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不做朋友 作者:墨白琅 内容简介 白木汐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大她三岁的沈柊。 她们那时的关系很亲密,很容易就让人有种两情相悦的错觉。年少的喜欢多难藏,她藏得左支右绌几乎人尽皆知,终于在沈柊大学毕业前夕的夜里用尽勇气向正主说出了口:我好喜欢你。 然后白木汐倾慕了许多年的那张漂亮面孔上泛起显而易见的困惑,她听到沈柊的语气中满是躲闪:在朋友的意义上的话,我也很喜欢你。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白木汐这辈子第一次从沈柊身边逃离。挣脱这场狼狈的初恋。 好吧,那就做朋友。逃了几年的白木汐想。总是有办法放下的。她们毕竟认识这么久,做朋友好像怎么也比老死不相往来要好上一些。 数年后,留学归来的偶像歌手被国民演员堵在后台休息室,白木汐心死的差不多,话也说得客气:沈老师,我们朋友之间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然后她看到记忆里向来月亮般柔和又清冷的沈柊面色苍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一遍遍执拗说道:你说过喜欢我的,现在不算数了吗? *娱乐圈,演员x歌手(只是背景,不走事业线),年下攻,he *大概算破镜重圆吧 *注意:纯感情流,到很后期才会在一起,感情方面两个主角一个自欺欺人意气用事另一个偏执且不通人情世故,基本通篇都是作者主观喜欢的别扭推拉,慎入 第1章 “沈——沈柊老师会来参加这档节目的事、我没听说过!” 后台到处人声熙攘,白木汐拽着经纪人躲在自己休息室的小角落里瞪大了眼睛问她,声音都有点没出息地抖起来。经纪人李明雨没见过自家好脾气的小艺人这副天都塌下来了似的样子,当下也被带的紧张起来,举起双手坦白:“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听说是有导师突然来不了了所以临时来救场——” 她后面还想继续说明事情原委,却被白木汐打断,向来清朗的声音不知为何沉沉低了八度:“……所以……她是真的会来?” 李明雨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是啊,现在人应该已经在隔壁化妆了吧。” 白木汐下意识惊得一抖,虽然知道这样并没什么用处,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往房间中间走了几步,想要离她想象中的“隔壁”稍微远一点。 真是徒劳。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尽管作为歌手正式出道只有半年多,但姑且见过些世面,白木汐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看到台本上熟悉人名时如遭重击般的晕眩感稍稍缓解,随即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让她禁不住皱着眉在屋子正中慢慢蹲了下去。 “怎、怎么了?!”李明雨吓得跑上前来,“是不是中午喝的那杯冰咖啡喝坏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咖啡的错。” 都这样了倒还记得给咖啡辩解,个子高高手长腿长的漂亮歌手蹲下来也只有小小一团,向上望过来的眼神惶惶然又湿漉漉的让人心软,语气略显虚弱却含着安抚:“……我只是胃有点难受,歇一会儿就好了。” 不是咖啡的错,但也不是其他什么人的错。算是她从小就有的老毛病了,一紧张就容易胃痛。当年高中第一次要上台在众人面前唱歌的时候也是,在前一天就已经难受的不行。她就只能丧眉搭眼地在地上蹲着来缓解胃的难受,和现在一样。 但又不完全一样。那时有个人在她身边,俯下身来看她,桧木的清雅香气随着那个人的靠近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微凉的手指轻轻贴上她的颈侧,小心地摸上发起烫来的脸颊,语气温和又心疼,对她说,胃又难受了吗,帮你揉一揉肚子好不好? 她那时正处于自以为是个大人了的年纪,觉得难为情又难以自已地陷入这份宠溺,被半抱着站起身来,白木汐红着耳朵强自镇定地笑,说你怎么和抱狗一样。 那时沈柊也向她笑,带着清冷疏离感的精致样貌只在她面前会化成柔和的月亮,声音轻缓带笑,对她说,那还是不一样的。 二十三岁的白木汐猛地一惊,被像是半步踏空一样的失重感惊得站起了身,分明什么都没做却突然觉得疲惫。她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察觉到自己的后颈已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虽然紧张容易胃痛的毛病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治好,但好歹是有所长进了。白木汐想。至少能够自己站起来了。 经纪人不明就里,还在问她:“真的没事吗?飞行导师应该是在其他人都上场露过面之后才会上台的,还有一些时间,你不要太勉强自己……” “真的没事。”尽量找回些成年人的稳重,白木汐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台本还没看完呢,可得抓紧时间呢。”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前些日子已经彩排过两遍,除了其中一位演员导师换成了沈柊之外,今天的正式录制在流程上和以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自家艺人敬业是好事,李明雨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看看在化妆的间隙还在盯着台本看的白木汐,她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木汐,你不会是不喜欢沈柊吧?” 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这世上到底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纵然是风评和观众缘向来很好的国民演员沈柊也一样。她在演艺圈里也格外显眼,自出道以来这些年都没有过什么花边新闻,也不爱倒腾社交软件,仿佛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喜欢她的人眼里她是清冷出尘的白月光,讨厌她的人就觉得她是假清高,就算数量不多,但确实是存在黑粉的。 经纪人这么想着,没料到她这话一出把人吓了一跳。李明雨看着白木汐手忙脚乱地捞了好几次才堪堪把险些掉到地上的台本重新拿好,回头看她的时候又开始结巴:“没、你说什么?” 她的妆还只上了一半,白木汐是暖系的长相,清秀温煦的样貌能更轻易的获得他人的好感,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她不化妆时容易显得年纪小,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还带着些孩子气,脸颊看上去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纵然是从出道开始就一直担任她经纪人的李明雨,在看着这样的白木汐时,也觉得有点难将她和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白木汐有双很灵动的眼睛,却也相应的很难藏住心事。李明雨冷眼看着她强作镇定中带着些躲闪的视线,了然这人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白木汐不想说,那她也就不追问,只提着心一遍遍安慰道:“没事,我们只是《花季与你》的飞行导师,就录这一期,你就照着台本走流程就好,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以后再想办法尽量避开。” 意识到李明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白木汐不自觉地捏紧了台本,目光落在白纸上方“沈柊”两个字上,久久没能移开视线。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解除误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能避开的话其实也挺好,她想,已经躲了四年多,都快养成习惯了。 “……不是的。” 所以在开口否认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白木汐懊恼地皱了皱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声音很轻。 “……我没有不喜欢她。” * 飞行导师有个亮相的舞台,距离上场的时间没剩多少,白木汐戴上耳麦在后台候场,她没敢多听台上的动静,故而对后台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都格外热情。原本战战兢兢找她要签名的工作人员在被狠狠甜了一番后神情恍惚地回到朋友身边,笑的合不拢嘴:“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木汐人好好哦。” 没架子,人很好,像是邻家朋友。这是见过白木汐本人之后大家的统一评价。她结束国外的留学回国的时间还不算很久,是半年多之前才在类选秀的歌唱类节目《为谁而歌》中拔地而起的新星,几乎是一夜爆红。赛时节目里谁都知道她的人气最高,这容易考验人的心态,但白木汐却一直像没事人似的,决赛夜依然带着满口袋的彩纸和糖果上台,谁上来她都当个尽职的人工花童高高兴兴撒彩纸,糖果也大方往外分结果自己一颗都没吃到,还被她自己撒出去的彩纸落到鼻子上,在众目睽睽的直播下打了个喷嚏。 【很难想象唱出那样的歌的是这样一个人。by 乐评人A】 【闭上眼只听歌会以为是个暗恋又失恋过三百多次的情场失意老手,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是被雨淋湿的小狗。by 乐评人B】 “木汐,现在状态怎么样?” PD向她打招呼,白木汐笑笑,知道现在大约已经有摄像机在对着她录制中了,实话实说道:“很紧张。” 本是普通的回应却激起一片轻笑声,白木汐也跟着会意地笑起来,清润的眉眼弯弯,又补充道:“所以很适合唱《紧张》。” PD向她竖起大拇指,没再说话,白木汐轻呼出一口气站直了些,耳返中听到指示她上台的声音,她抱紧怀里的吉他走上前去,合着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听到主持人的介绍声:“——有请《为谁而歌》的冠军,我们的飞行导师白木汐!” 热切的欢呼声扑面而来,聚光灯打的很亮,并不是很陌生的情状,白木汐却一时间有些头昏脑涨。她今天的妆造不算繁复,应是迎合她的粉丝都偏爱她身上清隽的少年感,故而没做太多装饰。宽大的蓝色卫衣带着慵懒的气息,半长的头发披在肩头,她环着吉他坐到舞台中间,追光打在身上,白木汐垂着眼睛,整个空间很快只剩下她是亮的。 应该会被看的很清楚,白木汐想,所有人都能看到。 胃又开始隐隐难受起来,是过去几年里都没有过的沉疴复发。她上台前说的话格外真诚,她紧张的像是一张嘴就会把心都吐出来,离开国内独自去留学的时候没有这样,《为谁而歌》的决赛舞台上也没有这样。来做一个节目的飞行嘉宾而已,只是一期,只表演一个节目,唱的是她自己写的最熟悉的歌,明明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可是沈柊在那里。 白木汐不敢抬头,她总觉得周遭像是漆黑一片,可是她知道沈柊就在那里,在正对着她的地方,在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没有隔着屏幕、隔着书页、隔着化妆室的墙壁,沈柊就在那里。 她回国半年多,没有联系过沈柊,更没打算在这里和沈柊重逢。《为谁而歌》是个半封闭式的节目,白木汐顺理成章不去与外界联系,仿佛这样就能找一个正当理由作为她这么些年过去仍在躲避的借口。 不合时宜,不合时宜,但白木汐还是忍不住想,像过去半年多的许多个夜里一样想,既然已经打算放下了,又还在躲些什么呢。她回来是来干什么的呢。 是因为学业结束了,是想要追逐歌手的梦想,是来—— ——是来直面她狼藉的初恋,来做沈柊的朋友的。 白木汐还是没忍住,她抬头看向了观众席,沈柊果然就在那里,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清减了,本就显得冷淡的美貌更显棱角。她眼都不眨地和白木汐对视,瞳仁黑白分明,像是汹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又像是含着一弯莹润的月光。 白木汐下意识垂下了眼帘,她空空看着映着灯光的舞台地面,拨动琴弦时只觉得指尖僵硬,喉咙晦涩。 胃难受的要命,像是多年前那个莽撞的撞在南墙上的夜晚。 她轻轻开口唱。 “……我不看月亮我不看月亮。” “所有无人知晓的心跳加速,我对自己说只是紧张。” 第2章 《花季与你》是一档正统选秀节目,一百个正值花季年纪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争取最后的九个成团出道位,白木汐觉得这赛制挺残酷,但想想自己在《为谁而歌》里也是从那么多人里杀出重围,好像也没差许多。 只是当初是在舞台上孤身作战,如今却成为了看台上的导师,多少比之前有些余裕——本该是这样的。 独自坐在休息室里,白木汐长长地叹出口气,像是没了电的机器人似的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作为节目的第一位飞行导师,她需要跟着把节目前两期的内容录完,而这两期的主题是练习生的初亮相,一百零九个人排下来实在时长骇人,所以在录制中会给出一定休息时间。 说实话,这种时间她本不该在休息室里独个儿窝着的,不管是和练习生交流还是和其他导师谈天也好,对人际交往和镜头量来说都更加有利。白木汐对这些也很清楚。 但在强撑着节目录制到休息时间后,她实在还是难以支撑无言的压力,最终选择落荒而逃。 ……怎么说呢,从她唱完歌灯光亮起后发现自己的座位就在沈柊旁边开始,白木汐就觉得她快要不行了。 《紧张》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台下的呼声才渐渐爆发出来,她的粉丝“白白”“木汐”的喊她,混在一起震耳欲聋,她一一鞠躬应下,眼睛亮亮笑容开朗,教人看了就喜欢。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时脑子里混混沌沌糊成一团,最清晰的念头是:导师席离舞台也太近了吧。 是真的太近了,近到她的眼神再怎么刻意地四处乱瞟也没办法避开。 白木汐偷偷写进歌里的女主角正在安静看着她。而她看主持人看观众席看天花板,就是不敢对上视线哪怕一秒钟。所以几次余光扫过都在她的努力下只留下模糊的人影。但可悲的是又很快在她不争气的记忆补正下变的清晰起来,拼凑出一个剔透的沈柊来。 从她认识沈柊开始这人就是这副漂亮的过分的样子。是无论放在多少人里都能一眼看到的出挑。 白木汐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当遇到太过漂亮的人的时候反而会不敢去追,她以前嗤之以鼻,毕竟沈柊的追求者从来都趋之若鹜没见过少。而如今她却多少能理解一点这话里的意思,作为沈柊曾经的追求者,她实在很不敢靠上前去。 ……为什么呢,明明之前她在和沈柊替的那位女演员一起彩排流程的时候,两个人的位置可不是挨着的啊。 硬着头皮走向属于飞行导师的座位时白木汐的心情实在很复杂,几步路被她走的格外悲壮而孤勇,去赴十二试炼的赫拉克勒斯的心情也不过如此。两把椅子离得不算多近,她的座位看起来也很舒适,但就因为放在沈柊旁边而显得像是荆棘所制,白木汐战战兢兢坐下的时候简直要失去表情管理。 熟悉的桧木香可不管她的心情多么跌宕起伏,已经不客气地窜到她此时不知为何格外灵敏的鼻尖,像是旧时光缠着她不放。 而比起她的动摇,旁边的人就显得淡然许多,一如过去。沈柊微微转过身来,轻而易举地突破白木汐努力坐在凳子边缘而拉开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她看过来,唇齿开合间声音轻轻,却激起白木汐一阵战栗。 “很好听。” 周遭不知道多少台摄像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拍摄,如今更是因为向来惜字如金的沈柊一反常态的主动搭话而齐刷刷向她们转过镜头,于是白木汐看到大屏幕上显出她们两个人的模样,沈柊在专注地看她,而她在——在装作看屏幕的样子。 再怎么说这时候还不回应也说不过去了,白木汐屏住呼吸,慢慢转正眼珠,将那张熟悉的面容看进眼里。 一别数年,她过往有时会猜想再见的时候或许沈柊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了,但却并非如此。沈柊仍然是那样,她周身总有种对什么都淡淡的氛围,像是冷雾又像是月亮,所以当这样一个人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错觉,仿佛月亮落到你身边,而你伸手就能摘下来。 今天的妆好像比之前在电视上看到她的时候还要精致。白木汐想。也可能只是错觉,毕竟沈柊不化妆的时候也很好看。 她向沈柊笑起来,维持住恰到好处的开朗和客气。 “……谢谢。” * 白木汐向来是个很好合作的艺人。 人气高,会暖场,有梗又没偶像架子,在合作方中也一向声誉很好。 但今天她这招牌可能就要砸了。 听着耳返中第三次传来小心翼翼提醒她多说说话的工作人员声音,白木汐默默闭了闭眼。 她也很想多说些话好好表现,毕竟《花季与你》的参赛者们确实很优秀,里面不乏主攻vocal而让她听的眼睛都亮起来的选手,按理来说她的发挥空间挺大,简直是撞在了她的擅长区间。但是—— 但是沈柊今天表现很不正常。 旁边沈柊正在很认真地点评台上的选手,这时倒是很正常,清冷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点评的内容也很有她的风格,直白地说出舞台的缺点:“——看得出来舞蹈是新学的,如果学更多时间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有点遗憾。” 她说的是实话。尽管是演员,但沈柊自幼学了十数年的芭蕾,是有能够点评舞蹈的实力的。只是她向来实话都说的不算客气,语气也总是淡淡的,不熟悉她的人总会疑心她是在不开心。沈柊这样子实在很容易招来旁人的误解,她自己又是无所谓的,每次都只有白木汐格外着急,寻着机会就向其他人解释,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那个和别人认知里截然不同的温柔可爱的沈柊昭告天下。 而在她出国留学之后,这项活计显然没有人接手在干。 就算她没敢刻意关注,但这些年大众对沈柊的印象她也有所耳闻,现场看来更是如此。 白木汐悄悄扫过一圈,只觉得台上台下都噤若寒蝉,怎么看都不像是《花季与你》这种节目该有的氛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许多视线在似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真抬眼去看又一个个抬头看天低头看舞台的就是不看她这边。白木汐心底犹豫,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总之先小心翼翼往旁边仍在说着话的人身上悄悄望去一眼。 她自觉看的十分隐蔽,哪知道沈柊话语一顿,忽的侧过头迎上了她的视线,原本淡淡的语气毫无征兆地软下去大半,尾音都显出轻缓的绵软,像是怕惊走了她,轻声问:“怎么了?” 偷看又被捉个正着,白木汐被惊得往后一仰,忙不迭地摆着手讪笑:“……没有、没什么。” 看吧!就是很不正常!为什么只要她余光扫过去就一定会被沈柊逮到!这人明明在目不斜视地向前看啊! 毫无准备地和沈柊在台上重逢这件事着实让白木汐有些混乱,她还有些拿不准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沈柊——是陌生的同事还是熟悉的朋友?总不能是告白失败的对象吧? 但沈柊看起来似乎就没有这个烦恼,从节目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就旁若无人地将刚才变脸似的场面展现了三次来看,她显然是打算当做是熟悉的朋友。 这就让白木汐的心情更加复杂,眼看着听到回答的沈柊似乎不是很相信还想问她些什么的样子,生怕在聚光灯下被带出二人私事,白木汐作势看向台上的选手,低声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沈、沈老师继续点评吧。” “……” 那道清凉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才移开,随即是沈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柔和许多,没几句话就绕到了她的身上:“——你的选曲是原创?我看你的简介上,是说很喜欢木汐?” 确实有点担心自己的心脏禁不起这几次三番的折腾,听到熟悉的称呼的时候,白木汐条件反射地想转过头又立刻被她硬生生止住,努力将心思放到台上害羞起来的选手身上,她配合地接下话茬,笑的腼腆又雀跃:“真的吗?你喜欢我呀。我觉得你唱歌也很好听——” 话题转到唱歌上她就自在许多,能暂时忘掉自己上台之后的一系列愚蠢行径,只专注地问她想问的问题,从“你这个编曲编的很好,感觉已经是很成熟的作品了”说到“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有没有考虑去参加《为谁而歌》第二季?”,惹得全场都笑起来,主持人笑着说她挖墙脚,白木汐也眯起眼睛笑,在融洽的气氛里迟迟地意识到身旁人一直未曾移开的缥缈目光。 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心中反应过来沈柊大约是一直在看着她,白木汐又心虚,实在没有把握能像国民演员沈柊之前那样转过头去自然地问一句怎么了,就只能硬撑着装没注意到,一时间感觉右半边脸都比左边烫上一些,耳际的头发稍稍乱了都不敢抬手去理。 就在她正想着赶紧把这一趴揭过去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桧木香气突然靠近过来,她一个激灵抖了抖,随即感到微凉的触感轻轻擦过她的耳廓,惊得她下意识抬手捉住了靠近过来的事物。 被捉住手的沈柊似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她眉间柔和地舒展开,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像是冬雪消融,开出春日里最柔软的花,层层叠叠漾到面前比被捉住的人还要更惊慌失措的白木汐心里。 “头发乱了,还有耳朵,”沈柊轻声说,“红了。” * 多么不争气的耳朵。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白木汐赌气似的狠狠揉了几把自己的耳朵,实在很想立刻遁地离开。 在台下看了全程的经纪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她不寻常的低气压下不敢多问,默默走出休息室给她留出了独自休息的空间。 何止她的经纪人,怕是全场的人都揣着好奇想找她打听呢。白木汐愁苦地想,沈柊今天和平时在荧幕上的表现太不一样——可又没人敢去找沈柊问。毕竟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沾上花边新闻的沈柊,谁敢冒这个风险去调侃她呢。 相对的,在白木汐下台的时候就一个个对她笑的意味深长,当她没注意到似的。 娱乐圈不比她们以前的私下相处,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被放大到极致,作为艺人本是该如履薄冰的。 白木汐轻轻叹了口气,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传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知道大概是经纪人来喊人了,于是提高声音应门:“请进。” 随着开门声传来,白木汐揉了揉脸来让自己打起精神,她翻出一些乐观的想法:不管沈柊之前是因为旧人重逢而开心还是怎么样,休息一会儿应当也能反应过来了。她的经纪人和经纪人一定也会提醒她的,想必接下来的节目能好些,做出之前那种把大做文章的笔塞进节目组手里的行为实在太不像沈柊了—— “木汐。” “……” ……或许是她刚才想的太多了,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白木汐猛地转过头去,用力之大让她险些扭了脖子,然后看到沈柊,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休息室里,望过来的眼眸深邃又清澈,像是盈盈望着水面的鹿。 桧木的香气清淡,却仿佛具有侵略性。 “我们聊一聊,” 像过往的时光一样,沈柊说的简单,语气却轻柔,让白木汐找不出一点拒绝她的理由:“好不好?” 第3章 白木汐没说话。 今天脑袋当机的次数太多,她实在是没能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将视线移开一点,求救似的落到紧跟着沈柊走进来的李明雨身上。 经纪人看看她,又看看视线一门心思落在白木汐身上的沈柊,表情变过几轮,最终对着白木汐表情抱歉地低下了头。大概是她尝试过拦但没能成功的意思。 ……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可是沈柊诶。 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共情个什么劲儿,白木汐生起自己的气来。在台下和沈柊讲话好像比在台上还要难出十倍,她抿了抿唇,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一句回应:“……现在、在这里聊吗?” 她说着十分刻意地看向李明雨,以期沈柊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和地点没一个是恰当的,于是沈柊也跟着她转头看去,还没等她说话,李明雨就恍然地眨了眨眼睛,善解人意地向外走去—— “等等等等、” 不是这个意思! 白木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拽住了人,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让她和沈柊单独相处,后面节目还要不要录的! “没关系。”沈柊也适时地开了口,声音清淡,“我是说今天节目录制完之后,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紧不慢,却显得格外有存在感。屋内的氛围莫名紧绷,休息室的主人白木汐大气都不敢喘,佯装做出思考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砰砰打鼓。要说她有没有其他事的话那确实是没有,但如果问她想不想和沈柊去吃饭的话、那这个心理准备确实还没有完全—— “我刚才听你的经纪人说,你晚上没有其他通告。” 工作安排这种事一般来说是不能告诉其他艺人的吧?! 退路被意想不到的人截断了,白木汐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明雨,而她的经纪人目光心虚地飘忽不定,偷偷向她双手合十乞求原谅。 ……算了,反正仔细想想就算李明雨不说,沈柊真问起来的话,她自己大概也会如实相告吧。 她总不能因为胆怯而说谎话骗沈柊。 白木汐闭了闭眼,趁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后悔心一横点了头,但仍旧没敢去看沈柊,只低声应道:“……确实是没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随着她的应允,屋中的气氛都仿佛一松。她注意到沈柊的肩膀稍稍松下一点,随即颔首道:“那就说定了。” 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听到门外传来工作人员试探的唤声,这次是真的到时间了。没什么客人的自觉,沈柊先面色如常走了出去,白木汐无法,也学着人家的表情管理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跟在后面往外走,目光飘来飘去却总忍不住落到身前人上。 沈柊背对着她时她胆子就大一些。那看起来被精心打理过的黑色长发微卷着落在沈柊肩上,随着走动无端地撩的人心痒,让她有点想伸手去摸一下。 但白木汐是个十分懂得读空气的人,从休息室出门到演播厅一路上都是夹道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人,跟闻讯出来看热闹似的——她迅速意识到和沈柊从同一间屋子堂堂走出来太过显眼,怕是很快就会传出风言风语的。 这怎么行,沈柊可不喜欢奇怪的传言——当然不是说她自己就喜欢的意思! 眼看着沈柊似乎没注意到的样子,于是白木汐很聪明地默默放慢了脚步,装作对旁边的隐藏摄像机产生了兴趣般摆弄了一番,又和旁边的摄像师谈笑了几句话,耐心地盘算着这段时间足够拉开她和沈柊的距离了,这才安心决定继续向前走。 谁知她一转头就撞进沈柊的眼神里。身量高挑的漂亮女人就停在不远处安静看着她,眼里含着细碎的光,见她看过来就露出清清浅浅的笑。 “已经好了?还没到时间。” 摆明了是在等她。 沈柊完全没有避人的意思,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白木汐一番苦心被轻而易举打碎,就算听出来沈柊语气中全无不虞——甚至还问的很认真——也不敢再多耽搁,快步走到沈柊身侧,认错似的低声应:“……嗯,走吧。” 她现在十分为自己不久前的天真感到后悔,还想什么“沈柊休息之后会意识到不妥而改变行动”,看现在这个趋势根本就是变本加厉。她早该想起这人不是个会为外界反应所动的人,就像现在周边的工作人员对她们笑的意味深长,也只有她一个人慌了阵脚支支吾吾,原本走在她身前的人面上仍是淡淡的,不知何时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她旁边。 为什么周围的人反应那么大呢。白木汐想。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这不是个好现象。就算现在身处的是逼仄的录制后台,这样的情景也实在很容易让白木汐回想起曾经的一些往事。在往事里的她和沈柊都比现在年轻一些,走在路上时她被什么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不算少,但回过神时沈柊总是这样子安静站在一旁等她,也不玩手机,就只是笑着看她。 这样的景色看多少次都让她心动。 然后等她一溜小跑重新回到沈柊身边的时候,她们会并肩走在一起,再然后—— 再然后她会去牵沈柊的手,得寸进尺一样地缠着握住,理直气壮地说牵好我就不会走丢了。 白木汐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了自己身后。 * 结束录制的时候白木汐觉得像是丢了半条命,长时间的录制让身体和心理双重意义上都十分疲惫,她用力伸了个懒腰,听到骨节的脆响,却心知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 “那我们走吧。” 不如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白木汐默默将目光从身前的女人身上移开一点,拉高口罩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提前和李明雨打了招呼让她不要担心,经纪人嘴上没问什么,但眼里担忧中混着好奇的光挡也挡不住。最后还是识趣地没多问什么,只向她解释了几句休息室里的事。 ‘沈柊她突然过来问我你在不在休息室里,我本来是想拦着她的、就说你最近很累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扰,然后她就问‘她最近工作很忙?今天这档节目之后还有工作要做吗?’,我一个没注意就下意识否定了……’ ‘顺便一提,沈柊应该才是比较忙的那个,我记得之前听说她之前本来是要进组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挤出来的时间突然来上这个综艺……我感觉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何止是没什么好处。白木汐想。沈柊是相当爱惜羽毛的演员,本来就很少上综艺,更别提是这种娱乐性浓厚的。再者,就算她曾经学过多久的舞蹈也好,她现在本职到底是演员,做了导师怕是会被不喜欢她的人挑刺的。 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来参加这个综艺的呢。 白木汐不敢自作多情地多想。她现在坐在沈柊的车上,蔫蔫地缩在副驾驶,而沈柊把车开的四平八稳,一路上许多次安静地投来目光,却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放在以前的话,二人之中率先打开话题的一定是白木汐。而眼下她的胃正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紧张过度还是因为今天胃口太差只随便吃了几口饭的缘故,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没什么去开口搭话的心情。 最初因计划外的见面而觉得慌乱,现在就终于平静一些,又觉得这样也好。她十几岁就认识沈柊,就算想过和沈柊老死不相往来也觉得踌躇。她也并没有不想见沈柊,她只是……她只是有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和沈柊相处。 沈柊的好意显而易见,在后半段的录制里比之前还要更加不收敛。她仍然能准确地捕捉到白木汐任何一点瞥向她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在白木汐点评时专注地看过去,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cue到她,念出她的名字时永远是自然的不带姓的称呼,语气都比说旁的时候轻缓许多。 ‘你唱歌很好听,应该是木汐会喜欢的类型——我是说音色。’ ‘在本尊面前跳《紧张》应该是会格外紧张吧,木汐觉得怎么样?’ ‘我和木汐的名字看起来还挺有缘的,柊拆开就是‘木冬’,刚好她是木汐……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说着“你们”,但眼神分明只落到白木汐一个人身上。摄像机的镜头和观众的视线齐刷刷跟着移过来,白木汐被过亮的灯晃得眯了眯眼,在这种情况下走神想着这种名字的梗放在以前哪轮得到沈柊来说。 以前总是她来迫不及待的抢先说出来。 那时年纪小,满腔都是喜爱和热情,自己觉得般配还不足够,还硬要从各个角落翻出些不那么牢靠的细枝末节来宣之于众。从星座到名字,网上的检测结果通常只说些好听的话,完全没有佐证力度,但她看了就是高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木汐那时对此深信不疑,时隔这么久,她也能清楚地想起当年那个夜晚。 她那时才刚成年没多久,陪刚从剧组杀青回来的沈柊开庆功宴。沈柊那时也还只是个小演员,远没有现在名气这么大,她们两个人在白木汐家里单独庆祝,买了红酒,沈柊不许白木汐喝,她讨了半天才讨来一点,薄薄的一杯底。 白木汐是人生第一次喝酒,兴许是从酒里借来的勇气,想着沈柊很快就要从大学毕业,以后见面的机会只会更少,就突然胆大包天地想去摘这一轮月亮。 说出“我好喜欢你”五个字比想象中更难,而沈柊的回应也比想象中来的更慢,白木汐自诩最擅长读沈柊的表情,而那时她只读到了困惑和不知所措,总之没有任何她原本想要看到的情绪。 沈柊说,在朋友的意义上的话,我也很喜欢你。 看吧,事实证明,玄学都是骗人的。 十八岁的白木汐逃的狼狈,二十三岁的白木汐仍然不够从容,但胜在能维持住体面。 她在出国之后只和沈柊见过一次面,那次沈柊的话很少,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木汐却知道她没说出的话是什么,大概是我们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做朋友了吗之类的。 好吧。白木汐想,像她在回国前下定决心时那样想。 好吧,那就做朋友吧。 第4章 最后打破车内寂静的人是沈柊,她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开口,声音平稳的像是之前的安静和空白的四年不存在似的:“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了吗?” 问题很平常,是最简单不过的闲聊,让白木汐也能很自然地回应:“有一点。” 知道对话必然是需要有来有回才能成立的,如果她的回答止步于此的话就势必会导致这个话题的结束。白木汐不忍心让沈柊迈出的这小小一步落空,又续道:“……第一次来当其他人的导师,不太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驾驶席上的人紧握着方向盘的白皙手指稍稍放松,安抚她道:“你大体上都表现的很好。” 这就属于安慰的话了。白木汐含糊地嗯了一声,悲哀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的很好,总不能是说她被沈柊迫到紧张到无所遁形的样子表现的好吧。 车子重新发动,沈柊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很快地向白木汐看去一眼,指尖不自觉地蜷紧又松开,轻声说道:“你之前上的综艺,我看到了。” 意识到她是在说《为谁而歌》,白木汐不太自在地坐直了些,被相识的人看到自己在荧幕上的样子是件有点尴尬的事情,她有点拿不准沈柊现在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就只敢应得模糊:“是吗,我自己出来之后也看过,总觉得我在里面看起来不太聪明……” 《为谁而歌》本质上是档唱歌的选秀节目,不像《花季与你》这样专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子参赛。白木汐在节目里算是年纪小的,剪辑给她在节目里的人设定位大概是那种好奇心强又灿烂热烈的阳光少年。大约是为了和她舞台上专攻苦情歌的样子做对比,剪辑力度多少有些过猛,让她显得单纯开朗到有点冒傻气。 托剪辑师的福,她的粉丝成分里怕不是有一半都是妈粉。 她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些担忧沈柊看了之后的印象,但沈柊再开口时声音却稍显低沉:“我不常看综艺,那阵子工作也比较忙……所以是最近才看到的。” 沈柊的声音很轻,蕴着想要掩饰却没能完全遮住的忐忑,她轻声说:“……木汐也很忙吗?” 白木汐很难得地觉得如果自己傻一点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快意识到沈柊的言外之意。 为什么回国之后都没有联系我呢。 咀嚼着沈柊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的余味,白木汐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大城市的霓虹在夜色里混成一片,五彩斑斓的很是好看,这么看来和国外的街景没什么很大的不同。只是身边多了个人,竟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景色流泻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随即车子的震动停下,白木汐听到沈柊说:“到了。” * 白木汐跟在沈柊的身后走进门,她们来到的是间港式茶餐厅,内里高档又幽静。沈柊和侍者简单交谈几句,大约是提前就订好了位置,侍者便将她们带到一处包厢后带上门离开,只余她们二人。 看侍者并未对沈柊的出现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样子,沈柊可能是这里的常客,毕竟她确实一直偏爱清淡的口味。白木汐原本不喜,在和她相处的那些年里却也硬生生改了性子,去了国外没有需要迁就的人就又稍好些,只是对着重油重盐的菜肴仍会忍不住皱一皱眉,像是有什么习性根深蒂固地钉在了骨子里。 她迟迟未落座,沈柊坐定后看她,抬眼的弧度带着困惑似的:“怎么不坐?” 怎么不坐,沈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怎么不坐呢。白木汐抿紧了唇,目光扫过沈柊放在桌上的手,看到她纤细修长的指节无意识地蜷紧了,这是紧张的昭示,偏偏女人精致面上是一派泰然的平和,像是薄薄的冰层,看起来坚不可摧,非要亲手去按下才能听到咔啦的脆响。 屋内一张方桌,不算很大,该是一边只坐一个人的设计,沈柊拖开椅子和坐下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坐的很偏,身侧留出了足够让另一个人坐过来的空间,像是个明晃晃的邀请。 可是能坐的宽敞点儿的话,谁愿意和别人挤在一方吃饭呢,夹菜都没那么方便,姿势别别扭扭的,一不小心手臂就碰上,招来身边人一声似是无奈却含着笑意的叹息。 谁愿意呢,除了当年的白木汐之外。 白木汐垂下眼帘,拉开沈柊对面的椅子坐下,力道没能控制好,椅子腿在地上拖出略显刺耳的声音,屋内的两个人俱是一震。 “抱歉。” 嘴唇有点干了,白木汐舔一舔唇角,垂着眼说:“我参加《为谁而歌》的时候,确实比较忙。” 意味不明的道歉被牵到车上未尽的对话,她又续道:“但也没有忙到没有时间用手机的地步。” “我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确实有点犹豫、还该不该去找你。”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过去这么久了,”她顿了顿,喉咙里吐出那两个音节时感到有些晦涩,“……四年过去了,沈柊。” 在国外的时候还好,想要避开有关沈柊的消息不算很难。但回国之后就不一样,电视手机甚至商场的广告牌,白木汐根本躲不开,铺天盖地的信息很清晰地传递给她一个信息:沈柊现在非常有名。 正当红的国民演员,被那么多人爱着的沈柊,想来应该是不会缺朋友的吧。 兴许已经把她忘了也说不定。 如跗骨之俎的念头侵蚀着白木汐,她这些年在关于沈柊的事上本来就怯懦,或许不去打扰才是更稳妥的做法——她承认她有着这样的想法。 她没来得及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组织成能好好说出口的语言,端正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已经呼吸一滞。 “……该不该?” 沈柊向来淡然的声音微微泛起波澜,白木汐没忍住抬眼去看她,看到她轻蹙起了眉,长长眼睫微颤着,清冷面上像有种茫然的易碎感。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用词,沈柊重复一遍就陷入沉默,屋里的安静显得太沉重了,让白木汐觉得自己像是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她放在腿上的手不安地揪起,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沈柊抬起眼来,漆黑的眼瞳中仿佛绕着湿润的雾气,肩颈看起来很单薄,纤弱的令人心惊。 “的确已经过了很久了,所以我……”沈柊说着又顿住,细细地吸气,吐字都变得艰涩,“对我来说,无论何时……你都不必有这些顾虑。” 白木汐放松不知何时屏住的呼吸,轻轻嗯了一声。 有点危险的话,像是听到塞壬的歌声。 * 饭后,二人一同走出门。 春日夜里仍有些冷,沈柊披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她个子高挑,人又瘦的过分,更衬得她整个人清冷疏离。 白木汐跟在后面慢慢走,不自觉地盯着她摆动的风衣下摆出神。沈柊看起来已经是个十足成熟的大人模样了,和穿着宽大卫衣一副学生气的她站在一起,看起来实在不算很相衬。 在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是,菜品在沈柊说完话后上来,沈柊很快恢复回平时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与当年二人间的相处无异。只有白木汐没能回归正位,应对的僵硬又青涩,只能埋头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 “不合口味吗?” 大约是将她的出神归咎在餐厅上,沈柊不知何时退到了她身侧,轻声道:“胃不舒服还是要先吃点好消化的,下次再带你去吃别的。” 对自己胃不舒服这件事被轻松看破倒没什么意外感,白木汐摇了摇头,只有礼地回应说不是不合口味,下意识略过不知是不是在隐晦做出下个邀请的后半句。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沈柊的车前,沈柊自然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问她:“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白木汐这才惊觉不对,她稍后退了一步没上车,向疑惑看来的沈柊摆一摆手:“我现在住在公司给安排的宿舍,那地方住了不少同公司的艺人,很容易被拍。你送我回去的话会被看到的、就不麻烦你了,我叫人来接我。” 沈柊眉间一皱,搭着车门的手不松反紧,反问道:“宿舍?你和别人一起住吗?” “没有。”意料之外的问题,白木汐懵懵否认,“其他人有的是在一起同住的,但我是一个人住。” 但不管我是不是一个人住,只要你开车到了楼下就很容易被看到啊——这话还没说出口,白木汐就见沈柊眉头稍解,又问她:“被看到了的话,会给你添麻烦吗?” 添麻烦……白木汐眨眨眼,老实应道:“应该是给你添的麻烦会比较多吧。” 沈柊面不改色,语气平稳:“不会给我添麻烦。” “……” 场面氛围一时有些奇怪,白木汐不知道沈柊为什么在送她回去这件事上执着起来,却实在不想在明天的热搜上看到“沈柊夜会偶像白木汐”之类的话题,于是纵然知道这人是个拿定主意就不容易被说服的性子,她也仍还是向后退了退:“真的不用,我打电话给助理就好,你不用担心。” 许是看她态度挺坚决,沈柊只站在车前没再说话。白木汐权当她是同意了,在联系助理前举起手机向她晃晃,示意道:“那我就——” “……哈鲁。” 突兀但有点熟悉的音节突然传来,白木汐一怔,和抬眼的沈柊对上视线,在夜色里看起来白的像在发光的女人眼中闪过几丝复杂情绪,饭后重新补过的唇色饱满,轻轻吐出直白的邀请。 “哈鲁很想你,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看它?” 第5章 晚上也没喝酒,怎么就昏了头呢。 站在沈柊家门前的白木汐如是想。 就算沈柊再三强调过她住的这个小区安保很完善不会被人拍到,但白木汐还是莫名有种做贼似的不自在感。但事已至此,人来都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沈柊身后,在她打开门后拘谨地跟着走进去,并没出息地被关上门的那声轻响吓了一跳。 这种提心吊胆的情绪还没消去,白木汐就听到屋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颇有些急促的细碎脚步声传来,一团蓬松的雪闯入她的视野,因听到开门声而高兴起来的萨摩耶险些一头扎进白木汐的怀里,快冲到门前时才迟迟地察觉出眼前的人不是沈柊,踌躇着刹住车,发出几声不解的呜呜声。 “哈鲁!” 白木汐眼睛都亮起来,蹲下身试探性地向比自己印象中又大了一圈的狗狗伸出手去,哈鲁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一碰她的手,还没嗅出个什么所以然,就被走上前来的主人推着送到了眼前闻起来很熟悉的家伙身前。 下意识抬手把大狗抱了满怀,白木汐抱着萨摩耶一顿亲昵的抚摸,从颈下摸到头上,名字叫哈鲁的萨摩耶显然被教育的很好,性格温顺又友好,很快就把最初那点儿生疏抛到一边开始欢快地舔她的掌心,痒的白木汐笑起来。 “它好像不太记得我了。”手法略显生疏地摸着哈鲁的头,白木汐说着笑了笑,“也是,很久都没见过了。” 沈柊看着她,半晌后开口道:“我比较忙的时候都是请人来照顾它,如果说它不记得你的话,那应该也不太记得我。” 显然是在安慰她,白木汐笑一笑,垂下眼帘。 哈鲁还是她以前送给沈柊的礼物。 那时沈柊刚刚正式搬了住所开始独立生活,她将当时还只是小小一团的哈鲁送给沈柊当做乔迁的礼物。现在想来真是个不太适合的礼物选项,照顾小狗是件费心的事,而沈柊那时自己都忙的不行。但那时年纪尚轻的白木汐没能考虑的那么周详,只在闲谈中听沈柊无意提了句喜欢萨摩耶,就把哈鲁抱了回来。 连名字都是她起的,她那时正是喜欢日漫的时候,这个音节在日文发音里是春天的意思,她把哈鲁送到沈柊家里时煞有其事地说的郑重:‘我把春天送给你了。’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点觉得中二的羞耻。但当时的沈柊没笑话她也没推拒,她很干脆地收下,剔透的眉眼温和含笑,回应她说:‘那就算春天过去了,你还可以在我这里看到它。’ 可惜没能实现,她过去的四年里都没再见过春天。 “怎么一直呆在门口,进来坐吧。” 沈柊的声音把她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停在玄关的一人一狗愣了愣,白木汐下意识放了手,看着哈鲁在她身边蹭过一圈后殷勤地小步跑到沈柊腿边,自己却迟迟没迈开步子,只略显局促地站起身来。 “……就不进去了吧。”她硬着头皮说,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打量屋内的装饰,就只能直视着沈柊,“我就是来看看哈鲁,现在看过了、这就准备走了。” 沈柊准备脱下风衣的动作一顿,没再继续,搭在衣襟上的手无意识揪紧了。 对方面上一瞬间的怔忪被白木汐看的清楚,她自觉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见对方不搭话也只好自己往下絮絮地说:“你看、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那里虽然没有门禁,但太晚回去还是不太好——” “……你才刚刚过来,”突然打断了白木汐的话,沈柊怔怔看过来,声音很轻,“就已经要走了吗?” “我本来想着……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这么久不见了,我……” 沈柊看起来有些无措,话语变得凌乱,语速也不自觉变快:“比如说、你在国外的时候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怎么突然去参加综艺了呢,做歌手开不开心、你的经济公司对你好不好,还有……” 她说着突然滞住,白木汐看着沈柊突然抿紧了唇,唇线绷的很直,狭长深邃的眼里却像是含着融化的冰晶,望过来时莫名令人发慌。 “……你现在还、”沈柊喃喃地说,声音很轻,接着上文说出的话却是南辕北辙的,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木汐,你还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比预料中的来的晚一些。白木汐想。还以为在吃饭的时候就会被问到呢。 她以前也被这么问过一次,那时她仓皇的不像样,又被追到死角逃都没法逃,回忆里只有一片狼藉。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不一样了。 白木汐不可思议地平和下来,她看向沈柊,看向在过去没见面的日子里多少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她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次她知道标准答案。 * 关上门的时候才感到疲惫。 工作了一天的倦意后知后觉地如潮水般涌上来,沈柊将风衣脱下挂起来,坐到沙发上,哈鲁卧在她脚边,黑亮的眼睛不谙世事地看过来,像是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看起来这样不开心。 白木汐最终还是没进来。她就真的像是被邀请的那样只是来看哈鲁,只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沈柊借着遛狗的借口送她下楼,她很贴心地陪着沈柊遛完,途中把沈柊说到的问题都答过,有问有答笑的温和,在路过楼下的第三圈与沈柊分别,转身走出沈柊的视野时没有回过头。 想要上前拽住白木汐的念头很强烈,但是有什么理由呢,还有什么理由呢。 偌大的家静的吓人,连哈鲁都不出声,沈柊难得不掩饰疲惫地向后靠去,眼前被天花板上的灯渲染出刺目的光晕,她闭上眼,眼前只剩下一团团的影影绰绰。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觉得白木汐离她那么远呢。 以前不是这样的。沈柊想。以前的白木汐像是永远都精力充沛的小太阳,不顾距离不顾推拒地撞过来,想尽办法靠近她,而她觉得可爱,嘴上虽然不说,但从来不忍心真的推开她。 就只推开过那么一次,她没想到会推开四年这么久的时间。 虽然只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但沈柊如今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重逢会让她显出这样兵荒马乱的样子,不是没有想过再和白木汐见面时可能会比以前生疏,却没预料到会到这种地步,到头来还是乱了阵脚。想留下她的时候说出的话根本没有细想过,只是想着随便说些什么都好、什么话题都行,能制止白木汐顺着话题直接离开这里就好。正如她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后面又为什么会唐突问出那个问题。 同样的问题她当年也问过一次,是去到在国外留学的白木汐身边,而后来看到的场景几乎成为她这几年里的梦魇。她没见过白木汐那个样子,眼泪分明止不住地落下来却死死的一声不吭,她仓皇地伸手去替白木汐抹的时候却落了个空。 那是她第一次被白木汐躲开。回想起来就像昨天。 比她小三岁的,总喜欢粘着她的人向远离她的方向慢慢退开几步,总是笑着的眼睛失去光泽,红的不成样子。清亮的声音混着哽咽而变得沙哑,她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沈柊,为什么你现在要追过来呢。 我总有一天会不再喜欢你的、我总有一天是可以回去好好做你的朋友的,我会在想通之后回国去的。但是、但是在那之前…… ……别联系我、别来找我,就算我求求你,沈柊。 比起其他的情绪,沈柊最先涌上来的竟然是她这次求的好认真的模糊念头。白木汐很经常求她,十几岁的小孩子在她面前却像是没什么青春期的自尊心,她稍微逗一下就会很着急的样子蹭过来,眼神澄明无忧如同天真的神明,嘴里一叠声地唤着求求你嘛。 于是沈柊那次也对她的请求践行的格外认真。她是真的在努力的,白木汐留学的四年她没去打扰,偶然在别人口中得知白木汐的消息时她也没敢联系,她想既然木汐肯回来了,那应该很快就可以见面的吧。 今天是她没能忍住,但她真的等了很久了,很久了。突然有个能见到白木汐的机会落在她面前,她怎么忍得住呢。 可是白木汐今天没对她笑过。 不是指节目上那种生涩的礼貌的笑,而是真心的、像以前每次见面都能看到的,温煦如暖阳一样的笑意。 对她再次问出的那个问题,白木汐看起来镇定极了,无波无澜的样子,对她无声地笑一笑。她个子比她们上次见面好像又高了些,但瘦的让脸上原本有的婴儿肥都消去了,轮廓线条也更清晰。她在没见面的日子里长成漂亮的大人,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花一样的俊秀,她开口,眼神清澈干净,温良地回应。 ‘在朋友的意义上的话,我当然喜欢你。’ 在更久之前的,沈柊被白木汐告白的那个晚上,她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作为对白木汐告白的回应。 而那时的白木汐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坐直了,开口的时候声音发着颤,像是每次发声舌头都落在针尖上,却执拗地,目不转睛地对她说。 ‘我不要做朋友。’ ‘我根本……一直都不是想要和你做朋友。’ 不知为何有种钝钝的空荡感,沈柊睁开眼坐起身来,她再累的时候也少有这种回到家后不收拾洗漱就陷入放空的状态,哈鲁兴许也是觉得她异常而没回自己的窝里,见她坐起来就立刻抬起头来,小声哼着把毛茸茸的头往她膝盖上放。 沈柊伸手轻轻抚过它柔顺的毛发,从颈下摸到头上,下意识停在白木汐摸过的地方。 也只有在对着哈鲁的那几分钟里,白木汐像从前一样笑起来。 沈柊垂下眼帘,揉一揉哈鲁的头,轻声呢喃道:“……下次,也要好好表现。” 哈鲁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它只觉得今天竟然出去玩了两次,主人真是对它太好了。 第6章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桩桩件件都让白木汐身心俱疲。她晚上也没能睡好,辗转到深夜四点多才昏昏睡去,早上被八点的闹钟吵醒时简直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但工作还是要做的。今天的安排是去公司做体能训练和新歌的筹备,距离她拿了冠军出来还不过三个月,她那在赛时就一炮而红的单曲《紧张》已经问世,发行至今都还在高居各大音乐平台的热歌榜前三不下来,照这个情况来看,该是能摘到些奖项的。 算是相当好的成绩,但居安思危,公司和白木汐都不满足于此,故而早早将新歌提上日程。 一般来说,白木汐在工作上是相当积极且配合的,但她今天状态不在线到同行的人都看的出来。在忙了大半天后的休息间隙,与她一起进行体能训练的同伴实在没忍住凑到了她身边,在看她打了第十几个哈欠后偷偷小声问她:“……你这也太困了,是昨天太累了吗?” 白木汐没精打采看她一眼,还没回话女孩子就自问自答地点了点头:“也是,毕竟《花季与你》那通告也应该是很辛苦的,我听你昨天回来的动静都挺晚。” 想想她昨晚约摸凌晨十二点才到家,白木汐作势皱起眉吓唬她:“曲阳漾,你那个点儿还不睡觉,小心以后长不高哦。” 成年不久身高勉强算够到一米六的小个子少女气得瞪她,脸都鼓起来,愤怒地伸手掐着她的脸一顿晃:“白木汐你烦死了!高高高就知道长得高!” 曲阳漾和她一样是从《为谁而歌》中出来的歌手,虽然人气没她这样高,但元气少女的形象也算小火了一把。节目组给她们的剪辑定位是欢喜冤家,给的镜头挺多。她们同公司,下了节目后更是连宿舍都安排在隔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白木汐挺喜欢这个小妹妹,大部分时间里曲阳漾都是个故作老成的早熟少女,相处起来挺轻松,但某些时候又实在让人很难招架。 “——说起来,你应该见到我们家沈柊老师了吧?怎么样!真人是不是特别好看!” 比如现在。 刚刚配合地一顿求饶从曲阳漾手中逃出来的白木汐一凛,努力调动全身的演技细胞来维持住面上的泰然自若,她打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眼神游移地回答:“……好看。” 曲阳漾显然对她这副(表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甚满意,气哼哼地嘟囔着那只是叫好看吗那叫特别好看,白木汐默默想着这位新晋大学生词汇真是挺贫乏,应该语文成绩不太好。 简单来说,曲阳漾是沈柊的粉丝,非常资深的那种。 从在节目里的时候这情景就上演过许多次,白木汐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来已经麻木许多,毕竟两个人那段时间在节目里住都住在同一间宿舍,想完全忽视曲阳漾手机壁纸上的沈柊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更别提这人还整天在她耳边提,将沈柊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毫无所觉地向她大吹特吹。 白木汐只敢讷讷称是,面上一派懵懂的认真模样,心里却是暗想着她很好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曲阳漾哪知道她和沈柊之间那些纠缠不清,只觉得白木汐这人真是没眼光,这么久过去都没吃下她的安利,羡慕嫉妒恨地瞪她:“你就没点儿别的感想能和我分享一下的吗!和我们木冬一起录综艺诶、你知道这种机会多难得吗!可恶,《花季与你》怎么就没邀请我去当飞行导师……!” 心道感想倒是有的是,但没一句能说的。被她几句话调起昨日回忆的白木汐梗了梗,熟稔地胡说八道岔开话题:“节目组给准备的伙食还挺不错的,我感觉这节目的练习生应该不用跟我们当时《为谁而歌》那样似的偷偷藏零食……” 虽然也不是刻意想把她和沈柊认识的事瞒着别人,但当时节目里没告诉曲阳漾,如今再提起来就总觉得生硬。现在对着曲阳漾,白木汐多少有些不自在,一边盘算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应该说实话,一边担忧忠实粉丝曲阳漾会骂她对她们家木冬有非分之想。 ……这就想的有点多了,就算要说也不可能把她当年喜欢过沈柊的事告诉她,瞎操心这个做什么。 再说她也和当年不一样了。白木汐凝重地点点头,不一样。 曲阳漾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点起头来的白木汐,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是白木汐的手机响了。她没留神扫过一眼,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显示是“林北”。 林北?曲阳漾眉毛一皱,这人名好像有点耳熟啊。 而那边白木汐没有避着她的意思,很平常地接起了电话,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对面就传来了分贝颇大的男声,连曲阳漾都听的一清二楚:“白木汐,我听说了!你昨天和沈柊姐见面了对不对!” “……” 白木汐咔嚓挂断了电话,沉默了两秒之后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曲阳漾露出灿烂的笑容,指指门外:“我去外面逛逛。” 曲阳漾愣愣点头,看着她走向门口,总觉得看出了几分杀气腾腾。 她这时才在那也有几分熟悉的男声的作用下迟迟反应过来,恍然地啊了一声。 林北,不就是那个近两年借着部偶像剧大火起来的当红小生吗! 原来白木汐和他认识啊,真是奇妙的人际关系,而且他刚才电话里好像还提到了沈柊姐……应该不是她听错了吧。 本质妈粉的曲阳漾眼睛一眯,有点担心这人是想借着白木汐接近她们木冬,但又很快放下心来。就算林北真有这个想法,那他显然也是找错人了。毕竟白木汐看起来对沈柊完全没有兴趣嘛。 看白木汐那木头样子,应该连微信都没想起来去加呢吧,真是浪费。 *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人喊木头的白木汐找了个僻静地方,这还不够,又很有几分做贼心虚地缩到角落去,这才凝重地重新接起挂断后被人回拨了无数次的电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接起电话就是林北愤怒的控诉,“怎么一句话不说就挂我电话!” 嗓门大的吓了白木汐一跳。白木汐被他喊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像对街头暗号似的压低了声音回他:“……你现在在哪呢。” “在片场啊。”林北不明就里地老实回答,语末还有点小高兴,“怎么了汐崽,是要来探我的班吗?刚好我也想打听打听你昨天和沈柊姐——” “……我看我应该去探你的病。” 白木汐气结,冲着电话训他:“你在片场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你和沈柊认识吗!” 林北一梗,气焰熄了三分,声音也跟着小下去:“我现在在我休息室里一个人待着呢,至于认识——还没跟你说,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事儿我早在你参加那节目的时候就没忍住告诉过一圈人了,估计该知道的都知道差不多了。” 完全没听说过这事的白木汐一时陷入沉默,觉得林北这个什么事都藏不了二十四小时的性子,往好了说是直率,往坏了说就是傻子。 倒没有瞎说,他确实是白木汐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林北和她是从幼儿园开始就互抢玩具的交情,他比白木汐大一岁,两个人却只当同龄人处。林北一开始还闹过几次要白木汐喊他哥哥,在被当时个子长得比他还高的白木汐数次抢去狮子王玩偶后恨恨作罢。 这种彼此相看两厌的友谊持续时间还挺长,一直到了白木汐初中的时候。那时沈柊家里刚刚搬去她的城市,父母都忙于工作,沈柊有大半时间都被暂时交托给作为老友的白木汐父母照看,她就这么认识了沈柊。 白木汐其实没有什么对沈柊的到来感到抵触或不自在的记忆,她应当是在看到沈柊的第一眼就想亲近她,随后就用一百二十分的行动力去接近人家,现在想来实在很缠人,难为沈柊那时读着高中还要每天被她烦。 而林北认识沈柊就纯粹是沾她的光。白木汐初三那年他上了高中,见面不像之前在同一所学校里那样方便,就只能在周末上门来还他从白木汐那借去的游戏卡带,结果大喇喇敲开门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沈柊,再然后—— 再然后他和白木汐就成了更加相看两厌的情敌关系。 电话那头林北还在试图据理力争:“再说了,我跟沈柊姐明面上也合作过,认识也不奇怪吧。” “谁跟你说这些!”白木汐觉得这人根本没抓住重点,还一口一个‘沈柊姐’听得她气闷,“你在片场就别把她名字喊这么清楚行不行,让人听见了给她添麻烦怎么办。”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随即是意味深长的一声闷笑:“看来昨天聊的不错啊白木汐,跟你提起她竟然是这个反应,真是久违。” “……” 白木汐觉得这人真是很烦,听起来又没什么正事,当即就想把电话再挂掉,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心有所感似的又嚷嚷起来。 “先别挂先别挂,哎呀你别担心,现在讨论她的人可多呢。我这被人听见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白木汐动作一滞,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皱眉问道:“……讨论她?” “啊——也不算什么大事吧,看来你还没听说。”林北顿了顿,刻意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缓缓说道,“在你们昨天录完综艺之后,现在你和沈柊姐……可算是圈子里都在讨论的话题couple呢。” 第7章 甩掉跟拍的娱记花了不少时间,白木汐赶到和林北约定好的地点时已经是晚上。正是饭点,过往的人很多,她把棒球帽檐压的低低走进店内,结果一进门就听到林北肆无忌惮的唤声:“这里这里!” 在心中默念三遍在这里骂人的话会更引人注目,白木汐面无表情地跟着他拐进包厢,在关上门之后才转头瞪他:“你不然干脆拿个喇叭来喊好了?” “我不是没喊你名字吗……”林北挺委屈,“放心吧,我早勘探过了,这地儿没人埋伏着拍。而且你这刚进娱乐圈的人不懂,大隐隐于市,你越光明正大越没人怀疑你。” 白木汐不想跟他打没什么营养的嘴仗。在电话里得知自己和沈柊有传闻四起后,她本想顺着问个究竟,结果这不靠谱的人说了半截就被喊去拍戏了,烦的她恨不得杀过去问。好在林北也没有故意想吊着她的意思,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约到晚上见面详谈。 “我话先说在前面,我这知道的也只是些传闻。” 林北看看白木汐明显有些沉郁的眉眼,很识时务地倒了两杯麦茶,往她面前推过去一杯:“你的经纪人没跟你说什么吗?” “本来没说,我下午去问过了,”白木汐接过杯子,修长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轻点,“……但她毕竟是我的经纪人,我怕她只考虑对我有利的事情。” 话里完全没提另一个人,但林北心里明镜似的,当即戏谑地对她挑起眉,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你关心人家就直说。 眼看着白木汐又板起脸来,林北见好就收地拿起菜单,拿着腔调明知故问:“今儿这饭谁请啊?” “……”真是幼稚,白木汐没好气地催他,“别烦,你赶紧说,少不了你那口饭。” 成功蹭到饭的偶像小生立刻高兴起来,在白木汐颇具压力的凝视下飞快地先把菜点了,随后才清清嗓子切入正题:“说实话,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是从你们那节目组传出来的点儿路透消息。” “要我说,你自己应该比我还能清楚点儿。”他说着示意地挑起眉,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感叹道,“沈柊姐对你什么样、对别人又是什么样儿,你还不知道吗?” “……” 白木汐沉默半晌,问道:“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她轻描淡写的话也不知是哪刺痛了林北,他当即瞪大了眼睛,忿忿道,“一看你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多了、都忘了沈柊姐和别人相处是什么样的——不是说她人不好的意思,她人很好工作也认真,但就是不怎么和人有私交,对谁都一个样子。其他人就不说了,就算是我、” 他说着指向自己,一派沮丧模样:“……我跟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除了工作外也没见她对我笑过几次。” 白木汐看看他似乎是真在伤心的样子,喉咙口那句“你不早该习惯了吗”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这话说起来也挺奇怪,但沈柊好像确实从以前开始就不太喜欢林北。 按理来说,以林北现在能成为当红偶像小生的颜值,他在沈柊的一众追求者里条件也算是头部选手,但沈柊却就是对他格外不假辞色。别说和林北见面的时候了,就算是林北不在场、只是白木汐偶然和沈柊提起他时,她都能感受到沈柊的心情会一下子变差。 虽然林北不承认,但白木汐觉得他最开始就是看上了沈柊的脸。他那天来还游戏卡带的时候刚好赶上沈柊在家,沈柊在得知他是白木汐的朋友之后就让他进来了,没多说什么,但不知为何也没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呆着,只陪在一旁坐着听他们聊天。比往常显得更安静,默不作声地给白木汐削苹果。 而林北从头到尾都爆红着一张脸不说,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以前他来还卡带就是在门口和白木汐交接一下的事儿,那天这人却进来坐了好半天还赖着不走,把白木汐烦的够呛,到最后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 但情窦初开的林北毫不气馁,从那天开始用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往她家跑的格外殷勤,聊天软件上也整天轰炸白木汐,旁敲侧击地打听沈柊的消息。白木汐那时候才初三,整个心思又只绕着沈柊转,还没来得及搞懂那些青春期的躁动念头。她只觉得林北别是突然犯了什么毛病,本能地抵触把沈柊的事告诉他,于是就跟他唇枪舌剑地顶回去。 后来再回想,那段时间林北的溏淉篜里存在感确实过强了。白木汐那会儿年纪轻轻的,还做不到在林北发来消息时无视他做冷静处理的成熟操作,两个人整天又是试探又是互呛,导致她那时一天发给林北的消息怕是比发给沈柊的还要多些。 时间长了,沈柊估计也觉察出了不对,终于在一个白木汐对着屏幕噼里啪啦敲字的夜里伸手过来拿她的手机。 白木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嘲讽林北一个小boss来她家打了五次还没通关的话打了一半,下意识往后一缩,没让沈柊把手机拿走。 她抬头看去,沈柊刚刚洗完澡,长长黑发带着湿气披在肩头,几缕发丝还贴在她细瓷似的白皙脖颈上。明明身上还散着温热的潮气,沈柊的眉眼却是冷的,精致面容像是冰刃雕出来的似的,冷淡的没什么波澜。 她静静看着白木汐,将落空的手收回来,淡淡说:‘又在和林北聊天吗。’ 莫名不想让沈柊知道林北最近都在打听她的事情,白木汐含糊地嗯了一声,并默默把手机翻了过去。 沈柊往她手上动作瞥过一眼,往后退开一点,低声道:‘我刚才喊过你两次。’ ‘啊、’白木汐的愧疚感咕噜噜冒上来,忙跟着站起身来靠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听到,怎么了?’ ‘没怎么。’沈柊低低压着眉眼,转身向门外走,‘就是吹风机找不到了,不是什么大事。’ 沈柊的事哪分大小,在白木汐这里一律都是最高优先级。她当即一溜烟跟出去,硬是牵着沈柊一起下楼去找,但没费多少力气就在浴室的抽屉里找到了,她邀功似的回头看沈柊,献宝一样把吹风机举起来:‘不就放在这里吗,沈柊你肯定没仔细找。’ 倚在门口的沈柊终于露出点笑模样,春水化冰似的轻轻勾起唇角,点头点的非常坦然:‘是没仔细找。’ 沈柊本来是要拿了吹风机回自己房间吹的,但白木汐觉得她可爱,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就把吹风机往身后一藏耍着赖央她要给她吹。沈柊模棱两可地抿一抿唇,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不耽误你和林北聊天吗?’ 这时候谁还管的上林北,给沈柊吹头发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于是那天在风筒的轰鸣声里,白木汐被沈柊隐晦地提点了好几句,主题就是不要和林北聊太多会影响学习,平时周末也少和他一起玩游戏。白木汐专注去拨弄沈柊柔顺的发丝,嗯了好几声才迟迟反应过来:‘怎么感觉、你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林北的样子。’ 沈柊沉默了挺久,久到白木汐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小心吹干她的发梢上的时候,她才低低嗯了一声,白木汐探头望过去时她墨色眼眸清清冷冷,轻声说:‘……我好像确实不喜欢他。’ 现在回想起来,白木汐觉得林北遭讨厌的原因大概是他实在太缠人了。沈柊显然不喜欢太粘人的人,而在记忆里能比林北还对沈柊更缠人的就只有白木汐一个。 可不就是也告白失败了。很难说谁比谁更惨。 白木汐忍着没吭声,林北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心情,哼哼唧唧地继续说:“……反正就这么个事儿,沈柊对你态度太好了别人都没见过,所以引起了圈子里的讨论而已,对你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儿,属于天上掉下来的热度。” 白木汐抿一口麦茶,小声问:“那对她呢?” 刚还有点怏怏的林北一下子精神起来,噌的坐直了,颇为装模作样地把手往耳朵边上一放,身体前倾夹着声音问:“她——是指的谁呀?北北没听懂您的意思呢?” 恶心的白木汐起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把他靠过来的头推了回去,激起对面一阵“我的发型都被你搞乱了”的抗议,白木汐不理,像喝闷酒似的一口喝干了一杯麦茶。 “所以,你们昨天聊的怎么样?”林北笑过之后往后一仰,提前把她后路封死,“你可别说什么你们就录个节目然后散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沈柊姐发了条微博,难不成她还能是真就想分享哈鲁而已吗。” 他说着把手机往白木汐面前一摆,白木汐匆匆扫过一眼,毕竟她早就看过了。 沈柊的微博向来简洁,除了宣传之类的博文之外就只剩些简单的日常分享,昨晚的那条只写了两个字:春天。 配文是正在夜色下散步的哈鲁,照片实在拍的不怎么样,对焦没对准而显得模糊,看着就像是仓促的随手一拍。但她的粉丝向来宠她,这人难得营业一次,评论区里又是夸哈鲁可爱又是说姐姐这么晚遛狗要注意安全,全然没人说照片拍的丑。 这照片是白木汐拍的。 是昨天陪着沈柊遛狗的时候,沈柊说她公司让她今天发条微博,本来是问白木汐要不要一起合照,白木汐慌忙拒绝,沈柊也没强求,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让她帮着拍一拍,什么都行。 ‘我腾不出手。’沈柊举一举牵引绳,对她说的十分坦然。 白木汐扫一眼她闲适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第8章 白木汐那时又不敢多说话,又不敢去拍沈柊,最终只仓促对哈鲁按下快门,交了个非常不像样的作业,但沈柊却毫不挑剔地给发了出去,她看到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 虽然这个小插曲她不打算对林北说,但她本来也没打算把和沈柊见面的事瞒着林北,于是点点头:“……是聊了聊。” 林北用“我早就知道”的眼神看她一眼,追问道:“然后呢?” “……”白木汐不太自然地吞咽一下,含糊道,“就、恢复正常邦交了呗。” 这次是林北沉默了半晌,随即神情复杂地重复了一遍:“正常邦交……” 服务生在这时端上菜来,林北选的是家日式烤肉店,烤炉热气腾腾地支起来,二人一时无言,直到服务生退去也没人说话。 白木汐都打算结束对话开始烤肉了,林北却突然冷不丁以一种荒唐的语气开口道:“喂汐崽,正常邦交的意思……你不会想说、你真的不喜欢沈柊姐了吧。” 他听起来显而易见的不相信,白木汐眉头一皱,硬声反驳道:“你又知道我就一定——”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林北不为所动,放下茶壶耸耸肩,“反正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白木汐瞥他一眼,林北叹了口气,重又顺着之前的话题说道:“现在的传闻对沈柊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她之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现在来这么一出,可能还能让人觉得她的距离感没那么强——我的意思是说,像是个真人。” “沈柊姐的想法我是一直摸不太清的,但是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就是觉得吧……” 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下,最终挑选出最为委婉的说辞。 “……我就是觉得,你可以不用一直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春天。” * 对林北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很难得。白木汐还在踌躇地想着要怎么回应,对面人就突然夹起块肉放到了烤盘上,一时间刺啦一声肉香四溢,场面一下子就显得很不适合说正经话题。 白木汐于是很捧场地鼓了鼓掌,称赞他一句:“林北老师真是文采斐然。” “哼。”林北故作不屑地勾唇一笑,“我劝你多听听你林北老师的话,不然回头等到沈柊姐和别人谈恋爱了的时候可别来找林北老师哭。” 白木汐被他噎的一梗,林北却又很快改了口:“不,你还是来找我一起哭吧,能哭总比哭不出来好。我怕出大事。” “……”白木汐默,夹起一块烤好的肉嚼嚼,小声反驳道,“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林北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悲悯地看过去:“你知道圈子里有多少人打沈柊姐的主意吗?” 这事她确实不太想知道! 见白木汐吃瘪地别过头,林北乘胜追击,语气突然得意起来:“说起来、我也接到了《花季与你》的邀请,过一阵子也要去做飞行嘉宾了!你可小心我和沈柊姐也擦出什么火花来!” 这话里槽点太多,白木汐斟酌了一会儿,总之先一针见血道:“在我出国之后,你不是也已经被她拒绝过了吗。” 亏得他那时候还记得惦记着白木汐的心情,打电话来只嚎了两句就呜呜嗷嗷地说:‘我本来还担心了好久如果我成了的话该怎么面对你,现在不用担心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北表情瞬间垮下来,没精打采地把烤焦了的肉往白木汐盘子里一扔,“你这人烦不烦,怎么戳别人伤疤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这个包厢里的败犬气息有点太过浓厚了。 出于对彼此的关怀,二人决定暂时放下围绕着沈柊的话题,转而进入闲谈阶段。尽管两个人在白木汐出国留学的时间里仍然保持着联系,但到底是有时差,交流远没有以前那么方便,如今也算是重新交换信息。交谈的内容例如—— “我记得你之前说念完书之后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回国,结果刚毕业就回来了,我看果然就是——” “——是因为在酒吧打工唱歌的时候被国内的星探发掘了,我劝你谨言慎行。” “好吧好吧,那就当是这样吧。” 再比如—— “请你去《花季与你》能干嘛,你一个演员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的。” “真失礼啊你这个人!沈柊姐不也是演员吗!” “……她从小就学芭蕾,唱歌又好听,你跟她能比吗。” “那我从小就——就打音游,也差不多差不多。” “好哦,那你到时候的出场秀就表演一段灵活的手指舞吧,一定会技惊四座的加油哦。” “好敷衍啊你这个人!” ——就像这样,话题虽然没有绕着沈柊走,但不知为何沈柊依然神出鬼没无处不在。 一顿饭下来给两个人都累的够呛,林北颇没形象地一边拍着肚子说吃太多了一边在包厢瘫的四仰八叉,白木汐怎么看他都觉得和外界说的阳光清新大帅哥形象完全沾不上边。 “好了,我差不多得回去了。”白木汐结完账,站起身来,“我昨天回去晚了就让隔壁的艺人听着了,连着很晚回去不太好。” “嗯?”林北挣扎着坐起身来,露出恍然的神情,“你现在是住在公司给安排的宿舍?” 见白木汐点头,他脸一皱,用过来人的沧桑语气劝道:“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找地方搬出去。同行多的地方很容易出麻烦事的,我当年刚出道的时候也懒得搞住宿舍,然后被同行偷偷拍了生活照发给狗仔,真是不能好了。” 真是骇人听闻,白木汐叹道:“是有在考虑,毕竟我们那地方的地址对媒体来说简直就是公开的,楼周围每天都不知道埋伏着几家的人……但合适的房子也不太好找,等我有空的时候再多留意留意吧。” 林北向她比个OK的手势,穿上外套大喇喇道:“我现在住的小区安保还不错,我回头也帮你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合适的——啊对了,合照合照。” 白木汐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北举着手机凑到身边,咔嚓一声拍下了二人的合照。她莫名其妙,问低头鼓捣着手机的人:“干什么?” “我经纪人现在防着我谈恋爱呢,出门都得报备。”林北说着愁苦地皱起脸,“我今天请假出来说是跟你吃饭她都不带信的,得拍个物证。” 听起来还挺辛苦。 提到谈恋爱,白木汐看看林北,也不知怎的,可能是被这人今天一整顿饭的喋喋不休传染了,总之她鬼使神差地突然问道:“……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见对方用一种“北北不知道你说的她是谁”的天真视线看过来,白木汐忍气吞声地补充道:“我指沈柊。” 看着白木汐郁卒的神情,又被戳了伤疤的林北感觉开心了一点,沉吟了会儿说道:“不太好说。” “你要说完全不喜欢了吧、那是假的,但你要说还像之前那样坚定不移的——那也没有。”林北说着瞥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这个人很聪明的,撞了一次南墙就不想再撞第二次了。” 这人显然已经把她的行为定了性在明着讽刺她,白木汐冷哼一声不去理他。林北想想把头一扬又说道:“但是嘛,如果沈柊姐说想和我在一起的话,那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 白木汐怜悯地看他一眼:“做梦呢。” 林北咬牙切齿:“不行吗?” 两个人拌着嘴往外走,又两个人都没买车没有顺风车可坐,只好在外面找了个僻静角落各自叫车。就算名义上已经到了春天,夜里还是会有点冷,撩过耳际的风带着锐意的凉,他们俩穿的都不算多,哆哆嗦嗦地缩着懒得多说话来耗费热量。 但在沉默等车的间隙里,林北又突然开口:“虽然我来跟你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觉得……你既然都有做朋友的心理准备了,那不如再去试一次好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也没说是指什么事,但白木汐却还是听懂了,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动起来:“你这什么破建议,卯着劲儿等我找你哭呢吧。” “哎呀,我说的是认真的!”生怕她曲解自己的意思,林北着急起来,“就光看你现在回来之后沈——她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一样,就已经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了,你见她拒绝过的其他人哪个有这种待遇?不都是能离多远离多远。” 顾忌着是在外面,他堪堪把沈柊的名字吞了下去,又不怎么服输地小声补充道:“对我也算是能比其他人好上一点点吧。也跟以前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冷淡。 白木汐体贴地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她做出对手机产生了极大兴趣的样子,眼睛都不往林北那边看,随口应道:“所以?” “你傻啊!”林北恨铁不成钢,听起来恨不得敲敲她这个榆木脑袋,“说明在她心里你和别人不一样呀!” “是不一样。” 白木汐忽的按灭了手机屏幕,转头看过来,她表情平静的不寻常,浅色的瞳孔在旁边店铺招牌的灯光映照下莫名显出种抽离的冷漠。 “就算是个物件,用了快十年的话,也会觉得比旁的更顺眼些吧。” “也就到这了,林北。”白木汐说着轻轻笑起来,语气淡淡,“我不是十八岁的小孩子了,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这种体验,我有一次就够了。” 她的话语很平淡,没有什么爱恨交织的情绪在,而是像阐述事实一样完全接受了。林北梗了一下,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白木汐把棒球帽戴上压低帽檐,看了看手机后向林北挥手告别:“我的车到了,先走了。” 林北点头回应后她就转身离开了,在夜色里化成一道修长的剪影。独留林北发了会儿呆,等接他的车到了他上了车之后突然恨恨哼了一声,把司机吓了一跳。 真是的,他竟然在替情敌操这个心。林北满肚子牢骚,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人刚才那番话……是在努力说服谁呢。 第9章 今天回到宿舍的时间比昨天稍早一些,白木汐慢吞吞地按亮房间的灯,换拖鞋的时候险些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还好险险撑住了墙壁。 是该换个地方住了,白木汐默默站直身子,想着宿舍这玄关也太窄了,都不好转身。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多少有在迁怒的意思。究其原因,她会这么不小心地绊到——还是由于她自打和林北分别后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本来在车上还在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打发时间,结果在微博上看到了《花季与你》的宣传路透,下面九宫格的图里她和沈柊占了两个位置,没挨着,却还是让她只扫过一眼就下意识按灭了手机屏幕。 这就得怪林北,没事儿又说些怪话。 本来她回来之后也和林北见过几次,那时林北可能是还在顾忌她的心情,没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只圆滑地聊些有的没的。现下大约是知道她们俩终于见了面而不再顾虑,看来之前真是给他憋坏了,一整顿饭下来不在场的沈柊存在感简直强的惊人。 她有点丧气,觉得自己实在很容易被煽动,情绪把控能力太差了。不想去细想林北的话,于是她胡乱拿上睡衣就去洗澡,热气蒸的白木汐晕晕乎乎,她想起林北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口无遮拦。 她和沈柊认识的早,但要问起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柊的,白木汐却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时间点来。 她在这方面稍微有些晚熟,直到高中的时候也仍是懵懂的一知半解。班级里的同学不乏有早恋的,但她毫不关心。她高中时个子窜的快,生的手长腿长,加之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听说喜欢她的人也挺多,白木汐却全无所觉。应该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只惦记着一个沈柊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 她不算是个很乖的学生,带着手机去学校,下课的时候就给沈柊发消息,一个课间能发出去十几二十条。沈柊回的话少,但每次都会回。白木汐看见沈柊的消息心情就很好,哪怕只是在规矩地让她不要在学校玩手机,她也觉得手机那头的沈柊一定是有点无奈地笑着打下这行字的。 这种迟钝持续到了高二前的暑假,那时就是林北的口无遮拦推了她一把。 他那段时间被白木汐明里暗里地防,问起来就只被硬邦邦顶回来说“沈柊不喜欢”,林北心里不服气,终于在一个难得和白木汐单独出来玩的场合毫不客气地指摘她:‘你说是沈柊姐不喜欢、我看是你不喜欢吧!’ 白木汐莫名心头一惊,下意识反驳他:‘谁说我——’ ‘还不承认、你看看你护的多死!’林北有话直说,气哼哼地得理不饶人,‘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沈柊姐被人抢走!’ 平心而论,脑子十分单线程的林北那时估计也并没往白木汐喜欢沈柊那边想,顶多只是在就事论事。但白木汐霎时间就感觉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似的嗡鸣起来,惊得她噌的站起了身,久久没说出话来。 她本来是想反驳林北的。可是、可是她好像就是……不想让沈柊被其他人抢走。 平时还算聪明的准高二生脑子里乱成一团,几乎很难正常思考。她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不明就里的林北抛下匆匆回了家,一路上也不知在着急什么跑的飞快,推开家门的时候沈柊就坐在客厅里,抬眼看过来时带着些讶色,白木汐却觉得脑中纷乱的迷雾都在看见她眼睛的时候散的干净,剩下明亮温和的一片昭然情意。 ‘怎么了,’许是看她一直愣愣站在玄关那不动,沈柊起身走过来,轻轻擦去她额角因一路奔波而渗出的汗水,‘不是说今天要和林北出去玩吗,怎么刚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不好玩吗?’ 沈柊本是有点小洁癖的,最开始白木汐连碰她一下都要斟酌半天,到如今她却已经能自然地抬手给她擦汗。 白木汐愣愣看着沈柊,看到沈柊都开始疑惑地皱起眉时才恍然地眨一眨眼,侧侧头往沈柊柔软微凉的掌心更贴近些,轻声说:‘没有,就是想你了。’ 那大约就是她确定下来自己喜欢沈柊的契机,如今再想起来总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 白木汐闭了闭眼,打算在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之前,再多冲洗一会儿。 而与此同时,被她放在外面沙发上的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显出收到的两条消息。 【沈柊:在休息吗】 【沈柊:我有点关于《花季与你》的事想找你帮个忙,现在有空聊一聊吗?】 * 等白木汐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她被沈柊突然的联系吓了一跳,回忆和现实的界限一时间变得有些模糊,她迟疑了半晌才回复:有空的。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解释:刚才在洗澡,没看到。 发完之后她才腾出手来擦头发,动作机械地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而还没等她想出沈柊这个时间找她可能是什么事情,回复就比想象中快得多地发了过来:方便接电话吗? 白木汐一个哆嗦险些让手机脱了手,突然要和刚刚还在回忆里乱窜的人通话听起来不是很妙,她踌躇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打出两个字,难以表露感情的文字看起来言简意赅:方便。 看起来真是挺冷淡的,白木汐想。自己以前收到沈柊的消息是怎么回的来着,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电话来的很快,白木汐不自觉地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按下了接听键,低声唤:“……沈柊。” “晚上好。”沈柊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像是贴在耳际说话一般莫名让人觉得痒,“我还以为你是已经去睡觉了呢。” 许久没和沈柊打过电话了,白木汐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想将手机稍稍拿远一点又觉得失礼,回应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地带出几分郑重的紧张:“没有、我刚到宿舍没多久,刚刚是洗澡去了。” 电话那头轻嗯一声,随即忽的陷入沉默,白木汐以为是自己卡了,把手机往耳朵贴近了些却只听得到沈柊清浅的呼吸声。她心里打起鼓来,正想问一问是怎么了,沈柊在沉默几秒后终于轻声开口道:“是和林北出去吃饭了吗?” “嗯?”白木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懵懵应道,“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知道?” 沈柊顿了顿,淡淡说:“在他新发的朋友圈看到你了。” 白木汐啊了一声,拿下手机飞快地切出通话界面去朋友圈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林北发了条新动态,配文是“和傻儿子出来吃饭”,下面配着他电光火石拍下的那张合照。里面的白木汐懵懂看着镜头,勉强算是表情管理成功,但林北的自拍技术实在是差的一塌糊涂,镜头里的两个人都头发乱乱且角度奇怪,看起来非常潦草。 白木汐一边暗暗嫌弃这人拍的这么次怎么也敢往朋友圈发,一边又飞快地把手机贴回耳边,她没敢提她们今天会面的主题,只干干笑了两声:“就是今天刚好都有空,就一起吃了个饭。” 隔着电话实在很难揣测沈柊的神情,但白木汐总觉得沈柊轻嗯的那声有点低沉,她随即又顺着问道:“是西街那家烤肉店吗?”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沈柊突然对这事感起兴趣来,但白木汐还是给了肯定的答案,奇道:“你找林北问的吗?” “没有。”沈柊否的很干脆,“从照片里看出来的。” 她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轻缓许多:“那家店味道一般,下次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其实白木汐觉得那店味道还可以,但她莫名觉得现下好像不应该多说,于是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奇怪,沈柊发消息来的主题是什么来着?为什么她们在聊烤肉? 第10章 察觉到话题跑的有点远,白木汐后知后觉地切回正题:“我记得你刚才发消息是说、有事想找我帮忙?” 她之前看到消息时心里惦记着是不是沈柊也听说了白天林北说的那些传言,于是就提着心听。谁知沈柊提起的却完全与这事无关,电话对面的人将语气煞有其事地放的郑重,说道:“你也知道,我是《花季与你》的常驻导师,是该为练习生们进行一些指导。” 以沈柊的舞蹈功底,就算现在没在专业从事舞蹈事业,去指点实力良莠不齐的练习生们的基本功总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白木汐懵懂想着,就听沈柊轻声续道:“……但我对唱歌这部分确实没什么心得,所以就想来找专业的人取取经。” “……” 白木汐稍反应了一会儿,下意识反问道:“唱歌?” “嗯。”沈柊语气淡然,说的十分真挚,“你也知道,我在这方面比较业余。” 确实,沈柊是没正式学过唱歌,但是——但是为什么沈柊还需要去指导唱歌的部分呢? 白木汐有些迷茫,就算是她这种娱乐圈新人也能想清楚,《花季与你》节目组看重的很大部分在沈柊的人气和上综艺的难得,她的人气在三个常驻导师里都是拔尖的,只要放出沈柊会来担任导师的消息就是源源不断的话题度。 从这个角度来看,本职工作是演员的沈柊只要能在舞蹈方面给出意见就已经算是意外的惊喜了,而节目组本来就有专门的声乐和舞蹈教师,请的另外两个导师又都是曾正式出道且大火过的偶像,这种教导方面的担子大概率是不会落到沈柊身上的。 尽管白木汐知道沈柊的性子是要做就想认真做到最好,但是事情依然显得不是那么对劲,她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找我教你唱歌?” “……嗯。”沈柊应的有些迟,淡然的语气下也难得显出几分底气不足,“能教教我乐器什么的就更好了……可以吗?” “……” 在说什么呢,刚才还在说想学唱歌,现在就拐到学乐器上了,学乐器对指导唱歌能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说,就算沈柊是想全面恶补一下好能在指导中帮上练习生的忙,但从现在开始学还要学乐器、这怎么想都绝对赶不上这短短几个月的综艺吧? 她没说话,沈柊也就跟着沉默,手机中一时只剩下沈柊安静的呼吸声,不知为何,白木汐似乎听出了几分紧张来,让她也跟着心头一紧。 白木汐没怎么见过沈柊紧张的样子。她天生性格冷静,又向来是个考虑很周全的人,做事比满腔热血只兴冲冲往前撞的白木汐要缜密的多。就算是她头次去剧组面试前也是淡然的,反倒是白木汐替人紧张的坐立不安,最后自己胃难受起来,害的沈柊大晚上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安慰她,并顺手制止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把胃药往自己嘴里倒的行为。 后来那面试当然是毫无悬念地成功了,白木汐又是替她高兴,又是觉得自己实在很丢人。 而现在,这种她随便一想就能发现不对劲的提案竟然是沈柊提出的,这本身就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更何况沈柊还在紧张。 在紧张些什么呢。白木汐想,是怕她发现这个提案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去指导选手吗。 沈柊某些时候对她说话会有点拐弯抹角。 想要一起去上学不会直说“要不要一起走”,而是说“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想要让她的注意力转过来也不说“别再玩游戏了”,而是说“这个罐子怎么打不开”。她总是不直说想要白木汐做些什么,若无其事的,好像一定要像是白木汐主动靠过去的才行。相处的时间长了,白木汐渐渐懂她的性格,能明白她藏着没说出的那些话是什么,也乐意顺着她的意思。 而现在,沈柊一定认识很多比她出道更早唱歌更好的歌手,却偏偏只向她提出这种需要长时间交流的请求。两个人现在明面上的交点只剩下《花季与你》,那么就生拉硬拽地拿来做成拙劣的借口,从而能有办法正当地提,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觉得沈柊是为了工作而已、不是为了旁的什么。 第二次了。白木汐默念着,这是从重逢以来,沈柊第二次主动向她伸出手来了。 “……为什么找我?” 白木汐不想误会,误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于是索性直接问道:“你要学的话,请专门的老师更好一点吧。” “……”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开口时语气轻轻:“我就是想找你。” 没有任何花哨的坦率,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句情话。但白木汐知道沈柊不是这样的性子,她越是这样说反而能说明她这话里清白的不含任何说不出口的私心。就像电话那头现在对她说的坦坦荡荡:“觉得比专门的老师更能说得上话。” 是啊,找朋友教的话,应该是会比找陌生的老师更自在一些的吧。 “可以。” 白木汐轻声说:“我可以教你。” 手机对面的呼吸声停了一拍,随即是沈柊清冷温和的声音传来,语气似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白木汐却能听出是含着笑的:“那就说定了。” “你明天有空吗?”沈柊很快就继续推进了话题,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综艺每天都在录制,时间比较紧,可能会比较经常打扰你。” 知道自己催的急,还能想起来打打补丁。白木汐无声地笑笑,想了想自己的日程后又皱起眉:“明天白天可能不太行……” 不如说她最近白天大概都比较难腾出时间来,正当红的偶像歌手忙的不行,除去大大小小的通告之外,又要见缝插针地做新歌准备——这么想来,她现在其实不是很适合做别人的老师。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但横竖都已经应下来了,白木汐想想提出了解决方案:“晚上可以吗?我先发你一些教材,你白天有时间的话就先看看、没时间也没关系,我们晚上一起看。” 不说还没发现,这话一说出口,白木汐立刻发现这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不得了、她要当沈柊的老师了! 以前哪有这种机会,沈柊大她三岁,在各种意义上从来都只有白木汐被教的份儿。如今猝不及防迎来人生初体验,本来和沈柊交谈还有些生涩的白木汐不合时宜地有点高兴,一下子没能压住带着雀跃的语尾:“……不管你想学什么,我会认真教你的。” 她这份心情显然被沈柊听的清楚,手机对面传来轻笑声,沈柊顺着她的话说:“我也会认真学的,先谢谢白老师了。” 被沈柊语气轻缓地这么一喊,白木汐觉得自己后脊背都发麻。她小狗儿似的打个激灵,知难而退道:“……别、别这么喊我,还和平常一样就行。” 沈柊似有疑惑地嗯了一声,说:“你之前不也喊我沈老师的吗?” 白木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在说昨天在台上录制的时候,也不知这人怎么把这种小事儿也记得这么清楚。当下她就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开始老老实实交代自己最近的日程,来划下上课时间。沈柊也没揪着不放,很配合地把自己的行程也说了一遍,最后又直接说:“晚上我会尽可能空出来。” 嘴上说着尽可能,但沈柊说话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已经定下来了似的。白木汐忙说道:“不用硬要空出来。” 她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慢慢来也没关系,不用这么急。” 白木汐知道沈柊一定听懂了她是在说什么,因为沈柊稍沉默了一会儿后便轻声应了,并没再继续提综艺录制时间短之类的问题。 直到结束通话后白木汐还觉得有点恍惚,最初通话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太明显,沈柊在她印象里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早些时候林北的胡话突兀地在脑中响起,白木汐如临大敌地用力摇摇头,飞快地把这方记忆划为恶魔的耳语,决心把它封印到脑海最深处去,最好以后都别再想起来。 能被沈柊称作朋友的人本来也不多,而她侥幸算是其中年限最长的,所以沈柊会这样在意这样上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可以再误会了。就像以前那样。这次得好好做才行。 白木汐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她想起林北的话,自暴自弃地把干毛巾放下,顶着半干不干的头发往沙发上一歪。 ……提心吊胆的春天。这句话明明用在以前才比较适合。 逃走在短时间内是非常有用的选择。但去留学的白木汐很快意识到,沈柊在她曾经的生活里占的分量太大,骤然割裂开就显出唐突的空白。国外的气候、食物、生活习惯,这次方方面面都需要她独自去摸索着适应,白木汐在某个已经适应了时差却莫名失眠的夜里突然想到,沈柊以前那样照顾她,现在身边突然没了这样一个人,会不会也觉得有一点点不习惯。 而过去她们交好的那些日子里,沈柊嘴上很少说什么,但行为上真的太过纵着她了,什么都会允她似的。白木汐有时候会想,沈柊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份纵容会温养出她那样的心思吧。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在沈柊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春天,把沈柊的偏爱当□□的证明,她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情,几乎就差招摇过市,她这份心思林北知道,她的朋友知道,甚至沈柊的朋友也知道,恐怕只有沈柊自己不知道。 但这又不是沈柊的错。 ……突然之间失去相识许多年的当做妹妹一样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于是如同候鸟一般,白木汐回到这里。她决定不要再去爱沈柊了。既然没有人会为此开心的话,那就不要再这样了。 她成年这么久,总归要理性许多。 手机屏幕又亮起,是沈柊发来了她的行程表,又紧跟着发了一句:早点睡,晚安。 她也慎重地发回“晚安”,又长长呼出口气,脑中不受控地冒出个有点荒唐的念头。 ……这样明显的意图,这么拙劣的掩饰,也不知沈柊是怕她看出来,还是怕她看不出来。 第11章 前一天晚上没能想到,转天起来谈到授课地点时白木汐才察觉到糟糕。 她觉得沈柊的提议不太行,试图婉拒:“去你家不太好吧,我前天才刚去过。” 在工作间隙打来电话的沈柊不为所动,淡然地指出:“这和你今天也可以来没有什么冲突。” 确实没有根本上的冲突,但照这个频率来看她很快就要和她的经纪人有冲突了。 虽然本能地觉得去沈柊家里教她不太好,但住宿舍的白木汐又完全提不出新的备选方案,她盘算了一下这个提议落成后将来可能去沈柊家的频率会非常之高,决定硬着头皮率先向李明雨坦白她和沈柊的关系——当然只是指她们俩之前就认识这件事,其他事没一件能说的。 李明雨倒比她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对她们俩交好也没什么意见——不如说看起来还挺乐见其成——只是提出的问题方向有点奇怪:“只是之前认识而已吗?” 白木汐:“……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李明雨耸耸肩,回想着前几天在演播室见到的场景,沉吟了半晌还是吞吞吐吐道,“就是觉得你们两个看起来、氛围还挺……那个的。” 哪个啊?! 李明雨说不清楚,白木汐想追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她有点担忧是自己面对沈柊时表现的不对劲,但这种事她又没个能问的人,想想好像也只有林北或许能帮上忙,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刚好看到林北不久前给她发了消息,一发就是好几条。 林北:woc汐崽,沈柊姐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林北:我早上一睁眼还以为我还在做梦 林北:你肯定不知道这多稀有,我和她拍同一部戏发朋友圈宣传她都没理过我! 林北:那么好兄弟,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出去吃饭?能不能让我多拍个十张八张的? 白木汐冷眼看完,决定当做没看见过。 她差不多接受了今天晚上要去沈柊家的事实,为了能早点离开也工作的格外认真。今天的工作是杂志写真的拍摄,本来刚出道时还不是很习惯镜头的人现在已经很泰然自若了,状态好的连摄影师都夸奖她:“木汐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白木汐自己毫无所觉,被这样一说才忙摆正了表情目光闪烁着点点头:“算是吧。” 工作结束后她先回了趟宿舍,收拾齐自己以前上课时用的东西后才来到了沈柊家。第二次上门的紧张没比第一次来好上多少,小区有门禁,需要业主许可,结果白木汐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沈柊正站在小区门口,单薄的身姿笔挺,像夜里绽开的睡莲花。 “你怎么……”全然不知道她在这里等着,白木汐快步跑过去,一时有些词穷,“不是说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吗,外面还挺冷的。” 沈柊看着她无措的样子,稍稍弯起眉眼,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只是随便下来逛逛,刚巧碰上你了。” “我说去接你,你又不答应。”二人一起慢慢走进楼里,沈柊按了电梯,“我坐着没事干,觉得无聊。”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感觉沈柊完全没在考虑会被拍到的可能性。胆子没她那么大的白木汐无奈笑笑,也没辩驳什么,只说:“离得也不算很远,不用麻烦你来接。” 沈柊显然听了她这话后并没完全接受,直到二人进了门时她投来的目光里都还写着不赞同。哈鲁却没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一如既往高高兴兴出来迎接,在看到白木汐时愣了愣,但很快又亲热地迎上来,显然对她还留有印象。 白木汐正忙着把背上的吉他摘下来,一时只能以一个格外别扭的姿势揉哈鲁的头,沈柊很自然地从她背上取下吉他进了屋,放下后又从鞋柜里取出新拖鞋递过去,抬眼看她:“这次可以进来坐坐了吧。” 多少有点记仇的意思在了,白木汐讪讪一笑,在哈鲁的带领下进了客厅。 上次来时心事重重的也没敢多看,这次才有心思去看沈柊住处的环境。整个房子很大,是三室二厅的布局。黑白灰的色调贯穿整个房子,连顶灯的光都是冷色系的白光。房子里东西本来就只有必须的生活用品,能看到的地方又都整洁非常,使房内看起来冷淡又空旷,一看之下就显得格外“沈柊”。 虽然白木汐那一室一厅的宿舍地方又小又拥挤,哪儿都比不上沈柊这里,但论起生活感来大约能甩这地方五条街不止。白木汐看看被铺的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沙发,硬是站了半天没敢坐,心中为难地想着沈柊的洁癖似乎比之前重了许多,由衷担忧起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导致沈柊在她离开后半夜给这么大个房子独个儿做大扫除。 “……你别太在意。” 应是看出了白木汐的顾虑,沈柊轻咳一声将端来的水杯放下,率先坐到沙发上,又伸手去牵她:“我就是……想着有客人要来,就整理了一下。” 不敢让她牵而急忙跟着坐下,白木汐很快从沈柊的话里意识到眼前太过整洁的房子似乎是这人用力过猛的结果,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不用“你也有犯这种错误的一天”的眼神看过去,伸手取过吉他切入正题:“你真的要学吉他吗?” “嗯。”沈柊应得随意,“看你比赛时常弹。” 手上不小心勾到琴弦而拨出了杂音,白木汐忙止住琴弦颤动,笑道:“你怎么也看别人弹什么就想学啊,学乐器这种事还是要看个人兴趣,不然很难坚持的。” “我也很有兴趣啊。” 沈柊侧头看她,许是在熟悉的环境里的缘故,她面上掩去些清冷气质,显出几分静谧的温柔来。 “你以前第一次弹吉他给我听的时候,”沈柊说着轻轻勾起唇角,眼中闪过怀念,“我就觉得挺好听的。” 她神情那般柔和,言语间都显出对回忆的珍视。 白木汐却觉得手脚一下子变得沉重,舌根渐渐发起麻来,难以开口。 谁能比她更清楚呢,她那时候就已经对沈柊心怀不轨了。就连她去学吉他的理由都没那么光明正大,只是因为听说了沈柊被学校里一个乐队的吉他手告了白就热血上涌,像是和虚空搏斗一样卯着劲儿去报了班上课,仿佛自己也学会了弹吉他就能让沈柊不对其他会弹吉他的人动心似的。 她最先学会弹唱的歌是《安静》,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她唱给沈柊听,沈柊或许只觉得是岁月静好的回忆,在她心里却是第一次对喜欢的人唱情歌的隐晦爱意在暗涌。 白木汐还没办法用很平常的心态去面对那些过往,如今再提起来她觉得苦涩,又惊觉于自己记得这般清楚。 就像歌里说的那样,她可能确实真的没有天分。 “……吉他的话,弹的多了手指上会生茧。” 话题的转移多少显得有些生硬,白木汐将怀中的吉他遥遥递给沈柊,道:“而且最开始按弦的时候可能会疼,可以先试着按一按,顺便试试这把吉他会不会太大了,是我以前常用的。” 沈柊接过环住,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示意地看过来:“要怎么按?” “就是……”白木汐下意识伸手去摆正她的姿势,碰到沈柊手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忙烫到似的撤开,从旁翻出本她带来的吉他教材摊开到沈柊眼前,“你就先照着这个和弦的位置试着按一下。” 沈柊低头看了几眼教材就重又看向她,漆黑瞳孔深邃如墨,手上倒是照着摆好了位置,口中却轻声说道:“我看《为谁而歌》里的白老师,可不是这样教人的。” 被她这声白老师又是叫的心头一慌,白木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节目里某个她教曲阳漾吉他练习的片段,总共也没两分钟,沈柊要是不提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于是迟疑着应道:“那时候我是在教阳漾弹新曲子,没有现成的教材可以用……” 曲阳漾想学的还是沈柊主演的一部现代剧的主题曲,这人想在舞台上唱自己又不会弹,于是来找比她扒谱更快的白木汐帮忙。于是教学过程中白木汐不得不忍受曲阳漾对沈柊的一百零八个花式安利,恨不得用知识把她的嘴堵上。 沈柊低下头去,精致的眉眼敛着,不明情绪地轻应了一声:“嗯。” ……总觉得沈柊的心情微妙的变差了。白木汐也有点心虚,她反省着自己刚才似乎是躲的太明显,又看看沈柊那边按住了之后就发起呆来似的没松手,终于还是僵着伸出手去捉沈柊按在指板上的手指,让她先松开琴弦,声音带着刻意的开朗:“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疼的?” 她说着牵过来看一看沈柊的指尖,白皙的指腹上果然已经被琴弦压出痕迹泛起红来。白木汐下意识抬手给她揉揉,稍皱起眉道:“这种弦乐器刚开始学是会有这方面的问题的,不喜欢的话换一种乐器也好,你应该也很适合弹钢琴……” 她絮絮地说了好些话,沈柊却一直没回她。白木汐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沈柊怔怔地稍垂着视线,视线落点显然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白木汐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手,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刚刚松开的手却一下子又被沈柊反手捉住。 “……也不是很疼。” 和白木汐方才虚虚的牵法不同,沈柊说着握紧了她的手带到自己这边,不由分说地低头将白木汐紧张地握紧了的手掌摊开。 “弹久了长出来的茧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 ……突然说些什么呢,茧有什么没见过的、还不是跟写字磨出来的差不多——白木汐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眼睁睁看着沈柊轻轻抚上她的指尖,相触的瞬间让她止不住地一抖。 “好像是有一点。”对面传来的语气很淡然,沈柊捏一捏她的手指,起了茧的指尖本该在触觉上没那么灵敏的,但白木汐就是觉得有股细碎的痒意从手指泛开,让她僵着身子不敢动。 白木汐是大气都不敢出,在沈柊抬眼看过来时下意识慌慌张张往后一缩,但被沈柊眼疾手快握紧了手而没能逃掉。而沈柊清浅地皱起眉:“怎么了?是我这样碰会觉得疼吗?” “……” 并不觉得疼,只是脑中像是有无形的警铃在响。白木汐本能地觉得太近了,却又很快理智地意识到朋友之间这样做是很普通的事。这样想着就感觉安定下来,一瞬的慌乱被抑制住,白木汐慢慢摇一摇头。 “……没有,不会疼。” 第12章 当年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白木汐和沈柊的身体接触绝不算少的,牵个手这种事简直家常便饭,不得寸进尺趁机十指相扣都算她那天状态不好。 但现在四五年过去,白木汐已经不再那么熟悉这样的接触,她自知是自己反应过度,想自然地把手抽回来:“我高中那会儿不就有茧了吗,你也看过……” 但没能成功抽走。沈柊似乎又在意起了新的事,突然伸直了手指去和白木汐比。结果十分明显地能看出白木汐的手比沈柊要大上一些,有种曲起手指就能整个包住的感觉。 “……是你后来又长了吗?”看着白木汐比自己长出的半个指节,沈柊疑惑地皱了皱眉,“我记得我们之前也比过手,那时候应该……是差不多大小的。” 白木汐也有点发愣,在她记忆里也是这样。沈柊比她年长,在各个方面上她都是在追赶的那方,身高、成绩,又或是难以言喻的心情,就算在高三的时候她的个头终于超过沈柊,白木汐也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她现下看沈柊是会稍稍垂下视线的,而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抬眼仰着看过去。 如今眼前的景象真实,却莫名有种奇异的冲击力,白木汐恍惚间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二十三岁了,比她当初逃离开的沈柊年纪还要大一些了。 像是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一般的奇特感受,白木汐轻吐一口气,说:“可能是又长了吧,听说乐器玩多了是有可能会二次生长的。” 她说着可算是将手收了回来,略显局促地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而沈柊有些出神,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长大了啊。” 她重又看向白木汐,说的认真:“那我现在开始学的话,也是有可能让手长到和你一样长的吗?” 那怕是不太可能的吧,白木汐困惑地眨眨眼:“……怎么在意起这种事了,难不成是因为不想输给我吗?” 沉吟了半晌,沈柊垂下眼帘,轻轻笑了:“可能是吧,毕竟我比你大几岁。” 莫名产生一点点抵触心理,白木汐挑起眉,心道年纪大了三岁又怎么样呢,我什么时候也没喊过你姐姐。 这是真的,她对沈柊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从最初开始就是这样。她爸妈一开始还想着纠正过几次,但无果,后来看沈柊自己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不在意模样也就作罢,随她去叫。 白木汐好像下意识就把沈柊划分到对等的位置,那时很多人觉得沈柊看起来性子冷不好接近,有些共同朋友私下里来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怕沈柊,而她不明就里地看过去,反问说:‘为什么要怕?你们不觉得沈柊很可爱吗?’ 就像现在,有点不服输的小意气很可爱,不太听话地总是垂到眼前的那缕发丝很可爱,稍稍皱起眉伸手过来掐她脸的表情也—— 在脸上传来被轻轻掐住的触感时白木汐迟迟地回神,懵懂看向对面抿着唇的沈柊,对面的人显然是在装着不虞,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两下就松手,声音清冷:“白老师给别人上课的时候,也会这样经常走神吗。” 白木汐一顿,低声应道:“……那应该是不会的。” 她总共也没教过几个人,教曲阳漾的时候只想着早教完早解脱而教的飞快,气得曲阳漾直骂她填鸭式教育。 但这话出了口白木汐才意识到可能会引起歧义,看着沈柊果然轻轻蹙起眉,忙又打补丁:“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没教过你这样子的学生……” 沈柊眉头一挑,反问道:“我这样子?” 白木汐看她一眼,小小声嘟囔:“……不好好上课的那种。” 开课半个小时了只知道和老师聊闲天,真是一丁点儿想掩饰这课的真实目的是想拉近距离的意图都没有。 还算有职业道德的白老师清清嗓子,不去管对面在听了她的话后莫名笑起来的沈柊,硬是拉回正题来:“……总之,要学吉他的话最开始可能会有点难受,还是要看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学……” “想学。”沈柊应得毫不犹豫,“你刚才是不是还说过我也适合弹钢琴?好啊,那等吉他学完了,你再教我弹钢琴好不好?” 轻描淡写两句话落到白木汐耳朵里就是至少预定了未来一两年的时间,约等于“以后每天都来我家好不好”一样的含义。 白木汐沉默半晌,埋头翻教材书,垂着眼应道:“先把吉他学好了再说。” “嗯。”沈柊随手拨了几根弦,发出不成调的清澈声响。原木色的吉他很漂亮,她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的那首《紧张》、想学会弹的话会很难吗?” 胡乱翻着书页的动作一顿,白木汐掩着突然错了拍的心跳抬眼看她,确认似的慢慢问道:“什么?” “我说《紧张》,你在《花季与你》台上唱过的那首。”沈柊重复了一遍,又续道,“就是觉得很好听,想着有机会的话也学着弹唱一下。” 她向白木汐投去的目光深邃安静,稍抿紧了唇,半晌后才轻轻启唇,声音飘忽的像是一句隐晦的试探:“……我看网上说是你自己写的词曲,那……” 对面的话语轻飘飘地断在这里,似乎是在迟疑着而没有说完。白木汐目光空空落在自己腿上摊开的书上,盯着的时间久了,书上规整的黑色字迹就逐渐融化成语焉不详的怪异字符。 她觉得混乱,手中那页书页都被她捏的发起皱来。此时的沉默让人难耐,白木汐觉得不该这样下去,沈柊向来都是这样有话不直说,那就由她来把一些东西剖开,如同切开在平整肌肤里暗自溃烂的不堪伤口。 “是给你写的啊。”白木汐平静地说,看向沈柊时目光专注而淡然,开朗地勾起唇角,“你不是猜到了吗?” 就算手上已经放松了力气,但皱起来的书页还是皱的,再也恢复不回最开始崭新平整的样子了。 * 写歌是件技术活。 忙于创作新歌的歌手白木汐深以为然,近些日子里她都在为这事头疼,得了空就思来想去。她手里以前写的小样不少,但她这次就是全都不太想拿来用,于是陷自己于被迫写新歌的处境里。 “风格都和《紧张》太类似了,”白木汐如是对经纪人说,义正言辞,“这样会让粉丝审美疲劳的。” 而至于真实原因,白木汐自己心里多少有点谱,只是她装作自己不知道。 给沈柊授课的第一天晚上,她坦然地承认了《紧张》是写给沈柊的,在气氛尴尬起来之前就神态自若地重新翻起吉他教材,语气随意的像是在闲聊今天的天气似的:‘是很早之前写的了,你别在意,现在它只单纯是首歌而已。’ 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几年前略显青涩的第一首创作,在参加《为谁而歌》时会选择把它拿出来唱的心理活动说复杂也没有多复杂——总觉得如果能做到这样把它大大方方显于人前的话,才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的证据。 沈柊似乎愣了愣,没作声,白木汐顺势推进了对话:‘但你还是别学着弹唱了,不然好像还挺尴尬的。’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后来她很快切进吉他教学,教的格外认真,但兴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吉他,沈柊反而学的不太顺利。白木汐左右也不急,走的时候向把吉他递给她的沈柊摆摆手,说道:‘就留在这里吧,我看大小也合适,你想弹的时候可以直接用。’ 沈柊眼睛微微睁大,拿着吉他背带的手已经诚实地收回到身前,嘴上反而迟了一拍才问道:‘……可以吗?你不会需要用吗?’ ‘没关系。’白木汐对她笑笑,反手戴上口罩,‘这把我已经不怎么用了。’ 第一次授课,白木汐觉得结束的挺圆满。 但后面几天就没这么顺利。这问题主要出在外界上,毕竟白木汐是个大忙人,连着两天忙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早早带着歉意向沈柊请了假。而沈柊一开始十分好说话,在被告知后面很有可能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沉默半晌,最终提出方案道:来不了的时候视频教学也可以。 真不错,科技发展使大家能远距离交流。 白木汐后来把她在给沈柊上课的事告诉了对她们二人关系格外关心而频频打听的林北,电话对面的人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无语到了,在好一阵愕然的沉默后默默问道:“你这是在打什么算盘呢,自虐吗?” 白木汐据理力争地反驳:“能有什么算盘,是她想学的,也就是想顺便重新熟悉一下,朋友四年多不见也是会生分的。” 林北嗤之以鼻,冷嘲热讽道:“可拉倒吧白木汐,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有本事现在在电话里直接说,说句‘我真的已经不喜欢沈柊了’来听听啊,你说啊——” 白木汐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断了,真心觉得如果不是没有那样的空闲时间她是真的会冲过去骂人。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木汐想,可她为什么非得说给林北听不可? 往事不可追,也没必要走这种形式,反正横竖是当成她曾经犯了个错误。白木汐心平气和,带着要修复错误的决心努力工作努力上课,隔壁的曲阳漾都被她这种昂扬的生活态度感染了,在又一个一起体能训练的上午睡眼惺忪地说:“我昨天在梦里弹了一晚上吉他。” 昨晚视频教课教到挺晚并亲自示范了许多次的白木汐一阵心虚,别开视线夸她:“……很好,很勤奋。” 看起来她们这宿舍的隔音条件真的是不太行,白木汐在结束工作后皱着眉盘算什么时候能挤出时间去看看房,给哈鲁倒狗粮的手一时忘了抬起来,被在一旁看的沈柊制止,天降加餐的哈鲁汪的一声埋头苦吃,看那架势是生怕被人从食盆里把多倒出来的这些食物再抢回去。 “干什么呢。”沈柊无奈地笑起来,揉了两把——揉了白木汐的头,面上板着,语气却是软的,“哈鲁最近本来就变胖了,我看有你一份功劳。” 白木汐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戳戳正在奋力吃饭的哈鲁,萨摩耶挺高兴,转着头用耳朵来蹭她,热情的让白木汐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在想事情吗?”沈柊自然地给她理一理刚才被自己揉乱的头发,“怎么发起呆来了。” 最近授课让交流增多的作用还是很显著的,至少现在白木汐不会被沈柊碰个头发就如临大敌,她克制地缩了缩脖子,转过头说:“也没有、就是曲阳漾她——” 话说到一半,白木汐又猛地觉得直接说她弹吉他被曲阳漾听到的话好像有点在埋怨晚上不该视频的意思,于是顿了顿话锋一转,提出另一个让她纠结了许久的话题:“……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你看过《为谁而歌》的话应该也知道,她挺喜欢你的。” 沈柊安静看着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了,你在节目里装不认识我来着。” “……”白木汐被梗住,避重就轻地顺着话往下说,“……就是这事儿,因为我之前都没跟她说过我认识你、所以现在感觉也不太好说,但我又觉得一直瞒着她好像也不太好……” 她有点苦恼地皱起眉,沈柊清冷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又移开,轻声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事,这让你想了很长时间吗?” 白木汐本想否定的,但沈柊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来坐到了沙发上,她即使在家坐着姿态也不会太松懈,依然身姿优雅如白鹤,淡淡道:“就和她说实话,不可以吗?” 真是飞快地给出了建议,白木汐眨了眨眼,先试探地问道:“……实话的意思、就跟她说我其实认识你吗?” “嗯。”沈柊垂下眼帘,精致面容上没什么波澜,“就说我从你小时候就认识你,家里关系也很好,在你家借住过。之前没告诉她是怕吓到她。” “……”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觉到沈柊的心情似乎微妙的不算很好,白木汐喉头那句“这会不会有点说的太多了”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好吧。”白木汐最终接受了沈柊的意见,也跟着坐到沙发上,“刚好过两天有个音乐节,我们两个都受了邀请要一起去,我到时候找个机会跟她说。” “音乐节?”沈柊应声看过来,稍皱起眉,“在南城吗?” “是其他城市的。”白木汐老实交代道,“要提前过去,我今天本来也是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到时候估计晚上可能不太有时间和你视频,真的不行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听了她说的确切日期,沈柊清冷的眉眼稍压下去,声音低低:“我记得、《花季与你》应该是那时候会首播。” “嗯……”白木汐有点困惑地应着,虽然拿不准沈柊这时提起《花季与你》的用意,但总觉得这人好像是想要让她看首播,于是揣测着应道,“那我……到时候有时间就看一下?” “嗯。”沈柊凝着的眉间忽的化开,“那我等你。” ……好像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定下了要一块儿看的约定。白木汐在离开沈柊家前都有点困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出门前余光扫到一旁的哈鲁还在努力嚼嚼,和她对上视线后就把尾巴甩的飞起。 她撸了一把狗头,偷偷看看沈柊,在判断她听不到后小声向哈鲁说道:“……你倒是比她好懂多了。但还是少吃点儿吧哈鲁,这也是、也是为了你好。”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被沈柊控制饮食的哈鲁蹭蹭人类的手掌,只觉得今天的饭吃的好饱哦,它真喜欢人类。 第13章 【今天大概一整天都会很忙,我的节目又在很后面,等能走的时候估计已经很晚了,抱歉】 沈柊安静看着屏幕上收到的信息,很快发去回信: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对面的人似乎没料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再回信时看起来显得有些慌张。沈柊看的认真,不动如山地一条条回复过去,最终还是让对面答应了结束之后会发消息过来。 今天是《花季与你》第一期首播的日子,沈柊现下正在第四期的录制现场,最近几天白木汐那边都忙的厉害,对话都像有时差,难得她节目录制的间隙和白木汐的休息时间刚好赶在一起,这让沈柊心情不自觉地好了一些。 能通过手机联系上,发信息的时候会得到回应,沈柊以前不知道这是件会这样让人安心的事情。 “沈柊,很快就要录制再开了。”她的经纪人走过来,脚下一顿后笑道,“在看什么?你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 沈柊转头看过去,被提醒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带着笑的。她也没打算掩饰什么,应道:“在和朋友聊天。” 饶是带了沈柊好几年的经纪人在听到这回答后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以前见沈柊和别人发消息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哪有过这种眼神都像含着笑的样子,她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圈内的朋友?” “嗯。” 沈柊点头点的很坦荡,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接着说下去,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其他人的笑谈声:“又在和木汐聊天吗?” 她心头一跳抬头看去,却看到那人并不是在和她说话,被问到的是林北,高大俊秀的偶像演员脸上都皱起来,看起来委屈巴巴地直言不讳:“是啊,她这人不知道去干嘛消失了大半天不理人、一出现就说我,真是烦人!” 消失了大半天,是因为她在彩排。沈柊默默想,现在才刚刚有点休息时间,也不知攒了多少人的消息要回。 大约是见沈柊一直往那边看,经纪人跟着看了几眼后向她解释道:“林北和白木汐关系还挺好的,白木汐比赛的时候他就帮着拉票来着,他倒也大大方方的不藏着掖着,听说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 她本想接着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总觉得氛围似乎有几分不对劲,于是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 ……关于白木汐的事还是别多猜测了,毕竟自家这位艺人从来都事儿少又好说话,但在这节目第一期录制的时候碰上白木汐就突然自作主张了起来,完全没按台本走。下台之后她旁敲侧击地提了几句,沈柊也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然后再上台的时候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节目录都录完了,经纪人也没什么办法,所幸沈柊除了对白木汐的态度好的不寻常之外没什么更怪的表现,勉强算在可接受范围里,只是在节目录制完后难得说有事匆匆走了。猜测沈柊可能意外是白木汐的歌迷,经纪人本着不干涉艺人喜好的准则没再多问——难得见沈柊这样子,反正也没干什么特出格的事儿,也不能把她家艺人在外界的人设里束缚的太紧了。 而如今身边沈柊眼里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淡去,她眉眼是偏狭长的形状,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她只是淡淡看着林北那边,眼里墨一样的黑深深掩着,开口说:“我知道。” 经纪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在接她刚才说林北和白木汐从小就认识的话,随即又听到沈柊轻飘飘跟了一句:“我刚才也是在和木汐聊天。” 没等她的经纪人反应过来,沈柊就径直向林北走了过去。原本在和林北谈天的助理率先注意到她,非常识趣地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而林北正皱着眉对着手机敲敲打打,比助理迟了半拍注意到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的沈柊,当即吓得原本靠在墙上的林北一下子站成了军姿,说话都有点磕巴:“沈、沈柊姐。” 他这期节目都录了一半了,别说私底下,就算明面上和沈柊的对话也没几句,还都是格外礼貌的官话,就和以前正常的沈柊一样——没有说现在的沈柊不正常的意思。他主要是指和白木汐在一起的沈柊属于限定版,特殊的那种。 所以在沈柊主动走到他这边的时候林北实在很手足无措,他嘲笑白木汐的时候嘴上不留情,现在却也缩的像鹌鹑,咧着嘴干笑:“……是找我有事吗?” 沈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他两眼却没说话,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她不说话林北也不敢说,拼命抑制着想向手机对面的白木汐求助的心情 ,忐忑地像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小孩。 “林北,”好在只过了几秒钟沈柊就开了口,语气少了几分节目上公事公办的疏离,稍皱起了眉,“……木汐在国外的时候、你和她有联系吗?” “……”完全没料到现在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林北有点懵,努力思考了一下也没想出这问题里可能藏着什么让他出卖朋友的陷阱,于是老实点头道,“有啊。” 他看看沈柊似乎还在等他继续说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但那时候有时差,她回的就很不及时——当然她现在也这样,但至少能比以前话多点儿吧……” 猛地察觉好像说的多了,林北立刻止住话头,转了转眼睛,尝试着问道:“……沈柊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沈柊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 什么都没能问出来,林北心中失望,又觉得是预料中的事,毕竟沈柊会和他说心事才很难想象。他有时候觉得白木汐多少有点儿受了沈柊的影响,那人本来是个很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在雷厉风行地出国留学后就变得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知道事情原委的林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担心白木汐太难受会出事,就总天南海北地扯些无厘头话题找她聊天。 最开始那段时间隔上半天能得到一句回复就算是好的,后面就好些。他也就终于敢向白木汐提起一点沈柊的事情,在告白被沈柊拒绝后哭哭啼啼地给白木汐打去电话,那时大洋对面的人隔着时差耐心听完已经能安慰他:‘我本来之前想、你成功了的话我会好好祝福你们的。真遗憾。’ 林北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惹得笑出来,带着鼻音恶狠狠地说:‘你现在懂我当年的心情了吧!’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他们确实是在某些地方是很相似的。林北多少能理解白木汐的想法,但仍然对她如今这样和沈柊相处的行为感到种身临其境一样的痛苦。白木汐明明是和他一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被拒绝了就不再死缠烂打……如今确实也并没有,但为什么又要这样委屈自己呢。非要去和曾经倾慕的对象做什么朋友—— 但他又觉得他这样的困惑是很正常的,毕竟曾经和沈柊早早相识、又被沈柊那样偏爱过的人不是他。 再也不要见面的刮骨疗伤,和明知故犯的慢性毒药,也不知道哪边更痛苦一点。 不小心把思维发散的有点远了,林北一边暗自想着等会儿得把沈柊找他问这问题的事儿告诉白木汐才行,一边看向沈柊,意图结束对话:“沈柊姐、还有什么事吗?好像要去准备录制再开了。” 本来像是陷入沉思的沈柊如梦初醒般抬起头,轻嗯了一声,刚要走又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和木汐认识的事、木汐知道吗?” 她这话有点绕,但林北一听就知道她话里是在关心白木汐,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我早跟她说过了。” 他本意是想让沈柊安心,谁知他这话说完沈柊看起来却没什么心情变好的样子,只深深看他一眼,也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在转身离开前轻声道:“那就好。我知道了,多谢。” 沈柊离开的干脆利落,林北就很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沈柊心情不太好,是他的错觉吗。 * 沈柊其实不觉得自己心情不好。 只在耳返里传来导播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多笑笑时才有一点模糊的认识,于是适当地勾起唇角,在镜头下足够漂亮,却看得出上扬的弧度清浅又客气。 果然还是不够,太客气了。沈柊想。木汐对她、太过客气了。 留学的那四年里,林北和木汐的联系多她可以理解,但到了现在,白木汐不介意林北向众人公布她们的熟稔,却宁愿每次自己坐车过来教课都不肯让沈柊去接。 沈柊没有刻意向周围人提起私交的习惯,同时也不会费心去遮掩。但现在她却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或许她也说出来就好了。 明明能清楚地意识到那就是她从十几岁起就认识的白木汐,却也能察觉到不同的地方。拘谨,刻意的距离保持,稍微对上一会儿就会移开的视线,分明终于等到白木汐回来并能够有借口重新相处,却并不是全都如她所愿。 沈柊本来觉得她是很了解白木汐的,却连她口味的改变都不知道。在某天晚上看到原本根本受不了苦味的白木汐喝咖啡时都愣了愣,问起时白木汐毫无所觉地对她抱歉一笑,说:‘工作结束的时候助理帮我点的咖啡刚刚送到,就带着过来了。抱歉,我走的时候会把喝完的空杯子拿下去扔掉的。’ 怎么会向她说抱歉呢。明明她才不是在在意这种事情。 再靠近一点吧。沈柊想,白木汐向后退开的话,那就她向前走一点。 如果能追到触手可及的地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胸口被什么东西闷住一样的难受了呢。 * 结束演出回到住所时将将赶在十点前,白木汐长出一口气,好险没有误了和沈柊约好的时间。 虽然她再三强调过自己最早也只能赶在十点完事,想着这种节目第一期估计都得三个小时起步,于是让沈柊不用等她。但沈柊却意外的很坚持,简单的文字里似乎带出一点撒娇的意味:想和你一起看《花季与你》。 ……在胡思乱想什么,人家只是在普通说话而已。 白木汐用力闭了闭眼,总之先去囫囵冲了个澡。 她们现在的关系挺好,算是比最开始的生涩进步许多。至少白木汐在普通的以朋友的态度去对待沈柊,保持在恰当的距离上,她渐渐开始觉得这件事没那么难。 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朋友嘛,比别人离沈柊近上一些,但又不会过于亲密,是非常理想的状态。 她这么想着,擦干头发走出来,拿起手机时却发现似乎收到了不少消息。虽然对于艺人来说消息多是家常便饭的事,但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太寻常。 白木汐正困惑地想解锁手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屏幕上就突然弹出了通话提醒,是沈柊打来的。 她下意识接起来,对面传来沈柊一本正经的清冷声音:“十点到了。” “……” 看起来这人真的是在很认真的守着这个时间点,白木汐笑起来,乖乖道:“嗯,我刚好洗漱完了。” “嗯。”电话对面的沈柊简短地应了,顿了顿后又突然问道,“你有看到什么消息吗?” 白木汐一愣,道:“……晚上好像确实有不少人给我发了消息,但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你怎么知道?” “……”沈柊沉默了片刻,犹豫着开了口,“就是、你和我——” “木汐!!” 电话里的后半句话被哐的开门声盖了过去,白木汐惊得一抖,抬头看去却发现是累的气喘吁吁的曲阳漾,面上神情看起来十分错乱。 白木汐下意识把手机背到身后去,扫了她手上拿着的房卡一眼,奇道:“你怎么有我的房卡?” “你经纪人给我的、我刚要来找你的时候她忙的走不开就让我顺便喊你看看手机回消息——现在这个不重要!” 曲阳漾呼噜噜地摇头,力道之大让白木汐颇为担忧地看着她被自己的双马尾抽了几个嘴巴子。但她恍若未觉,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把手机屏幕怼到白木汐眼前,以一种荒唐的语气惊恐说道:“你和沈柊上热搜了!第一名!” 白木汐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落到她手机屏幕上,赫然看到热搜第一上明晃晃地挂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沈柊和白木汐好甜】 “……” 人在受惊过度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白木汐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她愣愣盯着那话题看了得有半分钟,等到曲阳漾都觉得不耐烦了推着她的肩膀晃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惊奇困惑诧异茫然的心情混在一起而使面上呈现出的表情十分离奇,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感受的话,那白木汐只能说出她现在脑中黑底白字的三个大字—— “……假的吧?” 第14章 白木汐是因为冲击过大而一时不愿接受现实,曲阳漾却比她还着急上火:“这怎么可能是假的!你经纪人可说了、不是我们公司买的!你不信你自己手机上看看、大伙儿眼睁睁看着这话题一路爬到第一呢!” 她说着就气哼哼地把手机往回一收,用一副世界末日似的表情刷起词条来,一边看一边恨得咬牙:“这都说的什么!你和沈柊到底在节目里干什么了!” “……” 在节目里能干什么,就是在工作啊。 曲阳漾光生气也不说到底看到了什么,白木汐颤颤巍巍拿起手机想自己去看一看,看到屏幕的时候才猛地意识到还在和沈柊通话中,当即又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抬头试图先结束和曲阳漾的对话:“我、我知道了,我等会儿会好好看看然后回消息的,谢谢你来告诉我——” “别等会儿了!时间不等人!”才十八岁但已经很有艺人意识的曲阳漾一叉腰,用正论数落她,“你现在就赶紧看看消息给你经纪人回一下,天上突然掉下来个热搜,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搞你!别耽搁了!” “很快就会回啦!”白木汐被她说的没法子,本来想带过去的事儿也只好先交代一半,举起手机向她晃晃,“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在和朋友打电话、至少先让我把这边处理完……” “……” 听到在打电话后曲阳漾乖觉地闭了嘴,但表情看起来仍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硬要说她那双瞪着的大眼睛里是在表达些什么的话,白木汐猜测应该是:和朋友打电话能有这件事重要吗! 那当然十分重要,这朋友根本就是话题里的另一个当事人——这样和曲阳漾说实话的话,估计她应该会气得更厉害吧,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好不容易把曲阳漾先请了出去,白木汐靠着门做了几个深呼吸,默默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沈柊,你还在吗?” 也不知道刚才那段兵荒马乱被听去多少,总之沈柊应得很快,像是一直没离开过似的:“嗯。” “……”在看过那样的热搜后很快和沈柊对上话的感觉有点微妙,白木汐沉默半晌,问道,“……你刚才想说的事、和曲阳漾说的是一件吗?” “嗯。”沈柊轻声应了,语气清淡,“就是想和你说我们两个一起上热搜了,没想到被人抢先告诉你了。” 感谢曲阳漾!让她避开了从沈柊这里得知这事的超绝尴尬状态! 白木汐不合时宜地生出几分庆幸,抬手捏一捏自己皱起来的眉心,先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没多长时间,半小时之前吧。”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十足的轻描淡写,“我经纪人跟我说的。” 心底波澜万丈的小艺人白木汐心头一惊:“你、你经纪人怎么说?” ……怎么想都觉得会被认为是她在蹭沈柊的热度。真要这样也不怪人家这么想,毕竟就算她现在正红也只能算暴发户,怎么也比不上沈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但曲阳漾刚才说不是她们公司买的热搜,那她还是得跟沈柊好好解释解释—— “没怎么说。” 她在这头胡思乱想,那边沈柊却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去:“就是告诉我一声,我说挺好的。” “……”白木汐怔怔眨眼,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嗯。”沈柊简单应一声,又催促道,“现在可以开始看节目了吗?” 该说真不愧是在娱乐圈呆了这么久的人吗,这人听起来完全没把她俩上热搜当个大事的样子。 白木汐陷入沉默,有点转不过来的脑子艰难运作,最终折中道:“……抱歉、能不能先等我回一下我经纪人的消息……” 沈柊十分善解人意地答应了,挂断通话后白木汐先去囫囵翻了下收到的消息,果然大部分都是关于她和沈柊这热搜的事。其中林北一个人就发了三十多条,白木汐皱着眉瞥到他最新发来的消息是“呜呜呜呜呜可恶还有点甜”,决定先不去理会他。 她给经纪人打去电话,李明雨对这事也很意外,但又有种天上掉馅饼似的惊喜振奋:“感觉不像是别家买来想害你的,我刚才联系沈柊经纪公司那边也说不是她们买的……但网友反响都奇好无比,我头一次看到跟沈柊组cp的能达成这种效果——” 听着对面似乎有要就“想和沈柊组cp但没成功的艺人们”这一话题展开论述的意思,本来就被“cp”两个字母惊得脑子嗡嗡作响的白木汐急忙制止,皱着眉说道:“什么cp,我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李明雨安抚地说,“但网友看起来很有这个意思。” “……” 白木汐一时语塞,听到经纪人欢快地交代道:“总之应该是好事,就先放着再观察一下趋势吧。对了,你是不是还没看节目来着?有空就看一下吧。” 她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记得开弹幕。” 说完就挂了,留下白木汐茫然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总之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单纯地上了热搜而已。想想她自己之前又不是没上过热搜第一,《为谁而歌》决赛那天她在上面挂了一晚上呢。 如此安慰着自己,白木汐决定先去看一看这个热搜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点开热搜榜单果然看到话题第一写着她和沈柊的名字时,她还是禁不住发出一声有点奇怪的呜哇来。 白木汐默默点进去,看到词条里活脱脱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其中一个八分多钟的视频大约是罪魁祸首,内容看起来是节目里二人镜头的剪辑,白木汐扫了一眼文案,赫然写着:我真的要看不下去了,我放着下期都没看就来剪,求求大家评评理,我知道白白长得好看,但沈木冬你这么盯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光看这文案白木汐就望而生畏。她犹豫再三,先点进了评论区。里面一水儿难以掩饰的动摇和嚎叫,被赞了高达三万多次的热评是:沈柊?真的是你吗?沈柊?? 顺便一提,第二名的评论是“我那在不唱歌的时候都像初中生一样多动的女儿怎么在这节目里看都不敢看人家一眼!她是不是要早恋了!” “……” 总觉得大概能猜到视频的内容了。 白木汐颤颤巍巍点开视频,把手机尽可能放远了些,还点了倍速。于是看到熟悉的节目背景里侧过头看正在发言的她的沈柊,在二倍速下专注地看了怕不是得有二十秒的时间,期间一个正脸都没给过镜头,然后突然伸手过来撩她稍有些乱的鬓发,被吓了一跳的她捉住手后弯着眼睛笑起来,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声音绵软又无辜:“耳朵红了。” 确实是红了。何止是耳朵。 这段怎么一刀没剪地放出来了啊!看啊节目里的白木汐一下子就慌了不是吗!耳朵也真的是太红了吧!可恶! 飞快地退出视频没再继续看下去,热气腾腾的白木汐茫然地坐在床边,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再去洗个澡,水温调低一点的那种。 但现在好像又没那个时间。眼看着一番折腾又是半个小时过去,白木汐还记着有个人在等着自己,于是再怎么心情复杂也还是硬着头皮打过去,语气有点发虚:“……沈柊。” 对面接起电话的速度实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直等在手机旁边,沈柊的声音仍是淡然的,说道:“和经纪人聊完了?” “……算是吧。”结果就是要先不管看看趋势,真是没什么大用的交流。白木汐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这个热搜不是我经纪公司买的、但还是抱歉,可能给你添麻烦了……” 她本意是担心沈柊会觉得她在做小动作,谁知道歉的话一出对面的声音却反而显而易见的低沉下去:“没有麻烦,不需要向我道歉。” ……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白木汐被沈柊突然的低气压所慑,又苦于看不到沈柊表情而无法揣测她的心情,一时间讷讷不太敢说话,还是沈柊那边打破了沉默,她似是轻轻呼了口气,声音柔和下去:“点进热搜去看过了吗?” 莫名被问的有点紧张,白木汐短促地嗯了一声,又说道:“……视频只看了一下,因为本来说要一起看节目,怕看多了……受影响。” 说实话在这种状态下要和沈柊通话已经是件非常难的事了,白木汐哪敢再去多看话题里那随便一扫就是“这也太配了我服了”“我真的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对着沈柊的cp喊kswl”和“我悟了她好爱她”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发言。实在是对心脏很不好。救救她吧。 电话对面的沈柊却对她此刻惊涛骇浪般的心情并不知晓,甚至轻轻笑起来,语气不紧不慢:“那现在要一起看节目吗?或者你想休息了的话也没关系。” 讲道理,沈柊这份体贴真的是十分有吸引力的提案。白木汐也相信她不是单纯客气一下,如果自己真的说不想看了的话沈柊一定是会放她去休息的,也不会在事后来翻旧账。 ……但是、但是吧…… 白木汐看看时间,一张漂亮脸蛋愁苦地皱起来,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想休息”这三个字来——拜托,本来就早和沈柊说好了要一起看的,又让人家多等了快四十分钟、现在还毁约怎么行? 这和约定的对象是不是沈柊关系不大,但是沈柊的话就更不能这么做。在守约这方面道德感格外强烈的白木汐痛下决心,破釜沉舟般地沉重道:“看吧。” 而沈柊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意料之中似的接受了她的回答:“那我就准备开始放了。” 默默将平板放到腿上,白木汐如临大敌地嗯了一声,跟着一起点开了《花季与你》第一期的上期。 反正也不是真的一起看,只是连着麦各看各的而已。白木汐安慰自己,又看不到表情,问题不大。 嗯,问题不大。 第15章 虽然多少有点在强装镇定的意思,但在节目播到白木汐出场前都还是很安全的。二人一时都没说话,白木汐在这片沉默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这个时间点和一起上热搜的伪“cp”对象一起看两个人参与的综艺,这种事说出去的话怎么看都有点暧昧。 这事禁不起细想,白木汐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道:“……沈柊,为什么你会想要和我一起看这期综艺呢?” “我不经常上综艺,所以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合格的。”沈柊的回答十分流畅,还反过来提点了白木汐两句,“你也是,参加完节目要记得在播出后看看,看出不足的话下次就能及时改正了。” 听起来非常光明,完全没有说不出口的东西,白木于是诚心地低下头:“……好的,学到了。” 说完后她就老老实实认真看起综艺来,格外虚心受教。但在看到自己出场时还是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她挺听经纪人的话开了弹幕,此时满屏都是她的粉丝对她的大肆赞美,让白木汐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更何况屏幕里的她还在唱《紧张》。真是要命,她和沈柊竟然在一起听她自己唱《紧张》,这是什么新晋酷刑吗。 区区四分钟的时间显得十分漫长,白木汐坐立难安,耳机里却冷不丁传来沈柊的声音:“你那时应该知道我坐在导师席上吧,就在舞台正前面。” “……”尽管不知道沈柊这问题的用意,但怎么想都是道陷阱题。白木汐沉默片刻,还是诚实地回答,“知道。” 沈柊没有很快回应,听耳机里的细碎动静应该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才淡淡说道:“你那时唱歌的时候完全没往我这里看过。” ……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是在秋后算账吗,沈柊她? 有点匪夷所思。但白木汐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也不至于完全没看过,毕竟导师席在正前方,她再怎么样也肯定会瞟过几眼——看吧,正在播放的视频里她不就正在往前看呢吗。于是白木汐尝试着反驳道:“……那不会、我应该是看过的——” “可能看了导师席,但没有看我。”反驳的话语被沈柊毫不留情地驳回了,“我那时一直在看你,不可能没注意到。” 白木汐默。被这记直球打的眼冒金星。 既然沈柊都这么说了,白木汐也只好解释一下自己当时的行为:“……我在上场前不久才知道你来参加这档综艺的事、一时间可能没太反应过来……” 电话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在白木汐心生忐忑的时候才重新传来声音,似是压抑着感情般而稍显低沉。 “……那如果我没来参加这档综艺的话,你会在什么时候主动来找我吗。” 白木汐垂下眼帘,听到屏幕中的自己已经唱到尾声,清秀的侧脸显出种难言的迷茫,拨着吉他弦低低地唱:‘……我不看月亮。’ 她轻声回答沈柊:“会的。” 耳机里安静了片刻,在《紧张》唱完的那一刻,沈柊低声说:“那就好。” 现在其实很是个问沈柊是为什么来参加这综艺的好时机,但节目播到她唱完歌后落座的画面,把沈柊小声夸奖她的画面也事无巨细地剪了出来。白木汐一下子被节目吸引了注意力,盯着在沈柊说“很好听”时突然出现在旁边的特效气泡大皱其眉。 ……那气泡里大喇喇写着“喜欢~”,这是哪个后期干的好事!难道不是在随便加戏吗! 弹幕里也不乏和她一样义愤填膺的,纷纷表示“后期又在给我们木冬加戏了”、“沈柊只是客气一下吧”,白木汐深以为然,却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气声居多的轻笑,让她耳边一痒。 “这个节目,”电话那头的沈柊坐的笔挺,抬手给一条飞过去的弹幕点了赞,说道,“好像还挺好看的。” 被她点赞的那条弹幕缓缓在屏幕中飘过,而弹幕中逐渐开始多出不少和它意思相近的,原本偏向嫌弃后期的弹幕风向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后面回来的我只能说……沈柊是真的喜欢】 * 真是很漫长的一个节目。 其实节目内容应该是还算好看的,但白木汐看的如坐针毡,这责任节目剪辑师和沈柊要各背一半——这个只要有她们出场就要么是双人镜头要么是单人说一会儿就切到双人镜头的剪辑是怎么回事? “很难剪辑吧。”听起来很有经验但其实根本也是综艺小白的沈柊如是说,“毕竟我们两个挨得比较近,我是这么觉得的。” ……一派胡言,所有导师的座位距离都是一样的,怎么也没见节目把沈柊和她另一边的导师也这样剪辑一下? 根本就是沈柊看她看的太多了!白木汐无法直视地皱起脸,当时水深火热的感觉确实很漫长,但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更甚,沈柊真的看的太多了! 她看看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并开始混乱起来的弹幕,莫名忐忑地压低声音向沈柊问道:“……你看我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 明明应该也把节目和弹幕看在眼里,但电话对面的沈柊就显得一如往常,回应也十分简单:“没什么印象。我觉得我只看了几眼。” 白木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又听到沈柊反问过来:“很久没见过了,可能是下意识,觉得讨厌吗?” “……”问的真是很直接,白木汐喉头一梗,半放弃地叹气应道,“……也不是觉得讨厌。” 只是觉得看起来太容易被误会了,看啊这弹幕,不是全都被人误会了吗。 白木汐坐立难安,而弹幕一如经纪人所说对她们两个的反响格外热烈,只要轮到她们二人的镜头时弹幕厚度都比其他时候厚上几分。搞得她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把弹幕关上了,这才得以成功看完了上期。 她默默擦去额上不知何时出的一层薄汗,只觉得她这哪是在看综艺,分明是在渡劫。 看看视频列表中十分醒目的下期,白木汐多少有点退缩不前。好在沈柊那边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善解人意地发出赦令:“下期今天就先不看了吧。” 太好了,白木汐无声地松了口气,好歹算是有了点儿喘息的机会,谁知沈柊紧跟着就续道:“等你回来再一起看吧。” “……” 白木汐一口气梗在喉口,完全没跟上沈柊的思路,难以置信地干干反问道:“……回去、一起看?” “嗯。”沈柊应得理所当然,“反正也是要来我家的,到时候当面更方便些。” 看个视频还分什么方不方便的? 白木汐一头雾水,提出正直且有道理的见解:“……现在网上都在发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应该先……保持一下距离才对吧?” 不然不就有可能落人口实然后更会被说闲话了吗——白木汐这么想着,沈柊那边却疑惑地嗯了一声,仿佛真心困惑般问道:“为什么?”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你自己之前对和你传绯闻的艺人不也是都把距离保持的老远吗。 反观白木汐才是更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一时间有些词穷。在脑中整理了半天语言也只挤出来一句苍白的话语:“就是、被人误会的话,不太好吧。” 她说完后电话那头就安静下去,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听没听进去她说话,总之再开口时问的问题微妙的有点偏:“木汐,你介意我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其他人吗?” ……这话说的就很那个,白木汐一凛,不知所措:“……什么关系?” “就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沈柊说着,似稍有些迟疑地拖长了尾音,“……的关系。” 总觉得她好像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样子,但白木汐现在也没心思去细想这个,她也是没搞明白为什么沈柊在这种节骨眼上想起要向其他人交代这件事来,脑子里木木转了个弯,替人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啊、你是说要告诉你的经纪人她们吗?那也是,不然也不好解释为什么节目里会是这样子……” 沈柊笑笑,淡然应道:“嗯,先告诉她们。” 这个“先”字听起来怎么总感觉让人心惊肉跳呢。 白木汐决定不去深究,含糊应道:“只是说我们以前认识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如说她本来以为沈柊已经说过了,原来竟然还没有。那之前录节目的时候她那个样子、她经纪人都没有觉得不对的吗…… 莫名在这种地方意识到沈柊大概是很有话语权的那种厉害艺人,白木汐反观自己,交代道:“我之前和我经纪人提过了,说我们认识、但没有说时间——对了,我还跟她说过我在教你乐器的事,但是……” 她打开软件看看仍在热搜第一居高不下的词条,总之先中肯地理智揣测道:“我估计看这个情况,我经纪人有可能会先让我们不要多见面。”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白木汐顿了顿,重复道,“……不太好。” 电话那头的沈柊正在看词条,随意滑着屏幕的手随着对面传来的话语一顿,白木汐在后面三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似的。 沈柊略垂下视线,墨色眼中眸光掩着,她知道白木汐的意思,也明白她说的是正论,却莫名感觉到自己好像……不太开心。 她是个演员,少有对自己的情绪这样难以把控的时候,此刻却莫名放任这份来路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执拗回道:“哪里不太好?” 对面的人似乎对她这样的回应有些困惑,没有很快回答。而沈柊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是明知故问一样的没道理,这样的双人热搜她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左不过就是冷处理,网友总是图新鲜的,热度来得快去的也快,而她又不缺这一份热度,更不想和其他人扯上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这是她和白木汐的双人热搜。 木汐也看见了,她觉得不高兴吗? 沈柊将手指蜷进掌心,无声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又轻声说道:“……我知道了,那我等你的消息。” 像是当自己前一句话没说过似的,白木汐显然被她的态度搞的更迷茫起来,局促地嗯了两声。沈柊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她知道白木汐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于是率先发出结语:“早点睡吧。” 她险些下意识就跟上一句明天见,毕竟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白木汐明天会结束工作回来,那她们理应明天就可以见面——沈柊现在才惊觉般意识到,她似乎一直把这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以前一样,像她们分开前的那些年。 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沈柊在白木汐挂断后放下手机,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在想什么,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沈柊想。那她呢,是不是也要做出些改变才行呢,还像以前那样的话……会不会也惹木汐不开心呢。 那应该怎么做才好,沈柊模糊地思考着,对她来说,和白木汐有关的相处方式就只有和曾经一样、以及过去四年间的毫无联系两种而已。所以会下意识像以前那样与白木汐相处,这已经是她长年养成的习惯一样的事情,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有个愿望。但就连沈柊也知道,“想要和木汐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这个在她心里隐隐藏着的愿望大概是不能说出口的,无论她有多么想要实现——白木汐毕竟向她告白过,并且没有成功。 但说到底,沈柊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是芥蒂过,她从始至终只担心白木汐会在意会不愿意再见她,但既然白木汐愿意回来了,并说了现在把她当做是朋友,那旁的就都无关紧要了,沈柊在意的东西不多,而白木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就算沈柊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在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觉得最快乐的日子毫无疑问是和白木汐认识后的那些年。 过了太久了,很多事情沈柊都不知道可不可以去问白木汐,比如她现在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再比如白木汐回来之后显得生疏,是因为还在在意曾经的事还是只是因为这四年的空白,是不是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就有可能再见到以前的白木汐。 怎么办呢。沈柊想。四年的时间,果然还是太久了。 第16章 意料之中的没有睡好,白木汐困得不行,等上了飞机才敢放心地打出个哈欠来。 机场送机的粉丝相当多,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家投来的视线都有种欲言又止的复杂。 “毕竟你和沈柊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呢。”经纪人李明雨倒挺高兴,“虽然现在降下去了,但热度可是实打实的。” 可不是吗,白木汐怏怏想着,就连她爸妈都看到了。 昨天晚上在结束了和沈柊的通话后,她忙于回复诸多消息,没能很快去睡。于是在一个完全不养生的时间里突然收到来自家庭群的信息。 【爸:我们在热搜上看见你了】 【爸:你怎么节目里不理人家沈柊?】 白木汐看着只觉得脑袋都疼,咬着牙转移话题:……怎么还不睡觉啊爸,这都几点了,少玩手机。 她本来还想跟一句“不然小心我妈骂你”,结果群里很快又幽幽弹出条消息来。 【妈:正一块儿看你们那综艺呢】 你们俩倒是赶紧去睡觉啊! 白木汐被堵的不行,半放弃地放下手机捂住脸,觉得自己尴尬的要从耳朵眼里冒出气来。 ……说实话,她也不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毕竟她爸妈对她进娱乐圈这件事本来就持非常高的关注态度,比赛的时候还给她投票来着,她参与的节目也都会去看一遭。更何况这次是和沈柊一起参与的节目。 沈柊以前隔三差五在她家借住,整个高中生涯里怕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她家过的,直到后面上了同城的大学后也仍然回来的很频。而白木汐的父母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她,差不多是拿她当亲女儿待的。就连沈柊会选择演员这条路,这其中大约也有白木汐那作为话剧演员的母亲影响。 和沈柊家里严格的家教不同,白木汐家里向来在教育孩子上格外宽松。在白木汐提出想学音乐的时候也都非常支持,尤其是她爸。小有名气的钢琴家高高兴兴:‘沈柊学表演,你学音乐,这不跟我跟你妈的配置差不多嘛!’ 说真的,差的非常多。 而且白木汐也实在没办法对她笑的十分单纯的父亲说出口、她听到这话的时候产生了些不那么该有的联想——毕竟她那时候想学吉他的理由都是为了沈柊,完全不单纯。 因着有这么一重关系,所以白木汐在出国留学时其实没办法完全杜绝沈柊的消息。毕竟沈柊向来是个把事情分的很清楚的人,白木汐向她告白的事显然没影响她对白木汐父母的敬重,留学期间白木汐隔三差五就能从父母那听说沈柊去拜访他们之类的事,而她为了不被发现端倪只能讪讪陪聊,每次都给她累的够呛。 她父母对她们两个之间的事并不知情,但估计也能感觉到自家女儿好像在躲着沈柊。他们倒也没贸然插手,只是一直都挺担忧的。眼下唐突看到白木汐和沈柊参与了同一部综艺可不得喜出望外,估计都得在家美滋滋开瓶酒以“孩子们和好啦”的名义边喝边看。 这下可好,看见点儿和好的苗头就敢大着胆子来找她兴师问罪了。白木汐啼笑皆非,心道你们要是知道事情原委的话那是应该问我为什么不理沈柊吗,明明是应该去问沈柊为什么理我。 虽然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但是确实、为什么呢。 直到入睡前还满腔心事的白木汐在飞机上睡了质量不怎么好的一觉,强打着精神对来接机的粉丝敬业地进行了偶像营业,在去取行李的路上笑的温和又阳光,只是在听到层层人群后方飘来一句“白白觉得沈柊老师怎么样”之后一个惊吓险些绊倒,把粉丝们也吓了一跳。单推们很快横眉冷目地把趁机贴脸ky的cp粉挤去了后排,让白木汐得以逃脱出去,坐到来接她们的车上时只觉得精神十分萎靡不振。 “……已经有cp粉了,可真快啊。” “?!” 被身边突兀响起的人声又吓得往车门处一缩,白木汐这才看到早坐在车上的曲阳漾,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你躲什么?” “我上车的时候没注意到你……”白木汐这才放下心来,叹着气重新坐回原位置,“你怎么在车上?” “我们都要回宿舍诶!不是早就说过是一辆车回去了吗!”曲阳漾更生气了,好端端一张可爱脸蛋都皱起来,“一看你就心不在焉的!” 白木汐略显迟钝的脑子缓缓浮现出一点相关信息来,她拍拍脑门,叹道:“……原谅我吧,事情太多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是很想和曲阳漾独处。毕竟这人似乎是沈柊的单推毒唯,现在这个情势怎么想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果然曲阳漾轻哼一声,苦大仇深地瞪她一眼,语气听起来十分凶恶:“是哦,我刚才看了一下,你跟沈柊已经有cp超话了呢,真是从来没见过速度这么快的。” “……” 白木汐默默闭了闭眼,没忍住问道:“……cp名叫什么?” 曲阳漾摆弄几下手机,面无表情地递过来,说:“柊汐结合。” 看着已经有了几千人关注的超话,白木汐一阵无言,干干挤出一句:“……真是奇怪的名字呢。” “你们俩名字本来也拼不出什么花来。”曲阳漾收回手机,戳屏幕的手指看起来挺用力,“我们俩的cp名叫汐阳,算是好上一点儿吧。” 白木汐其实觉得也没好到哪去,但也不打算就这种细枝末节提出异议。她现下看见曲阳漾才想起她本来是想在这次外务里把她和沈柊认识的事告诉曲阳漾的,结果又是忙又是上热搜的拖到现在还没说。尽管现在怎么看都是个十分糟糕的时机,但白木汐还是决定不再继续拖下去,略带紧张地舔了舔唇,开口道:“……阳漾,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她的态度挺郑重,带的曲阳漾也有点紧张起来,“怎、怎么了?你不会对沈柊真的有想法吧?” “什么啊!” 白木汐惊得在后座上一弹,险些撞上车顶。她急忙否认道:“我是想说、我和沈柊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一直没跟你说,对不起啊。” 曲阳漾的表情十分茫然,她半张着嘴反应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的意思是……沈柊在节目里那样,是因为她认识你?” 关注的地方微妙的有点偏,白木汐迟疑着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曲阳漾面上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一个十分古怪的状态下,“很早就认识是说、多早?” 白木汐含混着答:“……我十几岁的时候吧。” 十八岁现役的曲阳漾呆滞了几秒,明显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们相识的时间,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弱弱道:“……你不会和沈柊是真的吧?” 所以说在说什么呢这个人?! 被刚成年的小女孩脑子里这些cp真真假假的念头搞的一阵无言,白木汐头疼地闭了闭眼,刚要开口反驳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吓得车里两个人齐齐一震。白木汐拿出手机,看到是李明雨打来的电话,她心下登时就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向曲阳漾比个抱歉的手势后忐忑地接起电话。 然后白木汐就被电话里的第一句话吓得猛地坐直了,配合着车恰是时候的颠簸成功撞到了头顶。 “木汐吗?不好意思、你等会儿还是要先回公司一趟、就是昨天热搜那个事儿……” “……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很离奇,但沈柊的经纪人那边、刚才提出来说……想和我们组固定cp。” * 晚上七点五十,在看起来相当高档的餐厅前,白木汐愁眉苦脸地悄悄扯扯从来没戴过的领带,觉得她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了。 她的小动作很快被李明雨制止了,经纪人一脸严肃:“我们是来谈正事的,可别把造型搞坏了!” ……如果在说话时眼里没有闪着奇异的光的话就更像个靠谱的经纪人了,总觉得这人满脸都写着想把这事促成。再说了,为什么谈正事还要先给艺人做两个小时的造型啊——还是这种从来没做过的正装造型——怎么想怎么感觉像是要把她包装好推销出去卖掉似的。 ……不会已经背着她签了什么合同吧。 虽然这么无端揣测不太好,但对着在这短短一下午里突飞猛进的事态,白木汐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来。 她在接到那电话后吓得不轻,也没工夫去管旁边听她说了这消息后眼神越发莫测的曲阳漾,司机把曲阳漾送回宿舍后立刻掉头带她回了公司,白木汐着急忙慌一路找到李明雨,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没答应吧?!” 不怪她这么警惕,电话里的李明雨显然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好在还惦记着一点自家艺人的话语权,这才没有立刻拍板,但在见到白木汐后仍然苦口婆心地向她说明这个企划会让她们获得的好处:“那可是沈柊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现在她找你组cp诶!” ……真是完全不专业的主观感想。 好在李明雨很快从白木汐面上看出了对她的不信任,于是切入更加专业的角度一项项向她论证了“cp容易吸粉且成本低”、“好的化学反应可遇不可求”以及“和沈柊组cp的话你应该很有机会做上面那个”等等好处——最后那个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在冷着脸听了一系列话之后,白木汐的态度仍然没有动摇:“我没这个意思。” 而李明雨的态度也没有动摇:“我知道,但现在网友和沈柊都很有这个意思。” 这对话好像似曾相识,只是话里多了个沈柊。 ……沈柊。 说实话,从收到李明雨的电话之后,白木汐大概想了有八百次去找沈柊问问情况,但又八百次在打开沈柊的聊天界面时放弃行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个什么劲儿,大约是觉得尴尬。毕竟沈柊也没有发消息给她,兴许只是沈柊的经纪人在独断做决定吧。 她本来想的挺笃定,于是也是这么和李明雨说的。谁知李明雨眼睛一眯,以一种“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的语气说道:“刚好那边约我们晚上见面详谈来着。” ——于是这般,在人偶似的任由造型师揉捏了一番之后,白木汐来到了这里。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她们提前十分钟到了门口。跟在侍者身后往里走的时候白木汐还偷偷看了一眼手机,和白天一样,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沈柊的消息。 她其实到现在还是有种飘忽的感觉,从昨晚开始发生的事都显得不太真实。她的意思是、只是看到了节目里那一点点镜头而已,为什么网上会有这样大的反响呢,连沈柊的经纪人也—— ……是沈柊的经纪人做出的决断、没错吧? 感觉下午在车里头上被撞到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白木汐看着经纪人推开包厢的门,胸口的忐忑随着门无声的转动而渐渐扬到极致,然后她看到了—— 黑发雪肤的女人应声抬头向她看来,清冷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刻倏地柔和起来,像是聚集起细碎的眸光,皎洁又动人。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沈柊柔声唤她。 “木汐,你来了。” 第17章 落座。 白木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她本来脑子一片空白,只木木地打算摸去沈柊对面的位置坐,结果被李明雨眼疾手快扯了一下抢走了位置,只好转而坐到沈柊隔壁去。 她没能立刻理解眼前的状况。沈柊在这里,那说明什么呢?至少、至少好像是能够说明沈柊知道这件事,知道……要来商量和她组cp这件事。 别的可能性呢?没有别的可能了吗?白木汐茫然地想,就不可能是被经纪人连唬带骗地带过来的吗,比如只说是普通的饭局—— 可是不会有这种可能的。就连白木汐都会被合理地告知饭局的目的,更何况是沈柊这种在团队里很有话语权的艺人。 “木汐?” 身边传来带着担忧的熟悉轻唤,白木汐一凛,听到沈柊轻声说:“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她说着就要伸出手来探白木汐的额头,被白木汐下意识伸手挡住,四目相对时才觉得尴尬。白木汐默默收回手,低声道:“……没事。” 李明雨在旁边给她打圆场:“估计是累了,木汐早上才坐飞机回来的,还没好好休息过。” 沈柊的经纪人也寒暄着应辛苦了,而沈柊给她盛了碗汤,推到她手旁说:“先喝点儿汤暖暖胃,不用紧张,就只当出来吃个饭。” 白木汐垂眸看着汤碗,汤汁清澈透亮香气扑鼻,她却无论如何提不起食欲。 “看来真的是关系很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沈柊给其他人盛汤呢。”沈柊的经纪人眼神在二人之间悄悄扫过一遍,随即笑道,“确实不用太正式,说是cp,其实也只要表现出关系不错的样子、有一些明面上的互动就可以了……” 她后面说的话和白木汐之前在李明雨那里听到的差不太多,总归是在说这样子会给白木汐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又不会有很大的风险之类的话,最后漫不经心地突然想起来似的补上一句:“——而且都是女生,也不会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哈。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知道对方只是无心,但这种字眼落到白木汐耳朵里却让她觉得刺耳。她在两个经纪人交流的过程里安静听着,那边已经进展到实际该如何在网路上推动的讨论,而她掩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把裤子攥出皱褶。头在痛,领带打的很紧而喘不过气,胃也很难受,白木汐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舒服,于是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说:“……我不太明白。” 对话声因她的话戛然而止,两个经纪人齐刷刷向她看过来,而沈柊——沈柊一直在看着她,用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真心关心着担忧着她的那种视线。 “像这种合作……对沈柊应该没有什么好处吧?” 白木汐慢慢说着,抬眼很快地扫过沈柊,又去看沈柊的经纪人,却见对方眼神极快地向沈柊的方向闪烁了一下,旋即才惊觉般恢复正常,用亲切的目光回看过来,神色如常地解释道:“对沈柊来说当然也有好处,能吸引到更加年轻的粉丝群体,而且热度这种东西也不会嫌多——” 听不进去。白木汐听不进去。就算在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了对应的猜想,但在现实摆在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惶然。她不明白,她想不通,白木汐转过头,看向一直没作声的沈柊,迎着那道沉静深邃的视线,她茫然而不安地问:“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事前什么都不说呢?为什么是我呢?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感觉心情沉重到某个临界点,白木汐猛地站起了身,她问的含糊不清,沈柊还没有回答她,那道清凉视线却如影随形地追过来,让她只能别过头去躲避。 “……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聊。” 低声说完之后,白木汐便逃似地离开了房间。她知道这么做显得失礼,李明雨在身后慌张地为她解释,她心里也觉得抱歉,却实在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再继续待下去。 再待下去的话,她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白木汐走的突然,李明雨一头雾水,但到底还是要站在自家艺人这边去说话。她心中想着木汐看起来好像还是对这种合作有点排斥,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算了。只是木汐走前向沈柊问的那个问题没头没尾,也不知沈柊会不会觉得奇怪。她这样想着,偷偷向沈柊看过去,却见那冷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正低垂着视线,似是有些怔仲。 李明雨顺着她的视线垂眼看去,看到沈柊看着的是她方才给白木汐盛的那碗汤。仍是方才被推过去时的样子,完完整整的,该是在方才那段时间里一直没有被碰过。 脑中完全想不出木汐没喝汤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李明雨想着就看到那边沈柊同样站起了身,对她们低声说道:“我也出去一下。” 随即就快步走出了门,看样子应该是和木汐去了同一个方向。 李明雨心里打鼓,虽然木汐个子比较高应该不会吃亏,但她还是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上去看看。可沈柊的经纪人看起来就沉着许多,神色如常地吃起饭来,并表示:“艺人们自己说悄悄话,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吧。” 说的也有道理,李明雨暂时打消了跟上去的念头,又听到对方说:“虽然现在才说这个有点怪,但我刚刚突然感觉到她们俩这个cp、确实挺有搞头的。” “……确实,我也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 * 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离开。就算想要透气也根本没什么地方可去,白木汐干脆顺着之前的路走出了餐厅,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靠到墙壁上,发出无声的叹息。 要是她会抽烟的话,眼下倒确实是应该来一支烟的那种心境。 可惜她不会,于是就只能一次次深深地吸气,春夜寒凉的空气充斥胸腔,凉彻心扉,然后她再吐出来,好像这样就能把在心头盘桓不去的烦闷跟着一起带走一样。 “……身体不舒服吗?”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时,白木汐没觉得多意外,她不作声地站直了身子,看向慢慢向她走来的沈柊。对方今天穿了件天青色渐变长裙,整个人都显得清透白皙,像是灵秀高雅的青鸟。白木汐的视线在她裸露的肩头一触即退,低低垂下去。 “沈柊。” 白木汐轻声唤,她笑起来时温暖开朗,不笑时却意外显得眉目冷峻,此时整个人被斜斜掩在阴影里,有种不同往常温吞的锐意。 “合作的主意,是你向你经纪人提出来的吗?” 听到这样单刀直入的问题,沈柊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只是安静走过去,在距白木汐一步远的停下,点头道:“是我。” 并无遮掩,像是等着白木汐问了她就答一般的淡然语气,白木汐下意识屏住呼吸又松开,重重闭了闭眼。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就直接问了。” 她没法子做到和沈柊一样的冷静,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抑制住语尾的颤意。 “……我以前说过喜欢你的事、你还记得吧?” 像是不仔细听就会落到地上一样的声音,沈柊却应得很快,她说:“我记得。” 那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想和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人组cp呢。对沈柊来说、到底…… 白木汐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无名的暗火在烧,催着她抬眼对上那双水琉璃般清透的眼睛,提醒对方:“既然这样、不觉得和我组cp会不舒服吗。” 而沈柊站在那里,新雪一般清澈的眉眼敛起来,她披着皎洁的月色,白皙面庞上的神色被映的有些迷离,话语却确凿无疑地传到白木汐的耳朵里:“……当然不会。你……会在意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沈柊一定是在真心觉得困惑的吧。 大概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相信白木汐的话不会有半分虚假,然后理所当然一样地追上来。 沈柊从以前开始行动力就很强,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都一个个列好规划,不存在意外,不存在超出计划外的枝节。沈柊向来是很冷静的,冷静又精细,像是亘古不变的月亮一样。 但月亮好像不懂凡人的感情。很难懂吧,明明是在慷慨地递出橄榄枝,只要白木汐接过来就能借着沈柊获得更多的关注更多的热度,为什么白木汐会这样反常地抗拒呢,真是奇怪。 真可悲啊,会不舒服的人原来只有白木汐而已。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地涌上来,白木汐垂下眼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说起来,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合作。” 她轻声问,而沈柊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直接而没有动摇:“因为看到热搜上反响不错,想说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反正我们本来就很熟了,也不用特意做什么……” “说是合作cp,也不是荧幕情侣那样的事情,不会有太多炒作的,我们只需要正常相处,不用刻意保持距离。” 沈柊尚在说着,而白木汐感受到原本闷得难受的胸口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一样。 她突然意识到,好像是她的自我意识过剩了。 对沈柊来说,这次就只是个简单的合作提案,会选她也只是因为合适、或者还有想要帮她一把的善意在——毕竟从这个合作的表面上看来白木汐是能拿到最多好处的人。 那些她还牵连着不想提起的过往,对沈柊来说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过去式了……这样很好,很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也应该学习一下才对。 沈柊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看到白木汐突然轻轻笑了,无奈似的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向前踏出一步,几乎是走到了她的身前。 大约是工作需要,白木汐披在肩头的发梢长短不一地染了一层深蓝,在屋里时沈柊就觉得亮眼,如今在沉沉的夜色里看却莫名觉出一点淡漠的疏离来。沈柊分明能清楚看到白木汐原本沁着冷意的眉眼因刚才的笑而显得温和起来,但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 “我知道了,”白木汐声音轻轻,“你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觉得不舒服就好。” 沈柊心头一紧,很快应道:“不会的。” 不管白木汐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不舒服的。 她想这样对白木汐说,但对方很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结束话题,随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反手披到沈柊肩头。 “那就合作吧。” 轻描淡写地,白木汐这样说,将外套虚虚披上就放开手,沈柊下意识抬手按住才没让它滑下去。春天夜里的风确实带着冷意,她追出来的急,没拿上自己的外套。如今突然被不由分说地披上让沈柊有些意外的欣喜,属于白木汐的淡淡体温附着,是恰到好处的暖意。 白木汐向来不怎么喷香水,这件衣服还回去的时候大约会沾到她身上桧木的香气吧。 脑中莫名冒出这样的念头,沈柊却不自觉地紧了紧肩上的外套。她想向白木汐道谢,抬头时却发现身量修长的人已经退到了三步之外。 沈柊以前见白木汐穿正装的次数少,而那时白木汐还不太撑得起来,总有种偷穿大人衣服似的孩子气。但现在却不一样,正装也同样合身又漂亮,明晃晃地昭示着白木汐已经长开了的事实,是合格的大人了。 脑内不同的形象重叠时带来一瞬恍惚,沈柊不自觉地看向白木汐,目光一时间无法移开。 剪裁得体的白衬衫显得单薄,明明已经到了春天,昼夜温差却还是不讲理的很大,只穿这样一件衣裳在夜里的风中该是冷的。白木汐却没什么反应似的垂着眼发呆,深蓝发尾垂在颈侧,衬得她原本无邪的样貌显出些剔透的冷。 “差不多该回去了,” 在感受到她的视线后,白木汐转过头来,清润的眉眼作势弯上一弯,但不知是不是沈柊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声音像是淡淡沁着凉。 “合作愉快,我的……工作伙伴。” 第18章 回去之后,包厢里的两个经纪人看起来在这段时间里相处的挺融洽,向白木汐和沈柊投来略带诧异的目光,白木汐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在沈柊肩上属于她的西装外套上打了个转,她只佯装没注意到,低头致歉:“刚才突然离席、实在不好意思。” 两个人精似的经纪人自然不会就她们刚才说了什么多做打听,只一叠声地说没事没事快来吃点东西。知道这事应该是成了,李明雨的姿态也放松许多,向白木汐笑道:“是领带打的太紧了吧,看起来你还是不太习惯。” 当然不习惯,白木汐向来少穿这类正装,更别提领带。但如今戴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渐渐习惯这种束缚,这样喘不上气的时候、总觉得莫名能感受到一点属于成年人的……忍耐力之类的东西。 现下还算是在饭局上,于是白木汐也没打算把领带取下来,直接入了座。但跟在她身后的沈柊却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去牵住她的领带,轻声问:“不舒服的话,我帮你解开吧?” 比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亲昵,稍显暧昧的肢体语言,白木汐抬眼与沈柊对视半晌,最终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她慢慢将领带从沈柊指间抽出,不太熟练地解开领带,胡乱团起来塞进口袋里。 经纪人们多少能看出二人间有种古怪气氛,尽管不知道缘由,但还是很快扯开了话题。这次白木汐十分配合,对那边讨论出的任何需要她们参与的环节都全盘接收,毫无异议。她现在又像是李明雨熟悉的那个好脾气的漂亮艺人了,谁见了她都喜欢,沈柊的经纪人也对她称赞连连:“难怪沈柊这样喜欢你。” 白木汐呼吸一滞,随即笑笑没说话。她这时候才觉出自己肚子饿了,刚好看到手边有碗汤还没喝,虽然已经放了一段时间而由热气腾腾的状态变温了,但白木汐不怎么挑剔,拿起调羹打算喝掉。但刚伸手扶到碗边就又被制止了,白皙指尖轻轻却坚决地搭在碗边,身侧的沈柊小声开口:“喝点热的吧,刚吹了风。” 这次沈柊的动作很快,没等白木汐喉口那句“我自己来”说出口,她就重又盛来一碗新的热汤,白木汐道了谢伸手接过,在身侧人不错眼的注视下一点点把汤喝完。 热汤当然比温汤要好一些,热气腾腾地流过喉咙落进胃里,像是让沉寂结冰的内里都重新活过来一样。白木汐一勺勺喝着,原本滞涩不前的思考慢慢动起来,她想,沈柊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乐器老师也好,炒作对象也好,想要拉进关系的示好明显到不像沈柊的地步,稍微一点点想要拒绝的迹象似乎就会激起她更加激进的行为方式,做到这种地步,沈柊想要什么呢。 明明她已经在努力做沈柊的朋友了啊。 直到饭局结束,坐到车上时白木汐还在想。但被还回来的西装外套上总觉得有种若有似无的桧木香,清雅的香气却扰的她有点难以思考。 只给出去了一小段时间而已,不应该沾上才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察觉到副驾驶上白木汐异常的沉默,开车的李明雨看她一眼,迟疑了半晌还是说道:“木汐,如果你其实心里还是不想和沈柊合作的话,那也不用委屈自己的,这件事也不是说一定要逼你去做……” “不是的,”白木汐转头看她,摇头说,“我没有不想和她合作。” 总觉得她这话有点熟悉,李明雨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应该是在《花季与你》第一期的时候听过,那时她问白木汐是不是不喜欢沈柊,白木汐跟她说:‘我没有不喜欢她。’ 两次的回答显得类似,语气纵然不同,但似乎都透出些认真来,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次录制里白木汐和沈柊两个人的表现都异常,后来白木汐跟她说是因为自己和沈柊之前就认识,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才会那样子。但李明雨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她干这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怎么也没见过不爱与人交际的沈柊那个样子。 之前录制时隔得远,刚才饭桌上她看得就格外清楚。沈柊几乎是整个心思都挂在自家艺人身上,方方面面都做的周到。她肩上披的那件外套显然是白木汐的,但明明已经回到了室内,温度也恰当,再穿着外套反而会在吃饭时束手束脚——更何况她只是披着。但沈柊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没拿下来,练过芭蕾的人身姿端正优雅,她在后半段时间里都披的妥帖,直到她们分别时才还给白木汐。 反而是自家这个跟谁都能好好相处的小歌手,看起来在维持着安全距离的样子。 大概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吧,李明雨看看白木汐,想了想,郑重说道:“木汐,你和沈柊的cp,大概是可以大火的。” “……”白木汐皱了皱眉,笑起来,“你这也太自信了吧,听起来像那种星探招人时会对每个人说的话。” “这是经纪人的直觉。”李明雨得意地仰起头,“我相信沈柊的经纪人也有这种感觉,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提案。” “所以,”她说着,在等红灯的间隙里转头看向白木汐,不乏关心地问道,“在你之后的工作中,这层cp的合作关系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知道自家这个艺人向来不喜欢吐苦水,李明雨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你也要跟我说哦?” 白木汐定定和她对视半晌,倏地转回头去,侧脸的线条干净柔软:“绿灯了。” 李明雨急急看向前方,手忙脚乱地重新开动车,身侧在这时轻飘飘落下一句:“不会的。” “……反正cp这种东西,”白木汐靠到窗户上,伸手戳戳窗外混成一团的霓虹灯,轻声说,“不都是假的吗。” * 同一时间,沈柊的经纪人正频频看向旁边比往常更安静的沈柊。 “……怎么感觉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经纪人困惑地问道,“不是都谈成了吗?应该是顺了你的意思才对啊。” 在最初听到沈柊提出想和白木汐组cp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捆绑伤名声,热度来的杂,更何况这是沈柊,娱乐圈白月光一样的人,高高在上不沾俗尘的样子已经深入人心,就算要合作,那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乍火起来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的小歌手。 但沈柊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坚决,她说,这方面的事、我只会和白木汐合作。 察觉到这个白木汐在沈柊这里的地位似乎不寻常,加之网络上的反响确实好,经纪人于是在深思熟虑后选择帮着促成了这件事。但自家艺人现在看起来却并没多开心,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车窗外的灯光潮水似的在她身上扫过,寂静又疏离。 “没有。”沈柊淡淡开口,“我只是在想……” 她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或许在谈之前,我先和她商量一下会更好。” 经纪人想了想,皱眉道:“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吧,既然你们关系挺好的,这事她那边能得的好处又是最多的、那她难道还会不愿意吗?” 但木汐看起来就是不那么愿意。 在那天晚上陷入偏执的思考,觉得如果是因外界的因素而要保持距离的话那也很好解决,沈柊于是做了这样的事,被某种焦虑的心情推动着,好像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和白木汐之间的距离就能减少几分。 ‘我以前说过喜欢你的事,你还记得吧?’ ‘既然这样、不觉得和我组cp会不舒服吗。’ 不会。当然不会。沈柊对白木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就算是当年沈柊逃避着躲开的时候,如果她早知道会变成那样—— 沈柊深深喘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这次、她在心底喃喃着,这次无论如何…… 沈柊按亮手机屏幕,墨色眼底映着亮起细碎的光。 * 李明雨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时间不算太晚,白木汐百无聊赖地上楼,快要走到自己房门前时隔壁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等你好长时间了!”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曲阳漾气势汹汹,“都消失一天了!消息也不回!你这人话说一半就跑了真是不讲武德!” “……也不是我故意想跑的。” 漫长的一天到最后竟然还要应对这张牙舞爪的小朋友,白木汐实在不想在走廊上跟她说这些,于是叹着气把人领进了自己家里,准备重新好好向她解释清楚。 “在这之前!” 但话还没开始说就被曲阳漾打断了,这人穿着毛茸茸的连体睡衣逼上前来,指着手机问她:“你这是怎么回事!” 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木汐急急扫过屏幕,却看到了自己半个小时前发的微博,内容是和沈柊的合照,配文是非常拘谨的“又和沈老师见面了。” 合照是她拿手机自拍的,沈柊只占小半个画面,肩颈的曲线非常干净漂亮,投来的目光说是在看镜头不如说是在看她。评论区一片嗷嗷好磕的声音,本来一直被单推牢牢控住的前排已经混进去几个cp向的评论,最前的那条是:孩子长大了,知道给漂亮姐姐披衣服了。 看来她的粉丝们眼神不错。也不知道该不该夸。 而曲阳漾屏幕上是沈柊转发的消息,她转发的文案也同样很简单:随时都可以。 白木汐想着等会儿是不是得回一下沈柊才行,正捉摸着该怎么回呢就被曲阳漾不满地摇摇肩膀:“怎么还走神啊你这人、你交代交代!” “……交代……”白木汐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一番斟酌之后觉得要隐瞒过去太难了,说了一个谎之后后续不知道要说多少谎来圆,她现在真是没那个脑力。于是坦诚道,“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我和沈柊开始合作cp了。这个就是刚吃完饭之后说发条合照试试水而已。” 曲阳漾一时瞳孔地震,虚虚松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重复道:“……cp?你和沈柊?官、官配?” “……”不是很想应这个用词。白木汐十分为难,皱着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要是硬要这么说的话,也不算是不对吧。” 闻言,曲阳漾晃晃悠悠往后走了几步,看起来大受震撼。白木汐颇为担忧她会在宿舍狭窄的玄关绊倒,好在这人平安地靠到了门上,不声不响地握住了门把手,一副受到伤害准备直接回家补血的样子。 但在离开之前,曲阳漾慢慢回头看她一眼,表情不知为何格外复杂,向白木汐问道:“……你和沈柊组cp、开心吗?” “……” 白木汐一挑眉,还没回答就见曲阳漾自顾自地皱起了脸,悲愤道:“肯定很开心吧!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说完就夺门而去了,关门的时候倒还记得轻轻关上,让门内本来打算迎接巨响的白木汐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怎么说呢,虽然这么说对沈柊铁粉的曲阳漾来说可能很失礼,但是…… 白木汐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进洗衣机,然后栽倒在沙发里,拿出手机看着沈柊那条转发的消息,脑子里转过几个回复模板都觉得不对劲。吃饭的时候还只有朦胧的意识,在现在才更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和以前回复沈柊消息的时候不一样。 这是在工作呢。 不明真相的人们在为她们开心,说关系好是好事,她们很般配,最好以后也像这样一直在一起。 “……” 白木汐看着屏幕暗下去,索性慢慢闭上了双眼。 ……简直像是在赌一口气一样的答应下来了。 像是陷入一场逃开就是输了的胜负,和工作搭上关系的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沼泽里了也说不定。 算了,不管沈柊想要什么,反正她就给过去好了。朋友,乐器老师,合作对象,都可以、都可以。她又没揣着什么被发现了会出事的违禁品,她都二十三岁了,本来就应该更加理性地、冷静地、审时度势地、去处理这些事情。 不是很好吗,接下一份新的工作,内容很轻松,回报却异常丰厚,人气一定会水涨船高的吧。 “……”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19章 “你在做什么蠢事呢?!” “……特意在工作间隙里接你的电话,结果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开场白吗。” 白木汐靠到墙上,懒得在后台跟他吵架,耐心地无奈问道:“又怎么了。” “你自己想想啊!你刚才在微信里说的什么东西!”在休息日也为一根筋的朋友操心的林北大声嚷嚷,“和沈柊组cp到底是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啊。不是你先问的我吗。” 和对面快要暴走的状态比起来显得格外冷静,白木汐默默叹了口气:“你问我昨天的微博是怎么回事,我就跟你说实话而已。昨天从合照到发出去都是在我们俩的经纪人们面前进行的,这下能理解了吧。” “……” 对面一下子哑了,白木汐贴心地给了他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好心解释道:“顺便一提,cp是couple的缩写,用在这里的意思是说——” “这种事我知道啊!把人当笨蛋吗!”在白木汐毫不遮掩的调侃中猛地复活,林北发出一串艰难的唔唔声,然后突然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我姑且问一句,最先提出这个合作建议的人是……?” 白木汐默,随后用十分感慨的语气回道:“这样啊,原来你还觉得有可能是我吗。” “不,当我没说,”林北干脆地否认了,“你应该没有这种自虐的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她。白木汐也不打算再追问,想结束话题:“那就这样?我马上要回去工作了——” “等等等等、喂白木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被挂断前着急起来,林北几乎是冲着手机喊:“虽然我也根本不明白沈柊姐在想些什么……但是你这样答应了真的没事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现在真的对沈柊姐没那个意思了,但和曾经喜欢过的人合作cp、再怎么样都会觉得尴尬吧!” 是啊。会觉得尴尬。白木汐想。但沈柊好像不这么以为。 又想起了昨天餐厅外的事情,白木汐下意识叹了口气,今天叹气的次数真是太多了,明明不应该在外面表现出来的,一点艺人的自觉都没有,被其他人看到了可不行。 她用力闭了闭眼,站直了身子,似是而非地问道:“林北,你知道对视游戏吗?” 林北一愣,他当然知道这个游戏。顾名思义,也就是需要两个人对视,先眨眼或者错开视线的人就输了。整个过程里不能有肢体触碰,参与游戏的两个人只会有眼神交流,是个很简单的游戏。 ……但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提起来?白木汐想和他玩吗? 林北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手机里遥遥传来一道不属于好友的熟悉声音,清冷的声线中却透出不常有的温软:“木汐。” 电话对面的人一下子噤若寒蝉,白木汐应声转过头去,又看了看手机的时间,问道:“休息时间结束了吗?” “没有。还有五分钟吧。我就是看到你在这,过来看看。”沈柊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到白木汐手中的手机上,示意地放轻了声音,“在打电话吗?抱歉。” “……没事,反正刚好要打完了。” 听起来刚才的对话没有被沈柊听去什么,白木汐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道:“听到了吗?我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啊、啊。”林北还没从沈柊突然出现的事态里反应过来,愣愣应了两声,又没忍住还是压低声音问道,“你、你现在和沈柊姐在一起吗?在工作?cp那件事……说真的、你没事吧?” 在本尊就在场的时候听到这种话真的会让人心情很微妙,白木汐努力忍着没往沈柊那看过去让她发现端倪,向担心的友人回应道:“……是在工作。真的没事。” 尽管林北似乎还是没有完全释怀,但白木汐还是挂断了电话,转向沈柊说:“那回去吧。” 沈柊的视线从她的手机移到她面上,安静点了点头。 现在她们正在和《花季与你》的节目组开会。尽管二人昨晚才刚刚达成口头合作关系,但显然平白得了个热搜的《花季与你》制作方的嗅觉相当灵敏,早早向白木汐的制作公司提出了新提案:想让白木汐在后面的节目录制里成为固定嘉宾。 但节目已经录制了四期,现在突然把第一期的飞行导师塞进来做固定嘉宾是需要个名目的。而且节目组想要白木汐加入的理由也昭然若揭,显然就是看上了她和沈柊同屏的化学反应和那份热度。于是今天就是两方人马和节目组一起聚集起来商讨后面的合作,讨论的颇为专业且激烈,现在是中途的休息时间,但也快结束了。 二人并肩向会议厅走去,白木汐身高腿长,走在沈柊旁边该是显得很登对的。一路上零星碰到几个工作人员,都格外拘谨地点点头后各自匆忙跑走,但从刚才抛开的两位工作人员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里,不难看出些揶揄的神色来。 啊,看起来工作挺顺利的样子。白木汐想。 “……” 一路上对话不多,往往简短两句话就陷入沉默。白木汐向沈柊瞥去一眼,看到她长长眼睫若有所思地半垂着,像是在掩着什么心事似的。 ……真是罕见。白木汐半放弃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停下脚步后对上那双带着讶色的眼睛,白木汐直言道:“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面对白木汐的直率,沈柊难得显出些踌躇来,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刚才开会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亮了好几次,就忍不住想、会是谁呢。” 确实,白木汐在开会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但林北那边不依不饶地打了好几次电话,通通被她忽视掉,看来是被沈柊注意到了。 “是林北。”白木汐不置可否地垂下眼帘,重新迈开步子,“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就好,反正……” 她顿了顿,语气更正式了些:“……反正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有事直说会比较好。” 沈柊不声不响地走在她身侧,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意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白木汐在休息时间一到就立刻去通话的对象,心头盘旋不去的问题像是找到了合理问出的理由,她轻声问道:“……那木汐,我想知道、你现在有和谁保持着恋爱……或者暧昧关系吗?” “——” 下意识停了下来,白木汐和回头望来的沈柊四目相对。 事到如今……要问这个?白木汐想。如果真的不知道的话,那这种事不也应该在合作cp之前就问清楚吗。现在这段合作已经牵扯到利益,即使她真的回答说“有”,也很难轻易解除合作关系了吧。 ……感觉是个意义不大的问题,只是单纯的想确认一下吗。 哎,该说是思考变得冷静谨慎了吗,好像面对沈柊时思考量变多了。 白木汐知道林北在担心些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担心她会重蹈覆辙,但白木汐很清楚自己不会。早些时候确实有不知所措的成分在,到现在和沈柊相处也还是生涩,算是她曾经那样喜欢过沈柊的过往留下的残渣。 但在经过昨天之后,好像已经差不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有收获的。白木汐想。明白了不要再庸人自扰,也知道了沈柊的一部分想法,在这两者的基础上,这份合作关系就只是一份开诚布公的工作,反而还有其他地方更值得关注,比如沈柊会不会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她张开的界限,沈柊却不知为何一再试图往里撞,像是挑起一场对视游戏,又激起她的一点反骨。虽然沈柊当然没有要向她宣战的意思,但白木汐昨天答应合作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种类似接下硬塞过来的战帖的想法: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到底,她也不知道沈柊是不是会满足于此。如果沈柊是从最开始就做一些明显超出界限的事的话还好些,那么拒绝的时候也不需要犹豫,偏偏这人却一直像是在界限上试探一样的行动——大概全部都是存着善意的。并没有她在让人警惕起来的自觉。 合作对象和朋友之类的关系混作一团,但总归是清澈透明的。没有恶意的神明反而更让人觉得无力,就像现在。面对沈柊的问题,如果她现在是能坦然笑着回答沈柊说“有”的状态的话一定会更轻松吧,如同赢下一局一样的制胜一击。 但可惜,白木汐确实还没能迈出那样巨大的一步,于是只能迎着那道清澈目光,简短地回答说:“没有。” “是吗。”沈柊轻声回答,眉间柔和地舒展开,“……那很好。” 是啊。当然是和单身状态的人合作cp的话会比较安心吧。白木汐不置可否地点头。 “你不用担心这些,就算以后我有了喜欢的人,”虽然现在看来还完全没有这种对象,但白木汐还是本着职业道德把可能出现的未来向合作对象交代道,“我也会提前跟你说先解除我们的合作关系的,不然感觉很差。” 但沈柊看起来似乎没被她的话语宽慰到,反应很淡,只是稍睁大了双眼向她看来。白木汐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是。” 而沈柊晚了几拍才开口回应,语气中似有些茫然:“我?” “嗯。”白木汐点点头,“你和谁谈恋爱了的话,也不用去顾忌我。” 不如说其实她回国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想象,白木汐想,也做过沈柊在这几年里已经和某个人在一起了的心理准备,但没能派上用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柊迟迟没说话,白木汐看过去,而对方稍稍低着头,让她看不清面上神情,但却让人觉得周身氛围莫名紧绷。是话题选的不好吗,白木汐懵懵地想,从沈柊的角度来看可能确实是不合时宜,才刚刚合作不到一天,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她于是不再继续说,走到沈柊身旁侧过头看她,说道:“只是随便聊聊,等将来真的到了那时候再说吧。休息时间真的要结束了,我们先回去吧?” 沈柊微微一颤,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她轻嗯一声,与白木汐并肩迈开步子。白木汐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边传来轻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听漏的声音:“……你不用在意,我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白木汐笑笑,应道:“好吧。” 确实,沈柊这样看起来像是对感情有洁癖一样的人,要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再继续和她合作cp了吧,也用不着她去提醒。 说笑的。白木汐想。也都是猜测而已,毕竟沈柊从来没喜欢过谁,她哪知道沈柊喜欢上其他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又没见过。 能被沈柊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沈柊陷入恋情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以前会很经常去想这样的问题,到现在的话……白木汐不动声色地扫过身侧人的发梢,又重新看向前方。 算了吧,反正和她无关。 第20章 回到会议室之后,这场关于节目内容如何调整的会议继续有条不紊地开下去。 在这方面白木汐其实是没有太多意见的,毕竟她自觉是个沾了沈柊的光才被选进来的关系户,于是对什么安排都欣然接受。哪怕工作人员颇为含蓄地说“后面的节目里可能两位老师的同框镜头会比较多”,白木汐也只会笑眯眯地说“这个你们决定就好”,顶多会提醒“不要太过,还是要注意别抢了练习生们的镜头量”,来平衡一下。 而比她更有话语权的沈柊则从头到尾都很沉默,白木汐以前没见过她工作的样子,但还是觉得她这样子不太正常。只是人家经纪人都没说什么,她也就当是错觉。结果白木汐心思往沈柊那边分的太多,反倒在自己被问到问题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迟迟地应:“林北?” “对对。”综艺总导演笑着问她,“听说你们关系挺好的?” 前面的话没听的太全,白木汐不太清楚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提到这人,迟疑着点点头:“……是还算不错。” 正想着林北这人今天被提及的次数有点多,白木汐就见总导演颇遗憾地叹了口气,扼腕道:“哎呀,可惜他已经录完了,哪怕再晚一期录也好啊,这样你们就能碰上了。” “……” 说实话不是很懂,只看得出来总导演好像很想让她和林北一起录制。 她的疑惑在会议结束后才得到了解答,李明雨简明扼要地给她补习功课:“后面还没定下来的飞行嘉宾可能会有一两个在你或者沈柊有关系的人里选。” 白木汐一愣,应道:“……因为熟人录制容易放得开?”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应该还是……”李明雨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你和沈柊的cp为什么只同框了一期综艺却这么火?” “……”说真的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又没打算研究她们的cp。白木汐答得十分敷衍,“因为沈老师笑起来好看吧。” 结果李明雨以一种“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起来颇有深意,白木汐懒得多说什么,听着她高深莫测地说出所谓的正确答案:“因为非常明显的区别对待。” 白木汐半点不想理,但李明雨又抛出了新的问题:“你觉得这个特性要怎么样才会表现的更加突出?” “……”白木汐默默移开视线,不去看经纪人莫名闪闪发光的双眼,信手拈来地胡说八道,“……按照物以稀为贵的说法来说,应该是要减少我们的碰面吧,好的,我懂了。” “完全不对!去好好碰面好好相处!” 李明雨吹(不存在的)胡子瞪眼睛,怒自家艺人不争地沉声说道:“要有和其他人相处细节的对比才能更显出区别对待来!” 已经累了。为什么她的经纪人看起来这么起劲啊。 对白木汐的愁苦浑然不觉,李明雨一边说一边嗯嗯点头,又小声补充道:“而且现在的观众们应该也很喜欢大三角的那种戏份。” “……” 和林北没碰到一起录制真是太好了。白木汐由衷地这么想着。 虽然会辜负经纪人的期待,但这番谆谆教诲白木汐怎么想都不太可能真的在镜头前实现——谁要搞什么大三角啊,光沈柊一个人她们的关系就已经足够复杂了好不好。白木汐叹着气说道:“……这方面别对我抱太多期望比较好。我觉得我能做好常驻嘉宾就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我劝你最好也别太寄希望于沈老师……我的意思是,别太乐观。” 说实话如果网友们只有三分钟热度最好,那就能很轻松地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局里脱身……总而言之,白木汐决定以会配合但不会很积极的态度来对待这份合作关系。 她这态度太敷衍,李明雨还想再叮嘱她两句,但目光一动就定了下来,小声道:“沈柊。” 经纪人的模样一下子变得十分拘谨,全然不见刚刚狂言“大三角”时的样子。白木汐转身看去,果然看到沈柊安静站在不远处,与她对上视线后浅浅勾起唇角:“打扰到你们说话了吗?” ……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也不知该说沈柊是神出鬼没还是怎么样。白木汐还没说话,李明雨就抢先哐哐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和木汐随便聊聊,没在说什么正事。” 周围的人对上沈柊好像都会天然气场矮上三分,白木汐茫然地看李明雨一眼,顺口接道:“嗯,说了说以后节目飞行嘉宾的事。” 大约是判断可以加入对话,沈柊款款走上前来,颇自然地抬手理了理白木汐的领口,说道:“怎么了?是有想邀请的人吗?” “……没有。”只能把这种防不胜防的小动作划在safe的范围里,白木汐不太自在地局促抬手在沈柊碰过的地方按了两下,诚实答道,“只是在说,现在的观众们好像会喜欢大三角。” 沈柊手上一顿,转头看向目光频频躲闪的李明雨,半晌才收回视线,重新抬眼看向白木汐:“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木汐觉得呢?” 难得站到同一战线,白木汐点头点的很干脆,笑道:“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对象,硬要搞的话应该只能让沈老师来做中心位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很熟悉的剧情,毕竟要算起来的话、白木汐当年基本上是不缺情敌的,简直像是在争抢月亮的天狗们一样。虽然到最后谁都没能咬到一口,但累是真的……挺累的。 被喊了沈老师的人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淡淡道:“我也没有这种对象。” “是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白木汐看向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清零的李明雨,向她示意道,语气很不真诚,“真遗憾啊。” 也不知道自家艺人是神经大条还是故意不管,李明雨偷偷看一眼沈柊,深深觉得对方这样明显的低气压怎么白木汐硬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眼看着白木汐一副还想就“大三角”一事展开讨论的样子,李明雨当机立断地截断话题:“沈、沈老师是有事来找木汐的吗?” 明明沈柊的年纪比她还小,但下意识就跟着喊沈老师了。那边气息清冷的人低低嗯一声,说道:“也不是什么正事,就是想来问问今天木汐后面有没有其他安排。” 沈柊说着抬眼看向白木汐,目光在对方不自觉轻皱起的眉间停了一秒,然后续道:“……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要不要去我家、把《花季与你》的第一期下看完?” “……” 说起来确实还有这么个事儿。最近发生的奇闻怪谈太多,白木汐险些把这事抛在脑后了。虽然确实是没有工作安排了,但是—— “啊,木汐没什么工作上的安排了。”李明雨应得利落又爽朗,“今天回去之后都是她的私人时间了,没什么事的话木汐就去和沈老师看综艺吧,联络联络感情,挺好。” ……好的,收到了经纪人安排的新工作。 就算白木汐瞪过去李明雨也一副完全没做亏心事的样子,行吧,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又不是没去过沈柊家。而且之前通话的时候也说好了——就当那是她们说好了吧。白木汐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 沈柊原本绷紧的肩颈就稍稍放松下去,清亮的眼睛柔和地弯起,指了指门外说道:“那我去开车,你稍微等我一下。哈鲁也很想你,它会很开心的。” 离开时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也不知是不是白木汐的错觉。她默默看着沈柊的背影,暗叹这人可真是不太擅长主动邀约,这倒是和以前一样。 突然被拍了拍肩膀,她的思绪刚发散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打断了,白木汐受到惊吓地看向李明雨,发现对方面上表情颇为古怪,话也说的含含糊糊:“……木汐,注意到了吗?” 白木汐什么都没注意到,一头雾水地反问:“注意到什么?” 然后就被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李明雨深深地叹了口气,遗憾地喃喃道:“刚才如果有摄像机在的话……哪怕只是当做花絮放出去也好啊、一定会有人能磕到的……” 她的话听得白木汐云里雾里,去回忆方才的事也好像只是沈柊说了几句话,内容也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她这么大惊小怪的地方—— ‘哈鲁也很想你。’ “……啊。” 白木汐怔怔睁大了眼睛,尽管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沈柊离开的方向。 ……也? * 沈柊不擅长主动邀约。 在以前的相处里当然是白木汐主动居多,而沈柊那时的态度不像现在这样……白木汐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履薄冰似的步步紧逼?总之沈柊那时大都是雷打不动的冷静,面对她的邀约态度往往居于“那好吧”和“不太情愿但是好吧”之间,尽管到最后基本都是会答应她的,但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而由沈柊发出邀请的时候,这人就显得没那么游刃有余。大约是因为不常做这种事,没能习惯下来,所以每次都只言简意赅地问她。但白木汐每次都会应得很兴高采烈,反正那时的她只要是和沈柊在一起,要去干什么她都是乐意的。 所以在白木汐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的体验非常新奇,这次一次次发出邀约的人是沈柊,白木汐成了那个接球的人,在这个位置上看过去,有种微妙的奇异感受。 沈柊很显然对邀约这件事并没比当年熟悉多少,每次听她发出邀请时都罕见地能看到她稍稍紧张起来的样子。而且这人明显不算多耐心,主动出击的频率看起来莫名急躁——这也很不像沈柊,也不知她在着急些什么。 来到沈柊家里,白木汐在玄关牢牢接住从屋里飞奔扑到她怀里的哈鲁,险些被大狗不自知的冲击力撞得坐到地上去,一边笑着应对萨摩耶满腔的热情一边想着这些事。 回国之后见到的沈柊似乎不怎么好懂——也可能是她们太久没见过面,让白木汐已经失去了解析沈柊想法的技能也说不定。 她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开口道:“……感觉你最近很经常找我。” 话说出来才惊觉自己出了声,白木汐撸狗的手一顿,忙抬头道歉:“抱歉、我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不要道歉。”已经脱去外套的沈柊转过身,慢慢走到她面前垂眼看过来,“你最近也很经常道歉。” “……” 险些又下意识说出个“抱歉”来,白木汐堪堪止住,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沈柊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沉默半晌后回应道:“……不找你的话,你又不会来找我。” 简直是近似委屈赌气一样的话——感觉会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误会。白木汐向她笑笑,语气放的轻松:“因为我们现在都很忙嘛。” “……” 这次换成沈柊陷入沉默,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哈鲁欢快的呼吸声,白木汐数着秒撸狗,在快忍不住想开口岔开话题的时候听到沈柊的声音。 “你最近……好像会顾虑很多事情。” 漂亮的女人轻声说着,蹲下身来把手放到哈鲁头上,无意间碰到了白木汐的指尖。只是看到她下意识缩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追了上去,捉住了白木汐的腕。 “什么时候都可以,什么事都可以,”不由分说地对上白木汐略显躲闪的视线,沈柊也觉得自己冲动,但仍任由陌生的情感驱使着脱口而出,“我……你都可以来找我的。” 沈柊能感觉的到白木汐很僵硬,但白木汐再开口时仍是那副刻意保持着轻松玩笑似的语气,只是内容显得生硬:“……不要说这种话比较好吧,我——” “我是认真的。” 语气不自觉加重了,沈柊惊觉自己打断了白木汐的话,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垂下的眼睫掩不住心烦意乱。明明白木汐已经同意和她合作cp了,甚至现在她手里分明就握着白木汐的手腕,却总觉得像是虚虚抓着把沙,越是握紧越是捉不住似的无力感——很奇怪的感觉。 “……我听林北说,你在为了搬家找合适的房子。” 没工夫去暗骂林北又卖了她一次,白木汐听到沈柊轻声说。 “你以前不是说过,有机会想要一起住吗。” “暂时没找到地方的话……那要搬到我这里来吗?” 第21章 白木汐确实说过。 她那时提过的“如果”和“以后”都很多, 年轻热忱的头脑里没什么困难坎坷的概念,于是想到什么都立刻去和沈柊说,语气永远是轻巧的上扬。她在考试前说“如果这次成绩好的话以后可不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 在沈柊说喜欢狗的时候说“如果你以后有狗了的话我可不可以经常去看它”,在沈柊终于开始独立生活的时候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能不能一起住。 那时的话里都有种得寸进尺般的孩子气, 回想起来也觉得贪婪的不像话。而沈柊向来比她成熟很多, 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早就处理的驾轻就熟, 每次都把回应落在“如果”上。回答她说“那你现在要先好好复习”、“要等我真的养了狗再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沈柊每次都回应的很淡然, 像是随口一说似的。但后来去游乐园的门票是沈柊准备的,在成绩出来前就已经把去玩的攻略做好了。开始养哈鲁后有段时间沈柊工作和私下都很忙, 白木汐想去见她又怕打扰她, 忍着大半个月没去闹她, 最后还是沈柊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去看狗。然后到现在, 也是沈柊来问她,要不要搬到这里来。 明明沈柊应的时候从来简单, 但却总是对这些琐事记得很清楚。时日过去那么久,这种随口一说的东西连约定都算不上,也不知她是怎么记住的。 甚至可能比白木汐自己还要更清楚也说不定。白木汐想。至少在沈柊说出来之前,她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 客厅里充斥着《花季与你》节目的声音, 白木汐正和沈柊并肩坐在沙发上看, 电视的屏幕比当时看上期时的屏要大上许多, 哈鲁踱步到电视旁困惑地嗅嗅屏幕上的主人, 发出迷茫的咕噜声。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白木汐冷静地看着屏幕上滚过的“不知道怎么说但这两人的氛围感实在很像暧昧期”的弹幕, 在心中估摸着应该已经有半个小时两个人都没开过口了, 她们现在的这氛围感大概是实在很像冷战。 果然还是找点话题吧。白木汐想。说起来, 她之前听说有那种cp物料是会两个人一起看双方出演的剧或者综艺, 然后录下观看的反应,好像是叫做reaction来着。像这样双双沉默的reaction应该是不会有人看的吧,虽然她们现在也没在录就是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总觉得脑子里在咕噜咕噜的转,至少得负起把氛围搞成这种零下冰点的责任来吧,得快点想想能说些什么才行。快点,好好想一想。 我们现在两个人中间隔的距离好像能再坐下一个人,danger。哈鲁好像比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瘦了一点,safe。《花季与你》里你最喜欢哪个选手呢,safe。之前你说哈鲁也想我,意思是在我们没见面的这几天里,你自己同样在想我吗,danger,danger,danger。 怎么办。总是想到危险的选题。 大概是因为刚刚答完非常危险的问题吧。白木汐想。可是没办法,面对危险的时候就避开,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刚才,在玄关的时候,沈柊直视着她轻声问:‘暂时没找到地方的话……那要搬到我这里来吗?’ 像是对视游戏一样的窒息感又涌上来,沉甸甸地坠到胃里。但对视游戏是不允许触碰肢体的,而现在她的手腕被捉的那么紧,如同被死死铐住一样的错觉,让人无路可逃。 没有错,这次沈柊确凿无疑地越过界限了。 白木汐这么想着,轻声回她说:‘不了吧?’ 一起吃饭然后来她家看哈鲁可以,做她的老师教她弹吉他也可以,因为朋友也会这么做所以是安全的。合作cp说实话有点微妙,但只要白木汐能清楚地认知到这只是份需要在镜头前作假的工作就可以,所以也勉强算是安全。 但无论怎么想,搬到同一屋檐下住都是不行的吧。白木汐想。很危险。 自从和沈柊重逢之后,白木汐总会下意识地在脑中把和沈柊的所有相处都划分成两派,要确定这样是安全的才可以继续做,不想要重蹈覆辙。她这么想着。 说实话,如果她能够干脆利落地把沈柊抛在脑后,从此一辈子都不再联系她不再彼此打扰的话,那一定是条更加省事更加轻松的道路吧。 可惜她偏偏做不到,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死了的心老实放在朋友的位置上,然后小心维持着这个界限。她想这样很快就会按部就班地走上正轨,四年多没见,现在本来就是重构距离感的最佳时期,事到如今,白木汐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告白失败了就觉得天都塌了一样的大一学生,她也确实没有再想和沈柊在一起。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被火烫过的孩子当然会怕痛,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柊好像突然开始想要闯进这层界限。 好奇怪。不明白理由。白木汐总觉得她和沈柊之间有什么地方微妙地错开了,像是彼此都在这场游戏里僵持住,这样下去的话,到底是试图守着界限的她先忍不住移开视线像以前那样逃走,还是试图闯入界限的沈柊先清醒过来,不再像这样莫名执拗地注视着她呢。 说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是她赢下这场游戏呢。 综艺下期的时间要比上期短一些,不知不觉中进度已经过半,白木汐只觉得自己半点没看进去,心思不明就里地围着旁边沉默的人转。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总该说点什么。 “沈柊。”于是她开口,打破僵持着的寂静,“你在生气吗?” 沈柊不常生气。因着她与生俱来那股生人勿近的氛围,以前在不熟的人面前也不爱笑,她很容易被误解成一直心情不好。但沈柊生气的次数绝不算多,且属于会倾向自我消化的类型。她本来就不太将感情外露,故而就算生气时也难猜,也只有离得近的白木汐能察觉到一点端倪,每每都带着甜食和千奇百怪的花样去哄她。这种时候的沈柊也好哄,半强硬地揉一揉她的脸央她笑一笑就能让她勾起唇角,嘟囔着去理二人在打闹中弄乱了的头发。 但对应的,某些时候沈柊也没那么老实。她有些时候是不会承认自己生气了的,这种情况往往都似乎是对着些细碎又刁钻的角度。 能想起来的是白木汐高一的那个情人节时,她在放学后被班里品学兼优的男同学塞来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男生涨红着脸说想让她帮忙交给沈柊,说完就害羞地匆忙跑掉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白木汐,只能眼睁睁在校门口看着对方逃跑的身影干瞪眼。在看到不远处来等她放学一起回家的沈柊身影时下意识把巧克力塞进了包里。 她那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沈柊的感情,但心里莫名觉得别扭,不想替人把这礼物给沈柊,又觉得收都收了不交出去不太好,回家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沉默寡言,让沈柊都觉察出不对劲来问她怎么了,被白木汐支吾着搪塞过去。 直到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白木汐才痛下决心要把巧克力送出去——虽然觉得情人节送巧克力真是太土了但这又跟她没关系、只是帮人传个东西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像捧炸弹似的捧着巧克力盒来到了沈柊门前,在敲门得到应允后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吞吞吐吐道:‘……沈柊、你想吃巧克力吗?’ 刚刚洗完澡,已经换上睡裙的沈柊转头看来,清秀无俦的面上显出些讶色,又很快变成隐约的笑意,说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今天回家的路上都不怎么理我的吗?’ 她说着向白木汐伸出手,白木汐别别扭扭地把巧克力交出去,沈柊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边接过去一边说,语气绵软柔和:‘确实是有点想吃甜食了。’ 那盒巧克力一看就价值不菲,沈柊接过后应是也意识到了,她仔细看了看包装,略带疑惑地问白木汐:‘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在旁边木头似的站着的白木汐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被误会了,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这不是我的,是我同学的。他说让我帮忙给你。’ 沈柊准备打开包装的动作一顿,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安静地把手上的盒子放到了一旁。 虽然沈柊事后根本不承认,但白木汐十分确定她那时就是生气了。毕竟那一晚上乃至第二天沈柊对她的话都非常少,几乎到了非必要不说话的地步,比刚刚和白木汐认识时还要更过分——至少那时沈柊还是在有礼貌的保持社交距离,而这次就能明显看出这人就是心情差的不想理她。几乎就差在额头上写上“生气”两个大字了,生怕她看不出来似的。 那次给白木汐吓得不轻。而她其实不太确定沈柊生的是什么气,只能猜测大概是因为她贸然收了别人的东西。到最后是以她真的去买来了巧克力赔罪、并再三保证再也不会收其他人的东西带回家来告终。 到现在也是没什么进步,白木汐依然不太清楚沈柊现在在生什么气,而沈柊的否认也一如既往:“没有生气。” 白木汐开了腔胆子也大了,转头去看沈柊,坐的明明是同一个沙发中间却隔了得有一臂远:“那你怎么都不说话?” 沈柊沉默半晌,也向她看过来,就在白木汐觉得她要说出句“木汐不是也没说话吗”来的时候,沈柊却低低说道,“有点饿了。你要不要吃东西?” “……” 说的话和上文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白木汐看看已经快九点的时间,愕然道:“……现在?” 沈柊点头,淡淡道:“就在家随便做点东西。” 白木汐更吃惊了,一下子把之前那段沉默都忘到一边,说话还不小心打了个绊:“在家……你、你会做饭?” 她这态度很明显让沈柊不太开心,沈柊看她一眼,倏地站起身来,把白木汐和趴在她脚下的哈鲁都吓了一跳。她反手轻巧地用腕上的皮筋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垂眸看着白木汐,言简意赅道:“会煮面。” 不得了。沈柊会煮面了。 不怪白木汐这么动摇,毕竟沈柊尽管在诸多事上都是完美超人,但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没见沈柊做过饭。两个人的家庭条件都不错,纵然是白木汐的父母都不在家时也会安排阿姨来照顾她们俩的饮食起居,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她们自己下厨的必要时候。 而沈柊当年大学刚刚开始独自在外住的时候对吃的也很不在意,属于能将就一顿是一顿。她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反而是白木汐看不下去,破天荒第一次下厨,硬是笨手笨脚地给她煮了碗面出来。味道还是中规中矩的能吃,但很可惜的是第一次煮面没能把握好面的分量,盛出来满满一大碗还冒尖,白木汐看着心虚,跟沈柊说吃不完就算了,结果一个没注意沈柊不声不响地把整碗面都吃干净了,撑得直皱眉。 现在看来,沈柊也同样存在把握不好煮面分量的毛病,偷偷跟到厨房的白木汐眼疾手快捉住这人打算把半袋面条倒进锅里的手,友好地提醒道:“……多了。” 沈柊顿了顿,表情十分镇定地说:“两个人的份。” ……也不知道在嘴硬些什么,白木汐硬是把面抢过来,指着包装袋上的说明给她看:“‘一人份一小把即可’,你知道一小把是多少吧?” 她这话问的实在只是出自纯粹的好心,但沈柊只保持着沉默,白木汐不禁担心起她会误解成自己在嘲讽她,于是不等她回答就自问自答地将手圈成一个小圈给她看:“就是这么多。” 沈柊默默将目光落到白木汐手上,虽然这个词用在沈柊身上有点奇怪,但确实看起来有种……懵懂的感觉。 白木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手上那已经打开包装的面条,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刚刚才撕开的。 “……沈柊,”下意识带着面往后缩了缩,白木汐试探道,“你以前……煮过面吗?” “……”沈柊沉默半晌,泰然自若道,“煮过。” 她骗人! 白木汐震惊,想着沈柊现在竟然会说这么明显的谎,随即听到沈柊轻声补充道:“……之前有场戏要拍做饭,就在片场学着做过面。” ……错怪她了,好像确实勉强能算是煮过。白木汐拖着长音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架起来烧着水看起来非常崭新的锅,又扫过一旁很齐全但根本还没开封的油盐酱醋们,委婉问道:“那在家里有试过吗?” “……” 沈柊不说话,安安静静看她。白木汐默默点头,又问道:“顺便问一句,你当时在片场做的是什么面?” 这个问题沈柊能答,应得很快:“鸡蛋面。” 白木汐觉得听起来挺安全,认同地点点头:“那你家有鸡蛋吗?” “……” 沈柊不说话,别过了头。 白木汐也沉默,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只吃白水煮面的话、是不是有点……” 她话说到一半,沈柊啪地一下从她手里把面抢了回去,白木汐生怕她一扬手把整袋子全倒进锅里,好在沈柊没这么做,转身就把烧着水的火关了,把面也放到一旁,转身再向白木汐看来时很难说清她眼里是什么情绪,只看了一眼就闷闷移开了视线。 “……现在去买。” 白木汐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离开了厨房,眼睁睁看着沈柊开始穿外套才难以置信地迟钝道:“什么?” “鸡蛋。”穿好风衣的沈柊转头看来,哈鲁似乎嗅到了外出的气息而精神起来,高高兴兴地在她脚下蹲着,而沈柊的眼神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清冷自若,她淡淡一抬头,道,“现在,一起去买吧。” * 也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在有点微凉的夜风里,白木汐牵着哈鲁站在小区超市旁,看着零星走过的人发呆,一人一狗相对无言。 白木汐有点坐立不安,她蹲下身去,哈鲁很配合地看向她,黑亮的眼睛单纯率真,热情地想凑过来舔她几口,被白木汐笑着制止住,抱住它的头一顿揉搓。 笑闹一会儿后感觉轻松不少,白木汐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有点茫然地轻声说道:“……哈鲁,沈柊之前也会这样、说出来买东西就出来的吗。” 哈鲁忙着哈哈喘气,没理她。 “以前她出来的时候会带你吗?”自顾自地往下说,白木汐抿了抿唇,“但想想之前可不像现在这样有人能在她去买东西的时候牵着你,那应该是不会带着的吧。” 哈鲁忙着闻旁边水泥地夹缝里长出来的一朵小花,没理她。 简单来说,现在沈柊正在旁边的超市里买鸡蛋,而她在和哈鲁一起等沈柊出来。 沈柊要出来买鸡蛋的意愿很强烈,白木汐根本没拦住她,而哈鲁想跟出来的意愿也很强烈,白木汐只好负责牵住绳子。于是在禁止宠物入内的超市门口犯起难来。 最终是沈柊一副清淡样子伸手过来拂过她的发梢,交代说:‘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出来。’ 说完就转身进了超市,清瘦纤长的背影实在很适合在杂志或街拍里出现,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这人正在去买鸡蛋的路上。 白木汐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就算沈柊把口罩戴的很严实,也和她说过这个小区住的艺人很多,安保措施很好,不会有人拍。但白木汐还是担心,万一沈柊碰到粉丝怎么办,她拎着鸡蛋怎么给粉丝签名?传出去别影响到她的形象吧?毕竟沈柊看起来就是那种冰山美人的形象,这么一想她不会煮面也很正常—— ……很正常,那为什么沈柊现在突然想要煮呢? 困惑后知后觉地浮上心头,白木汐愣愣回忆着刚才的一系列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是齿轮错位一样的不契合。一开始还在因为她拒绝了搬过来的邀请而生闷气,转头就又提议下厨煮东西吃,要说沈柊是在这段时间里平静地自我消化完不再生气的话白木汐是不太信的,真要这么容易,她当初就不会因为那盒巧克力吃了两天的苦头了。 但这么想起来,又总觉得好像有一点脉络可寻。白木汐想。住在一起,和一起煮面,好像有一些可以联系上的地方。 “怎么在发呆。” 身前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哈鲁反应比白木汐更快,立刻竖起了耳朵站起身来,白木汐抬头便看到沈柊向她走来,在夜色里都显得在发光的人,长长眼睫上像盛着皎洁月色,她停在半步之外垂眼看来,声线柔和:“买了冰淇淋,回家吃吧。” 拒绝的话有千百种。三月份的天气不算暖和,艺人九点之后不应该吃零食,自己的胃最近状况也不太好,但白木汐一句都没能说出来。她满心只记得刚刚听到的话,满眼只看得到月亮一样的人,她感受到困惑和迟疑,于是轻声问道。 “……沈柊,为什么你会突然想煮东西吃?” 她是下意识这么问的,但沈柊的沉默却显出些不寻常。白木汐就这么抬着头看她,总觉得像是错过了站起来的时机而无法动弹,那双从高处投来视线的眼睛含着细碎的一轮月光,合着沈柊身上经年不换的桧木香气,编织出一张绵密的网,很轻易地就能让她动弹不得。 先动起来的人是沈柊。她不作声地将手上的袋子往前递出去,用晃动着的塑料袋浅浅贴了一下白木汐的脸,惊得她往后一缩:“……好凉。” “因为是冰淇淋。” 沈柊答得一本正经,将幻夜一样的氛围打破,她说:“先回家,其他事吃完饭再说。” 白木汐还有点发愣,而上方紧跟着又轻飘飘落下一句:“还是说是胃又难受了,要我抱你才能站起来吗?” 曾经无数次蹲着缓解胃难受时被眼前的人半环着站起身的记忆在脑中苏醒,白木汐一跃而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走吧。” 沈柊不动声色地眨眼,轻缓应道:“嗯,回家。” * 沈柊这次出去把东西买的挺齐,食材和缺的厨具都补上了。但看她站在锅前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的架势,白木汐最终还是没敢让她动手,自己叮叮哐哐做了两碗面出来。 被推去帮忙洗菜的沈柊有点闷闷的,盯着面前卖相不错的面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后来练过?” 不用去问也能知道她是在说哪个“后来”,在回忆方面能这么快搭上线也不知是不是好事。白木汐默默夹起根青菜嚼嚼,咽下后含糊道:“……在国外的时候,多少会了点儿。” 沈柊于是陷入沉默。那段时间在她们之间是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重逢之后也很少聊。其实也没有约定过不许去提之类的话,只是白木汐总觉得说不出什么来,那四年对她们来说像是停滞的,滞涩不前的,不够绝对的空白带来半吊子的决绝感,让她很难坦荡地去和沈柊提起。 话题很快被岔开,沈柊开始问她一些回国之后的事情,白木汐觉得轻松,慢慢地回她。出门时暂停的综艺重新点了开始播放,哈鲁在角落里和沈柊给它新买的玩具较劲,顾虑着两个人的身材管理而没煮太多的面在闲谈的氛围里渐渐吃干净,是安宁的,令人舒适的氛围。 吃完后没拗过沈柊,将碗交给了她去洗。白木汐惦记着她没做过这事,就不远不近地倚在门口看,沈柊也不赶她,一点点将洗净的碗擦干,说:“白天的时候,叔叔阿姨联系我来着。” 很快意识到是在说自家的爸妈,完全没收到信息的白木汐稍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接道:“没找我,是怎么了?” “说是过段时间他们会来南城玩,到时候有空请我吃饭。”沈柊转身瞥她一眼,淡淡道,“然后说木汐在综艺里那样子不对,让我别往心里去。” “……” 合着他们还惦记着这事呢,白木汐哑口无言,干干道:“……有那么不对吗。” “还好吧。”沈柊若无其事地应,“除了完全不肯看我,其他的都还算中规中矩。” ……明明那天录制完还跟她说“大体上都表现的很好”来着。果然那时候是刚刚重逢的客套话吗,还是说怎样、“没看沈柊”这件事就是导致她只能用“大体上”这样的词来评价的原因吗。 白木汐觉得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一定没什么好事,好在沈柊也没继续深追,很快洗完了碗转过身来,温声问她:“冰淇淋要现在吃吗?还是再等一下?刚吃完热的就吃冷的,好像会对胃不太好。” 老实点了点头,白木汐应道:“嗯,那就等下再——” 说出口的话太过自然,反而猛地让白木汐意识到某种异样。她下意识止住了话语,心头慌张地乱成一片,愣愣对上沈柊微带着疑惑的探询视线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不对劲,这个氛围、顺着沈柊的步调走的太远了。 一起做夜宵,发现没食材了之后一起下楼去买,牵着狗在超市门口等里面的人,等到之后她递来在预料之外买来的冰淇淋,说回家之后一起吃吧。 那时候就察觉到异样,但问出的话又被堵回来,沈柊说,先回家,其他事吃完饭再说。 回家。 含混又暧昧的字眼,又是沈柊刻意这样去引导,很容易就让人有种在这里和沈柊共同生活着的错觉。 最致命的是,她曾经真的和沈柊在一个屋檐下住过很久,很久。 “……” 白木汐定定望着沈柊,一旦察觉到异样就会意识到,沈柊在今晚的所有看似的避而不谈不过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追问,关于最初在玄关时的那个问题,沈柊得到拒绝的回答,她当时什么都没说,但她似乎没觉得应该、也不打算接受。 “……沈柊,”现在也算是顺着她的意思,在吃完饭之后才问,白木汐轻声道,“你在想些什么?” 原本安宁又舒适的氛围在她后退的这步里重新凝结起来,她们重新回到泾渭分明的状态。而沈柊定定看着她,眸光微动,不知是不是白木汐的错觉,竟觉得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怅然的弱态。 “我在想,”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白木汐才看到沈柊轻轻张开了嘴,她没有移开视线,缥缈如雾般的目光只落在白木汐面上,薄唇微动着,轻声说。 “……我在想,如果像这样提前尝试一下的话,你是不是就有可能会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进而同意搬过来呢。” 如鲠在喉一般的阻塞感。白木汐抿紧了唇。 天方夜谭一样的话,完全的示弱,这话说的多迷茫,多不像沈柊,白木汐觉得茫然,她下意识问:“……为什么?” 对面的人仍然用那样琉璃似的眼睛看她,白木汐莫名不敢对上眼神,但她意识到现在不该移开视线,于是压着声音继续说道:“你不用在意这种事的啊。” “沈柊,像一起住这样的事……我以前确实是说过。”她尝试去组织语言,笨拙地说,“但那只是当初年纪小说的傻话,我那时候、什么事都很容易想当然。到了现在……你不用再当真的。” 时过境迁,曾经真心的愿望到现在已经变成避之唯恐不及的猛毒。白木汐觉得有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关于沈柊。而沈柊似乎也一样,对关于她的事同样没有想的多清楚。 白木汐轻吸了口气,轻声道:“沈柊,你觉不觉得……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很着急?”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事物追逐着一般靠近她,维持着的“恰当”距离被轻而易举的打破,这样沈柊却仿佛还是嫌不够,焦躁的,一反常态的,她注视过来,强求白木汐也一样地注视着她。像是有鼓点在身后追,稍慢上一步就会失去些什么的惶然样子。 “……” 就像现在的沈柊,望过来的眼神隐忍安静,像是不安的鹿,她低声说:“……我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我可以不必当真呢。”没给白木汐思考的时间,沈柊很快继续说道,声音似有些微妙的颤,“……为什么不应该是木汐你、像以前的你那样,把一起住这句话当真呢。” 听到那个关键词的时候,有种隐隐的晕眩。 她今天的身体状态不错,刚刚还吃了夜宵,胃里是暖的。但不知为何,还是会觉得内里有某个地方冷了下去,一点点地,不容置喙地,变得寂静冰凉。 “……以前的我?” 梦呓一般,白木汐轻声重复了一遍。 像是念了禁忌的咒文,然后有另一个自己抽离出来,比现在的白木汐更加稚嫩一些的,眼神更热烈一些的,她安静站在一旁,是流离的幻影,随着白木汐的声音渐渐低下头去。 “……抱歉,好像有点记不起是什么样子了。” 声音很冷静,白木汐这么说。 * 准备离开沈柊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白木汐把鞋穿好,沈柊在玄关看她,低声问:“不可以送你回去吗?既然已经在合作cp了,那就算被拍到也没什么吧。” “说什么呢。”白木汐戴上口罩,向她笑笑,“不管合不合作,在这个时间被拍到的话都不太好吧。” 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浅显道理沈柊当然知道,她显然只是在凭着意气说话。对面人此时的沉默中有点赌气的意味在,白木汐其实觉得自己装作没发现才是最妥当的,但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别生气了。” 沈柊眸光微动,侧过头去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简直是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布丁被当场逮到还硬说自己没吃的明显谎言,白木汐不合时宜地想笑,幸好戴了口罩能遮住她此时的表情。 沈柊现在气压有点低,但白木汐反倒在把话说出来后感到轻松。她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再说的明白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不客气地向沈柊说:“我都还没有生气呢,你这人反而生气了还不承认。” 见沈柊用“你生什么气”的眼神望来,白木汐看了半晌,冷不丁伸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绷着的脸。 “要我像‘以前的我’那样,这种话以后都别再说了,沈柊。” “过去四年了,以前的话这样子碰一下应该是很普通的事吧,但现在……我觉得这已经是极限了。” 被唐突触碰到的沈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面上呆呆的,白木汐说着收回手,语气放的随意,似闲聊般说道:“虽然现在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也可能没放在心上,但别忘了,以前的我……” 她顿了顿,续道:“……在不同的意义上喜欢你。我是说以前。” “所以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比较好,都过去了,”白木汐轻声说,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我们就把彼此当成是新认识的普通朋友,重新开始相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话音落下后没有得到回应,沈柊只是安静站着,目光垂的很低,眉眼也低低压着,白木汐看不出她此时是什么神情,耐心等了片刻后向她道别:“那我先走了?” 能看到对面人瘦削的肩膀随着她这句话稍绷紧了,像是想做出什么反应,最终却没有动作。白木汐不动声色地扫过沈柊抿紧的唇线,温和地轻声道:“那就再见了。” 她转身离开,无声地关上了门。 * 向被经纪人安排来接她的助理致歉说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白木汐坐到车上,认真考虑着什么时候得去买辆车,不然太不方便。 驾照还是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考下来的,本来还想着上了大学之后可能有机会借爸妈的车载着沈柊去自驾游之类的,哪能想到自己上了大学没多久就会出国。 也是时候要把买车提上日程了,最近晚上出来的勤,不然每次来沈柊这里都要麻烦人来接也有点太—— ……这么说起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沈柊家。 也是有沈柊在她那一番话后醒悟过来的可能性的吧,白木汐想,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的话,沈柊是不是就终于会从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视游戏里脱身出去呢。 之前还在想说沈柊想要的是什么,现在看来也很简单,好像是想要回到以前那样的相处方式。非常单纯的思考方式,想必沈柊是觉得既然白木汐已经回来了,又有想要重归于好的意思,那就应当像以前那样子,毫无阻隔的,亲密无间的。 怎么说呢,在沈柊眼里,果然还是在把以前的那些相处当做是朋友之间的交际吧。 真遗憾,白木汐半靠在窗户上,沈柊想要的是她手上没有,也就没办法给出去的东西。 白木汐当然不是像她那么想。也没办法把当年的自己对沈柊喜欢的心情和实际上的相处行为拆开。当年的白木汐就是喜欢沈柊的白木汐,是确定的,是过去式的,是不会再出现的。 至少要把这点看清吧,意识到之后就快点记住,沈柊。当年被你当做朋友的白木汐就是喜欢你,不管往事再怎么翻篇,这段故事就是在那里,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然后,就不要再向现在的我寻求以前了。 明明现在是彼此都打算去做朋友的关系,还那样做的话…… 不就显得我以前的那段感情、和现在的我,都像个笑话吗。 其实说开了就很好,也并没觉得多么心情沉重,但在想到“笑话”这个词时,心底还是生出些遥远空洞的麻木钝痛。夜色果然容易滋生负面情绪,白木汐打开手机想要转移心情,却看到几分钟前林北刚刚发来消息,是一条微博的截图,赫然是关于她和沈柊。 应该是她们的cp粉发的,从节目里截下来的图,但截的很好,图里的她低垂着视线,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然地绞着手指。而旁边的沈柊转头看她,眼神柔和又专注,很容易有种缱绻的错觉。 配文只有一句话:“我不看月亮。” 这条微博该是出圈了,看数据转发已经破万,评论也是大四位数,林北紧跟着发来消息:怎么样,被月亮看着,会紧张吗 白木汐盯着他的消息看了半晌,在屏幕快要自动熄灭前重新按亮,慢慢打出回应。 白木汐:不是的 白木汐:月亮没有 第二句话打了一半就停下,白木汐顿了顿,很快将整行删去,屏幕上只留下一句孤零零的“不是的”的回复,看起来没头没尾,林北也发来疑惑的表情,但白木汐却只说没什么,很快岔开话题。 到了宿舍门口,白木汐走下车,望着漆黑的天幕呼了口气。 今天是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却格外皎洁明亮,高高挂在那里,是不变的清辉皎皎,看起来温柔可亲,触手可及。 不是的。 月亮没有看我。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白木汐安静看了半晌,低头走进了宿舍楼。 第22章 那天晚上分开之后, 白木汐大概有五天没和沈柊联系过。 算是重逢以来分开最长的时间。倒不是说她故意想躲着沈柊,只是那天最后到底算是不欢而散,白木汐确实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她的心情其实反而比之前更轻松些。终于搞清了沈柊近来的行为目的, 也把自己想说的都对沈柊说了出来,白木汐的意愿很清楚:做朋友是可以的, 但她不可能再回到像以前那样子。 现在的白木汐已经没什么顾虑, 把主导权交到沈柊手上, 如果这次沈柊愿意听进去她的话改变想法的话就万事大吉, 如果沈柊觉得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要做朋友的话那也可以, 只是刚刚谈拢的合作关系解除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但和她们俩带着迥异的心情去勉强相处比起来, 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像是在说完供词之后平静地等待宣判一样, 白木汐不能说完全不在意, 只是事到如今, 她能做的也就到这里,再多想什么都没有用。 但不知怎么的, 沈柊在这五天里也同样没有找过她,白木汐最初的两天还会有点惦记着,后来渐渐投身到忙碌的艺人生活中去,也就不再去想。 像这样谁也不提, 默契地渐渐疏远彼此也是种选择, 但是…… 白木汐到现在终于开始真切地后悔起自己当初的决定来。或许不应该答应和沈柊合作cp的, 更不应该答应《花季与你》邀请她继续参加录制的工作。 但不管怎么样, 她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份共同的工作, 想躲也躲不开。 “喂——木汐!” 左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白木汐下意识回过头, 却看到左边空无一人。她立刻反应过来, 半带嫌弃地往右一看:“……林北你幼不幼稚啊。” “再幼稚你不是也上当了吗,那只能说明你也一样幼稚!” 说着完全说不通道理的胡话,林北堂堂登场,高高兴兴地和白木汐一起往楼里走,一边走一边唏嘘:“哎呀,没想到我还能再回《花季与你》录制,感觉是沾了你的光——啊、不会现在已经开始有摄像机在拍了吧?” “不知道,但我建议你少说两句。”白木汐看他一眼,“我们都一样是被邀请来的,对吧?” “我知道我知道。”林北从善如流地点头,笑眯眯地问道,“我是被何颜导师邀请来的,那木汐你是被谁邀请来的呀?” “……” 白木汐默默转过头,完全不想理他。这人明知故问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精湛了,根本就是仗着可能有镜头在拍就开始胡说八道。 今天是《花季与你》第五期的录制,她从这期开始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常驻嘉宾,节目组给她想出的名目是作为“导师邀请来的帮手”来重返节目。而为了不显得她独个儿出现突兀,还特意一视同仁地在过往四期的飞行嘉宾中选出了林北和另一位作为其他两位导师的帮手出现,可谓是很大的手笔,导师团空前豪华。 业界的明眼人大多都能看出节目组这个调整是看上了白木汐和沈柊的化学反应带来的商业价值,其他两个人只是烟雾弹,但林北是无所谓,他反而挺开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和白木汐见了面,笑嘻嘻地宣称:‘以后我可就要在现场看你和沈柊姐的互动了!你再也不能拿‘是剪辑拼凑出来的’这种借口来糊弄我了!’ 去好好工作啊。 听着有点无语,白木汐稍稍正了面色,对他说:‘……录制会怎么样先不管,这些话你以后还是别说了,我对沈柊真的已经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察觉到她的语气郑重的不寻常,林北也收了声,看看她的面色,‘……吵架了?’ 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一些认识不同。白木汐摇了摇头,说道:‘我最开始不就是这样跟你说的吗。只是你不相信。’ 眼神像是在说那我当然不信,林北瞥她一眼,试探道:‘真的不喜欢她了?’ ‘你要是在说恋爱方面的,那就没有。’ ‘那还组cp?’ ‘那时候状况很复杂,说实话现在有点后悔,但说到底只是工作上的营业关系而已。你自己不也一样有和男艺人的同性cp吗。’ ‘……那如果沈柊姐和别人在一起了的话?’ ‘……恭喜。结婚的时候会包个大红包的。’ ‘……’ 没能从她的表现中看出什么端倪,林北迟疑地上上下下看了她两圈,最终还是没有把话完全说死:‘我知道了,这种调侃的话以后私下会少说的……但如果让我看到什么破绽、我可是不会当没看见的啊?’ 哪来的严格考师。白木汐默默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林北又补上一句:‘那如果是在镜头前呢?说说你们两个的事应该也可以吧,就算是帮你们cp营业——你们现在热度这么高,我去录制之后对这事一点不提才更奇怪吧?’ ‘……随便你。’ 当时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到底是有多想说啊。但白木汐后来也意识到,林北大概是把这当做一种试探的手段,她越是搭理他可能就越正中下怀。 回到现在,白木汐于是没理林北,只一门心思地往录制厅走。她和林北两个年纪辈分小的来得早,现下还有相当多的时间,足够他们做完妆造后再最后好好准备一番。两个人现在都是有单人化妆师的人,第一次和白木汐一起录综艺的林北格外欢快,在要分开去化妆的时候还有点惋惜:“我们俩不能在一间屋子里化妆吗?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吧——” 他说着突然噤了声,白木汐拒绝的话都在嘴边了,她疑惑地皱起眉:“怎么了?” “……果然还是算了,我们各自去化妆吧,不然太麻烦了。”林北破天荒干脆地放弃了,露出爽朗的笑容的同时突然凑近过来压低了声音,被拍到的话应该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只有白木汐知道他的语气格外恐慌,“沈柊姐!刚才沈柊姐在那边瞪了我一眼!” “……” 白木汐下意识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沈柊离开的背影,看起来也是在去做妆造的路上。只瞥到一眼就又被林北扯回来:“你别回头回的那么明显啊!万一被发现了不就知道是我在提醒你了吗!” ……那又怎么了,搞的像做贼一样。白木汐颇无语地听着林北一连串地嘟囔着应该是刚才的话被听到了才会被瞪吧果然沈柊姐跟护犊子一样护着你呢,默默反驳他说应该只是你太吵了所以被瞪了而已吧,然后不顾林北的愤慨转身离开了。 说实话,今天来录制的路上她有点忐忑,毕竟在那之后都没和沈柊好好谈过,结果一上来就是要一起录节目,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早点来还能做做准备,哪怕只是心理准备也好。 结果谁知道沈柊也来的早。她记得对以前的沈柊来说早起是件很困难的事——沈柊平时总是那副很能唬人的冷淡样子,根本没人能猜到这人会非常讨厌早起,以前总是白木汐任劳任怨去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沈柊有点低血糖的小毛病,还得吃了东西才算是正式启动,像是台没有燃料就不肯工作的精密机器。 大概是在早起这方面有所克服吧,也不知道来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 总而言之,白木汐叹了口气,希望这一天能过的平稳一点吧。 * 距离做出这样的祈祷还没过去一个小时,白木汐的心境已经不怎么平稳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休息室门口的人,刚刚化完妆的白木汐愣愣眨了眨眼,招呼的话都忘了说。而沈柊淡然地向她身后指指:“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 她这才回过神来,向后让开,沈柊跟着她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离开始录制还有一段时间,白木汐之前刚和助理说过想独自待着,所以现在休息室里只有她和沈柊两个人。沈柊站在休息室中间,她今天穿了件白色丝绸制衬衫,款式宽松,垂坠感很好,本来是偏中性慵懒风的打扮,但却硬是让她穿出种新雪似的冷冽来。 化了妆的人看起来更加冷质,是有攻击性的美貌,随便一抬眼都让白木汐呼吸一滞。 ……怎么说呢,感觉沈柊心情一般的样子。 明明没有做亏心事,白木汐却觉得忐忑起来。沈柊来找她想也知道和之前那天晚上的事脱不了干系,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很微妙,今天的录制已经迫在眉睫了,如果……如果聊崩了要怎么办? 白木汐想着就默默转到不知道算是悲观还是乐观的方向——还好沈柊是个演员。就算真到了关系更僵的地步,大概也不会被人在明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吧…… “我想了很久。” 想到一半被沈柊的声音吓了一跳,白木汐向沈柊看去,看到她正低低敛着眉眼,声音也显得沉:“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认错认的很干脆,白木汐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只能含糊地说着“也没有”之类的话苍白地接下。而沈柊不知听进去多少,表情仍没什么变化:“……我反省过了,类似的越界的事我会注意不再犯,但是……” 冷凝的气场突然出现动摇,沈柊眼睫轻颤,轻轻吸一口气:“……我十七岁认识你,木汐。” “除了父母之外,我没有和你之外的其他人保持过这么长时间的交集。我甚至在你家住过那么些年,房间挨着,早上起来和晚上睡前都能见到你,我也很喜欢叔叔阿姨,他们之前还和我说下个月要来南城,到时候想请我和你一起吃饭……” 她的语速不快,慢慢地说,内里像是蕴着某种厚重的感情,让白木汐渐渐感觉空气变得沉重,难以发声,只能沉默地听沈柊说完,向自己看来的那双眼睛竟显得有些无措。 “……要怎么做?”看起来是真的在困惑,沈柊轻声说,“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和你做新认识的普通朋友。” 最后几个字咬字咬的很沉,白木汐心头一跳,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那天晚上说过的话,确实是有这么一句。 ‘我们就把彼此当成是新认识的普通朋友,重新开始相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 一直以来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觉得说的有哪里不对,但面对沈柊的疑问,白木汐还是陷入了词穷。 ……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说的很清楚,更何况她也没有过和现在的情况类似的经历。就像沈柊说的,距离她们认识都快过去十年了,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和刚认识的时候大相径庭,人生的履历上都浓墨重彩的、难以忽视地大大写着对方的名字,人又没办法很轻松地失忆。 “……不用想的太复杂,也不是说真的要把过去割舍掉完全不能提才行,”斟酌着开口,白木汐笨拙地组织着语言,“我当时的意思只是想说让你不要太想着要和从前一样,我们可能是、应该摸索一下要怎么相处……” 絮絮地说了很多,虽然总感觉词不达意,但能这样对上话就是好的开始吧。白木汐这么想着,听到沈柊低低地嗯着回应,又突然问道:“……普通朋友的话,可以合作cp吗?” 这个问题倒是在白木汐的预料之内,应道:“……其实是稍微有点怪,但现在都已经要开始录节目了,临时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变动。” “到这种地步,估计在《花季与你》整季录制期间我们都得暂时保持合作关系了。我是觉得算是在镜头前的工作也还好——就当是演戏也可以。” “……你觉得呢?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那等会儿节目录制的时候我们还是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用。” 立刻被否了,沈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慢慢摇头:“……确实只是工作而已,我录制的时候会注意,你就……像往常一样,自然一点就好。” ……好难,说是像往常一样,但这样的说法不才是最难的吗。白木汐有点犯难地想着。说到底她们现在时隔五天刚说上话还有点僵,怎么样才是和往常一样呢…… 看得出来白木汐有些困惑,但沈柊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她自己心里还有很多在意的事情没有理清,关于原来白木汐做过录制节目时和她保持距离的打算,关于怎么样不去太过在意以前,以及关于所谓的“普通朋友”。 是很奇怪的感觉。 那天晚上,白木汐走之后,沈柊独自想了很久。她本来就有失眠的老毛病,但那天更甚,到窗外的天色泛起亮时都没能入睡。 她理智上是能明白白木汐的意思的,无非就是往事已矣,不要过多在意。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好像没办法更清楚地去思考,思绪在白木汐的话之间飘来飘去,一会儿想着“普通朋友”,一会儿又想到“以前的我在不同的意义上喜欢你”。 不知为何,沈柊心头对白木汐曾经喜欢过她这件事总觉得模糊,可能是因为那个告白来的太突然、白木汐走的又太干脆,让她没有一段适应时间,直到现在才振聋发聩似的惊觉。她很快明白自己做了不讲理的事,关于她当做是理所当然的认知—— ……所以,沈柊朦胧地想,那时的热切、体贴、亲密无间,全都是喜欢她的白木汐才会有的吗。 那这么说的话,作为朋友的白木汐……会把这些全部收回去吗。 像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沈柊却想了五天都没能想明白。自觉做错了事的人甚至不敢去给白木汐发消息,或许是怕收到太过冷漠的回应,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发觉这个问题好像不该拿出来问白木汐。 “……木汐,”沈柊低低地唤,“你会和我一起摸索该怎么……作为朋友相处的,对吗?” 尚在思索着的白木汐应声向她看来,温和地笑了笑:“嗯。” 她看起来并不觉得不妥,更不像沈柊这样反应过度。沈柊迟迟地发觉自己似乎非常不喜欢普通这个词,尤其是用在形容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上,于是干脆就不再提,但不知是不是被连带上了,连只单单说朋友都开始觉得心头闷闷。 就连沈柊自己都不明白原因。她们以前没聊过这种关于二人关系的话题,硬要说起来的话,“朋友”这个词最开始还是她提出来的,在白木汐向她表明心意的那天,她无措地说,在朋友的意义上,我也很喜欢你。 明明现在只是换成了白木汐来重新声明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会觉得,这个词听起来这么生疏呢。 第23章 人生中第二次来做导师录综艺, 本来是很容易又紧张起来的,但由于录制前和沈柊这一遭,白木汐反而对录制生不出什么紧张心思了, 大概算是好事吧。 反倒是综艺老手林北比她更静不下来,在后台等着上场时一个劲儿地拐弯抹角问她:“刚才沈柊姐去你那了?” 在这种人多眼杂的综艺录制期间, 沈柊想避人耳目地从她的休息室进去再出来是件很难的事, 更何况沈柊看起来完全没有想避的意思。被工作人员看到了也很正常, 现在看起来是已经传开了。 大伙儿都对她们多少知道她们的cp关系, 故而倒也没人贴脸上来问个究竟。除了林北。 林北是真的急的不行, 在刚才三位导师还没上场的时候还能规矩地保持住不多听不多问的态度,结果沈柊一上台他就活泛起来, 在白木汐旁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就这事问个没完。白木汐看看不远处闪闪发光的摄像镜头, 觉得这副样子要是剪进节目里, 林北一定会因为太过烦人而怒掉一波粉吧。 “你理理我!”林北觉得自己为这傻孩子操碎了心, 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们俩之前就是吵架了对吧, 我看沈柊姐今天一开始心情就不怎么好。现在看着倒还行——和好了?可以正常录制吧?需要我在中间帮忙打圆场吗?” ……简直堪比对备考学生的关怀。白木汐默默叹了口气,姑且应下他的好意:“……应该还行,多谢你的关心,如果真有需要你随机应变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说完就传来了该他们上台的指示, 白木汐走在最后一个, 上场的同时就听到了比前面更大的惊呼和欢声。她下意识向导师席看去, 一下子和沈柊对上了视线。沈柊正坐的笔挺, 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这边, 在对视的瞬间勾起清浅的笑, 白木汐明显听到身边的林北长长倒吸了一口气。 看起来倒是确实比之前心情好了一些, 大概不是演技。没有继续对视下去, 白木汐装作理衣服低下头,刚才对视的那一幕大概率是会被摄像机拍下来的吧——这么想着,就总觉得心里有点复杂。 都是曾经来过节目的人,没有花太多时间在介绍上,三人很快走向各自对应的导师身边落座,白木汐在沈柊身旁坐下的时候欢声雷动,不管是观众还是练习生们都格外激动。场上每个人都知道这阵欢呼声的含义,甚至有个胆子大的直接喊了一声“柊汐结合”,听到的都笑而不语。氛围一时显得有些……心照不宣的暧昧起来。 白木汐没经历过这种氛围,着实有点不习惯。她拿不准现在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身体先于思想僵住了。而身边人沉默半晌,在欢呼声快要消去时突然轻声说:“我们好像被起哄了。” ……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白木汐想着沈柊对这样的体验应当也是很陌生的,这人又向来不喜欢哗众取宠的吵闹,于是苦笑着悄声回应道,“忍一忍吧。” 出乎意料的,沈柊摇了摇头:“……也还好。” 她说着又看向白木汐:“等她们以后看习惯了,应该会好很多。” “……” 这人在一本正经地说些什么呢。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解决办法,其实根本不还是打算放任的意思吗。 白木汐哑然失笑,但沈柊说的也不算错,像她们这样意外火起来的cp,这段刚刚兴起的时候自然热度最高。而其实现在cp粉里的大多数人喜欢的都只是她们在这段关系里的“人设”——指粉丝们以为的,可能并非她们真实的样子。所以如果她们在后续的相处中做出什么和“人设”不符的举动,那大概很快热度就会有流失吧。 她的人设是什么来着?白木汐回想着,记起好像听李明雨提过一嘴,说她是被漂亮姐姐撩废了的害羞小歌手……放过她吧。她那时候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在害怕,这基本上已经确定她会做出和人设不符的事来了吧。 直到这时,白木汐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她和沈柊合作cp后的第一场综艺录制。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镜头下,似乎是件比想象中更加危险的事。要注意配合沈柊才行吧。 她重新回到《花季与你》,像是来到春天。 * 《花季与你》在上一次录制已经有过一次淘汰,这次赛制上将进行新的分组。三个导师和对应邀请的帮手将带领三队进行比拼,练习生们将按照排名自行选择加入哪位导师的队伍。节目组一共给了三首歌,每个队伍都需要就这三首歌的不同风格进行排兵布阵,到最后正式比赛时由观众投票决胜。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头脑战,白木汐同情地想,选择加入哪个导师的队伍好像也是个技术活。更别提还有先到先得的名额限制,就算顺利加入了心仪导师的队伍,也很难控制自己的队友会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有运气要素。 她当时参加《为谁而歌》的时候赛制就比这边要简单许多,基本就是在一门心思的唱歌。她在心中感叹着要成为偶像的路果然不好走,冷不丁左边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这次学乖了,当场捉住了林北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冷眼看着这人哎呦哎呦地装可怜。 “我好心过来提醒你别走神,你就这么对我!”好容易挣脱出来,林北颇委屈地揉着手腕道,“怎么,刚跟沈柊姐分开两分钟就心思都跟着跑了吗?” 跟这人说话真是三句话离不了沈柊。 现在导师们正在做练习生分组前的准备,她和林北这种帮手暂时没什么事干,两个人正站在角落休息。腹诽着这种时候走走神怎么了,白木汐还是下意识看向正和两个导师一起站在不远处白板那里的沈柊,她正安静听主持人说着什么,不时轻轻点头,白皙的侧脸看起来沉静又专注,垂坠的宽大衬衫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身形更加修长,只单单站在那里就足够夺人视线。 白木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叹着气顶林北一句:“……我以前也说过了,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别的事?” “装着呢啊,这不是来找你聊聊,”林北不再调侃她,摸着下巴正色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我能教练习生些什么呢?” “……” 来上这种综艺的导师到节目录制都开始了才想起这种基本问题来,像林北这种粗神经的人生应该会少去很多困难吧。 白木汐有点无语,出于相识多年的微薄友谊没有数落他——毕竟现在数落也没什么用,很快就要录制再开了诶——她于是努力想了想,总之先窸窸窣窣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堆糖果:“……分你一半吧,兴许能拿去让女孩子们开心开心。”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完成了私下交易,林北先偷偷摸摸自己吃了颗,白木汐看看他,默默又从兜里拿出几颗塞过去,有点儿担心他在拿去讨好练习生之前就自己把糖吃完了。 她又想了想实际性的东西,友好地说道:“我觉得,至少唱歌就交给别人去教吧。” 尽管一直不肯承认,但多少有自己唱歌跑调的自觉的林北被她噎的一梗,很凶地说:“我也没打算教人唱歌好吧!我可是个演员、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只有演员才能教给她们的!” 白木汐看去一眼,茫然道:“比如说?” “……”四肢也不算多协调的林北一番苦思冥想,开口时底气不怎么足,“比、比如表情管理之类的……” 白木汐向他投去怀疑的视线。而这时旁边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节目助理喊着练习生们入场,两个人就乖乖地站直了不再说话,摆出一副阳光好少年的样子向练习生们挥手招呼。 “怎么感觉我们两个像门童似的,”林北一边笑的灿烂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另外那个导师帮手站在导师那边诶,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过去?” 白木汐转头一看,可不是人家那边已经和气的两人站在了一起,他们俩木愣愣的就显得格外突兀。而沈柊正看着她这边,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总之目光稍稍沉着,与她对上视线后定了半晌,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二人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引起练习生们一阵笑声。白木汐在沈柊身后斜半步处站定,稍赧然地对练习生们笑笑,还没对沈柊说什么,就听到沈柊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就没打扰你。” ……这话不知怎的,听起来好像有点怪。 看看那边主持人正在说选组规则,白木汐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借着沈柊单薄的身形挡去自己小半边身子,半凑过去轻声说:“下次直接喊我就好,我刚才是没注意到要过来。” 沈柊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过头来又止住动作,隔了几拍才轻飘飘传来一句:“……糖,还有吗?” 说的没头没尾,白木汐却心头一紧,也顾不上镜头什么的,转过头去仔细看沈柊的脸色:“怎么了?又低血糖了吗?” 她看着看着就确实觉得沈柊的面色有点苍白,一时间脑子里警报都拉响了,把口袋里剩的几颗糖掏出来往沈柊手里塞:“觉得头晕吗?不然我去和节目组说一声——” 被沈柊轻轻摇头的动作止住话头,白木汐担忧地看她,却见沈柊慢条斯理地撕开一颗奶糖含进嘴里,手上则不客气地把剩下的糖都揣进口袋,吐息间似有似无地带上糖果的微甜:“没有低血糖,只是想吃。” ……虚惊一场。白木汐松了口气,而沈柊接着她之前的话做了结语:“我知道了,下次会直接喊你的。” 她们这里刚才的异动已经被有些人注意到,意识到正在录制中不好说太多悄悄话,白木汐只好有点云里雾里地嗯了一声便揭过去。哪知道她身前的人正在想,原来现在她还是可以找木汐要糖的,不知道如果她是在林北之前全部要过来的话木汐会不会给。 仔细想来,沈柊之前就发觉自己对朋友的定义实在非常匮乏。她本就是对情感的需求格外淡薄的那种人,又是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的外表和性格,算起来白木汐还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就算她在娱乐圈这些年不爱与人交际的性子渐渐比以前收敛些,但能被她称作是朋友的人依然还是寥寥无几。 故而在听到要和白木汐做普通朋友的说法之后反倒是她先困惑起来,连可参考的对象都难找。 白木汐以前口袋里的糖都是为沈柊准备的。沈柊身体不算好,吃饭这方面又总不在意,低血糖的毛病就总也不好。十几岁的白木汐比她自己对她的身体还要上心,太阳晒多了都怕她不舒服,当她是捧雪一样的小心。 沈柊习惯于她的关心,而白木汐似乎也养成了随身带着糖果的习惯。只是几年过去,这些糖交付出去的对象无可避免地变得泛泛,沈柊看在眼里,不知道自己心头为什么这么闷。 但她却记着“普通朋友”这四个字,所以刚才在看到林北从白木汐那里接过糖的时候,沈柊想要出声却又硬是忍住。毕竟她自己对朋友从来都是距离感把握的很好的,如果那里不是白木汐,而是她的某个朋友的话,她想,那么只是糖果而已,不应该这么在意的。 明明心里想的很清楚,在白木汐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沈柊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突然开始担心自己这样子在白木汐那里算不算是越界。 ……和木汐做普通朋友,这好像是件有点困难的事情。 但现在又好起来,奶糖的甜腻在口中泛开,刚才那点闷就像是错觉似的消散掉了。看来还好,沈柊想,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是可以找木汐要糖,但不可以邀请木汐搬到她家一起住。 不愧是连沈柊都觉得这两件事的跨度有点大,她于是觉得还是得慢慢摸索,来摸清白木汐的界限……界限。 她其实不喜欢这个词。因为不管再怎么样,这都是在隐晦地提着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再近到以前那个程度了。 就算是到了现在,沈柊还是有点浑浑噩噩的。白木汐,她过去几年都没能见到面的白木汐,和以前比起来,这个人个子高了,更漂亮了,面对她的时候比以前拘谨不知道多少倍,连她想要主动靠近过去都被拦下来,像是多出一条从未见过的警戒线,只是意识到就让她心神不定地焦躁起来。 但白木汐却还是会随身带着糖,并在以为沈柊低血糖的时候,像十几岁的她一样不假思索地递过来,清澈的眉眼紧张又担忧地敛起。 思考混沌地纠缠在一起,沈柊只知道自己是愿意去遵循白木汐定下的规则的。其实还有很多需要想的事情,比如以前的事还可不可以再提起,又比如既然她现在对作为“朋友”的相处方式这样陌生、那当年她和白木汐之间的关系又该怎么称呼,但这都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沈柊不想再过一次那样的四年。 先留住她,沈柊想。旁的都是次要的,要先留住木汐。 那边已经准备开始练习生的反选入队,导师们的帮手会负责在白板上记录加入本队的练习生名字,首先要写上队伍的名字。白木汐正拿着记号笔一板一眼地认真写着“沈柊队”,对身后练习生们起着哄的“应该写柊汐结合队”只装作没听到,眉宇间却露出点不知所措的困惑。 沈柊安静看着,在她写完后突然拿过她的笔,在众目睽睽下,在白木汐茫然的视线中,她在白板的队伍名单上端正地写上“白木汐”三个字。 是她队里的人啊,她又没写错。沈柊扣上笔帽,转头看向白木汐,摄像机在拍着她们,而白木汐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过头去,像是对地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般一门心思地垂着眼,站的笔挺又僵硬,似乎打定主意准备继续当做听不到周围促狭但善意的哄笑声。 而沈柊——早在白木汐在舞台上登场、她听到身后的观众席响起欢呼声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她并不讨厌众人对她和白木汐的起哄。 看来这样也可以。沈柊在心里的笔记本上又记上一笔,是可以把木汐划到自己这里来的——至少在镜头面前可以。 沈柊不合时宜地庆幸起自己提出了和白木汐的cp合作,白木汐在镜头下似乎比私下对她更宽容,她觉得开心,又隐隐感到一些不明的复杂心绪。她感到困惑,克制地掩下去。 会觉得困惑大概也很正常。毕竟沈柊是在做着全无经验的事。全新的白木汐,全新的关系,或许还有她自己,也走上新的路。 这还是第一次,沈柊主动去接近一个人。 第24章 因着沈柊出人意料的小插曲,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热烈起来,连带着她们队的名额都格外抢手。 白木汐是没什么办法——这可是在镜头前,沈柊写都写上了, 总不能她再去擦掉吧,那这cp营业真是差的不行。而完全没商量就做出这种行为的始作俑者比她看起来淡定的多, 听着新一个练习生站起来中气十足地说“我想去柊汐结合”, 白板上自己的队伍名完全不是这四个字的沈柊气定神闲地点头:“欢迎你。” 只有白木汐在坚持, 独个儿在旁边默默鼓着掌小声跟着说“嗯嗯欢迎你来到沈柊队”, 努力试图把这个队名扳回正轨。 但收效甚微, 还被胆子很大的练习生调侃道:“白老师你耳朵红了诶。” ……真是太没威严了。白木汐抬手就想用头发把自己的耳朵遮住,还没动手, 正在记名字的沈柊就百忙之中投来一眼, 说道:“没有红, 她诈你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沈柊的提醒。总之白木汐抬起的手僵在半路, 又收获了一阵快乐的笑声。 就算是cp营业也应该差不多了吧。白木汐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半强行地从沈柊手中拿走了记号笔, 自己接过了记录的工作——这其实本来就是她这种帮手的工作,结果沈柊写了她的名字之后就顺势干到了现在,交还给她的时候还一副很勉强的样子——她这一直被贴脸ky的状况才有所好转。虽然刚才的营业是沈柊亲手发起的,但到底是声名在外, 基本没人敢去当面调侃沈柊。 进程过半才算是走上正轨, 白木汐挺郁闷地记着名字, 顺便狠狠瞪了旁边屡屡飘来意味深长视线的林北一眼, 深深怀疑自己看起来难道是那种很好欺负的形象吗。 她们的队伍是最先满员的。白木汐放下记号笔跟着鼓掌, 粗粗扫了一圈, 以她前几天好好恶补了解过练习生们的感觉来看, 人员素质算是相当优秀的。 也可以理解, 毕竟虽然这节目名目上在综艺录制期间是禁止练习生用手机的,但这种禁令很难做到完全实施,练习生们稍有门路就能知道她和沈柊的cp在节目播出后意外大火的消息——从刚才她们的反应来看也确实像是都知道了没错——那么她们的队伍当然会带上更多的热度,但还是要看练习生们有没有办法将这样冲她们二人来的热度转化为自身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先有热度才是一切的开始。白木汐不想抢练习生们的风头,但大概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对大家都好。于是在完成分组并各自带组前往大练习室的路上都老实跟在沈柊身后。脱离了刚才那种所有人都在起哄的氛围后,练习生们也没那么大胆子再去说什么,纷纷安静下来,在大练习室里很自觉地列了队,眼巴巴地看着导师们。 总感觉氛围太严肃了,白木汐看看练习生们,又看看旁边可能是罪魁祸首的沈柊。她正安静翻着她们组的人员名录,低眉浅目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氛围沉静。不想让练习生们留下沈柊不好相处的印象,白木汐发挥作用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沈柊,在她看来时悄声道:“你要不先跟大伙儿说两句?” 沈柊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领会白木汐的意思,但她还是很听话地往前站了一步,旁观的白木汐明显看到前排的练习生们齐齐一凛,忍不住闷笑了一声,惹得众人频频侧目,倒让氛围缓和了一些。 “……虽然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我是沈柊,是我们这组的负责导师。” 中规中矩的开场,沈柊徐徐说着,声音如清泉漱石般柔和清冷:“我在舞蹈方面算是熟悉,但对声乐没什么研究,所以请了木汐来做我的救兵。” “我们两个人会尽可能地给大家帮上忙的,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的话尽管向我们提就好。”沈柊说着看向白木汐,语气自然地说道,“找我们中的谁都可以,希望大家不要有顾忌或者太客气。” 话语中隐隐透出的信赖和熟稔让练习生们发出低低的一阵“哦——”来,沈柊顿了顿,突然又跟上一句:“像是表情管理之类的,我应该也可以帮到忙。毕竟我是演员。” 练习生们听个新鲜,白木汐却诧异地向沈柊看去,沈柊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仍以一副清淡样子退了回来,向白木汐说道:“该你了。” ……难道是之前她和林北说话的时候被沈柊听到了一点吗,演员真的能教表情管理? 其实本来没打算自己还要说话,打算沈柊说完就推进流程的白木汐一下子被架上去,只好无奈地学着沈柊刚才的样子踏前一步。她自己年纪没比眼前这些练习生大上多少,像这样做领头人似的发言总觉得不自在,于是只生涩地打着官腔道:“我是白木汐,是沈老师的帮手——” 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听到沈柊清冷的声音斜斜飘来纠正:“是救兵,白老师。” “……” 立刻就破功了。白木汐回头看看沈柊,对方却用一双无辜的漂亮眼睛毫无躲闪地看来,迫的她先败下阵来,在练习生们的几声闷笑中回过头去。 “……也没到救兵这个份上,沈老师唱歌也很好听。”她硬着头皮往下说,又紧跟着说道,“大家喊我也随便一点就好,不用……不用喊我白老师这么正式。” 明明刚才自己发言的时候还在喊她木汐呢。白木汐想,这可不就是明显顶她那句“沈老师”吗,奇怪的在意点。 她正打算再说两句,却看到练习生中突然乱起来,似乎是有人在小声交头接耳。白木汐觉得奇怪,示意地看过去,练习生们面面相觑一番,最终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小声问道:“……白、白白你难道是听过沈老师唱歌吗?” “……” 看着练习生们个个眼中都亮起八卦的光,白木汐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妙,半僵着转头向沈柊望去,果然见她好整以暇地弯了弯眉眼,眼中蕴起深深笑意,好意向她解释道:“我没在外界面前唱过歌。” 那这不是暴露了吗! 白木汐大惊失色,谁能想到沈柊进入演艺圈这么久都没唱过歌——不是都说演而优则唱吗、这人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么说起来也暴露了她这些年都没怎么关注沈柊的事,但这现在也不怎么重要…… “那白老师就是私下听过沈老师唱歌……?” ……练习生们理解的真快啊。白木汐完全觉不出半点高兴来,想赶紧岔开话题把这事蒙混过关,那边沈柊却干脆地点了头,说的轻描淡写:“她是听过。” 练习室里一时进入了一种暗流涌动的热烈气氛里,看起来像是想起哄又不敢,一个个面上都忍得颇为辛苦,只能小幅度地挤眉弄眼表示彼此的兴奋。白木汐只能破罐破摔跟着点头:“……都可以听,沈老师唱歌很好听的,你们回头多求求她,兴许她心情好了就会在节目里唱两句呢。” 她这话练习生们听了都不相信,这可是沈柊,她怎么可能因为求一求心情好了就答应唱歌呢——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而沈柊却弯了弯唇角,看起来心情已经挺不错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没有完全拒绝!练习生们又是一阵哗然,而白木汐趁机中止了发言默默退回去,而沈柊那边看起来像是对练习生的喧闹毫无所觉,转头看她:“不继续说了吗?” 这人明知故问!就这个氛围来看,后面不管她说什么,练习生们脑子里大概也只会想着白老师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沈老师唱歌的呢之类的事吧。 那她听到过的次数可能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不少。 以前的沈柊在不喜欢喧闹这方面和现在差不多,故而也很少去KTV这种娱乐场所。但白木汐性子开朗朋友又多,她唱歌又是公认的好听,放假时难免被邀着去上几次。但她那时总操些闲心,觉得沈柊一个人在家会寂寞,于是出门玩也总想带上沈柊。沈柊又挨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也就跟着她一起去过几次。 白木汐喜欢唱歌,被起哄连唱几首也会欣然答应。而沈柊大都是安静在旁坐着听,她被硬拉出来的次数多了,和白木汐的朋友也都混个脸熟,纵然能说上几句话,但至多也只能算是认识,怎么也比不上白木汐的熟悉。但白木汐那时就喜欢闹她唱歌,硬是要把话筒递到她嘴边去。沈柊被她闹得没什么脾气,话筒递过来就在明面上配合着唱几句,其实私底下的手正悄悄绕过去掐白木汐的腰,在白木汐痒的抗议起来的时候就摆着一脸无辜说我没掐你啊我只是在听你的话唱歌。 谁能想到沈柊一副正直样子还会说假话,于是这种时候基本所有人都会被她的纯良外表骗过去——现在想来,沈柊的演技真是在那时就已经初露端倪了。白木汐只好吃瘪,当做被掐是自己为了听沈柊唱歌交的门票。 沈柊的声音条件很好,声线干净,玉石一样的冷质,很适合唱慢歌。她对音准的把握也好,往往开口时都是能让喧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下来的好听。而她虽然自己不怎么爱唱,歌听的却不少,什么歌递过去都能唱上两句。白木汐于是被激起一点好奇心,变着法子骗她唱各种各样的歌,情歌居多,沈柊倒也不挑,只是唱时往往没什么表情,以格外平淡的表现去唱暧昧热烈的情歌,总显出一点奇特的反差来。 白木汐爱看。有一次哄着沈柊唱了《热带雨林》,她只唱了两句就塞过去,沈柊不太情愿但乖乖地拿着话筒唱完整首歌,她歪歪倚在沈柊边上,觉得虽然这人唱这种伤心歌还是完全置身事外一样的没感情,但她唱歌真是好听。于是白木汐和以往一样毫不吝啬地热烈夸她,完后突发奇想:‘我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唱首生日快乐歌?’ 沈柊向她看去一眼,把话筒塞回她手里,捏捏她的脸小声斥她:‘别得寸进尺。’ 但在白木汐生日的时候,同样也是沈柊在她要许愿的时候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轻轻地在她身后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后来想起来,《热带雨林》这种歌是不适合沈柊的。她哪会沾上那种陷入困境无法自拔的爱情,就应该白木汐自己唱完整首。她在《为谁而歌》的舞台上确实唱过,形单影只地站在台上,纵然她的故事和这首歌并不贴切,但在唱到最后那两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一点往事,想起曾经在昏暗的KTV包厢,表情冷淡地唱着歌的,月亮一样的沈柊。 那深陷在沼泽,我不堪的爱情。 进程推进到要给练习生们发本组专属的练习服的阶段,沈柊组的衣服主色调是蓝色,白木汐将练习服一一分发下去,发完后回到原处,手臂却突然被人轻拽了一下,她转头看去,却看到是沈柊不知从哪拿来了条深蓝色的运动腕带,示意地向她伸出手。 见她不明就里地看过来,沈柊抿了抿唇,指一指她的手腕,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因为大家都一致比较好。” 白木汐这才扫到沈柊纤细的腕上已经带着条同款的腕带,海洋和天空一样颜色的深蓝,和白木汐发尾的颜色有点像,和沈柊白皙的腕很相衬。 她愣了愣,余光下意识扫过周围明显注意着这边的练习生们,还有转过来的摄像机。白木汐最终点了点头,安静地伸出手去,看着沈柊给她戴上腕带,什么都没说。 ——是我无能为力的伤心。 第25章 导师需要做的事情不少, 首先得先让组里的练习生们把给的三首歌听一遍,然后根据练习生的意向和适合度分出对应的三队来。 选歌是件会影响接下来赛程的大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选导师更加重要, 所以大家做选择也都更慎重。在播过歌曲和舞蹈小样后,节目组给了较长的时间让练习生们思考选择。 此时室内或是三两成群地商量着或是独自思考, 也有不少人向导师寻求建议。沈柊仔细看完组内练习生们的简历名录, 抬头时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已经被几个练习生围起来的白木汐身上。 白木汐和练习生们年纪相差不大, 人又好相处, 已经和她们熟悉起来。若不是她身上没穿着练习服, 说她同样是练习生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白木汐今天穿的秀气,披件浅灰色的开衫外套, 整个人都显得温和没有棱角, 一副很乖的学生模样。只是肩头披着的深蓝发尾显出几分叛逆来, 像是大学里那种忍不住要露点锋芒的艺术生。 而她右手腕上的深蓝手环在袖口下若隐若现, 和她的发梢是同色系,看着倒有点像是刻意做出的装饰。 之前就这么觉得了, 蓝色确实很适合木汐。沈柊想。这人本来就生的白,连瞳孔的颜色都浅,那蓝又染得通透,更衬得她气质干净。 与十八岁时比起来, 白木汐样貌上的变化其实不算很大, 无非是瘦了不少让轮廓更清晰, 只是周身的氛围上却确实比以前更沉稳些, 冷着脸时也压得住气场, 但造型师明显喜欢给她做更偏向暖系的妆造, 或许是因为她生了双太没有攻击性的眼睛, 眼尾稍稍下垂, 专注看着你的时候眼睛圆圆又直勾勾,笑起来又是单纯热烈的澄明无忧,脸颊看起来非常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捏一下。 就像现在,围在她旁边的练习生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夸她皮肤好。白木汐明显被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眨了几次眼,她被夸奖时容易害羞,不太顺畅地回应说你也很漂亮,眼见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起来,局促地摆摆手匆忙切回正题去。 “……沈、沈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吗?”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沈柊看的久了,在身侧传来唤声时慢了半拍才转过头去,看到是几个练习生踌躇着站在她身边,似乎是来征询她的选歌意见的。 她知道这有白木汐的一份推力,在白木汐最开始被练习生围成一团的时候,沈柊听到人群中的白木汐公事公办地说的中肯:‘舞蹈方面相关的还是找沈老师商量比较好,我不太会跳舞,但是她很厉害。’ ‘别紧张,她人很好很温柔的,你们和她聊一聊就知道了——哎呀、你们别笑!我在认真说话呢!’ 想着就忍不住心头一软,沈柊稍定了定神,问道:“是要找我商量一下吗?” 练习生们挤挤挨挨地点头,尽管大着胆子来了,但周边气氛还是不如围在白木汐边上的融洽,沈柊也自知自己没有白木汐那份亲和力的本事,打算以自己的风格来帮忙。她正认真思考着眼前的练习生更适合哪一首,就听得身边的人小声问道:“沈老师刚才是在看白老师吗?” 这倒是出乎意料,沈柊看向练习生,发现对方明显也很紧张,看起来呼吸都要停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节目组的任务才会来问她。 沈柊想了想,不答反问道:“她不是说,想让你们不要喊她白老师吗?” 练习生嗯了一声,为难地踌躇道:“……但是……还是不太好吧。” 能明白练习生的顾忌,沈柊还是替白木汐解释了几句:“她既然那么说了,就是真的觉得被这么叫会不自在,没关系的。” 她顿了顿,又轻轻笑起来:“……但如果想这么叫也没关系,她脾气很好,能理解的。” 每次自己喊她白老师时,那人投来的带点儿无奈的视线实在很有趣,总让她难得生出些想要恶作剧的心思来。 见她笑了,练习生一下子放松许多,又惊又喜,大着胆子搭话:“那沈老师以后也打算这么喊白老师吗?” “……”在这之前没想过这点,沈柊沉吟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不会。” “我会喊她木汐。”沈柊轻缓地眨一眨眼,漾起浅浅笑意,“对我来说,还是这样比较习惯。” * 如同开了个咨询的店面,白木汐这里从开张之后一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又给每个人都说的尽心尽力,等到注意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要到饭点儿了。白木汐正盘算着是不是差不多该先让练习生们去把饭吃了再说,就又被唤住了。 好吧,那就再接最后一单。白木汐这么想着,抬头对上新来的练习生,对方看起来有点脸熟,很热情地喊她:“白白!” 难得有这种肯真的听她的话不喊她白老师的练习生,像是只小动物似的和她熟悉。白木汐挺高兴地嗯一声,恍然地挑起眉:“我记得你,程漫,对吧?我第一期来的时候还问你要不要考虑去参加《为谁而歌》来着。” 程漫似乎没料到她会记得,怔了怔后陷入苦思,面上一番挣扎,然后郑重回道:“……如果这次没能成功出道的话,我会考虑的。” 被她格外认真的回答惹得笑起来,白木汐故作严肃地睁大眼睛说糟了我等会儿又要被总导演骂挖墙脚啦,这话我们私下再说吧。 她心里对这位练习生的印象不止于此,程漫在vocal上相当优秀,初舞台虽然舞蹈方面还有欠缺,但在网上的反响也很不错,她是个很会调动气氛容易和人亲近的练习生,镜头不少,人气也挺高,目前看来是有冲击出道位的潜质的。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程漫的资料,温声问道:“是想商量商量选曲吗?果然还是想走vocal的路子?” 出乎意料的,程漫摇了摇头,白木汐还以为她是想换个表演方向,听她开口时才知道是根本上的问题方向不对:“不是的,这个我找沈老师商量过了,我就是想来问问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让白木汐一愣,一下子有点局促起来:“……你是我的粉丝吗?” 本以为这次说对了吧,谁知程漫又呼噜噜摇了摇头,面上有些赧然地说道:“……是替其他人要的。” 白木汐眨了眨眼还没说话,旁边听了全场的练习生突然闷笑一声,凑上来直爽地讲八卦:“是给言星的吧!” 言星?白木汐仔细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也是个人气选手,但主攻舞蹈方向,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并没选她们这组。她当即更意外了:“……是言星想要我的签名?” 她说着示意看去,结果一眼看到程漫在听到言星的名字后显得更加不自在起来,脸上都泛起可疑的红,恼羞成怒似的把嘻嘻哈哈的练习生推到一旁,又努力板正了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她一直很喜欢你。” 此情此景,白木汐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挑起眉,和旁边憋着笑的练习生们交换一下眼神,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关系很好啊。” 看起来,应该是有cp成分在的那种关系好吧。 见程漫脸都红起来的可怜样子,白木汐也没继续多调侃她,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笔记本签了名,还给言星写了句赠言祝她表演顺利。看着程漫逃似的离开去追杀那个多说话的练习生,白木汐看的挺高兴,莫名有种前辈看后辈的幸灾乐祸感。 “怎么还欺负起人来了。” 白木汐应声回头,两步外靠着墙的是不知站了多久的沈柊,对她轻缓地眨了眨眼:“差不多到休息的时间了。” “……”第一反应是去扫一圈周围还有没有摄像师在拍,但仔细想想这屋里肯定是有隐藏摄像机的,真是魔怔了。白木汐眨了眨眼,总之先自然地回应,“没有欺负人。我只是在关心组员的人际关系。” 不管怎么样,现在确实到了休息时间,应该可以不用继续营业了吧。才刚习惯了镜头前要和沈柊亲密一些的距离感,眼下突然又让白木汐觉得有点局促起来。她慢慢走到沈柊身边,把别在领口的收音麦关掉,又尽可能地扯远了一点,算是脱离工作状态的信号。 状态稍稍松弛下来,白木汐抬手将自己的那条腕带摘了下来,轻呼一口气。 注意到沈柊投来的目光,她示意地将腕带向沈柊晃了晃:“……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就光这个、都已经被她们提过好几次了。” 倒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和她提沈柊,只是总会在聊完正经话题的休息间隙里冷不丁提一句“腕带真漂亮啊”、“是我们组还是其他什么的专属吗”、“和白白的头发颜色很配诶,会一直戴着吗”,之类的意图明显但又隐晦的话比比皆是,但练习生们不直接说出来,白木汐也不好做出太多反应,只好据理力争地抗议“怎么总提腕带啊这不是很正常吗!”,但收效甚微。 ……虽然之前确实有想过可能会被调侃,但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练习生们胆子真是挺大,反正比她自己参加综艺那会儿大多了,哎。 沈柊盯着她拿着的腕带看了半晌,然后稍稍垂下视线。 “我这边还好,没有人提过腕带的事。”沈柊声音低低,“基本上只是在工作。” “……”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木汐也算是在工作。 默默感叹着人类怎么连ky都欺软怕硬的,白木汐吃瘪地叹着气说那还挺好的,把腕带塞进口袋里。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对话就一下子中断了。看来话说开了之后简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工作之外的私人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白木汐无所适从的,觉得很难找出个合适的话题。而沈柊不知是不是和她的状况一样、总之也沉默着没说话,视线稍稍垂着,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那不然还是聊回工作好了。白木汐这样想着,尝试着说道:“之前提到的唱歌那件事,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吗?” 沈柊应声向她看来,似乎一时没能理解,重复道:“……唱歌?” 简直像是在开cp营业反省会似的,白木汐点点头:“就是……不小心被别人知道了我听过你唱歌的事。” ……这件事怎么说呢,开端确实只能算是白木汐没小心,但是沈柊后续的跟进补救也实在做的太烂了——不如说这人真的有打算补救吗,承认的也太快了吧?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虽然私下听过沈柊唱歌说出去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算什么大事……真的吗。白木汐凝重地想了想,这段如果被播出去的话,好像就只能在“诚实地承认她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和“撒谎说她们在认识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达成了能一起去唱歌的关系”两个方案里选一个了…… 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就算选后一个也有被人挖出过去的风险——虽然她们以前认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她们俩在《花季与你》已经播出的第一期里都没表现出早就认识对方的样子,尤其是白木汐。到现在只能说继续瞒着会比较好吧,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着不然之后找经纪人商量一下好了,白木汐见沈柊一直没说话,于是斟酌着说:“我感觉还是有点儿问题,被人发现我们两个以前就——” 后面“认识的话好像不太好”这半句还没说出来,沈柊就突然竖起手指贴到她唇前,微凉柔软的指尖不小心蹭到白木汐的嘴唇,又很快挪开一点。而白木汐一下子大气都不敢喘,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一样僵在当场。 “嘘。”沈柊靠近过来,墨色眼眸里映出一个惊恐的白木汐来,声音轻轻,“我的麦还没关。会被听到的。” 白木汐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以肢体语言表示她知道了,沈柊看着她,也不知是没看懂她的表示还是怎么的,总之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去。白木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沈柊低头看了看她的指尖,淡淡道:“沾上口红了。” “……” ……这难道要怪她吗?白木汐这么想着,却还是没说出口,只默默拿出纸巾递给沈柊。沈柊接过去慢条斯理地擦,又多看了她几眼,提醒道:“要我帮你补一下口红吗?” 白木汐惊得往后一退,讷讷道:“……不用不用、太客气了,我等会儿自己来。” 场面氛围有点诡异,白木汐是不打算去想刚才这幕被多少练习生看到了——毕竟就算她们在靠着墙站但也天然的很显眼,这种事细想的话只会对自己的心脏不好——只把心思放到要开饭了这件事上。 ……但是、照这个情况看,她应该是得和沈柊一起吃饭的吧? 白木汐偷偷看沈柊一眼,看到她正心不在焉地捻着指间的纸,虽然没有想要对吃饭的事提出什么建议的样子,但大概率是已经默认了。也确实,导师和帮手一般来说也是会一起吃饭的吧,更何况她们是朋友。 但是怎么办,这样的话白木汐只能想象到两个人沉默着吃完饭的未来,怎么想都不会是愉快的用餐过程。气氛太僵了,总不能接着聊工作吧,那也太—— 正在为话题挑选绞尽脑汁的时候,白木汐突然听到林北的声音从门口弱弱传来:“木汐在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会觉得林北的声音这么动听。 白木汐应声望过去,正从门口探头进来张望的林北和她对上视线后眼睛一亮,高高兴兴跑过来:“还好你还在。何颜姐中午有事不在这里吃,你要是不在我就只能自己去吃饭了,那也实在太没劲了。你早上给我的糖我都发出去了效果还行——你这口红是不是蹭出去了?” 他嘟囔着之前看好像还挺好的呢你这是干嘛了,刚刚毫无防备地走到白木汐身边,就突然被她一把捉住了手腕,吓得林北一激灵:“干、干什么?” “没什么,” 这么说着的白木汐笑的亲切且友好,在林北看来却莫名觉得像是诱导小红帽的狼外婆:“一起去吃饭吧,我们是朋友嘛。” 第26章 尽管对白木汐的言行感到警惕, 但最后林北还是留下了,取了餐后三人一起落座。 预料之中的,气氛十分僵硬。 ……像这样三个人一起吃饭真是久违了。白木汐想, 应该是从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吧……想来林北估计也是在独自吃饭和加入她们两个之间进行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总之从他现在的表情来看, 似乎是对自己的选择有点后悔。 她们之间的食物链关系在这个餐桌上格外明显。总而言之, 沈柊的绝对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具体表现在比如林北本来好心向白木汐发出帮助的信号“你是不是不爱吃西蓝花来着, 不吃可以给我”, 结果沈柊淡淡一句“别挑食”就把两人的动作都钉在当场, 林北不光缩的飞快没有收下白木汐的西蓝花,并格外矫健地把自己的西蓝花也丢到了白木汐的饭碗里。 真是狗腿的不像话。白木汐一边苦大仇深地嚼着西蓝花, 一边悲哀地觉得这桌上两个人对上沈柊真是都抬不起头来。 林北显然也有所意识, 发言和她们二人独处时相比谨慎许多, 大多都绕着安全的话题寒暄。沈柊基本只是安静吃着饭不怎么回, 偶尔在话题丢过来时不咸不淡地应上几句——看起来很明显心情一般。于是基本都是白木汐在硬着头皮和林北聊没营养的天,不让场面冷下去,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希望对方做点什么来改善这个现状的强烈意愿。 这饭吃的如坐针毡,白木汐一方面觉得西蓝花真难吃啊,一方面也对沈柊为什么心情不好感到茫然。她没什么头绪,总之先向林北抛出安全的话题:“说起来, 你们组里是不是有个叫言星的练习生来着?” “嗯, 是在我们组。”林北回想着嚼嚼, 感叹道, “不怎么说话, 但跳舞非常厉害, 看起来咔咔咔的, 感觉我掰手腕应该掰不过她。” 非常不知所云的感想, 白木汐默,忍了半晌还是跟着他的跳跃性思维问道:“……你怎么还惦记着跟女孩子掰手腕啊,人家年纪还比你小,你就算赢了又怎么样?” 而且还已经认输了。 “……就是个意思,”林北莫名愁眉苦脸起来,摆摆手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组的练习生都跟我保持着距离呢,别说掰手腕了,要不是我靠发糖赚了一波好感的话可能连站都不会离我太近——但想想也能理解,她们这个阶段正是绝不能沾上恋爱绯闻的时候吧,也算是偶像准则了。” 有所耳闻,白木汐认可地点点头,听到林北又继续发表感想道:“但怎么说呢,那种练习生之间的cp的话大家都看的挺开心……也不是说性别原因吧,反正偶像这个行业也很盛产cp,就总有种只要不是真的——或者说不被发现是真的——就都可以磕的感觉。” “……这样啊。” 总觉得微妙地被提及了。白木汐默默向林北看去一眼,这人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两个刚达成cp合作的人吃饭,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所、所以木汐你可要注意哦,在合作cp这方面一定要……小心……”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根本没能成功转移话题。不如说更不像话了。 见林北越说声音越小,白木汐觉得头都疼起来,不敢去看沈柊的表情,咬着牙说:“是哦谢谢你的提醒——我提言星不是想聊这些。” 她堪堪拉回本来想说的正题:“我们组的程漫帮言星找我要签名来着,感觉她们俩关系挺好的,我本来是想说这个。” 原本白木汐是想着林北之前也参与过一次录制,兴许能从他这听到些什么关于练习生关系的讲解,结果林北眉头一皱,奇道:“言星要是喜欢你的话,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去你和沈柊姐这组?这不是更好近距离追星吗。” “……”重点一下子歪了,白木汐莫名其妙,反驳道,“你也说了,人家是跳舞厉害,那去本来就是偶像出身的何颜姐那边受指导不是更合适吗。” “再说,喜欢我的也不一定就非要进我们组吧,”白木汐不赞同地摇摇头,“一看你这人就很不懂,有些人喜欢别人就是会想要隔开一些距离的,太近了反而不好。” 被她语重心长的语气气笑了,林北嗤之以鼻:“你可拉到吧白木汐,这话让你说的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当年大一的时候是谁非要去戏剧表演社——” 白木汐惊得差点把自己餐盘打翻,动静之大把林北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打补丁说是为了去找我对吧我知道。白木汐恨不得把他嘴堵上,而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右侧突然伸来只手帮她稳住餐盘,随后是沈柊疑惑的声音传来:“木汐大学的时候想参加戏剧表演社?” “……” 见林北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成一种“原来沈柊姐不知道这件事吗”的表情向她看来。白木汐完全不想理他——现在是疑惑这种事的时候吗!就算沈柊知道也不应该提吧!她为了表现自己很忙没有时间回答问题而手忙脚乱地塞下一大口饭,食不知味地嚼了好半晌才绝望地承认这样子逃不太掉,于是含混地回应道:“……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儿吧。” 旁边沈柊已经放下了筷子,看来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吃完了,正专注地看着她这边,轻声道:“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那能提吗,她当时一门心思想追着沈柊跑,还满脑子想着说等加进去了再告诉沈柊给她个惊喜——虽然她大一那会儿沈柊都已经大四了,早就不会再去参加社团活动,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同一所学校里,就只有这一年的机会,白木汐心心念念着那是沈柊待过的地方想往里钻,好像进了同一个社团就能离沈柊更近一点似的,十足幼稚的想法。 结果事实证明她们学校表演系人才济济,像她这种门外汉根本就挤不进戏剧社,很迅速的被刷了下去。白木汐于是决定当这事没发生过,自然也就没把这事告诉沈柊。 这件事距离尚未发生的白木汐告白被拒也没有相隔很久的时间,那之后她们干脆连聊天的机会都没了。白木汐本来以为这事一辈子都不会让沈柊知道,谁知道会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时候被当时的知情者林北一嗓子秃噜出来,导致她现在只能仓促回应沈柊,显得有点敷衍:“……我那时候就是三分钟热度,最后反正没进去,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约是同样想到了她们后续发生的事,沈柊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白木汐生怕林北再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来,飞快地吃完了饭,恶狠狠地和林北分别了。这人自认理亏,在逃离现场后在微信上发来许多致歉的表情包,被白木汐当做道歉的赔偿存下来,算是把这事翻了过去。 但在沈柊这里,这事似乎没能这样翻过去。 午休时间并不进行导师的拍摄,她们在吃完饭后应该回各自的休息室,而同行的一路上默默无言,格外沉闷。 白木汐一边走一边祈祷着能在分开前都相安无事,但很可惜祈祷落了空,还没走到休息室,沈柊就突然开口道:“你那时候……是为了我才想进表演社的吗?” ……现在问这种问题,还不如给她一刀来得痛快。白木汐简直觉得自己一口血被梗在喉咙口,只压着声音惊恐道:“……你一定要问吗?现在?” 沈柊看向她,从善如流地顺势退让:“那等我们回去了再问?” 也不是这个意思!白木汐觉得头疼起来,试图向沈柊循循善诱:“我的意思是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是不是就不要再提了……你问这个也、就是……没必要。” 这话对白木汐来说算是很重的拒绝了。沈柊想。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白木汐对她说“没必要”这类的话。 她又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到白木汐说的话:有些人喜欢别人就是会想要隔开一些距离的。 但白木汐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喜欢表现的很明显,像是日光一样的明亮昭昭。喜欢的话就要待在一起才好,多久都不会觉得腻,也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天马行空的聊什么都好——以前的白木汐是这个样子。 而现在呢。在镜头外,白木汐却比在镜头里对她更僵硬一些,除了工作相关的事几乎找不到可聊的话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反而更放松。 ……想这些做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沈柊想。录制前才刚刚聊过,本来就已经理解了自己以前得到的是特殊对待,白木汐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想要偷偷和她加入同一个社团的白木汐。她现在和白木汐之间能像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在身边、还能够交谈,她没理由还去要求更多。 是因为所谓的落差感吗,为什么会觉得烦闷呢。 类似的心情在早些时候也有过。 在上午的选歌指导里,有一首歌是情歌,沈柊听到白木汐那边有人拿这首歌问她,说没有感情经历的话是不是会很难唱。白木汐仔细想了想,懵懂地回她说,按你这个说法,那我这样老唱那种苦情歌的、不是真的要去谈好多次失败的恋爱才行?让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年轻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话题总带着点儿隐秘的甜,很快就有人大着胆子问,那白白有谈过恋爱吗? 白木汐显然被问的猝不及防,有点害羞地卷着歌本敲敲地面抗议说怎么问导师这种问题啊,但很快又一本正经地慷慨回应,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初恋。 在旁边下意识侧耳听得格外认真的沈柊一怔,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念头就听到白木汐一条条数着认真说道,短发,个子很高,大概一米八左右,但很瘦,人也很帅气。 沈柊很少有这种思考突然停滞的感觉,上次应该还是在朋友何颜口中听到她说之前一直在追的综艺里有个叫白木汐的拿了冠军、最近好像要来她参加的综艺里做飞行导师的时候。 那时她没注意打翻了水杯,怔怔看着水流过桌面滴到自己腿上也没能反应过来。这次则是窒息一样的空白,她没能做出任何举动,思考也好、呼吸也好,都像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仿佛空气都静止下来,一片空茫的脑海里只能堪堪冒出一个念头:白木汐说的不是她。 尽管在她的印象里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但现实里应该只是一瞬。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白木汐也没有停顿,流畅地继续说,是外国人,国籍是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眼睛是紫色的,拥有一种叫geass的能力可以让人绝对服从,发动能力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 她话说到这里,本来在屏气凝神听着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出不对劲来了,练习生忍不住插嘴问她说的是谁,白木汐露出恶作剧得逞一样的明朗笑容,理所当然似地忍着笑说,在说鲁鲁修啊,你们没看过吗。 在一众“被骗了”的哀嚎声中,沈柊大概是回神回的最慢的。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钝钝地意识到白木汐是在说动漫里的人物,那部动漫还是她陪着白木汐一起看的,她没多感兴趣,但白木汐很喜欢,总说里面的主角很帅,她也就愿意多看几眼。但看完之后脑子里留不住什么情节,想着的总是类似于今天白木汐吃了两根棒冰,她怎么没拦住,等会儿如果这人胃难受起来可怎么办呢。 或许就是因为她那时没认真看,现在才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白木汐在开玩笑,平白被吓了这么一跳。沈柊想。其实现在仔细想来,白木汐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多人和镜头面前说她的初恋呢,现在她们又有在合作cp,无论说的多含糊都容易被发现在说她—— “……” 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默认自己是白木汐的初恋是件很让沈柊吃惊的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到现在才突然发觉这好像是根本没有根据的想法。但她不能问,沈柊知道这是不能去问的。本来就是大家开玩笑一样地在说“初恋”,怎么就偏偏她偷偷听到之后还在耿耿于怀,非要去失礼地刨根问底问个真正的究竟出来。 白木汐的初恋,是不是她、又怎么样呢。沈柊在心里问自己,又怎么样呢? 当年白木汐向她告白之后,沈柊其实没有能静下心去好好想。她下意识地避开,最初是她先避开的,年轻的沈柊心里错愕困惑和茫然混成一团,这些年的相处在眼前影影绰绰,沈柊在那之前从来没有把她和白木汐往那方面想过,爱情什么的听起来遥远而不稳固,是在戏剧里往往只绽放一季就颓败下去的玫瑰,而她们认识这么久了,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亲密无间,她觉得自己和白木汐该是更加安全且稳固的感情,比如、比如朋友……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确实是这样和白木汐说的。 她没能好好思考,那阵子又本来就忙着进下一个剧组。事后回想起来,沈柊那时候逃避的很厉害,总觉得仿佛只要她避而不谈,白木汐就会冷静下来似的,等她再从这个剧组杀青回去时就能恢复回以前那样,安定的,不会变化的。 她那时没想过,回去的时候会得知白木汐已经去出国留学了。 在剧组的那段时间刻意逃避了和白木汐的联系,这成为了沈柊至今为止最自我厌恶的事。 再之后的这些年,沈柊投身在工作里,她忙着等白木汐回来,又怕白木汐不再回来,也再没敢去翻开这段往事来看。 她不懂。她还是不懂。这些年她演了看了很多关于爱情的戏,却从来没真正搞懂过。沈柊不懂那些爱的死去活来的主角是在爱什么,就像她现在也不懂自己的心。沈柊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一直在困惑,看到白木汐在休息时间毫不犹豫地摘下腕带时会觉得胸口发闷是为什么,关于初恋的事又有什么好那样在意的,而现在——本来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的白木汐,怎么还是会感到焦躁。 但脑中却隐隐地意识到了,这些都是没有办法向旁人发问的困惑,尤其是白木汐。沈柊想。只能由她自己去想,去思考,去解决。 在她想明白之前,这总归是沈柊自己的事情。 第27章 沈柊后来没继续追问下去, 看起来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白木汐暂时松了口气,暗自决定之后一定要好好叮嘱林北有些话不能多说。 她本来也打算回休息室歇会儿, 但又想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正好再看看练习生名册,至少先把人熟悉起来才好。名册放在练习室内, 好在离她的休息室不算很远, 白木汐就先折返回去拿了名册。 练习生们此时应该也都在各自用餐或休息, 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白木汐拿了名册往回走, 在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听到点细小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小声说话, 声音还很是有几分耳熟。白木汐有点好奇地探头望过去, 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个隐蔽的小阳台, 那里正坐着两个练习生, 距离挨得很近,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本来不打算再靠近去打扰人家, 但在正要悄悄走开时其中一个练习生忽的回过了头,和她对上了视线,是张比较面生的漂亮面孔,在名册上见过, 但不是她们组的成员, 她一时之间有点对不上名字, 对方却又惊又喜似的半张开嘴, 脱口而出:“木汐?” 白木汐一愣, 阳台上的另一个练习生也应声回头, 眨了眨眼:“这不是白白吗!” 这次是她认识的人, 是程漫。被发现了的白木汐只好乖乖走出来向她打招呼, 而最初转过头来的练习生在喊了她一声后就立刻一副失言的表情板正了脸,忽的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白老师好。” ……太过郑重了反而把她吓了一跳,白木汐想靠近过去的脚步就硬生生止在一半,急急忙忙地说不用不用你就正常喊我就好也不用这么鞠躬,余光扫过时突然看到这练习生手上拿着本很眼熟的笔记本,登时心下就明白过来。 “言星?”她试探地喊,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我现在还没太认熟人,如果说错了的话——” 而程漫比言星反应还快,用力摇了几下头,惊喜地表示:“白白你认识言星啊!言星肯定开心死了!” 旁边言星端正的面上就红起来,她站的笔直,有点雀跃地前后晃了一晃又克制地停下,小小声说:“你、您知道我啊。” 看起来是个很有礼貌的女孩子,白木汐点点头,示意地看向程漫挑了挑眉,在对方皱起脸来的无声威胁里没多说什么,只明朗地笑一笑:“你跳舞很厉害,我听林北说过你。” 言星涨红着脸低下头,回道:“我本来、也是想着想去您那组的,我……” “哎呀、没事,我不是在怪你没来我们组的意思,”白木汐手忙脚乱地摆手,“比赛嘛,当然还是要选最适合自己的那边,这都很正常的。” 程漫在旁边点着头帮腔:“对对对,你看我说白白人特别好来着吧,之后你也可以串组来找她玩——还有我。” 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真是不怎么见外,白木汐扫过程漫下意识贴近言星的身形,言星比她稍高些,是端正又不苟言笑的气质,和性子同外表一般活泼的程漫站在一起却有种奇特的融洽感。 白木汐不欲多打扰她们,几句话后就客气地点头道别了,走之前不太放心地提醒了一句:“要说悄悄话的话要小心一点哦,这里外面路过有可能会听到。”两人都乖巧地点头,而白木汐在离开阳台前的一瞬间视线扫到程漫掩在袖下伸去与言星交握的手,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然后走开回到休息室。 她认真翻看着名册,在翻到言星那页时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忧地抿起唇。 脑中忽的想起林北在吃饭时说过的话:‘练习生之间的cp的话,大家都看的挺开心。’ ‘只要不是真的——或者说不被发现是真的——就都可以磕。’ ……也不一定吧,白木汐坐立不安,有点难以启齿的尴尬,她自己也没什么像样的经验,也不一定她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就是真的吧?没准只是她误会了而已呢。 嗯,就这么想吧。白木汐勉强说服了自己,将脑中少女们在对视时不懂掩饰的眷恋和热切匆匆掩去,眼神固然不会说谎——但练习生之间的事,她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自己做决定就好。 ……说起来,难怪这个程漫在聊初恋的时候脸红成那样。 不是说好不想了吗!白木汐用力摇摇头抛去杂念,努力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到名册上,一页页看的认真,脑中只留下一点点感叹。 能实现的初恋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希望她们能一直幸运下去就好了。 白木汐这么祝福着,比她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更加真诚。 * 而关于白木汐的初恋——先不说别的,只在商业的角度上来看,沈柊实在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洁身自好,除她之外没有和其他人的任何绯闻,名声长相都无可挑剔,cp合作的配合度也非常高。 或者说,可能有点太高了。 结束录制后,导师和帮手们都接到了发微博宣传的任务,而白木汐正在思考要发些什么,就突然收到来自距离她仅有两米不到的林北发来的微信。 她莫名其妙地看林北一眼,对方看起来像是在一门心思地低着头玩手机。白木汐总之先点开微信,赫然看到是她和沈柊的cp超话里的粉丝发言截图,内容类似于“沈柊这个月发了四条微博三条都和木汐有关系”,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而旁边的林北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实则已经又发来数条消息,飞快地往上弹。 林北:估计你可能不知道,我慕名去看了一下 林北:和你有关的三条微博是这样,一条是无文案分享了歌曲《紧张》,一条是在节目首期播出时转了节目组的宣传微博(这确实是有点牵强),还有一条就是你们之前吃饭时候的微博 林北:顺便一提,她们说的唯一一条和你没关系的是你们第一期录完那天晚上沈柊发的哈鲁散步图,就那个“春天”。 “……” 没想到吧,那照片还是白木汐给哈鲁拍的。 开始觉得有点坐立不安了,白木汐收到来自林北的关心:今天的宣传微博发完就是第五条了吧,沈柊姐这个营业频率还挺高的哈。 ……也不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个营业。要理解成沈柊自己的微博营业也可以,毕竟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沈柊十天半个月不发一条微博也是常态,看着就是那种没有每月微博指标的艺人,不像她。白木汐挺愁苦地皱了皱眉,她要是一周不发,估计就要被李明雨敲打了吧。 但总感觉林北话里有话,像是已经默认沈柊会发和她有关系的微博了。这就属于无端猜测,根本就没有相关的迹象—— ……但怎么说呢,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沈柊确实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于是有点凝重地看向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的沈柊,投去的视线又被沈柊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在结束后很快走到白木汐身前,轻声问:“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总之先打听一下好了,白木汐犹豫着开口,“……你想好宣传微博要发什么了吗?” “没有,还没什么想法。”沈柊摇摇头,又看向白木汐,“你觉得呢?” 即使是抬头看去的仰望角度,白木汐也觉得眼前是张完美无瑕的脸,沈柊的妆向来上的淡,她是那种妆后变化不算很大的长相,这对艺人来说是有点吃亏的,但她五官实在生的全无异议的精致漂亮,气质又是独一份的清冷却不寡淡,像是寂寂的月色,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我觉得、”白木汐摒去这些杂念,突然之间灵光乍现,“你不然就发自拍好了。” “……” 这话题的出现对沈柊来说应该挺突兀的,她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自拍吗?” 是的。绝对不会出错,大家都会看的开心,并减少一些她在沈柊微博的存在感。 全都是好事情,白木汐重重点头:“我一般没什么想法的时候就这么做,你就更应该……反正你如果肯多发照片的话,大家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感觉像是顺势做了件类似为沈柊的粉丝谋福利的事情,看到沈柊陷入沉吟,白木汐和旁边正在偷摸观察的林北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还能这样”的恍然,一时间很有种扭转了局势的安心感。 而沈柊思考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看向白木汐。 “但是我看你发自拍的时候,你的粉丝会偷偷说你拍照技术不行。” “……” 有这种事吗?! 第一次听说这事的白木汐十分震惊,颤颤巍巍掏出手机去翻了一圈,果然看到不少粉丝都打着缩写或各种奇怪的昵称来吐槽她的自拍技术,纷纷表示好好的漂亮女儿不会用脸,还是他拍比较好看。 ……大受震撼。明明她发微博的时候底下的评论都是一水儿的“漂亮!”“可爱!”“来让妈妈亲亲!”之类的混乱但积极的反馈来着啊,怎么她的粉丝还有两幅面孔! 受到的冲击过大,白木汐一时陷入沉思,连看到旁边憋笑憋到浑身颤抖的林北都没力气去指摘他。而沈柊轻柔地对她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突然变成安慰她的场合了。白木汐奋力支棱起来,向沈柊表示:“我、我的自拍被这么说是我的问题……你要是发照片的话,你的粉丝不一定会像我粉丝这样的,你放心……” 毕竟沈柊这么一张脸,除非刻意去做崩图,不然根本怎么拍都好看——虽然白木汐的粉丝在她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吧,哎。 白木汐如此这般积极地劝着,沈柊的反应却比较淡。她基本上是不怎么自拍的,但看着白木汐这样子又觉得她可爱,不想拒绝。沈柊犹豫着,突然有了个念头,她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白木汐,示意道:“那你来帮我拍吧。” 明显听到林北嘶地吸了口气,白木汐被塞过手机,看看已经端正坐到椅子上等着被拍的沈柊,不知所措地晃了晃手机道:“……不好吧?” “拍一张嘛。”沈柊的语气带着点儿软,是不常见的尾音,“先试一下,要不要发出去再另说,好不好?” 白木汐还在犹豫,林北已经装作刚刚才注意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她身边,看看沈柊又看看她,干咳一声:“……沈柊姐等着呢,要我帮忙吗?” “……” 总觉得真的找他帮忙的话大概之后会被说“你怎么照片都不敢帮人家拍啊你是不是心虚”,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木汐的被害妄想。 ……哎,算了吧,也就只是拍个照片而已。 白木汐于是将相机取景框对准了沈柊,镜头里的沈柊用目光围着她,投来的视线柔和舒展,像是聚在一起的流云,包裹着淡淡的、无法全部藏起来的笑意。唇边勾起来的弧度清浅,却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她这样漂亮,这样风清月白,却只看着一个人。 这样的眼神,总觉得…… 按下拍摄键时的咔嚓声倒把白木汐自己吓了一跳,她从凝住一样粘稠的氛围里挣出来,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拍下了照片,她装作神色如常地低头去看,照片里的沈柊如她事前所想的那般美的无可挑剔,她却觉得好像不如刚才自己看到的那样、惊心动魄的漂亮。 沈柊也凑过来看,一下子眉梢眼角都带着点惊讶:“拍的很好。” 白木汐为她的反应笑起来,转头看她:“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拍的不好看?” 沈柊一本正经地否定,气氛融洽地流转起来,白木汐也渐渐安定下去,是件有点危险的事,她想,给沈柊拍照、以后或许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她把手机递还给沈柊,而沈柊接过去后犹豫着看她,好半晌才斟酌着开口:“现在也差不多录制完了,之后要不要——” “既然拍完照了,那下班吧!” 还没听沈柊说完,白木汐的肩膀就被重重拍了一下搭上来,让她整个人都往前一倾,差点没站稳,还是被沈柊扶住的。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林北挺夸张地双手合十道歉,又冒出头来,“木汐,我们一起走吧?” 他示意地对白木汐眨眨眼:“还是说……你已经和沈柊姐有约了?” “……” 说实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好像是有话想说。白木汐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约。” “是吗。太好了。”林北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指了指门口,“那我们走吧?我请你吃饭好了!” 也不知道这是吹的哪阵风,白木汐有点困惑地应下来,看向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沈柊:“……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沈柊抿紧了唇,慢慢摇头,“……没什么。你去吧。” 有点让人在意,但沈柊都这么说了,白木汐也就没再追问,道别之后就向外走去,林北走在她旁边,很做作地哼着歌看手机。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走着路还要玩手机,又很快莫名其妙地被林北推搡着转回头去。 而如果白木汐此时拿出手机来看的话,就会看到正走在她身边的林北刚刚发来的消息。 林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但我的后背已经差不多要被沈柊姐盯穿了。 第28章 等白木汐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来到烤肉店坐下的时候了, 她默默瞥了林北一眼,简短地点评道:“是错觉吧。” “哼,就知道你这人注意不到。” 也没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林北以一种类似“迟钝的孩子真可怜呐”的眼神扫过她,然后拿起菜单来熟门熟路地点完了菜。 “……你还真喜欢这家店啊, ”眼下所处的地方赫然就是他们上次一起吃过的那家店, 白木汐忍不住说道, “我之前听沈柊说这里味道一般, 还有比它这更好吃的地方来着。” “哈?我觉得这里已经——” 反驳到一半停住了, 林北转了转眼睛:“……沈柊姐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们也一起来这里吃过饭吗?” “那倒没有。”白木汐老实摇头,“就上次我们来吃的那次, 她从你朋友圈发的照片里看出来是这家店了, 然后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来着。” “……” 林北不说话了, 叹了口气。 “那就很正常, 从以前开始,我跟你单独吃的饭逛的店打的游戏沈柊姐都觉得不怎么样。” 感觉他又要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白木汐无奈地敲了敲桌子,先发制人:“林北,我之前也说过、你别……”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我真的没在故意说怪话, 这可是实话。” 林北无辜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试探地看向白木汐:“实话总能说了吧?还是说、在你面前就不能提沈柊姐吗?” “……”那也太极端了, 白木汐无声地叹气, “……也不用。” 林北点点头, 看着兴致缺缺的白木汐, 觉得这人实在很缺乏紧张感, 根本就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边有暗流涌动的样子。 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他出马。林北老气横秋地环起双臂, 直接切入今天的正题。 “……汐崽,我是没想对你们的关系指手画脚什么,但是从我中午和你们一起吃过饭之后再到刚才、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觉得今天和沈柊姐相处的怎么样?” 真是很突然的问题,但白木汐看他这架势,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要打趣。她不明就里地眨眨眼,应道:“也没觉得怎么样,就……还好吧。” 在她的视角里,感觉没有什么很值得一提的事。 镜头前的cp营业就不说什么,像是在队伍里写她的名字、给她戴腕带,也都不算是出格。而私下相处里,除了吃饭的时候心情好像一般之外、沈柊也没什么异状。硬要说的话会想要问她当年想加入戏剧社的事是有点吓了她一跳……但想想林北突然爆破出来,会想问一句也算合理,而且白木汐说了没必要问之后她也没再坚持,就还好。 白木汐想着又补上一句:“录制之前才刚刚商量好怎么相处……可能会有点不自然吧。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 不知道为什么,林北投来的目光看起来有点无奈,向她发问:“……就只有这样?” 白木汐看看他,茫然地答道:“……就只有这样。” 换成是之前的沈柊,那就算她说了那问题没必要问,估计沈柊也要接上一句“为什么没必要?不可以问吗?”之类的话吧,感谢上天,至少沈柊现在已经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了,还要啥自行车。 而林北又叹了口气,白木汐莫名其妙,看着他咕咚咚喝了半杯茶,然后坐直了一些,俨然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听我说,木汐。”林北正襟危坐,表情摆的严肃,“在我看来,沈柊姐可没有比之前‘好很多’。” “我是不知道在今天之前她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才会这么觉得……但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觉得有种违和感,你也知道、沈柊姐那时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吧?” 见白木汐懵懵地点了头,林北以一种沧桑语气说道:“最开始我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从以前开始、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没见过她很开心的样子。但后来我才意识到……” “都到现在了,以前最不情愿的你现在都会主动拉我和沈柊姐一起吃饭了,那为什么沈柊姐还是像以前那样啊。” 白木汐看他一眼,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难道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吗。” “不是!才不是因为这种事!”林北一下子发起火来,“我之前和她在工作上合作的时候可没见她心情这么差!说到底她以前会不开心是因为什么、你以为罪魁祸首是谁啊!” 白木汐是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是她。她看着林北花了一点时间重新冷静下来,碎碎念着你这人的脑子有时候真是还不如花岗岩,不顾白木汐对这番无端诋毁的抗议继续往下说。 “……总之她的行为根本就和以前毫无差别。想到这里之后我感觉不对劲,就摸去看了一下你们的cp超话、然后顺便去看了沈柊姐的微博,”回想起越看越觉得事态很复杂的那段时间,林北脸都要皱起来,“……结果发现她不是像以前那样,根本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模糊地意识到林北大概是在说沈柊微博的cp营业太频繁,白木汐尝试去解释:“不、今天之前她可能是有点急着想……但今天录制前我和沈柊已经统一结论了,现在我们真的就是朋友而已,还在摸索怎么相处——” “你大概确实是这么想的吧。” 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白木汐的话,林北一挑眉:“至于沈柊姐……今天录制前已经统一结论了?那你觉得沈柊姐在录制的时候有照着这个结论去做吗?” “……”总觉得林北今天格外严格,白木汐梗了梗,中肯地提示,“……录制的时候要营业的,我们毕竟在合作呢。” “然后营业基本都是她在主动,对吧?” 林北不为所动:“就算是要营业,真的有必要这么努力吗,如果换成是以前的沈柊姐、即使是和你合作cp,她也肯定不会这么主动吧。” “本来我今天想着看看你是不是真像之前跟我说的那样对沈柊姐没意思了……”干脆跟她说了实话,林北眉头紧锁,“结果谁知道、对你没观察出什么东西来,看着看着倒觉得沈柊姐有点不对劲了。” 也不知道该说他挺闲还是怎么样,工作期间竟然在一个劲儿地看别人吗。白木汐听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北觉得她领悟能力很差,自己做了个深呼吸:“……我觉得沈柊姐……她和你的想法大概是不一样的。” “她或许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也可能是在你面前有所收敛,但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之间现在就像是——你可能是真的想和她重构朋友关系,并往前走了那么一步,而沈柊姐则是还在原地待着,甚至还有要往其他路走过去的迹象。你们俩的轨道根本就不一样。” “……”觉得有失偏颇,白木汐皱起眉来看他,“……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也只往这种方向想,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是你这家伙想的太少了才对!林北恨不得去敲敲白木汐的头,努力找到一个突破口:“……至少沈柊姐对你们这份cp关系很主动很积极,不知道甩了你几条街。这个你总得承认吧?” 白木汐动了动嘴唇,但没出声。林北向前倾过去,压低声音对她说:“喂汐崽,我话先说在前面,这如果只是沈柊姐故意的话都还好,但如果她不是,那就……” “她这样是为什么?是故意想要营业来获得热度,还是在这段合作关系开始之后发觉自己喜欢被和你放在一起提起,而你私下又刚好开始有意和她保持距离,所以她下意识地想要靠cp把你们绑的更严实一点?”警示似的睁大了眼,林北盯着白木汐看,“……你觉得是哪边?” 慢慢地理解了林北话里的未尽之意,白木汐感觉喉头像是被不舒服地梗住,她垂下目光,低声说:“……别说这些,太荒唐了、林北,你——” “你别不信、你难道真觉得她让你帮着拍照只是因为她不擅长自拍而已吗?”白木汐的话被林北打断,他忿忿地拍拍桌子,“我用今天这顿饭跟你打赌,沈柊姐一定是会拿来做点什么的——你是没看见我问你要不要我来帮忙的时候她的眼神,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看起来根本就是不想要我做多余的事,一副只想要你帮她拍的样子。” “你前两天和我说的那些话、就算我全都当真好了。”林北回想着那时听白木汐说的自己已经放下沈柊了的那些话,又看向眼前皱起眉来的人,“但还有个挺重要的问题你没提过,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还有这种可能性。我有点怕你自己也还没想的太明白,就稀里糊涂地被沈柊姐带偏了……所以就抢先把你截了过来。” “说实话、沈柊姐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我说这么多也确实都是主观上的东西,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提前问一下的必要——” 他认真地看着白木汐,一字一顿地问。 “……如果沈柊姐和你说、她喜欢上你了的话,你会怎么做?” * 没可能发生的事,是没有必要去思考的。 白木汐最开始是这样回答林北的,但他很不满意,一直嚷嚷着只是做个假设也好,你先想想嘛,万一呢。 哪有这种万一,概率小于5%的事就可以被叫做不可能事件,像是连续扔五次硬币都是正面朝上的结果已经在这个范围内,但这怎么想都比沈柊会喜欢她的概率大的多得多。这毕竟不是件可以无限尝试的事,一度已经尘埃落定的感情,就像已经落到地上的硬币,没有再翻过来的道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向不肯罢休的林北给出了回答,白木汐说:‘什么都不做。当朋友就挺好的。’ 她知道林北是为她好。在她和沈柊之间偏向于她,担心她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沈柊无意识地拽到风暴中心。但她的回答算不上什么参考,只是在说着最为合理的答案。说到底,这件事哪怕只是做个假设也让白木汐觉得脖颈被绞紧似的,有种自作多情的傲慢一样的恶寒感,令人不快地顺着她的小腿黏糊糊地爬上来。 ‘那照你这样的说法,最好的状况就是沈柊姐也只是在努力营业。’表情看起来很明显对他自己说的话都不怎么信,林北嚼着生菜叶子含糊着说,‘两个人都在朝纯洁的友谊关系努力,那样最好,给你们鼓掌。’ 他作势拍了几下手,又皱起眉来:‘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像沈柊姐这样太主动去推你们的cp是会出事的。别看cp这种东西表面上都是爱与和平,但只要一方存了一点儿私心……’ ‘你现在可能还没有太多感觉,但被无数人簇拥着乐见并希望你们在一起,这样的氛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可怕的,’林北严肃了面色,言简意赅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影响到的。所以不管怎样、你要注意离粉圈远一点。’ ‘至于沈柊姐那边……她不像是会被粉圈氛围影响的那种人……’ ‘而且说实话,我是觉得她还有会积极去营造这种氛围的趋势。你别那么看着我、就算像你说的在镜头前要那样子是因为你们在合作好了,那像这种微博上的营业、其实是不用这么频繁的吧?’ 他说着打开手机,点进微博扫了几眼后嘶地吸了口气,表情复杂地把手机递到白木汐面前:‘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画面上是沈柊新发的微博。配图当然就是白木汐离开前给她拍下的照片,文字也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却像是不由分说地往平静的水面扔下块儿大石头似的,炸起了一评论区的波动。 【有人说要我多发照片。】 照片上的沈柊眼神稍稍偏离了镜头中心,像是在看向镜头后拍照的人。柔和的笑意敛在眼底,和平时私下不苟言笑的样子全然不同。路人看了都要夸她漂亮,粉丝更是变着法夸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欢,是难以言表的心动,是昭昭的爱意,是潋滟的深情。 ……这就说的有点……白木汐看的不自在,抿了抿唇,但好在沈柊没有直说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应该也还好…… ‘别太乐观了。’林北毫不留情地点破她的天真,‘配这样的文案摆明了会让非常多的人去挖是谁给她拍的照,以你们现在的热度,甚至都不用等节目组或者沈柊姐出来发什么——只要粉丝们得知你今天和她一起录了节目,那这基本上就已经是会被默认的事了。’ 白木汐默默无言,而林北以“我早就说过了这赌局是我赢了”的态度让她请了这顿饭,一顿饭吃的颇为深沉,看起来比白木汐还要更担心她的感情生活。 ‘汐崽,我的看法其实还是以前那样,’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林北看着白木汐,‘你对沈柊姐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 ‘所以如果你还对沈柊姐有余情在的话,我会建议你再去试一试,而且……’ 他明显有话没说完,但还是在犹豫后转了话头:‘……但是如果你真的没想法了,那我建议你要更注意一点,或者说……’ 林北的面色古怪起来,默默往她盘子里夹过烤肉:‘小心一点。人是会变的。沈柊姐未必会像你这么想。我可不想你们当年那个状况再来一次。’ 别的先不说,林北那番关于会被氛围影响的言论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纤细的东西。白木汐于是升起一点警戒心来,连沈柊那条微博的评论区都没敢点开。 连带着在收到沈柊邀请她去家里进行吉他教学的时候也犹豫起来,白木汐脑中下意识闪过林北的话,说让她……小心一点。 ……要怎么小心啊,感觉像是在说沈柊居心不良一样。白木汐揉了揉眉心,总是胡思乱想的,感觉会先让自己的步调乱掉。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沈柊看向她:“怎么了?头疼吗?” 结果还是接受了沈柊的邀请。昨天才一起录了节目,今天就又见面,其实频率上确实有点密了。但白木汐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她们同样昨天才算正式把话说开了,私下里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沈柊会想要尽快磨合一下也很正常。 所以不要被林北的话影响太多,这是很正常的交际。白木汐对沈柊摇摇头,想着那她先来打开话题好了,脱口而出道:“你昨天的微博——” ……什么啊,这不是受林北的影响很深吗。戛然而止,白木汐默默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根本就是在意起来了,但一上来就说这种事不好吧?把cp的话题带到私底下、总觉得…… “微博……怎么了?” 见她说了一半就停下,沈柊歪了歪头,看起来有点困惑。白木汐回过神来,硬生生把话头拐了个弯:“……挺好的,就是感觉没太宣传到节目,这样没事吗?” 不如说是完全没有在宣传。文案就那一句话,连个话题都没带,节目更是提都没提,要不是底下粉丝在宣传估计路人看到根本不会从沈柊这条微博里得知《花季与你》这档节目的事——这本来可是说要发宣传微博来着啊,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 干脆地粉碎了她的担忧,显然比白木汐过的更自由的沈柊说的很淡然:“发之前和节目组确认过了,没什么问题。” “……” 这竟然还确认过了!白木汐大为震惊,一时很难想象被沈柊告知她要发这样的微博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昨天和林北去吃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哇,还好她走得早。 察觉到自己似乎躲开了一次被当面调侃的经历,白木汐不由得深深呼出口气,觉得有点庆幸。而沈柊看了看她,又继续说道:“而且照片里还是有节目元素的。我手上还戴着我们组的腕带。” 白木汐一愣,脑中慢慢回忆起那张照片来,确实是戴着。出于某些不想要被调侃太过的心情,白木汐在录制的间隙都会把自己的腕带摘下去,而沈柊从始至终都若无其事地戴着,就像那张照片上一样。 深蓝色的腕带,妥帖地束在腕上,衬衫过长的袖子被她挽起一点,刚好够它露出来。 第29章 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些没有根据的事情, 白木汐挥散脑中的杂念,招呼沈柊准备开始吉他的教学。 距离上次的课程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不如说距离她上次到沈柊这里来都已经过去了一周,连沈柊家看着都有点陌生, 只有见到她之后欢欣雀跃的哈鲁能让本来很是僵硬的白木汐放松下来。 课程刚刚开始十分钟,沈柊就已经先按捺不住, 白木汐能感受到她频频投来的目光, 总是看一眼就急急收回去, 像是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几次下来搞的白木汐也紧张起来, 有点坐立不安地等了好半晌, 才听到沈柊轻声开了口。 “……你现在最好的朋友……是林北吗?” 这是什么开场白。 寒暄都算不上,一上来就问别人最好的朋友是谁, 从没见过这么聊天的人。白木汐愕然, 看了沈柊好几眼, 每次都撞进她带着忐忑的眼睛里, 让白木汐很难说出什么疑问来,只好很勉强地顺着去答:“大概……大概算是吧……”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长, 从幼儿园开始的交情,对彼此都知根知底,见面时会比和其他的朋友在一起更放松些。白木汐也不知道需不需要解释这些,而沈柊已经轻轻嗯了一声, 面色看起来若有所思的, 又问她:“那你们现在平时私下都会做些什么?会出去玩吗?” “……” 这是在做什么, 人际关系的调研吗。白木汐一头雾水, 但沈柊看起来问的分外认真, 她茫然地思考了一下:“……现在会比较少出去玩吧, 毕竟都挺忙的, 见面基本上也就是吃个饭聊聊天之类的……” 她这么说着, 沈柊却眼见的不安起来,稍抿紧了唇。 “……那像今天这样来我家教我吉他,”她小声问道,“会不会……很麻烦你?” 不得了,沈柊好像唐突开始进行一些自我反省了。 脑中模糊地泛起“事到如今?”的想法,白木汐又很快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沈柊这样的反应,大概是对那句“毕竟都挺忙的”在意起来了吧,她于是摇了摇头,宽慰道:“不会啦,我都答应下来了,当然不会觉得是麻烦。” 而且她们上课的频率也没多高,且没有固定时间,根本就很不正规。一半教吉他一半聊天的,也不怎么觉得累。 但沈柊其实并不完全像她以为的这样想。 沈柊当然也会在意白木汐很忙的问题,但在听了刚才的话之后,她首先冒出的想法是:连木汐“最好的朋友”都只会见面吃饭聊天,那她这样的“普通朋友”还用教课这种理由占用她的休息时间是不是不好。 即使是在听到白木汐否定之后,心情也依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沈柊突然又回想起昨天被林北抢先把白木汐邀请走的画面,眸光稍黯了黯。 大概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朋友”带来的界限。放在以前的话,沈柊就算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再被白木汐问起时大概也依然会说出来,比如“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但被抢先了”这样,将选择权交到白木汐手里一样,多少带着种没有自觉的傲慢——她知道白木汐总是会选她的。最差也只是三人一起,绝不会丢下她。 而现在就不一样,沈柊在昨天选择了什么都没说,在林北和白木汐一如既往的熟稔面前,她被迫重新想起,她已经…… 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连仅仅只是想到都会觉得呼吸困难,沈柊轻轻吸一口气,垂下眼帘认真地想,她已经不是白木汐心里最特殊的人了。 说真的,很不习惯。 但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她这两天脑子里装的问题太多了,沈柊决定采取行动,先把能问的事都问出来:“那我们以后也可以继续这样子吗?” 白木汐懵懵地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了一下她话里的“继续这样子”指的是什么,然后慢慢点头:“……可以啊。” “那可以一起出去玩吗?” “嗯……也不是说不可以吧,但得注意时间地点之类的、不然会给公司添麻烦的。” 听起来并不很愿意,那还是先放一放。沈柊想。至少来她家里是可以的,不要冒进。 “还有……”沈柊顿了顿,“身体接触上,是要怎么做比较好?” “……什么?” “身体接触。”沈柊又重复了一遍。而白木汐的表情看起来很茫然,沈柊长这么大还没问过类似的问题,也觉得不自在,但还是绷住表情继续问道,“我碰到你的话,你会觉得不愿意吗?” “……” 开始觉得有点跟不上沈柊的思维了,完全没想象到有一天会被沈柊当面问到这种问题,一般来说这种事都是不会提前问的吧。白木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了半晌后才回应:“你难道是在想……关于要怎么作为朋友相处的事吗?” 沈柊眸光微动,别过头去,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思考的角度有点怪,但也算说得过去吧,白木汐回想起自己之前也是用碰了一下沈柊的脸的行为来表达自己和以前的不同,就觉得沈柊现在的想法也可以理解……大概是吧。 白木汐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回,而沈柊可能是见她一直没说话,又跟上两句:“我看到我们的cp超话里有人说你好像很不习惯我碰你,所以就想说来问一问——” “……等一下。” 猛地捕捉到沈柊话里的关键词,白木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过去,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柊,带着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的侥幸心情干干问道:“……你刚才说、是在哪儿看到的?” “我们的cp超话。”沈柊很听话地又说了一遍,墨色眼眸里似有些不明就里的困惑,“就是‘柊汐结合’。你不知道吗?” * 糟了,林北的担忧好像要成真了。 虽然关注粉圈的人不是她是沈柊,而且林北也说过沈柊看起来不像是会被氛围影响的那种人——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为什么沈柊会去看她们的cp超话啊? 白木汐脑中有点乱,想着就这么问出了口,而沈柊看起来显然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惊慌,回应的简洁又淡然:“想看看合作的反响。” ……真是光明的理由啊,白木汐一下子被梗住,感觉找不出什么可指摘沈柊的地方,而电光火石间担忧先涌了上来:“……你应该是开小号去看的吧?” “……”沈柊眨了眨眼,看起来漂亮又无辜,“要用小号才行吗?” 真的假的?!这人直接堂堂去逛cp超话了吗?! 白木汐倒吸一口凉气,总之先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一顿搜索,好险没看到有什么关于沈柊手滑点赞之类的消息传出,她这才放下心来,感觉额头上都出了层冷汗。 “……沈柊,你听我说。” 深深察觉到了危险,白木汐决定给沈柊补一补课,严肃地对她说:“一般来说,大家是不会去逛自己的cp超话的。” 沈柊明显想问为什么,但暂时忍住了,白木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皱着脸补上一句:“……如果一定要逛、那也不要用自己的号去。万一不小心碰到屏幕点了个赞之类的……那可就……” ……说真的不是很想去想象那样的后果,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会出大问题。白木汐按住自己到现在还没能从惊吓中完全平静下来的胸口,做了两个深呼吸,苦着脸去问沈柊:“这种市场反响经纪人她们会去看数据的吧,cp超话里的发言看的多了也……” 对沈柊来说也没什么用吧,而且容易受影响。她是这么想的,但还没说完就见沈柊摇了摇头:“有些细节确实从第三方的视角去看才容易发现,自己反而不会注意到,就像哪怕是自己录的综艺,播出的时候再看也会觉得自己想的和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所以想要确认一下。” 一席话说的颇为流畅,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白木汐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有点茫然地想着原来合作cp是这样的事情吗,需要做到这么认真严谨的地步吗,怎么还要看反馈的? 脑中越来越混乱了,白木汐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柊,梗了半天弱弱地问道:“……那你确认之后、感觉怎么样?” “感觉反响挺好的。”沈柊言简意赅,又把话题拽回来,“她们觉得你不习惯被我碰到。”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白木汐一时没想起来,沈柊好心地提醒她:“就是第一期我想帮你撩头发的时候。” ……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导致她和沈柊的cp火起来的那个片段吗。 白木汐愁苦地皱起眉,虽然不想去深思,但这么一想确实能理解她们的cp火起来的原因,不会主动去触碰他人的沈柊主动了,向来很亲近别人的白木汐躲开了,两个人都做了和平时给人的印象不符的事,被大家注意到也很正常。 挥去这些杂念,白木汐艰难地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想法,明明只过去了一个月,怎么像很久之前的事似的:“我那时候……也不算她们说错了吧,确实也是因为很久都没见过面了,再加上是突然之间见到了面没什么心理准备……会觉得有点不习惯。” 沈柊安静听完,轻声问:“那现在呢?” 墨色眼底掩着一点点不安,像是对待落到肩头的鸟儿一样小心,沈柊问:“现在还会觉得不习惯吗?还是说……” 还是说,觉得我不要碰你比较好。 这句话到底没能说出来,喉咙像是被梗住,沈柊咬了咬下唇,垂下眼去。 而白木汐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踌躇着回应道:“……现在怎么也比之前好点,只是撩头发的话……” 梗在喉头的闷就轻轻巧巧地落下去,沈柊也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但还是顺着说道:“那牵手呢?” “……”白木汐犹豫了半晌,“……如果有必要,那也可以吧……” 那就是可以牵手。沈柊想着在心里又记上一笔。如果下次在镜头前这样做的话,她们的超话里应该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言论了吧。 沈柊其实有些想法没有和白木汐说。 白木汐问她“是不是在考虑要怎么作为朋友相处”的时候她点了头,这不算是说谎,沈柊确实一直有在考虑这件事,但同时、她也同样在考虑如何作为cp去和白木汐相处——更积极的。 昨天之后,沈柊很轻易地察觉到,她在白木汐身边“普通朋友”的位置坐的并不舒适,是和以往比起来太过遥远的,天堑一样的距离。 没有想到落差感会这样大,沈柊那时看着白木汐离开,感到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在强打精神去考虑微博文案时突然想到——对现在的白木汐来说,她也不止有朋友这一重身份。 在镜头前的时候,她是白木汐当下最火的cp对象,节目里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似的会把她们放到一起。连木汐都不会提出异议。 沈柊很快意识到,她挺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话很难说出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状况其实有点像是“以前”的延续,也只是有点。她们在以前就是被周围的人默认秤不离砣的关系,见到其中一个就会自然想起另一个人,白木汐那时候很喜欢这样子,而沈柊那时把这当做是日常,模棱两可地默许,不去给出什么反应。 而现在她们之间的看客更多,眼光更暧昧,也更加肆无忌惮。她们现在的关系也和以前并不相似。沈柊去看她们的cp超话,很热闹,她耐心看了很久也翻不到头,其中最多人赞同的看法大概是:木汐是怎么想的先不说,沈柊的喜欢也表现的太明显了。 这样就已经算是很明显了吗。沈柊想。那她还可以更明显一点。 像是曾经的她们关系调转过来,沈柊有意发了那条微博,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有粉丝挖出白木汐今天同样去录制《花季与你》的路透图。看着超话里热烈地说着“怎么木汐说要多发照片就真的发啊”、“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吗姐姐也太宠了”之类的话,沈柊手上一顿,盯着那条看了很久。 大概是会的。她模糊地想,白木汐说什么,她大概确实都是会答应的。 还没有来得及就这个想法多加思考,沈柊就被经纪人从沉思中唤醒,经纪人欲言又止地看她,犹豫着对她说:‘……你对和白木汐的cp合作、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沈柊眸光微动,皱起眉头:‘不可以吗?’ ‘……’看出她的抵触,经纪人也没立刻反对,只是絮絮地说了不少,‘也不是说不可以,以你们现在的cp人设来说也还挺符合的,只是……跟你平时给人的印象差别比较大。之前和白木汐她们商量合作的时候没提过这方面的事,其实我觉得现在让白木汐做偏主动的那方会比较好,不然我们跟那边说说,让白木汐也发条跟你这个差不多的微博——’ ‘不要。’ 拒绝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甚至带上几分急切,沈柊向经纪人看过去:‘不要强迫她做事。’ 像是投手和击球手易位,沈柊愿意在她们这段新的关系里去做主动的那个人,当然要在不再让白木汐感到抗拒的前提下。她意识到她可以借助cp的力量,在私下做显得有些越界的事,在众人面前以cp的名义去做就是可以被接受的,白木汐显然有这种倾向,她在别人的面前反而对沈柊更纵容。 而这对沈柊来说似乎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毕竟氛围是很容易感染的。像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她们之间是特殊的亲密,是可以一同提起的关系——潜移默化的,或许连白木汐也会习惯这样子……或许。 有种在工作上寄托私心的感觉,让沈柊感到一些罪恶感。但仅仅只是一天,内心蠢动着的“不想要一直和木汐这样生疏下去”的愿望强度就已经远远超过其他的任何感情。只要披着cp营业的外皮,就能做更加亲近白木汐的事,看客的目光是必要的道具,说到底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带着私心,从决定参加《花季与你》开始,再到提出合作cp,乃至现在想要借着cp去拉近和白木汐的距离,关于白木汐的事,沈柊总是有私心,自然而然的,无可避免的。 只是这终究是她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勉强木汐来迎合她。白木汐只要给她最真实的反应就可以了,让她知道自己是有所进展还是走错了路。 就像现在,白木汐看起来还在为她去看了cp超话的事难以释怀,沈柊想着之后听木汐的话去开个小号吧,若无其事地将话题移开:“说起来,叔叔阿姨是说下周过来吧?” “啊、对。”结果她比沈柊还要更晚收到自家父母的消息,白木汐也是在上次从沈柊家离开之后才得知,“说是他们俩难得都有假就来南城玩玩,大概会待上半个月左右。” 知道白家父母选在这个时间过来大概是有关心她们二人关系的原因在,沈柊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提出建议:“在他们面前,我们要尽可能地友好相处比较好,对吧?” 心里明白她的意思,白木汐转了转眼睛,勉强应道:“我觉得他们应该只要能看到我们俩说上话、就会心满意足了吧……” “不好说吧。” “……怎么了,你觉得不够吗?” 好像是这样。她确实觉得不够。沈柊想。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能说上话而已。 叔叔阿姨来了的话,那么不止是镜头前,就连私底下—— 木汐也很清楚,她的父母是想看到她们关系好的样子。 沈柊眸光微动,掩饰似的垂下眼帘。 ……她为白家父母的到来而感到开心,同时也觉得跃跃欲试。 第30章 常驻综艺不比曾经只来录一期的轻松, 长线的工作占据了白木汐相当多的时间。就算是没到场指导的时候白木汐心里也会惦记着,被经纪人笑真有了几分导师样子。 因着要沟通综艺录制上的一些问题,她和沈柊的交流也越来越多, 有个可聊的话题就比之前的生涩更好些,至少不会沦落到面面相觑没话说、都在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地步。 顺便一提, 网路上她们的cp依然如火如荼, 且随着白木汐要再回《花季与你》的消息传播越来越广而愈发有水涨船高的趋势。白木汐听着李明雨快乐地说着合作非常顺利之类的话, 自己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眼cp超话蹭蹭往上窜的排名, 衷心希望沈柊没有再去翻东西看, 至少不要再用大号去看了。 姑且算是顺利的一周,在各种各样的方面都有长足的进展。 白木汐的父母在这样的时间点来到南城。 到机场接机的感觉有点陌生, 以前都是担任被接的一方居多, 很低调地站在接机大厅的白木汐挺不自在地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并往角落站去, 畏畏缩缩的,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地板的缝隙里最好。 “你不要太在意, 不然反而容易惹来关注。”一旁的人如是说道,站的端端正正不遮不掩,只戴了个口罩算是挡了脸,完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而且只是来接父母, 就算被拍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仍然不肯上前的白木汐看去一眼, 心道她来接父母被拍了是不算什么大事, 但白木汐和沈柊一起来接父母听起来就很容易变成非常大的事。 白木汐本来不想冒这个风险, 只打算自己叫个车来接机, 结果在上次和沈柊见面的时候, 沈柊冷不丁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来和她商量:‘叔叔阿姨飞机是那天下午五点到, 我们三点钟出发?’ 她慌张起来,姑且试图以“你工作这么忙就别去接了被拍到了的话多不好”的说法抗争了一下,但沈柊眉稍一挑:‘你自己去接?你有车吗?’ 白木汐顿,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沈柊转过身来,淡淡抬眼看她:‘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和叔叔阿姨那天晚上是要一起吃饭的?位置都订好了。’ 白木汐无话可说,沉痛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般,面对对被拍毫不关心的沈柊,白木汐根本没什么更有力的理由说服她不要一起来接机——说真的,她偶尔真的很恨自己没有车——再者,白木汐的父母也都对沈柊的到来开心的不行,白木汐也没法子去强行做这个拦着人家不让来的恶人。 “一段时间不见,小柊又长得更漂亮了!” 好容易等到了人出来,刚从她爸手上接过个行李箱,白木汐抬头就看到自己母亲已经高高兴兴去和沈柊寒暄起来。而向来眉目清冷的沈柊此时也笑的格外温良:“没有,阿姨才是,看着越来越年轻了。” 好久没见过沈柊这种在自己父母面前的乖巧样子,白木汐一时没能移开视线,而她爸对自家女儿的异状毫无所觉,在旁边十分疑惑地发表意见:“木汐你这头发怎么染一半?看着有点像你张叔叔家那条染完毛掉色了的小狗儿。” ……懒得反驳老父亲的直男审美,最近深蓝色发尾确实已经开始褪色了的白木汐忍气吞声,拖着行李箱催促他们:“快走快走,沈柊忙着呢!别耽误人家时间!” 她说着就一马当先往外走去,后面传来父母真心担忧地向沈柊询问的声音,并体贴地表示忙的话不用顾忌他们,而沈柊轻缓地笑笑,回应道是木汐怕被人拍到给你们添麻烦,我没什么事的。 这样的氛围太过熟悉了,很容易就能让白木汐联想回曾经沈柊在她家借住的那些日子。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和乐融融的氛围,她真切地经历过,也在过往的那些年里无可避免地怀念过,她们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 所以此情此景也很容易会让白木汐回想起来,在一切都在正常运转的和谐里,是她这颗齿轮出了问题,才导致日常坍塌,让她这么久没再见过这样的光景。 走在最前面,白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或许算是幸运,至少还是有机会,没到无可挽回。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像是过往的延伸一样铺开,仿佛只要不刻意去看就能让这条路上曾经的狼藉不堪当做没发生过,从头到尾都是这么条光明坦荡的、相亲相爱的道路。 至少这次她能够做回正常的齿轮了,就这样别无二心地、规规矩矩地转。咔嚓,咔嚓。 * 沈柊先驱车到了吃饭的地方,她提前定了包厢,四人进去落座。 白木汐自打回国之后也只在家待过很短一段时间,再之后进了娱乐圈就没再有适合的假期能回去,也算是和父母挺长时间没见。她母亲看看她又看看沈柊,看起来非常担忧:“你们最近是不是都挺忙的?看着都瘦了不少。” 白木汐在这边默默点头,沈柊却摇摇头道:“不算很忙,最近没接戏,打算把综艺录完再说。” 提到综艺二老就来了兴致,白父抢先说道:“是说你们那个《花季与你》吧?我们看了,还批评木汐来着。” 没等那边梗住的白木汐有什么反应,白母就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安抚地拍拍沈柊的手:“还是小柊会关照木汐,我看网上也都夸你呢。” 白木汐听的心惊肉跳,生怕这两人在网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消息还打算在饭桌上说出来,于是干咳两声把话题从危险的地方岔开:“……我那就是好久没见了觉得紧张,所以话说的少而已,不信等我们后面录制的播出了你们再看看。再说综艺里好多地方都是剪辑出来的、你们俩不能全信……” 白母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难不成我们看你不怎么和小柊说话,都是因为剪辑把你说的话剪掉了吗?” “那没有。”旁边安坐的沈柊适时插进话来,语气十分笃定,“第一期的话,她跟我说的话都剪进节目里了,没有漏的。” ……不帮她说话就算了,这人怎么还在旁边补枪啊。 深觉这话题似乎没人会站在她这边,白木汐于是把希望寄托在没发表意见的白父身上,结果他迎着她充满希望的目光疑惑道:“好久没见你觉得紧张?那你参加《为谁而歌》的时候跟那叫曲阳漾的小姑娘还是刚认识呢,也没见你话那么少。” “……”白木汐觉得自己千万不能继承她爸这种没有眼力见儿的本事,闷头叹气道,“……是我跟曲阳漾一见如故行了吧。” 沈柊伸过来给她倒茶的手一顿,白木汐眼睁睁看着沈柊拿着茶壶的手硬是拐了个弯,什么都没干就又把它放下了,看起来仿佛只是心血来潮想举一举茶壶。 白木汐十分迷茫,不过她向来贪凉,本来也不怎么喝热茶,正想老实地自己去拿点儿什么凉的东西来喝,旁边服务生就拿上来瓶红酒,一看就是沈柊为了喜欢没事儿小酌两杯的白家父母点的。见猎心喜的两个人一下子高兴起来,给自己倒上后还不够,又朝她们俩扬扬瓶子:“你们要不要?” “怎么还没喝就说醉话,她等会儿可还要开车呢。”白木汐先是一口替沈柊拒绝了,又为了捧场而把自己的杯子往前推推,“我倒是可以陪你们喝点儿,我觉得我酒量还可以,先来半杯试试——” 杯子刚推出去就被沈柊轻轻按住,白木汐困惑地转头过去,对上她带着些无奈的眼睛:“叔叔阿姨酒量好,你别陪着闹。要喝也少喝点儿,红酒后劲大。” 白木汐有点意外地眨眨眼:“……噢。我还以为你是想说叫我不要喝呢。” “怎么会。你都二十三岁了。”沈柊笑了笑,替她把杯子推到拿着酒瓶的白父面前,“喝点酒也没什么,又不是十八岁。” “……” 心跳乱了一拍,白木汐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只是懵懵看着杯子被推过去。见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白父看看沈柊又看看白木汐,总之先打圆场道:“这东西确实也不好多喝,你就尝个味儿得了。” 他说着就幅度很小地往杯子里倒了一下,白父一定不是故意的,但最终推回到白木汐面前的杯子模样总觉得有点眼熟。 红酒气息馥郁,颜色艳丽,但只有薄薄一杯底。和她十八岁那年向沈柊告白前几分钟喝到的酒一个样子。 ……怎么这种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啊,哎。 白木汐默默把杯子推回去说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帮我喝了吧,自己倒了杯茶喝。而沈柊显然也看出了端倪,眼神不安地绕着她打转,却一直没说话。不明就里的白父白母看得忧心,总之在几句来回后先把话题扯开。这段时间里菜品也陆续上齐,长辈们关心小辈的近况,白沈两家又算是故交,白父关心沈柊道:“小柊最近和你爸妈那边关系还好吧?” 沈柊回过神来,勉力认真回想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波澜:“一年多没见了,听说身体都还不错。” 她说的轻描淡写,桌上的人却没多意外,白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爸爸那边……他工作上确实也是很忙,我之前也劝过他几次……但不管怎么样,为人父母嘛,他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你的。” 沈柊点头称是,但白木汐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没太认真落到心里的。她面对长辈少有这种时候,但在谈及自己父母时总会这样,雷打不动的装乖模式。 白木汐其实对她的家事知道不多,沈柊自己从来不提,她也只是曾经在沈柊不在家的时候偶尔听父母提起过寥寥几句。沈柊的家境非常好,父亲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是个相当有本事的人物。但与之相对的,他和沈柊的母亲是商业联姻,并没什么感情。所以对沈柊来说,名存实亡的家庭,忙于工作的父亲,不闻不问的母亲,总归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些话语落到当时年纪还小的白木汐耳朵里只觉得遥远苍白,她自己的家庭关系融洽,很难想象出父母话语里那样冷硬的家庭是什么样的。而她真正第一次对沈柊的家庭关系有所认识的时候,是在沈柊高三那年的某个晚上。 那天沈柊本来是回自己家去了的,说是约好了要去就大学志愿的问题回家商量一下。她走前没多说,白木汐却看出她的表情并不轻松。她那时候不知道内情,只当沈柊是对志愿还有踌躇,于是很认真地安抚她,说去和爸爸妈妈好好商量吧,没事的,我在家等你回来。 但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心有所感,白木汐那天晚上睡得不安稳,昏昏沉沉地突然就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听到楼下有动静,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白木汐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就下床往楼下走,走到楼梯下时看到蜷着靠坐在大门前的沈柊。 客厅没开灯,只有从窗外隐约透进来的一点路灯的昏黄光泽,沈柊把脸埋在膝盖里,白木汐慢慢靠近过去,像是怕吓走了落下的鸟儿似的,她小小声地唤本不该在这个夜晚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名字:‘……沈柊?’ 听到她的声音,沈柊动了动,却没抬头。白木汐觉得朦胧,她那时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柊会深夜突然回来,但沈柊蜷起来就只有小小一团,只是看着就显得单薄又寂寞。 白木汐有点着急,又莫名觉得不能让睡着的爸妈发现,就悄声靠近过去:‘怎么坐在地上呀,会冷的——’ 她这样说着俯身过去的时候,沈柊突然抬手揽住了她的脖颈。白木汐被猝不及防地拽下去,她下意识抬起手把投进她怀里的人揽住,猛地感觉到沈柊身上很冷,也不知道是在这里坐了多久。 沈柊身体本来就没多好,她觉得担心,但怀里的人却只把脸埋在她脖颈间不肯出声,在微微地抖。白木汐小心地抱好她,笨拙地轻轻拍她的头和后背,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的眼睛熟悉了黑暗,可以看到一点轮廓的时候,沈柊才终于开口,向来清冷的声音闷闷的又湿漉漉,她说:‘我没有哭。’ 白木汐心里一下子揪起来,怀里人不规则的抖和肩颈处的湿冷都在昭显着一个事实,她慢慢地顺沈柊的背,心头莫名的酸比话语更早涌上来,白木汐颤抖着回:‘……嗯,是我在哭。’ 安静了一会儿,埋在她怀里的沈柊试探着摸上她的脸,白木汐隐约看到一双含着露水一样的清亮眼睛,沈柊一寸寸摸得很认真,语气是还没脱出哽咽的纤弱绵软,她说:‘怎么哭了呢。你哭什么呀。’ 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她就是难过。她一下子哭的比沈柊还惨,反而是沈柊来安慰她,她抬手去帮沈柊擦眼泪的时候手抖得不成样子,被沈柊笑着凶别乱动,白木汐带着哭腔说让我帮你擦嘛,沈柊也就随她去,任由她笨拙地在夜色里把自己的眼泪抹掉,指尖比眼泪更热些。 深夜了,她们俩就坐在门前,沈柊没松开揽着她脖颈的手,被她半环在怀里。沈柊破天荒第一次絮絮地说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白木汐听到她说她爸爸想要她去学金融,但她不想,她想去学表演,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她的人生已经被定好了非要去走那条路不可呢。 白木汐刚刚止住眼泪,听着又觉得鼻酸。沈柊说一句她就忍不住回一句,她说不是的,可以的,我相信你的。沈柊是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的,想学什么都可以,你去学表演,想演什么就演什么,你是自由的,会有很多人爱你。 她说的颠三倒四乱七八糟,满心都觉得委屈。这可是沈柊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沈柊呢,月亮一样漂亮温柔的人,她多适合被爱包围,当然应该被人毫不吝惜地给过爱去才配得上。而现在沈柊在夜里流眼泪,如果她没下楼来的话,是不是沈柊就独自哭上一夜,然后转天只当没事发生一样的闭口不提呢。 白木汐不记得那天折腾到多晚,也不知道那些话沈柊听进去多少,总之最后还是沈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赶她去睡觉,她躺到床上的时候不肯放手,把沈柊也牵过来。时间很晚,哭得又累了,困意迟迟地涌上来,她迷迷糊糊地问沈柊,今天一起睡好不好,哭过之后好饿啊,明天早上吃面包和煎蛋,我把我的煎蛋给你。 她说话的时候半只脚已经踏进梦里,但再睁开眼的时候沈柊真的就躺在她身边,眼下哭过的红还没消去,却睡得沉沉。白木汐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把人揽到了怀里,想必是晚上睡觉的姿势不安分。她醒了也不敢动,怕扰了沈柊的好梦,就虚虚环着,睁着眼睛想着沈柊怎么瘦的伶仃,早上想办法让她多吃一点吧,面包也分她一半。 那次是沈柊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却不是最后一次。白木汐在那之后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掉眼泪的人,情感很丰沛,连看动物世界都会为里面某一幕红了眼睛,生理现象一样的难以抑制。只是之前沈柊都碍着面子很注意不让她发现,在这件事之后则像是破罐破摔一样,不再在白木汐面前做隐藏。 白木汐其实见不得她掉眼泪,却忍不住被严密冰层后只向她透出的那一线脆弱迷了眼似的,看的目眩神迷。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不是件好事。 第31章 如今听到饭桌上提起沈柊的家人, 白木汐很难不回想起当年那个夜晚。但沈柊那天哭归哭,但后来干脆利落地报名并通过了艺考顺利去读了表演系,选大学报志愿都雷厉风行一气呵成的, 俨然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架势,现在想来也是很厉害。 哭起来的沈柊让人心疼, 但实在可怜又可爱。这事以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但现在人尽皆知了。白木汐想, 业界喜欢让沈柊拍哭戏也是正常的, 隔着屏幕都让她觉得难受起来, 总担心沈柊伤眼睛。 她想的出神,吃饭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的不走心。旁边突然伸过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两块鱼腹肉, 白木汐转头看去, 看到沈柊低垂着的眉眼, 开口时语气稍有些局促:“……多吃一点。” 好像是一些并不直接的示好。白木汐又低头看去, 鱼肉仅有的大刺都挑干净了,晶莹剔透地规整堆着。 大概是以为她出神是因为还在想酒的事情吧。虽然她其实已经没在想那件事了, 她又没有自虐倾向——但现在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白木汐把鱼肉夹起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算是表现出接受沈柊的示好。 “没事的,您别担心我。”见白木汐吃了, 沈柊不为人知地松了口气, 又重新转向白父, 宽慰他说, “我爸他前阵子过生日, 我给他寄礼物、他还想着回礼来着, 我们关系挺好的。” 他过生日为什么要给送礼的人回礼啊, 白木汐听的懵懵, 白父显然也没明白,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回什么礼了?” 苡橋沈柊言简意赅:“一套房。” 有钱人的思维果然简单粗暴。 白木汐心中感慨着,旁边白父听到关键词也诶了一声,转向她说道:“对对,说到房这个事儿,要不咱家也在南城给你买套房吧?省得你住公司宿舍怪不方便的。” “……先不说别的,我现在可都还没有在南城买房的资格呢,有钱也没用。”同样在南城务工的外地人林北也一样,都得等着年限到了才能买房。白木汐耸耸肩,“但我确实也在想是时候从宿舍搬出来了,只是还没看到合适的房,等找着了就搬家。” “哎呀,那你可得看仔细点儿。”本来只是出来玩顺便看看女儿的白父十分担忧,“可别太将就,不然之后我们也跟你一块儿去看看吧?我看你也没什么看房的经验……” 白木汐还没说什么,沈柊就颇自然地接过了话头:“是不能将就,艺人这种行当、住处要仔细些才好。” 她说着向白木汐深深看去一眼,白木汐懵懵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沈柊继续淡淡道:“我本来想邀请木汐来和我一起住的,但她好像不太愿意。” “……” 白木汐一梗,僵硬地慢慢抬眼看向沈柊,而沈柊面不改色,根本不打算接她的眼神,只抬眼看向在听了她方才的话后露出种“这好像是个好主意”的恍然表情的白家父母。 ……这是在做什么。白木汐克制着自己想倒吸一口凉气的心情,眼睛不安地眨了又眨。 在她爸妈都在场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感觉会变得不妙。 * “为什么不愿意啊?” 不出白木汐所料,白父已经果断开始给沈柊帮腔了:“你们俩都在一个城市工作,能互相照应一下不是挺好的吗。” 白木汐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含混着说道:“……我想一个人住。” “你们俩以前又不是没一起住过。”白母瞪她一眼,倒也没强求,又忧心道,“要一个人住的话可得多加小心,你们进了这圈子不像过去单纯,千万得注意私生粉的问题……” 白母是话剧演员,年轻的时候漂亮的像天女一样,是曾经受过私生粉的困扰的。白木汐知道母亲是觉得她和沈柊住在一起能减少这类的风险,于是也拿出真心认真回应道:“我们在这方面都很小心的,您别担心。但毕竟我们这行工作和休息时间都不固定,我还是觉得一个人住比较好,不然容易打扰到别人。” 她此番说的认真,长辈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而沈柊安静听完,眸光闪了闪,忽的开口问道:“就只有这个问题而已吗?” 对她的问话不自觉地保持着警惕,白木汐谨慎地思考了一番她刚才的话,最终斩钉截铁地总结道:“……反正我就是想自己住。” 她自觉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余地了,沈柊却只对她笑笑,比她想象中更干脆地点了头:“那好吧。” ……反而有种全力挥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白木汐不禁开始反省是不是又是她的自我意识过剩了,兴许人家沈柊只是客气呢,看起来也没有说非得要自己怎么样的样子—— 还在犯着嘀咕,沈柊就突然拿出手机操作一番后递给了白木汐,示意她往后滑着看一看。 白木汐一头雾水地低头看去,赫然看到是某间房子的拍摄图,看起来房子很大,明明该是第一次见,但总觉得房间布局和装修看着都有点眼熟。 等白木汐茫然地翻着看完,沈柊温声问道:“觉得怎么样?” 见她以不明就里的眼神望过来,沈柊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角,眼睛弯弯的温和又漂亮,像闲话家常般说道:“这是我的另一套房子。” “……” 白木汐没反应过来,听到沈柊早有准备似的一条条接着往下说:“就在我现在住的地方楼下,房型和我的一样,装修也是一样的风格,小区环境和安保之类的你也见过了,各方面都还不错。” 沈柊说着稍稍探身过去,和白木汐看起来格外惊恐的浅色眼眸对视上,轻声问:“租给你一个人住,你觉得如何呢?” ……好像被诈了! 白木汐在脑中迅速回想了刚才的对话,总觉得自己可能一个不小心落进了沈柊的话术圈套里——啊、说起来沈柊饭桌上说的她爸送的房就是这间吗! 她其实是下意识想拒绝的,但没能想出拒绝的理由,一下子卡了壳。而旁边她那对这番交锋毫无所觉的爸妈已经拿过手机去看了一遍,开始高高兴兴地表示赞同:“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一个人住,租小柊的房子知根知底的也放心,跟小柊还是上下楼,没事儿串个门多方便!” ……就是因为太方便了所以才觉得不太好啊。 但这话没法对她爸妈说出口,白木汐只能讷讷称是。如果搬到沈柊楼下的话、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她多少能猜到一点——退一万步讲,至少在成为邻居之后,肯定会比普通的朋友关系更近一些。 ……但不知道沈柊是不是意识到她有可能会拒绝,现在基本已经把后路堵死了,最悲哀的是白木汐自己也在堵路这方面出了一份力,现在“想要一个人住”的要求已经被完全满足了,她这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 而沈柊似乎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很善解人意地说道:“其他地方有条件更好的房子也不一定,只是想说如果要看房的话也来我这里看一下吧,随时喊我就好。” 她话里说的是先去看看,但落到白木汐耳中基本上是约等于“搬过来的时候随时喊我就好”的笃定。 没什么辩驳的余地了。白木汐只能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下默默点了头。 哎,往好的方向想想,怎么也比和沈柊一起住好很多了,至少还是独立的两套房…… ……这么说起来,白木汐想,那沈柊为什么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提议租给她这套房子呢? 白木汐有点困惑地想着,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顿饭。 * 饭后,在将她爸妈送往酒店的路上,白父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他今天似乎情绪很高涨,作为钢琴家的那点多愁善感也被引出来,欣慰地说:“看到你们两个现在和好了我就放心了,前几年可给我吓坏了,尤其是木汐连去留学的事儿都没告诉小柊,我那时候可真以为你们俩闹了不得了的大别扭……” 坐在副驾驶的白木汐无声地叹气,她心中多少有这次会面会被提起旧事的准备,但真到这时候依然觉得找不出什么好的解释。而正在开车的沈柊也同样没说话,在等红灯的间隙才低低开口:“……和木汐无关,那次是我的问题,让您担心了。” 白父听的困惑起来,他想着这怎么想不都是木汐没告诉沈柊的错,怎么反而是沈柊把责任揽在身上。 他还能想起那时的事,木汐出国之后,沈柊在剧组杀青后回了家。她应该是结束拍摄之后就立刻回来了,本来就瘦的人看着又清减几分,他跟白母都心疼地喊她多吃点东西,沈柊乖顺地跟着坐到饭桌前,却莫名显得坐立不安。他们招呼了几次沈柊都没动筷,显得困惑又忐忑地看过来,轻声说,不应该等木汐一起吃吗,她现在没在家里吗。 他那时才知道沈柊对白木汐出国留学的事不知情,一时诧异万分,他印象里两个孩子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解释起来也有点笨嘴拙舌不知从何开口。而沈柊得知真相后面上的神情,实在连他看了都觉得自家这个白木汐真是好狠的心。 但他也是了解自己孩子的,知道木汐会这样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在电话里试着小心问起的时候感受得到木汐的强烈抗拒,就不敢再多问。而沈柊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反常后慢慢恢复过来,又像是以前一样和他们相处,只是对她和木汐之间的事同样守口如瓶。 尽管到现在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两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交往。白父觉得挺欣慰,尽管和以前相比还显得生涩,但也很正常,毕竟好几年没见,是需要时间磨合的。白木汐也这么安慰他:“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您看我们俩现在这不已经说上话了吗。” 他就觉得放下了一桩心事,又嘱咐白木汐:“可得好好相处啊,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是缘分,但也得注意别给小柊添太多麻烦,你以前就老喜欢粘着人家,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面传来自家女儿一声含着无奈的笑,然后是轻快的声音传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听着就没什么正形,而沈柊转头看了看副驾驶位,稍稍蹙起眉,轻声但笃定地跟着回道:“没有的事,我不觉得麻烦。” 得到的回应和曾经二人的印象不太一样,白父有点讶异地眨了眨眼,还想多说些什么就被白母默不作声地拧了腰制止住,好险没嗷的一声叫出来。 好吧,不问就不问嘛。白父安稳地坐正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哎。 第32章 帮着把行李拿下来推到酒店门口, 白木汐又被叮嘱了几句回头看房的时候记得喊上他们,她一一应下,看着父母进了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刚刚才说过那样的话题, 现在又一下子变成和沈柊二人独处,气氛就显得生硬起来, 二人重新坐回车上, 都没说话。 也不能怪她爸。白木汐想。毕竟那时候动静太大, 认识她们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来, 更别提她爸妈。到现在还没有强行让她说明白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算是她父母能忍了, 也不知道私底下两个人一块儿担忧过多久。 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好歹已经算是把这事掀过去了。白木汐无声地呼一口气, 总觉得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似的, 有点累了。 正想着沈柊怎么这么久都没发动车子, 看着窗外的白木汐就听到沈柊轻声开口道:“……你出国前那段时间、是我不好。还没向你道过歉。” “……”静止的窗外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但沈柊眼里的白木汐还是看的很专注,没有回头, 轻轻叹了口气,“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和你说,连个消息都没留, 当然是怪我。” 像是隔着层纱一样模糊的异样感, 沈柊不安地蜷起手指, 摇摇头:“你那次打来的电话, 我——” “沈柊。” 未尽的话被白木汐打断, 一直看着窗外的人终于扭过头来看她, 清润的眉眼稍敛着, 白木汐好脾气地向她笑笑, 像是商量着似的同她说:“不提这个了,好不好?” 也不是什么值得到现在还翻出来说的旧事。 白木汐知道自己那时出国也不该算在沈柊头上。家里本就有意想让她在音乐上多学些,她自己也是真心喜欢,在向沈柊告白之前就收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只是始终没下定决心。白木汐不否认向沈柊告白失败算是她做出抉择的一个诱因,但不能算是完全的因果,只是她想逃离的心思和她的学业刚好不谋而合,故而顺理成章罢了。 在告白失败后的一段时间里她们的关系很僵,沈柊几乎是无缝进了新的剧组,而白木汐投身于留学的准备,别说碰面,连之前每天都会发的消息都一下子断了。白木汐那时候一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才终于避无可避地想着是该和沈柊也说一声的,于情,于理。 沈柊那时还在剧组,太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对白木汐来说是陌生的空白,光是打开沈柊的聊天界面她就难过的要命,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她告白后的第二天,沈柊发的消息,说她先回自己家去了,白木汐没有回复。 她尝试着打字,但几次打完又删去。她思考了好久,总觉得出国是件大事,只发消息显得太敷衍,就算不能当面说也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去才好。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白木汐拨通沈柊的电话,按下去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都还是乱糟糟的,她慌慌张张地想沈柊接起来的时候她应该先说什么呢,要关心沈柊拍戏顺不顺利吗,还是就直接说她要出国留学了,要去四年。 但她想的这些都没排上用场。从拨通电话到响起提示暂时无人接听的机械音,一共四十秒的时间,手机里的每一声嘟,白木汐都安静地听完。 看来是在忙吧,白木汐想。她心里还有点小小地松了口气似的,放下手机,打算晚一些再打过去。 然后她收到来自沈柊的消息,来的很快,无机质的文字辨不出情绪,沈柊说,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和之前那件事相关的话,那我们彼此都再冷静一下吧,等我这部戏拍完回去之后,我们有机会再谈。 其实原话是怎么样的白木汐已经忘记了,也只记得大致是这么个意思,因为她根本读不下去,她在看到有消息弹出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沈柊刚才一定是看到了她拨过去的电话的,所以才会这么快回过信息来,但沈柊仍然没接,沈柊在等她挂断。 她在那一刻突然好难过。她想为什么呢,四十秒的时间,如果沈柊一开始就不打算接起来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挂断呢,在看着来电界面的时候沈柊又在想什么呢,是在想等下发消息的时候要怎么拒绝,还是觉得她烦人呢。 白木汐其实知道自己的想法都没道理,都是胡思乱想。沈柊接不接电话都是她的自由,兴许剧组那边就是不方便接电话,所谓在她眼里漫长的要命的四十秒兴许在沈柊那里就只是匆匆而过的时间,一个电话而已,怎么也不该去耿耿于怀这么多。 但白木汐还是难过,她曾经也想过如果告白失败了会怎么样,在告白前想过很多可能性,觉得可能会尴尬、会慢慢疏远、关系变淡,但在想象里无论会变成怎么样都是好好交流之后的结果,她没想到会一下变成这个样子。 她想,她们本来是可以在深夜一起哭的惨兮兮又一起入睡的关系啊,为什么现在会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呢。是已经不想听了吗。 她本来就只有十八岁,她没多成熟,白木汐脑中空荡荡的没什么更聪明的更妥当的办法,她想既然说不上话就算了吧,那就算了吧。 剧组,一直看着手机的沈柊在等到开始忐忑的时候终于收到回复,白木汐的消息简单又客气:没什么事,打扰你了。 沈柊就相信了,她想白木汐可能是在这段时间的疏离里觉得不安了,那等她回去见面再说也不迟。马上要到她的戏份了,演员拍摄前情绪波动剧烈是大忌,她现在几乎不敢多去考虑白木汐的事。但自从她们认识以来还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沈柊心里一天比一天更焦躁,她想着要更努力更快一点拍完,至少先回去见白木汐一面。 她哪会知道,手机对面的白木汐在发完信息后就用力闭上了眼,好像这样就能让眼眶里滚烫的落日一样的液体不要涌出来,她哭的厉害,气也喘不上来,胃也像吞了几大块冰似的很难受,却只发出一点零碎的气声,将整个人都蜷起来埋进被子的一角。 不必说了,那时的白木汐想,就这样吧。 而现在的白木汐也是这么想的,算了吧,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今天想起的旧事已经够多了,别再添上这么一桩。 而且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这事怎么也怪不到沈柊头上。只是一次没接电话而已,谁能想到她打电话过去是要说出国留学的事,反倒是她自己就这么不告而别实在很孩子气,很有种赌气的感觉。 所以现在白木汐不想提,与其说是不想和沈柊一起提那些旧事,或者该说是她不想回想起曾经那个不成熟的自己。她很和缓地向沈柊说:“那时是我不好,我们就把这事翻过去吧?” 沈柊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白木汐被她看的不自在,又补充道:“我爸妈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们的事……” 她说出口又觉得这说法显得暧昧,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迟疑了半晌续道:“……我们自己都知道,不用想太多。” 白木汐说完就垂了眼睫,似乎不打算再开口。沈柊抿紧了唇,心头越发不安起来,但仍然听话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轻声道:“搬家的事,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去我那里的话……也不用勉强,我会和叔叔阿姨说帮你找其他房子。” “……” 察觉到沈柊的小心,白木汐沉默半晌,抬眼看她:“沈柊,你是想要我住过去,是吗?” 沈柊眸光微动,轻轻点了点头:“……嗯。” “想要离你近一点,”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沈柊一下子顿住,又局促地低声说,“不是说要像之前那样、我的意思是……想要见面的机会多一点,然后你来教我吉他来看哈鲁也会比较方便……” 真是很少见到沈柊这样小心又不安地解释什么的样子,她又不是个很擅长言辞的人,说着话就越发显得无措起来。白木汐看在眼里,到底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事的,”白木汐放缓了语气,“是你帮了我的忙,怎么还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见沈柊应声看过来,白木汐向她笑笑:“找房子这种事,如果你那里确实一切条件都比其他地方强的话,那本来就顺理成章应该选你那间——我总不能只因为是你的房子就不租吧。” 像是在安抚沈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白木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声道:“……会这样想才不对。朋友之间……很正常。” “横竖也是要等我和我爸妈他们看过一圈房之后再做决定,帮我多提供了个选项、我还该谢谢你才对,你别多想。” 结果好像变成白木汐在安抚她,沈柊怔怔看着白木汐,而对方眨了眨眼,示意地指指方向盘:“我们不走吗?” 察觉到白木汐有意想结束话题,沈柊于是没再多说些什么,轻嗯一声,发动了车子。 开出一段距离,沈柊仍觉得心中沉沉的。不如说她近些日子的心事越来越多了,就像现在,沈柊本来是想听白木汐的话不再去提曾经那件事的,但她忍到这时,还是觉得至少有句话得说出来,于是没忍住轻声说道。 “以后,你打过来的电话、我只要看到了就一定会接的,我保证。” “……”白木汐安静了半晌,有点无奈似的笑笑,“……你真的不用这么在意,也不必做这种保证的,我们工作都忙——” “有必要的。”没让她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沈柊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有必要的。” 对于过去,似乎总是她更耿耿于怀一些,像被困住似的。 但就算只是朋友,要接电话也是很正常的事吧。沈柊想。木汐现在对她的要求,好像很低。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要求,好像她怎么做都无所谓,只要不越过界限的话。 从重逢到现在,白木汐一直是被动的,沈柊有时候会觉得、如果她不主动去做些什么的话,白木汐大概永远不会想要去拉近她们的距离。不会在综艺上主动向她搭话,不会找蹩脚的借口谋得私下单独相处的机会,不会想和她一起看综艺,更不会想要提出和她合作cp这种事。 ……放在以前的话,这些事从来都是白木汐比沈柊更擅长去做。 而沈柊尝试着去做了之后,白木汐似乎也只是默默地接受,面对事情发生时总是默然的、又或是不知所措的,从来没有表现的多开心。 就像现在,沈柊借着她父母在场的机会提了搬家的事,退而求其次地想要和白木汐成为上下楼的邻居关系,白木汐依然是这样,只有种“那就这样也可以”的无奈感。 如果不是父母在的话,白木汐会不会拒绝她呢,沈柊想。她们两个都想要白家父母对她们更安心些,为之做出的事情看着一致,内里的思绪大概是南辕北辙的吧。 沈柊迟迟地发觉自己是这样贪婪的人,她很清楚这样做或许不好,却还是忍不住要仗着白木汐的好脾气一步步试探地踏进边界线。像是包围圈又收紧一尺,明知是她借机而为的结果,但在察觉到她隐隐的不安愧疚之后,还是白木汐给出免罪符,对沈柊说没事的。 并不如以前肆无忌惮的炙热,沈柊却仿佛感受到一些被白木汐克制地掩在冰层下的暖意。 如果木汐表现出任何明确的推拒的话,沈柊都会撤回去。但是木汐没有,那是不是就说明……她没有那么不愿意呢。 可能是太过乐观的思考,但已经足够让沈柊觉得满足。好像只要白木汐会留在她可以触碰到的地方,沈柊就会觉得安心。 第33章 事情的发展迅速又顺利, 几天后,在尚不知情的林北兴冲冲过来对她说“我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房子你要不要看一看!”的时候,白木汐多少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是这样。”白木汐语气凝重又抱歉, “我爸妈前两天不是来了吗,沈柊昨天带我们去看了她的房子——” 林北迅速理解了她吞吞吐吐的原因, 惊呼道:“你和沈柊姐要同居了?!” “不是同一套房!” 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白木汐急急把后半句话都说出来:“她有两套房, 我租的是另外一套, 才没有同……没有!” 在工作现场她实在是不想说出那个词来, 林北恍然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租沈柊姐的房子……应该不是你的提议吧?” 白木汐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北嘟囔着类似还是不够小心啊之类的话, 但他表现的比白木汐想象中又会开始猜测沈柊别有用心的样子要正常的多, 林北表示感叹:“也挺好, 比租外面的房子可放心多了。我要是有多的房子我肯定也会想着你的——沈柊姐都有两套房了?牛哇。” 两个买房年限资格还没到的打工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本来还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在看到林北这副坦然样子后就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白木汐放下心来。而林北冲她眨眨眼:“……煞风景的话我就先不说了吧,但你们最近关系进展是不是挺快的,你觉得呢?” 先不论他说的是哪方面的关系进展——身处其中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白木汐才突然意识到, 她和沈柊重逢以来也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样的进展比她想象中不知快上多少, 原本隔着四年多的生疏距离几乎是被大力推着似的推近了, 确实有点混乱, 但是…… “……”白木汐垂下眼帘, 转过头把话题避过去, “……先不说这些, 你帮我看房子的事虽然没成,但还是要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林北的注意力就顺利地移走了,高高兴兴地表示怎么这么客气啊那就回头搬家的时候我能去蹭一顿吗,白木汐点点头,中肯地表示沈柊到时候应该也会在哦,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注意一下言辞举止。 但是,这样迅速的拉近距离……白木汐确实觉得不知所措,但好像也没有觉得讨厌,至少总还是在朋友关系的范围内。 也算是顺利发展吧,虽然有点顺利过头了。白木汐想。之后能平稳地维持住就好了。 *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下来,那搬家的事也很快提上日程。 而搬家实在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好在白木汐搬到公司宿舍的时间也不算很久,没积起多少东西,而且和公司说过之后也没有什么搬家的时间限制,她只要一点点搬就好。 总之先搬一部分过去吧,带不过去的之后再说。在正式搬去那边的前两天晚上,白木汐努力收拾着东西,看着因收拾而毫无章法地乱成一团的房间一筹莫展,深深觉得看起来像是被狗拆了家一样。 她做好了今晚可能就要睡在这种杂乱环境里的心理准备,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随后是曲阳漾试探的声音传来:“木汐?我好像听到你这边有什么动静……” 白木汐艰难地跨过几个箱子去开了门,颇为抱歉地双手合十抢先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过两天要搬走,在收拾东西呢,是不是吵到你了?我会注意更小声一点的。” 曲阳漾扫过她背后的一地狼藉,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分贝都跟着提高了:“过、过两天就搬走?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房子、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总之先把震惊到头发都快竖起来的小朋友拉进来关上门,白木汐之前倒是跟曲阳漾提过说可能会搬出去,但确实在确定要搬去沈柊那边之后还没告诉她。白木汐叹道:“……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就是碰到了合适的房子就顺势……本来我是打算明天跟你说的来着,顺便请你吃个饭什么的,纪念一下我们这段当邻居的革命友谊。” 被带着走到狼藉中心的曲阳漾还是呆呆的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带着身上毛茸茸的仓鼠睡衣看起来毛色都不太鲜亮,白木汐好笑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先问道:“那你是……搬到哪儿去啊?” 白木汐跟她说了地址,曲阳漾啊了一声,疑惑道:“我听说那小区的户主一般不会往外租房子,毕竟那地方都是有钱人……你怎么找到那里的?” 说实话,本来白木汐是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曲阳漾的,毕竟是关于她的偶像沈柊。但眼下既然都问到这儿了,白木汐也就老实交代说:“……是沈柊的房子。” 曲阳漾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地震道:“你们两个要同居了?!” “没这回事儿!不是同一套房!” 一个两个的思绪只会跳到这种地方,白木汐哭笑不得,又向曲阳漾解释一遍,对方这才冷静下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说:“太吓人了,我以为我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木汐心道该说吓人的是我才对吧,你们的脑子才是真不得了。 曲阳漾似乎懵懵地发起呆来,沉默着没再说话,眼神看起来有点茫然。白木汐颇有些担心地看她一眼,自从上次她告诉曲阳漾关于她和沈柊要合作cp的事之后,这人就一反常态地不怎么再在她面前提起沈柊了。这放在以前白木汐是求之不得,但现在情况特殊,她本来猜测是曲阳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偶像和自己的朋友成了官配cp这件事,但如今见她这个表现,白木汐不由担忧地试探问道:“……曲阳漾,你不会是沈柊的女友粉吧?” 真要这样可就糟糕了,但就能解释曲阳漾为什么最近都对她爱答不理的,这可不就是朋友变情敌……嗯?这剧情她高中的时候好像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这就是世界线的轮回吗,也有可能是天底下所有人到最后都是会喜欢上沈柊的—— “说什么呢!”她在那胡思乱想着,曲阳漾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起毛来,非常愤怒地反驳道,“我是妈粉!妈——粉!你不要质疑我这个粉籍身份!” 看着她一派被狠狠冒犯了的怒发冲冠样子,白木汐审时度势地缩回去不敢再提任何疑问,乖乖向十八岁的曲阳漾应道:“好的,你是沈柊的妈粉,我知道了,没问题。” ……总有种连带着她都和沈柊一起降了辈分的感觉,就当做是错觉吧。 看着她悻悻的样子,曲阳漾沉默了半晌,突然又开口小声问道:“……所以沈柊之前发的那张照片、真的是你拍的吗?” 妈粉也会在意这件事的吗,白木汐默默点了点头,老实地和盘托出:“是我拍的。本来是想建议她说是不是可以多发发照片——你也知道她那么好看,我是觉得不发自拍有点浪费——但她应该是平时不怎么自拍,就让我帮忙拍了。” 她说着显得更加愁苦,沉痛道:“……然后我的粉丝现在都在偷偷说我拍别人比我拍自己技术好多了,我心里觉得很不服气,但我又不能出来说什么,哎。” 白木汐对此实在很耿耿于怀,曲阳漾被她逗笑了一瞬间,但又很快敛了笑意,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 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她房间里的环境,曲阳漾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白木汐就见她露骨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这收拾的也太差了。” 无话可说,白木汐默默拿过一瓶饮料塞到曲阳漾手里,叹道:“这种吃的喝的东西我就不带走了,都留给你吧。你多吃点长身体。” 曲阳漾瞪她一眼,拧开瓶盖咕咚咚喝了两口,放下瓶子后就撸起了袖子,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看你这样子都不知道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了,还是让万能的阳漾来帮你吧!” 突然出现了一个热心的帮手,白木汐受宠若惊地眨眨眼,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吧,感觉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应该也很快就——” “这有什么的,我就帮你收外面散的这些东西,不翻其他的。”已经利索地开始动作的曲阳漾轻哼一声,捯饬了一会儿又偷偷看她一眼,小声问道,“……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那我之后能不能去你新家那看看?” “可以啊。” 应得很爽快,白木汐想着干脆也请曲阳漾去吃饭好了——啊、想要去新家的意思是……曲阳漾是不是想认识沈柊啊? 她于是很有种看破了小女生不好意思直说的心事的感觉,想想搬家那天预计她爸妈要来新家一起做饭吃,会拉上沈柊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林北也会在,再加上一个曲阳漾也没什么,于是向她发出邀请:“如果你不介意我爸妈和沈柊、林北都会在的话,不然我搬家那天一起吃饭吧?你要是介意那我改天请你也行。” 曲阳漾被这人员名单吓了一跳,白木汐又是费了一番口舌解释,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没、没关系,我去和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啊,那我是不是得买点儿礼物去……” “什么啊,这不是答谢你帮我收拾东西才请你吃饭的吗,你带礼去干什么,”白木汐失笑,“他们看过《为谁而歌》,之前吃饭还提过你来着,你别太紧张。” 谁知道她这话一出曲阳漾反而更紧张了,收拾的过程中一直愁苦地嘟囔她在节目里看起来很闹腾不会给叔叔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吧,白木汐听的好笑,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搞的曲阳漾像仓鼠似的鼓着脸生气,手上收拾的动作倒没怠慢,不多时就把她之后要带走的必需品收拾的七七八八,利索的让白木汐叹为观止。看着曲阳漾潇洒离开的背影时都感觉心里多了几分崇敬。 ……明明是才成年没多久比她年纪小不少的孩子,怎么感觉比她能干这么多。白木汐心中多少有点复杂,觉得自己真是没长进,反观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更甚,那时候收拾出国需要的东西收的兵荒马乱,一边收拾一边无可避免地意识到她的房间沈柊帮她收拾的还比较多,搞得她越收越生自己的气。 这种事还是不要多想了,很容易发现她到现在在生活方面也没什么成长。白木汐默默叹气。 说起来,说到沈柊……好像曲阳漾刚才只对她爸妈也会在产生了反应啊,难道是已经做过和沈柊见面的心理建设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想着想着就生出些困意,白木汐没有继续多想下去,而得益于曲阳漾的帮助,她在不那么杂乱的房间里入睡了。 * 搬家的那天天气挺好,是林北帮着叫的车,到了之后在楼底下隐蔽的地方给她打电话,急得不行:“快点快点、我好像要被拍了。” ……今天就能离开这地方真是太好了,白木汐忍气吞声,和曲阳漾两个人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把箱子拎下来——曲阳漾结果还是坚持带了给长辈的礼物,真是很有礼貌的小孩——特务交接般在司机的帮忙下把行李都放上车后迅速上车离开,在开出一段后才反应过来:“被拍了好像也没什么,我们不是三个人吗,拍出来也不像私人约会吧。” “三个人怎么了,有的媒体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后座的林北啧啧两声,“小妹妹年纪又小,保不齐拍个背影就去传我们俩谈恋爱还骗小孩儿打掩护之类的。” 这人真是满嘴跑火车,白木汐还没说什么,曲阳漾先不乐意了:“没礼貌!说谁是小孩儿呢!” 林北奇道:“你不是才成年吗,我可比汐崽还大一岁,在我眼里你可不就是小孩儿,汐崽都得喊我哥!” 白木汐在曲阳漾被梗住的间隙里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做梦呢。” “你这人就很次!”林北觉得她砸场子,愤愤不平,“在沈柊姐面前看你倒是乖得像只猫似的,等到了地方我再跟你说话。” 跟林北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拐到沈柊身上,但曲阳漾现在可还在呢,白木汐警示地在后视镜里瞪他一眼,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场的林北自觉说错了话,但因刚发表完不和她说话的宣言而只朝她吐吐舌头。 “……”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但这安静有点不寻常,白木汐很快听到林北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曲阳漾?怎么感觉你脸色都白了呢,晕车了吗?” 白木汐应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曲阳漾脸色发白,她在二人关心的目光下慢慢摇头否定是晕车,开口时声音都发抖:“沈、沈柊今天也和我们一起吗……?” “……”怎么事到如今还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白木汐茫然地点头,“是啊,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哇,这人用一种“有这回事吗”的眼神看过来了,看起来显然是昨天根本就漏听了吃饭的人员名单里还有沈柊这件事。 正想着难怪曲阳漾昨天那么平静,白木汐就见曲阳漾如临大敌一样地倒吸一口凉气活了过来,连珠炮一样地叨叨起来:“我还没有做好见沈柊老师的心理准备!这算是私联吗、我会不会被当做私生饭挂起来!” “才不会啊!你先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扭过来一点——” “说到底为什么沈柊今天也会在!就因为她租给你房子了吗?” “……因为我和她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啊,这个我更早之前不是也和你说过了吗。” 经过一番对曲阳漾的无序安抚后,她们已经能从车上看到目的地的小区门口。林北说着话余光扫过前方,随即猛地一个激灵。他谨慎地从副驾驶白木汐的边上探出头去,仔细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开口:“……那门口站着的、是不是沈柊姐啊?” 哪还用他说,视野更良好的白木汐从老远就看到了,私服的沈柊依然出挑,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现在正是下午,太阳有点大,这人也不撑伞,就那么无所事事似的站在小区门口看手机。 白木汐自我怀疑地掏出手机看了看,和沈柊的消息停留在四十分钟前,没收到新的消息。她发消息说她们出发了,等到了再找沈柊。沈柊那时言简意赅地回了个OK,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OK到哪儿去了。 等车停稳后,白木汐和林北交换了一个“我去打个招呼你去管管看起来快要过呼吸了的曲阳漾”的眼神,也顾不上去拿行李什么的了,先向已经放下手机朝她投来视线的沈柊走去。 “……这次也只是随便下来逛逛吗?” 面对她有些无奈的话语,沈柊轻轻笑起来,安然地点一点头:“不可以吗?” 白木汐拿她没什么办法,好在今天的温度不高,春日的风是温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能叹道:“那你逛了多久了?至少挑个阴凉地儿站着啊。” “没多久,这就准备回去了。”沈柊顺着她的话说,看起来心情挺好,说着就向车走过几步,“东西我来拿吧。” 白木汐跟着走过去,看到正游魂一样拄着白木汐行李箱的曲阳漾冷不丁被沈柊搭了话,眼看着就被惊得神飞天外,直愣愣地盯着沈柊看了好半天,然后颤巍巍地将视线投向白木汐,内里求救的信号非常明显,一整个就是在偶像面前不知所措。 白木汐忍着笑上前解围,在曲阳漾感激的目光下伸手接过箱子:“我自己来吧。” “这是曲阳漾,之前我也跟你提过,她帮我收拾东西来着,我就想着请她来吃个饭。”肩负起了中介的责任,白木汐向沈柊介绍道,“你可能也知道,她是我在《为谁而歌》里的室友,和我同公司,我住宿舍的时候她是我邻居,跟我关系挺好的,而且她很喜欢你。” 粉籍是沈柊的妈粉这件事就还是不说出来了吧,她看了看依然保持着僵硬状态的曲阳漾,又补充道:“……就是胆子有点小,你多担待。” 沈柊向她瞟来一眼,意思大概是“难道我很吓人吗”,然后淡淡却柔和地笑起来,对曲阳漾说:“谢谢你帮木汐收拾东西,也谢谢你喜欢我,我是沈柊,你不用这么紧张。” 曲阳漾显然还是没能从近距离见到偶像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十分僵硬地握住沈柊伸出的手上下摇了摇,简直像是只被惊吓出应激反应的可怜仓鼠。但好歹算是缓过来一点点,能磕磕绊绊地开口回应:“不、不客气……” 旁边同样拖着行李箱的林北跟白木汐站在一块儿看热闹,他看的面色古怪,悄悄用手肘碰碰白木汐,小声说:“你刚听见没有?怎么人家给你收拾东西、沈柊姐还要道谢啊。” 他这话里的未尽之意溢于言表,白木汐不想顺着他的话想那么多,解释道:“大概是因为她以前也干过这活儿,所以知道这事不好做吧。” 林北嗤之以鼻,觉得这人就是拒绝交流,也看不出自己一脸女难之相,要是没有他这个精明的发小儿帮忙的话真是迟早要在这种人际关系上吃亏。 ……如果沈柊姐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就好了,哎。 第34章 三人跟着沈柊上了楼, 在进电梯的时候白木汐险些按错成沈柊住的那层,还是沈柊伸过手来替她按下去,向她投来的目光带着些笑意, 白木汐只能默默低下头去。 到了楼层,白木汐最后一个出电梯, 房门那边林北已经在喊她:“快走两步, 来输密码开门了。” 她哪知道开门的密码, 向沈柊投去茫然的视线, 而沈柊自然地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行李箱, 淡淡道:“设的是你生日。” 林北那边也听到了,他嘶的一声嘀咕起来:“你生日啥时候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六月……” 他还在嘀咕着, 紧闭的房门就滴的一声打开了, 把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时看到曲阳漾正握着门把手, 茫然地对上他惊诧的视线:“……怎么了?拿木汐的生日开锁了啊。” 林北跟着她走进门也没反应过来, 奇道:“你怎么还记得木汐生日啊,我这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都得想一会儿。” 曲阳漾挺嫌弃地瞥他一眼:“记得朋友生日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你自己反省反省。” 林北一下子没话说了。白木汐听的直乐,突然听到跟在她身后的沈柊轻声说道:“她对你的生日记得还挺清楚的。” 她声音很轻,估计只有白木汐能听得到,她耸了耸肩:“小朋友记性好嘛, 这么说起来……你的生日不是也快到了?” 看看话也赶到这儿了, 白木汐顺势扭头向沈柊问道,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租房这事儿我也欠你个人情呢。” 正把行李箱推到旁边去的沈柊动作一滞, 转过来时的眼神中带着点儿困惑:“……人情?” 看起来好像是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对, 白木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林北及时插话救了场:“哎呀, 沈柊姐你不要白不要, 要是我帮了木汐这么大的忙、我肯定至少是要敲她一顿饭的。” 旁边正是来吃饭的曲阳漾一震,她懵懵想了想,小声道:“如果我这种帮着收拾东西的人情就有顿饭吃的话,那帮忙租房子给人的应该至少得……两顿饭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这人情哄上去了,白木汐倒也没什么意见,看向仍轻蹙着眉的沈柊:“……那就两顿饭?” “……”沈柊的眼神明显是在困惑着“难道只能换成饭吗”,犹豫了片刻后应道,“我先保留着。” 暂时保留听起来就有点让人忐忑,但白木汐觉得这次确实是让沈柊费了心,也就点头应下来。关于生日的讨论暂时揭过去,沈柊走到冰箱边,抬头向三人问道:“要喝点东西吗?有水和饮料。” 完全没买任何东西的白木汐惊奇地凑过去打开冰箱,结果看到冰箱里不光是饮料,还放了不少食材,看起来琳琅满目的。她下意识看向沈柊,眨了眨眼:“你买的?” “嗯。”沈柊坦然点头,“你刚搬过来,总得好好布置一下。” 她说着拿出瓶水递给白木汐:“上午放进去的,还不是很凉,你的胃还是要注意一点。” 白木汐愣愣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沈柊抢先去开了门,是白木汐的爸妈到了,两个人拎着一堆食材走进来,一副晚上打算大展身手的样子,几个小的匆忙上去迎,一时间问好声和招呼声混在一起,房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挺费劲的把自己爸妈带来的食材塞进已经被沈柊置办掉一半空间的冰箱里,白木汐听到旁边客房那边沈柊正轻声细语地说:“这边两间都是按客房装修的,您们在南城的这段时间挑一间住就好,我家就在楼上,也就我一个人,可以随时去我那坐坐。” 她爸妈在南城的这段时间本来是定了酒店的,但既然白木汐刚好赶在这段时间租了房,他们也就顺势住过来。白木汐默默跟过去站在后面听,被沈柊一眼看见,走到她身边来,轻声问:“怎么在这站着,也不去说话。” 白木汐看看正在两间客房里犹豫着住哪间的爸妈,又看看明显是提前打扫过的房间,其实整间房子都是这样,窗明几净的,冰箱放的半满,日用品也备的全,几乎是可以拎包入住的。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你。” 沈柊沉默半晌,回道:“又不是没收你的租金。” 这时,跑去参观了一圈她的新住所的林北和曲阳漾嗒嗒跑过来听到个尾巴,曲阳漾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这一套租下来应该很贵吧?也不知道我如果也想在这个小区租的话能不能行……” 沈柊想了想,稍显困惑地皱起眉:“没见小区其他业主往外租过,我也不太清楚市价,就随便定的。” 确实非常随便,甚至本来还想不收。在白木汐的强烈抗议下才勉为其难似的定了价,任她怎么说都不肯再变。但她们俩谁心里都很清楚,正常这房子要租出去的市价绝不止是这样,完全是在做赔本生意。 想着这价格估计是没法给曲阳漾做参考的,白木汐摇摇头没接话,把几个人往客厅推:“别在这站着了,都去沙发上坐会儿吧,给你们拿水喝。” 她说着向冰箱走去,结果到地方一转头看到沈柊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见她疑惑地看来就自觉解释道:“来帮你拿水。” ……其实一共也没几瓶,她自己完全拿得动。但白木汐也没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给沈柊递过去一瓶,剩下四五瓶饮料都揽过来自己满当当抱在怀里,被冰的抖了抖。想出手帮忙却被躲开了的沈柊向她小小瞪来一眼,白木汐只当没看见。 已经老实坐到沙发上的曲阳漾往她们俩的方向看了又看,面上表情复杂且懵懂,她又看看面色如常的林北,踌躇着悄声开口道:“……沈柊老师她、是一直这么……” 她说着就卡了壳,看起来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林北看看那边站在冰箱前的两个人,估计她们俩都没意识到她们现在挨得挺近。他会意地一挑眉,帮着续道:“……这么黏人?” “……” 曲阳漾觉得这词不太对,但又莫名不知道该怎么纠正才好。然后就见林北福至心灵地一笑,道:“是不是觉得沈柊姐和你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这倒是真的,曲阳漾默默点点头,而林北老气横秋地啧啧两声,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叹道:“第一次见吧,沈柊姐和木汐在一起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他还嘟囔着什么“但她平时对着别人的样子也是发自内心的这就很神奇”、“人和人之间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吧”,在看到那二人往沙发这走来时才闭了嘴。曲阳漾抬头看去,白木汐和沈柊并肩走着,其实也没什么亲密接触,但她就是觉得……氛围不同。 为什么呢。曲阳漾想。好像是沈柊她……和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样子不太一样。 之前确实听白木汐提起过,但完全没有实感,如今真见了面曲阳漾才恍然意识到,沈柊和白木汐好像是真的已经相识很久了的。 连白木汐的爸妈都对沈柊的态度亲昵,两个长辈已经在为晚饭做准备,白父抱着菜还记得笑着问一句哈鲁呢,它独个儿在楼上呆着吗,而白木汐看看沈柊,自然地问道,不然我去把它带下来吧? 作为沈柊的忠实粉丝,曲阳漾当然知道哈鲁。就算是性情温顺的萨摩耶,但也同样是能看家护院的大型犬,对不熟的人应该还是会有些距离感的。但白木汐就真的轻轻松松把哈鲁带了下来,狗狗在踏入新的环境后有点不安,但尾巴甩的飞起,一个劲儿地绕着白木汐转,呜呜地跳着想往她身上搭,惹得白木汐笑起来,蹲下身去结结实实地揉哈鲁的头,声音温柔的像在哄小孩子,怎么了哈鲁,几天没见就这么想我呀。 还是沈柊去把和白木汐难舍难分的哈鲁扯开,拍拍可怜兮兮的小狗脑袋,轻声说,几天也已经算是很久了。 曲阳漾没见过这样子的沈柊。 林北偷偷看看旁边看直了眼的曲阳漾,心里很有种有了同伴的感觉。他转转眼睛,也走过去和哈鲁打招呼,萨摩耶的态度不能说是不友好,但和刚才对白木汐的热切比起来就显出了很大的区别。林北又伤心起来:“我以前还摸过你呢,你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你也就在我有次帮着溜它的时候碰上过那么一次而已吧,”白木汐毫不客气地指摘,“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一开始哈鲁连我都不太记得——” 她话说一半险险戛然而止,而林北却不打算放过她:“一开始?你指的是什么时候?比你来教沈柊姐弹琴的时间还早吗?” 白木汐恨不得放哈鲁去咬他两口,拒不作答。而这时她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喊她:“你这儿没有油啊?” 旁边沈柊先小小啊了一声,白木汐朝她看去,见她有点局促地皱起了眉,眼神躲闪开来不肯和她对视。心下了然想必是不怎么懂下厨的这人布置漏了,白木汐提高声音应道:“我下去买一趟吧,很快就回来。” “也行,那你顺便把这些也买回来吧。”白母说着絮絮交代了一番,白木汐一一拿手机记下。要买的东西挺多,看来已经在为白木汐之后的生活做打算了,林北自告奋勇站出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哥哥帮你拎东西,你请我吃个冰棍儿就行。” 白木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算是应下。虽然不知道林北有没有想到这层,但如果不是他先提出来帮忙,那沈柊十有八九是要提的——怎么说呢,她可能确实还是和林北一起出门更轻松些,也算承他一个人情。 如她所料,林北既然已经要跟去了,沈柊不会把曲阳漾独个儿和长辈留在这里,就没跟着说什么。他们二人在玄关换好鞋打开门的时候,原本趴在地上的哈鲁十分自然地站起身一溜小跑打算跟过去,被沈柊一把拦下来,整个狗一下子震惊又沮丧,耳朵都耷拉下来。 迎上白木汐有点动摇的视线,沈柊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带着它出门的话没有大半个小时回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无可辩驳的正论。白木汐只好避开哈鲁湿漉漉的视线硬下心肠,匆匆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头问了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块儿买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曲阳漾没什么想法地摇了摇头,而沈柊愣了愣,在思考半晌后认真回道:“那我也要吃冰棍。” ……出乎意料的选择。这么说起来、上次晚上沈柊买回去本来打算两个人一块儿吃的冰淇淋最后也没吃成,也不知道后来沈柊一个人有没有吃掉。 莫名直觉一定是还没吃掉,不敢再继续细想,白木汐总之先瞪了掀起不良风气的林北一眼,妥协道:“那我干脆多买几种回来吧。就放冰箱里。” 随后他们就出了门,两个总是吵吵嚷嚷打闹着的人离开了,屋内一下子就安静许多。曲阳漾迟迟地意识到现在客厅就剩下她和沈柊两个人独处,登时又紧张起来。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展话题,偷偷向沈柊那边瞥去一眼。正蹲着轻轻揉哈鲁耳朵根的沈柊看起来心情很好,面上的神情都是轻缓的安然,有距离感的美貌此时也显得柔和许多。她耐心安抚着因为没能成功跟着出门而垂头丧气起来的大狗,嘴里小声地和它讲道理:“木汐是要去买东西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溜你,今天不是都出去过一次了吗?不能这么贪心……” 作为妈粉的心得到了非常大的抚慰,曲阳漾努力抑制着想要尖叫出来的心情,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神迹。她眼神躲躲闪闪地看,会引起沈柊注意也不奇怪,但沈柊却似乎有些出神而没有意识到,她稍稍垂下眼睫,唇齿开合间似有若无地带出不明情绪的轻叹。 “……就仗着木汐喜欢你。” 她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曲阳漾却听的很清楚。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心间一样,她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慌张地深呼吸几次才觉得恢复正常。 像是透过面具的细小裂缝,曲阳漾窥视到不属于荧幕的、不属于粉丝的、这样一个沈柊。她念木汐两个字的时候,柔软的像是春天。 第35章 在楼下超市买齐了东西, 一共鼓鼓囊囊两大袋子。白木汐和林北一人拎一袋,慢慢往回走。 会走得慢完全得怪林北,这人手上已经拿着个小布丁吃了起来, 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我吃完这根的——你要不要?我给你拿一根吧, 还能减轻一下我这袋的重量。” 白木汐挺无奈地瞥他一眼, 断然摇头:“我不要, 我回去再吃。” “哎呀, 你这人真是……”林北哼了一声, 示意地挑起眉,“急着回去干嘛呀?” 没等白木汐说话, 他就像是认可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点了点头, 抱怨道:“你这人以前就这样, 自从沈柊姐去了你家之后, 放学想找你出来玩比登天都难,出来一会儿就心心念念地想回去, 怎么到现在了还这个德行。” 白木汐被他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句无力的反驳:“……雪糕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吃你吃,吃高兴了再回去。” 林北挺高兴, 他于是真的停在路边开始认真吃雪糕, 白木汐默默把手上的袋子换了个手拎。 她知道林北这样停在外面估计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听到他在把小布丁啃到一半时感慨地叹了口气, 语气颇为古怪:“怎么办, 这感觉好像是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啊, 就跟现在是正在你家玩似的。” 虽然说得突兀, 但白木汐多少能懂他的意思, 她笑了声,说道:“这就是你让我请冰棍儿的时候竟然只选了小布丁的原因吗?上学的时候我确实也请不起别的。” “是我心善好吧。”林北说完,二人一起笑起来,他公司对他的形象教育应该很上心,他吃个雪糕也吃的挺有型,笑完之后表情显出淡淡的忧郁,“……说实话,还有点怀念。” 他说着看向白木汐,眼神看起来闪亮亮的:“你觉得呢?就算你真的已经……但我们三个人一块儿玩的时候还是很值得怀念的吧?” 说是三个人一块儿玩,其实那时候她和林北都心怀不轨的,但凡三人待在一起总会演变成她们两个唇枪舌剑吵吵嚷嚷,沈柊在旁边安静听着置身事外的局面,也不知道这场景在林北的脑子里被美化成了什么样的快乐回忆。 白木汐其实想讽刺他两句,话到嘴边却莫名拐了弯,没绷住笑意:“……行吧行吧,我也怀念的不得了,好了吧。” 再怎么说……确实不坏。这种家里有她爸妈和沈柊在等着她的感觉。 看林北的雪糕也吃的差不多,白木汐说完就准备继续往家走,又被林北拦住,这人看起来一脸严肃地举着雪糕对她说:“汐崽,我仔细想了想,照你这个情况,最有可能达成我们和沈柊姐还可以和乐融融地一起玩的未来的做法——就是你去谈个恋爱试试看。” “……” 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白木汐以一种“你脑子没问题吧”的眼神向林北看去,看的他一下子也没了底气,愁眉苦脸地小声嘟囔:“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事……但你不是说你对沈柊姐没那个意思了吗,这样的话就只能让沈柊姐也放弃了——当然我也只是在猜,那个人的想法我是真的觉得很难懂……” 越说声音越小,后半句更是压根什么都听不清。白木汐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林北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你——你觉得曲阳漾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结合上文在这里提到曲阳漾的用意实在太容易让人警惕了,白木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没事儿吧林北,曲阳漾才十八岁。” “十八岁怎么了,”林北摸摸鼻子,小声道,“你看在场的人,初恋的时候都还没有十八岁呢。” “……” 两个早恋且恋上的是同一对象、并都被拒绝了的人对视一眼,纷纷陷入沉默。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让你去找曲阳漾谈恋爱的意思,”林北先败下阵来,解释起自己刚才的发言,“我就是问问你们关系怎么样,毕竟我看沈柊姐好像……你说沈柊姐和曲阳漾现在在聊天吗?我赌一根小布丁,肯定是在聊你呢。” 话题跳的飞快,白木汐更莫名其妙了:“……这一兜子雪糕全是我买的,你有什么资格拿它来和我赌?” “就是个彩头嘛,你这人就是没劲!”林北咬着雪糕棍儿朝她哼哼两声,又转转眼睛,“……反正估计是我赢,也不知道小朋友会不会被打击到。” * 楼上,曲阳漾正和哈鲁四目相对。 白木汐二人出去有一会儿了,萨摩耶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如今挺友好地靠到了她身边,毛发看起来顺滑发亮,曲阳漾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惊觉自己现在竟然在摸偶像的狗,一下子手都抖的不行。 她现在看着哈鲁黑亮的圆眼睛,除了紧张之外,不知为何更多的却是想到它刚才和白木汐亲密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已经很熟悉了。就算知道哈鲁听不懂她的话,但鬼使神差一样的,曲阳漾还是轻声开口道:“……你和木汐很熟吗?” “是啊。” 身边冷不丁传来的回应声把曲阳漾吓了一跳,抬头才看到是刚去厨房走了一圈端着果盘回来的沈柊,她把水果推到曲阳漾面前,露出清浅的笑意:“哈鲁是木汐送给我的。” “诶?”曲阳漾瞪大了眼睛,困惑道,“可是哈鲁、我记得好几年前就……” “可不是吗。”因没有油什么都干不了而溜达出来休息的白家父母在沙发上坐下,白母笑道,“木汐那时候才多大、十六七岁吧?突然抱了只狗儿回来,我还说她那段时间怎么零花钱都攒着不用,放假还出去打零工,合着是要买狗。我以为她打算自己养呢,结果是给小柊送过去了,冒冒失失的,总给小柊添麻烦。” 没有听说过的,比她现在的年纪还要小一些的白木汐。曲阳漾愣愣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陌生,随即听到沈柊温声道:“没有,她很上心的,也提前做了很多功课,我最开始养哈鲁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她教我的,连需要的东西也是她早准备好了一块儿带过来,她没给我添过麻烦。” 最后那句话说出来白父很是觉得有失偏颇,看看沈柊毫无作伪的坦荡神色,忍了又忍还是委婉道:“……你也不能太宠她。” 见沈柊摇了摇头,白母笑着向有点跟不上话题的曲阳漾解释道:“你别看木汐现在有点稳重模样了,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又粘人又闹腾。” 曲阳漾回想了一下在《为谁而歌》同住期间会放唢呐名曲《百鸟朝凤》来喊她起床的白木汐,觉得闹腾这方面她能理解一点,但粘人就比较让人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白木汐算是个很独立的人,别说粘人,甚至不怎么会主动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心情不好一般也不会说出来,总会不声不响地想办法自己消化解决,转过天来又跟没事人一样。就比如之前收拾东西,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估计白木汐是绝对不会来找她帮忙的。 所以白父口中的白木汐听起来就显得很新鲜:“尤其是对小柊,一块儿看个电视木汐都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贴。我说她沙发地儿这么大你别挤你姐姐身上,她就没一次听的。夏天也不嫌热,我都担心她给小柊压坏咯。” “小柊这脾气是真的太好了,”白母插嘴道,“我总是看见小柊老老实实看着书或者学着习呢就被木汐凑过去搅和了,非要带人出去买个东西啊散个步什么的,就这样小柊不仅一次都没生过她气还真跟她出门,要我我早烦了。” 这话里的沈柊听起来也很陌生。曲阳漾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在她的印象里,沈柊专心做事的时候是很讨厌别人打扰她的。某次一个剧组直播搞了个突击企划,没事先通知就去敲沈柊的门,结果沈柊正在看剧本,开门没说两句话就客气但坚决地重新把门关上了,全程完全没有笑模样,气压低的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 这也是她的黑粉会拿出来说的事之一,说她黑脸不合群,曲阳漾以前还帮她吵过架说怎么人家敬业还有错了,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样的沈柊在被打扰之后强行带出门还能不生气的样子。 曲阳漾想着偷偷看向沈柊,却看到她正轻垂着视线,长长眼睫忽闪了两下,摇了摇头。 “木汐那时候是担心我看的时间久,伤了眼睛。”沈柊语气温和,解释的却很认真,“她也没强迫我,是我愿意才会和她出门的,至于她喜欢贴着我……” 沈柊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像是含着声叹息:“……她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很难辨别出沈柊这句话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从字面上来看或许该是在欣慰于白木汐的成长,但曲阳漾却觉得她半点开心都没听出来。反而像是有遗憾、像是有怅然。 为什么呢,连她听了也觉得胸口闷闷的。 曲阳漾没想明白,而门口传来开门的声响,是白木汐和林北回来了,哈鲁兴高采烈地上前迎接,白木汐把袋子高高提起来怕它扑到,姿势挺别扭地去摸哈鲁的头。她一抬头看到四个人齐刷刷坐在沙发上还吓了一跳:“在聊天吗?” “嗯。”白父欣然点头,笑道,“在聊你以前的事儿呢。” 曲阳漾看到林北在听到这话后莫名拍了白木汐后背一下,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从购物袋里摸走了根小布丁,拿出雪糕棒的时候活像是拔出了石中剑一样得意洋洋。白木汐被他拍的往前一倾,默默叹了口气,嘟囔着这有什么好聊的拎起购物袋走到沙发前,先从里面拿出盒冰淇淋递给沈柊:“给,香草的。” 沈柊似是没反应过来,怔怔抬眼看向她,白木汐疑惑地一挑眉,手上也迟疑地向后缩去:“……你现在口味变了?” “没有、”沈柊恍然地眨眨眼,迅速伸手接过来,轻声道,“和以前一样。” 白木汐挺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又转向其他三人:“你们吃不吃?我买了挺多的。不吃我就放冰箱去了。” 曲阳漾其实觉得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探过去挑了根牛奶棒冰。对个人甜食管理十分严格的白母严正拒绝,并用正论说道:“你们也少吃点儿,等会儿都该吃饭了。” “哎呀,沈柊难得想吃一次、”白木汐几乎是脱口而出,说了半句又梗住,好一会儿才赖皮似的哼哼,“……她那小猫儿似的胃,本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等会儿要是吃得少可不能怪我这盒冰淇淋。” 白父在旁大摇其头,言简意赅:“至少得算是帮凶。” 白木汐悻悻把剩下的冰淇淋都放进冰箱去,拿了个小勺回来往沈柊旁边一坐,把勺子递过去时示意地向厨房抬抬头,语气显出种无奈来:“你待会儿可得多吃两口饭,不然我爸妈又要念我了。” 沈柊刚刚把那盒香草冰淇淋的盖子打开,楼下超市离得近,冰淇淋还冻的很结实,她用勺子戳戳表面,抬眼道:“那冰淇淋帮我吃一半,好不好?” 这放在以前是很常有的事。沈柊胃口小,舌头又挑,吃什么零食都不容易吃完一整份,往往都是白木汐和她分着吃,雪糕也不例外,所以她们一般都只买盒装的一起吃。 她们两个都偏爱香草口味,白木汐记得有一次她们买了盒三色雪糕,香草、草莓和巧克力三种口味并着排在一个盒里,沈柊本来想把香草让给她,但白木汐硬是从中间划出条线来,每个口味都分一半。 就算不太顺手,但沈柊还是规规矩矩地一个个颜色顺着吃完,白木汐则干脆横着刨花一次吃到三个口味,沈柊皱着眉看她,说味道不奇怪吗,白木汐其实没什么感觉,却信手拈来地哄她,说你试试尝一下不就知道了。沈柊于是听话地学着她刨花吃下去,干脆地表示不好吃后把剩下的冰淇淋全塞给了白木汐,惹得白木汐埋在她的肩头笑了半天,把自己剩下的香草口味喂到她嘴边赔罪。 诸如此类的回忆一想一大把,其实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旁边还有林北和曲阳漾看着的情况下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怪—— 白木汐还这么犹豫着,一抬眼却看到沈柊已经挖起一小勺冰淇淋递到了她唇边,微微上仰的视线水一样从容地围过来,像是冰雪初融,沈柊清冷的面容已经生动的近在眼前,见她愣住便幅度很小地歪了歪头,很不解的样子,轻声问:“不吃吗?” 身体的行动比思考还要快,等到白木汐回过神来时,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已经在口中蔓延开来,凉丝丝的沁人甜意,像是含了口雪。 她愣愣咽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柊面色如常地用刚喂过她的勺子挖起冰淇淋,并含进了自己嘴里。 旁边曲阳漾比她反应还快,长长倒吸了口凉气,惊动了三个人都齐齐看过去。白木汐是知道她在为什么吃惊,看林北那满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估计也很清楚,只有始作俑者沈柊不明就里,还在关心曲阳漾:“怎么了?要喝水吗?”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曲阳漾记恨上也说不定,白木汐干咳一声唰的站起身来,可能是冰淇淋吃太快凉到了喉咙,她觉得自己说话都结巴起来,向看来的沈柊胡乱摆摆手:“……我、再去拿个勺子。” 她说完就匆匆逃走,速度快到哈鲁误以为她要去玩,也跟着一溜小跑过去。旁边林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转头向还愣在一旁的曲阳漾搭话:“吓到了吗?这很正常啦。” 确实是很正常,放在以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沈柊是有点小洁癖,但不知怎的在白木汐身上是不怎么犯的。估计这人刚才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并非故意为之,但对亲密耐性变低了的白木汐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在厨房忙碌着的白家父母看着短短几分钟内跑来厨房两次的女儿,不明所以的同时往外赶她:“怎么呆站在这,诶诶、你快把哈鲁带出去,一身白毛别等会儿让油烟熏着了。” ……林北这次说得对,这样的感觉和氛围,确实和以前太相似了。 第36章 一些插曲先按下不提, 白父白母终于开始做饭。四个小的都想去帮帮忙,但年纪最小的曲阳漾反而是最能派上用场的。 白木汐趴在门边,不错眼地看着曲阳漾流畅地切菜, 眼睛都看的发花,想去帮忙的时候被曲阳漾以“碍手碍脚的!”这样的理由赶到了一边, 并塞给她一片洗好的生菜算是安慰。 她像只兔子似的默默嚼完, 一转头看到沈柊沉默但跃跃欲试地撸起袖子来, 忙将人领出了厨房。 和放弃的比她们更早的林北会合, 三个二十多岁但在做饭方面都没什么本事的人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纷纷有种挫败感。 于是白木汐决定在夸奖有本事的人上出一份力,在厨房组完工后很卖力地鼓掌:“真厉害啊曲阳漾!之前还帮我收拾东西来着、你这也太能干了!” 小姑娘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胡乱拍她两下:“哎呀、你别这么大声, 我就是在家里帮忙的时候学的会切两下菜, 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快坐下。” 白木汐挺听话地拉开椅子坐下, 嘴上却仍没停:“会帮家里的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错没错,”白父笑眯眯解掉围裙走过来, “像阳漾这种小孩儿很难得了,木汐是从来不进厨房帮忙的。” 白木汐一梗,小声反驳道:“……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嘛,我姑且也有帮家里跑腿……” “你那哪叫跑腿, 动机就不纯, ”白父看她一眼, 一针见血道, “你那根本就是想拉着小柊出去玩。” “……” 吃瘪地闭了嘴。白木汐默默拿起筷子, 俨然一副对话已经结束了等着开饭的样子。 身后传来林北感慨的啧啧声, 他比白木汐晚了一步走到餐桌前, 想要拉开她身边的凳子坐下来。但不知怎的, 他刚把手搭上椅背动作就顿住了,白木汐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看到林北正将视线从在她左侧坐下的曲阳漾身上收回来,又犹犹豫豫地投向另一边。 那边站在餐桌前的沈柊正把手机收回口袋,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 林北此时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的实在很精彩,白木汐看着很莫名,忍不住开口问他:“干什么呢林北?你坐是不坐?” 不知道为什么被用一种很无奈的目光看了,白木汐一头雾水,看到林北嘶地吸了口气,痛下决心般皱起脸,小声对她说:“……抱歉了汐崽,今天我就……观察一下好了。” 他说着就放开了椅背,自顾自地绕到了白木汐对面坐下,任由白木汐投去怎样的疑惑视线都当没看见,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上次已经从沈柊姐那截过一次人了,如果这次还抢她要坐的位置的话……林北想,大概……不、一定是会被讨厌的吧。 虽然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对沈柊没意思了,但还是想要尽量避免这样的未来。所以……还是自觉一点好了,刚好看看这样能发展成什么样的事态。 而他迟钝的朋友对这样的状况一无所觉,已经毫无戒心地看向了走到她身边坐下的沈柊,还在温和地说着“吃了冰淇淋没有影响你的胃口吧?要多吃一点哦,我爸妈做了好多菜”一类的话,啊啊,简直像是在向觊觎自己的猛兽天真地摇起尾巴来的小狗。 白木汐是不知道林北丰富的内心活动,总之她左手边坐着曲阳漾,右手边坐着沈柊,然后晚餐顺利地开始了。 老一辈的人讲究新住进房子要热闹一下才好,白家父母看着她们吃得香也高兴,而这二人的职业都算是和演艺圈有点儿关系,跟她们也能聊到一块儿去,气氛十分融洽。 “……木汐。” 先将话题带到这个方面的是曲阳漾,她向白木汐看去,小声说:“……我下午听说沈柊——沈柊老师以前在你们家里暂住过。” 听起来对沈柊还是很拘谨,连称呼都不敢随便。白木汐想着看了看沈柊,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于是点头承认:“是住过。” 曲阳漾看看她,犹豫了半晌,又问道:“那你……一直都是直接喊她名字的吗?”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白木汐下意识嗯了一声,懵懵地应:“……私底下还喊她沈老师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听了她的回答,曲阳漾有点无奈地看过来,白木汐不明所以,对面的林北笑了声,举举筷子道:“人家不是问你怎么不喊沈老师好吧。” 白父白母也跟着笑起来,白母半是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就这样,没大没小的。” “大概是养成习惯了吧,”在座和白木汐相识时间最长的同辈人林北如是帮她解释,又向曲阳漾挤挤眼睛,“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你看了《花季与你》前两天放的她们那个花絮没有?” 说的没头没尾,但白木汐奇迹般地听懂了他是在说哪个花絮,旁边的沈柊也会意地一挑眉:“叫姐姐那个?” “……”白木汐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纠正,“……没叫。” 这段导师花絮的内容拍摄于她上次录制的间隙,那时算是半休息时间,练习生们都各忙各的,她拿着名册想去和沈柊商量商量,就走过去喊她:‘沈老师有空吗?’ 看起来很有空的沈柊坐着抬头看她,好半晌过去才开口,尾音像是拖着无奈的轻软:‘现在休息呢,还喊我沈老师?’ 说是休息,白木汐默默扫过四周完全没停止录制的摄像们,小声道:‘……那不是、你是前辈嘛。’ 但沈柊却不买她的账,漂亮女人一歪头,墨色眼眸中盛着刻意的疑惑看过来,问她:‘那我还比你大三岁,怎么从来没听你喊过我姐姐?’ ‘……’白木汐被梗住,有点慌张,又扫过一遍镜头,鬼使神差地问,‘你想听?’ 沈柊眨眨眼,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嗯。’ ‘……’ 白木汐于是被自己架了上去。她简直一下子就感受到四面八方的隐形摄像机此时都对准了她,她不知为何尚且还能分出一些脑细胞来思考这是不是一个cp营业的好时机,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应该是要叫的吧?感觉好像很多人想听的样子? 道理她都懂,但简简单单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就是吐不出来。在镜头下的表现就是白木汐好几次都大喘气似的欲言又止,几次下来先把她自己逗笑了,最后拿名册挡住笑的不成样子的下半张脸转过去哀嚎‘这样喊姐姐好怪啊我喊不出来!’,沈柊是不知道怪在哪,但看着白木汐这样子,她就无意识地也跟着笑起来,向旁边最近的摄像机摆摆手:‘别拍了,让她笑会儿吧,喊不成了。’ 说着这样的话,沈柊眼中无奈却宠溺的笑意被拍的一清二楚,花絮一经放出就激起巨大反响,又给她们“柊汐结合”的cp名头添了一把柴不说,同样也是作为白木汐重返《花季与你》的预热。cp粉都欢欣鼓舞地敲锣打鼓,单推们多少会有心情复杂的,白木汐就无意中看到她的粉丝沉痛地发博说:这小祖宗最好是以后永远都不会喊任何人姐姐。 ……对不起,那是已经不行了,毕竟她喊隔壁何颜导师都是喊何颜姐的。等到播出的时候不知道这位粉丝会不会脱粉。 比较意外的是曲阳漾似乎也看过这个花絮,她用探询的目光向白木汐看过来:“你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吗?” 白木汐还没说话,沈柊先点了头:“嗯。她真的一直都只喊我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 “可不是嘛。我看木汐对着别人也没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直接喊小柊名字,”白父愁苦地耷拉下眉毛,“也是亏得小柊没对她留下什么糟糕的第一印象……” 被抨击了的白木汐也不生气,有点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哎呀,说实话,我其实有点想不起来我和沈柊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了……” “……那你还往外说,也真是不怕沈柊姐生气。” 白木汐被林北说的梗了梗,偷偷看一眼沈柊,小声说:“具体的真的记不太清了,硬要说的话……” 就只记得那时候父母提前和她说了会来一个小姐姐一起住,但没有想到会是位那么漂亮的女孩子。 是很强烈的第一印象,旁的记忆反而变得模糊。彼时年幼的白木汐词藻还很匮乏,脑子里在绞尽脑汁地想形容词,好漂亮的人,像是……像是月亮。 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么个形容来,结果后来就真的像月亮一样可望不可及。如果那时候用的是其他词来形容沈柊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比如说花,再比如说雪,总归是有可能触碰的到的东西,怎么偏偏就选了月亮。 想什么呢。白木汐闭了闭眼。哪有什么如果……因果关系都乱了。 沈柊听到林北和白木汐的对话,她不觉得生气,只是安静地笑笑。毕竟距她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她知道不记得也很正常。 或许该说是记得太清楚的她才比较奇怪吧。 她向白木汐看去,却意外和同样正看着白木汐的曲阳漾对上了视线,女孩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避开,甚至鼓起勇气先搭了话:“……沈柊老师记得吗?” 安静看了她半晌,沈柊点点头:“记得,木汐那时候在吹气球。”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曲阳漾愣了愣:“气、气球?” “等一下等一下,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对话被林北打断了,众人向他看去,见这人以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指向曲阳漾:“你也是直接喊的木汐名字啊,也没见你叫她姐姐,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曲阳漾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慢慢皱起脸,“我这是……哎呀,可她也太不像是姐姐了、我就没把她当……感觉喊不出口。” “那不是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吗。那怎么还问我。” 对忍不住接上话的白木汐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林北又顺着话题往下问:“为什么,你们在《为谁而歌》的时候汐崽没有照顾你吗?” 旁边的白木汐在抗议着“当然有照顾过了,对吧曲阳漾!”,曲阳漾向她看过去,对上一双义愤填膺的眼睛,忍不住笑出来。 “照顾……的确是很照顾我。”她小声说着,大概是想到了很开心的事,眼睛都亮晶晶的,“但有时候也会感觉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所以……” 所以也会觉得,想要反过来多照顾她一点。 不如说白木汐和她在一起的大半时间里都很孩子气。这人在台上唱着那样伤感动人的歌,下台来却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开朗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精力充沛,性格热切又天然地与人亲近,做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好像和她在一起就会有很多新鲜事发生。 就像她们刚刚分到同一个宿舍时,关系还没有这么熟,曲阳漾整理行李时嘟囔着她的卧室氛围灯忘记带了,被耳朵尖尖的白木汐听到了,很慷慨地说她有一个可以拿出来用,结果这人献宝一样掏出来的是个类似舞厅蹦迪用的灯球,一按亮整个卧室都是五光十色的旋转霓虹光点,闪的曲阳漾眼前一片花里胡哨,只觉得这屋子一下子从卧室变成了正在播放《别再问我什么是disco》的舞台中央。 因为她那灯球的影响范围太广,后来连其他宿舍的选手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凑过来看是出了什么事,就地开了个小型睡衣趴,最后以灯球被年纪小但最为可靠的曲阳漾没收告终。 而提供这种道具的不可靠成年人白木汐如是辩解:‘是我在国外打工的老板送我的,说是回国的饯别礼。这么说起来、我在她那驻唱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见过这东西。诶?问我在哪打工?在酒吧啊,在那里唱歌来着。’ 把酒吧的灯球拿到卧室来用,曲阳漾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她没常识、还是该先为脸上像是写着单纯无害四个字的白木汐竟然去过酒吧打工感到吃惊——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比自己大了五岁,是个毋庸置疑的成年人,只是实在很容易忘记而已。 曲阳漾没见过这样的人。平时一副看见什么都觉得开心的没神经样子,但在曲阳漾因为网络上黑粉的评价而缩在被子里哭时她也会不知所措,曲阳漾觉得哭的太丑了不肯从被子里出来,白木汐也没硬去掀,在凌晨两点多的深夜去窸窸窣窣地端回一碗泡面,对着因太过难以置信而从被子里探出头的曲阳漾笑一笑,说流眼泪很耗费体力的,哭累了就吃点东西吧。 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那天夜里,曲阳漾默不作声地把泡面吃完,听着白木汐笨拙而不得要领的安慰,就想着真不知道该说这人聪明还是笨,一定是没有见过女孩子在夜里哭吧。 “……其实本来我想着,如果木汐要搬出去的话、那我也一起……能继续一起住就好了。” 在搬家已经尘埃落定的现在,这个念头本来是打算就一直压在心底算作秘密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口。曲阳漾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向瞪大了眼睛的白木汐摆手:“不是、我是说合租的意思,因为之前综艺的时候不是也一起住吗、就是感觉还挺好的吧……”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底气不怎么足,面上也因困窘而泛起红来。而白木汐毫无所觉,懵懵眨了眨眼,挺友好地回应她:“这样啊,那你之前直接和我说就——” “就?” 从右手侧传来了声音,玉石一样的清冷,只一个字就让白木汐噤了声。 “……我之前直接和你说过的。” 转头看去时对上沈柊瞬也不瞬的墨色眼眸,她眼底交织着某种难言的复杂情绪,眉宇间也敛起一点,低声说:“但你不是说、不想要和别人住在一起,想要自己一个人住吗。” “……” ……怎么回事,看起来气压超级低。这现在搬都搬过来了,她就是想对曲阳漾说两句客套话而已,但怎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先把沈柊惹恼了的样子。 有点纳闷地想着沈柊平时不是会这样直接插进她和其他人对话里的性子,白木汐讷讷点了点头:“……确实是想要自己住。” 她说着转向曲阳漾,挺抱歉地低一低头:“就是这样,抱歉啦曲阳漾,要是想来找我玩的话我还是很欢迎的。” 曲阳漾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林北很刻意地提高了声音匆匆作结换了话题,并杀鸡抹脖一样地朝白木汐使眼色——说到底这话题不就是他一手带过来的嘛。虽然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但白木汐还是配合着换了话题。人精似的白家父母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暗流,但二老什么都没问,笑眯眯地跟着聊起其他,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 林北暗自松了口气,看到对面的白木汐也悄悄松懈了肩膀。但他们二人的视角到底不同,林北看看一副“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样子的白木汐,又看看坐在她左右两边的人,曲阳漾显得心事重重的,像是在强打着精神去聊天。而沈柊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样子,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要看的时间长些才会注意到,她从刚才开始就吃的很少,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动筷的频率,但一根青菜就能吃上一分钟,眉眼低低敛着,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好吧。林北默默扒饭,抬眼看看白木汐,又移开视线。 ……看起来,距离他们能和乐融融地三人一起玩的未来……又远了一步的样子。 第37章 沈柊十七岁认识白木汐。 那时是高一的暑假, 父亲的家族产业因商业战略问题换了城市,于是沈柊也只能跟着去到新的城市。这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对换环境没有什么不安或是期待, 反正死水到了哪里都是没有波澜的。 家资丰厚,成绩优秀, 容貌出众, 沈柊在那时各个方面都已经是拔尖的存在, 但却并没因此得到多少好处。与之相反的, 太过出挑的人最开始会被追捧, 但其中不乏别有用心的人,让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人心险恶, 渐渐就开始觉得与人交际是件麻烦事。而她性子本来就偏冷, 很快就传出不好相处的名声, 形单影只是常事, 沈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落得清净。 在家里也是一样。商业联姻的父母感情淡薄, 在她小学的时候就已经默认半分居。她主要跟着父亲一起,忙于工作的人根本没工夫照顾她,金钱上给的慷慨,但一个月见不到人也很正常。家政阿姨换过一个又一个, 除了打扫房间准备饭食之外不会和她有什么交流, 沈柊早早习惯了独自吃饭独自生活的滋味, 并不觉得换个地方会有什么改变。 但她没想到她父亲这次会想到要把她交给朋友照顾, 听说是读书时认识的好朋友, 家庭美满幸福, 有个比她年纪小三岁的女儿。沈柊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 她宁愿继续一个人也不想去给旁人添麻烦, 但她父亲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最后两个人的关系闹得很僵。面对来接她的白父白母,沈柊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却已经在盘算着一周之后就再提要回来,说的次数多了,她父亲总不能再置若罔闻。 白父在车上对她提起过他的女儿,说是本来想带她一块儿来接沈柊,但这孩子不知怎么的最后变卦了不肯来。语气听上去颇有些歉意,沈柊嘴上应着没事麻烦你们跑一趟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心里其实觉得很能理解,毕竟是家里突然要多出个同龄人来,会害怕分去父母的关注而不愿意接受是人之常情,是外来的她不好才对。 带着这样的想法,沈柊第一次见到白木汐。 白木汐那时正在吹气球。 开了门后沈柊一下子就看到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吹的专心致志,地板上散落着一圈吹好的气球,鼓鼓囊囊地以白木汐为中心散开。她显然被开门声吓了一跳,松开嘴后手上也没捏紧气球嘴,被自己还没吹完的半个气球迎面泄了一脸的气,还显得稚嫩的秀气眉眼苦哈哈地耷拉下来。 ‘怎、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呀?我还没……’ 小狗儿似的晃了晃头振作起来,白木汐又立刻变得慌张,急急忙忙地站起来用脚拨弄着地上的气球想往自己身后藏,但这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拨了几下也发现是在做无用功,有点丧气地垂下肩膀。 ……简直像是在演一出独角戏,看着还挺有意思的。没料到开门后会看到这么一副光景,饶是沈柊都觉得茫然,她扫过地上那藏头露尾的气球,拿不准地想着这难道是想吹出来布置家里欢迎她的吗,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那本来还奋力挡在气球前的人很干脆的放弃了,哒哒哒跑到她面前来,惊得她向后一仰,对上那双盛着好奇的澄明眼睛。 ‘你好漂亮!’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也绝不吝啬夸奖,白木汐如是惊叹道,像个小大人一样挺起胸膛,似乎是想要把自己拔到和当时比她高一点的沈柊一个水平线上,‘你叫什么名字?’ 沈柊本来是想回答的,但白父比她快一些,哭笑不得地在背后说你这什么开场白,这是你沈叔叔家的女儿,你得喊人家沈柊姐姐。沈柊于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又看向白木汐。而白木汐哦了一声,沈柊沈柊地念了几遍,突然又来问她:‘柊是哪个柊?’ ‘……’总觉得她完全没有要听白父的话喊姐姐的意思,沈柊突然觉得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维持着一副淡然的样子,回答道,‘木冬,木冬柊。’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俨然一副惊喜样子,开开心心地蹭到不明就里的沈柊身边去,指着自己献宝似的说。 ‘我叫木汐!白木汐!我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是不是还挺搭的?’ 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还要把人的名字拆开了才算数。听了就知道是一些笨拙的、孩子气的,想要借此拉近彼此距离的手段,是白木汐式的亲密表现,像是对着戒备心十足的猫友好地摇起尾巴的小狗。 这样的白木汐当然会被人喜欢,沈柊后来没再提过要回家的事。 沈柊看向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目光虚虚地在正在一起洗碗的两个人身上转过一圈,曲阳漾像是不放心地在旁边监工,几次想从白木汐手里把没洗完的锅和碗拿走,都被白木汐推开,苦笑着说怎么还抢活儿干啊,曲阳漾你去休息一下不好吗。 坐在旁边的白父白母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纷纷感叹着关系真好啊,而林北有些坐立不安,干干跟着应和,说一共也没几个碗,曲阳漾不在旁边木汐可能还洗的更快点儿。 当然会被人喜欢,沈柊想。不是什么稀奇事。 心底有股收拾不干净的涩意在蔓延,不知缘由,难以抑制。沈柊察觉到自己隐隐的焦躁起来,只能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维持住不要在面上显露出来,悄悄蜷紧了手指。 好在确实如林北所说,没几个碗,白木汐很快收拾完回到客厅,走到沈柊身边坐下,多看了她几眼,突然皱起眉:“怎么了?” 没料到会被突然问到,沈柊慢了半拍才回应:“……什么?” “……感觉你好像有点……”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直直盯着她看,有点担忧地沉下声音去,“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自己暴露在什么地方,沈柊怔怔眨眼,她是个演员,自信把情绪掩盖的很好,却好像还是在白木汐面前露了破绽。 是因为她坐过来的时候觉得开心吗,沈柊没想明白,只是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有点吃多了。” “啊、对对对,”没等白木汐说什么,林北先接上话题,目光很快地瞥过沈柊,又看向白木汐,格外真诚地续道,“我也是,感觉吃了好多。我都好久没吃过这种家常菜了,我经纪人平时都不让我吃晚饭的。” 确实艺人的身材管理是很重要的课题,但白木汐暂时还没收到李明雨这方面的禁令。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释怀,又下意识看向沈柊,对方眸光微微动了动,淡淡接道:“我经纪人没提过,但我平时也的确不怎么吃晚饭。” 不用白木汐说话,白家父母已经不赞同地皱起眉来:“那怎么行?小柊你本来身体就不算好,晚上不吃饭不就更坏了,这段时间正好我们在这,你要是有空就来这儿吃吧?” 林北听的眼睛一亮,举着手想加入:“那我能不能也过来!我可以交伙食费——” “那怕是不行吧,”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白木汐加入新话题,看林北一眼,“你经纪人难道会同意吗。” 其实正在为新戏做身材管理的林北登时蔫儿了下来,看着可怜兮兮的:“……明明沈柊姐也是演员啊,为什么……” 白木汐很快地看沈柊一眼又收回来,若无其事道:“……你刚也听见了,沈柊的经纪人又没说不让她吃晚饭。” 这就算是默许了她父母的提案了,沈柊的目光清淡地投过来,白木汐有点不自在地避开——哎,早在决定要搬到沈柊楼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大概会是这么个结果。别说吃饭了,她爸妈怎么可能放沈柊自己在家,怕是这段时间都会经常在家见到沈柊了吧。 曲阳漾远远看着白木汐,目光忽闪了几下,垂下眼帘。 闲聊过几轮,看看差不多到了曲阳漾和林北该回去的时候,白木汐打算送她们下去,刚站起身就见沈柊牵着同样吃的很饱的哈鲁走过来,向她解释道:“顺便消消食。” 有理有据,哈鲁看起来也很需要。 白木汐于是和沈柊一块儿去送这两个人,下来的早了,叫的车还没有到,四人一狗就在门口附近随便溜达着,消磨时间。 这其中最开心的可能是哈鲁。走在稍后一步的林北想,连白木汐看起来都有点察觉到气氛不对了,频频往沈柊的方向看,连自己的袖子被曲阳漾牵住了都没反应——噫。 他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前面三人都回头看他,林北连连摆手示意没事,而白木汐这时才终于注意到袖子被人捉住了,看向曲阳漾:“嗯?是太黑了看不清路吗?” 明显是从林北的窘状得出的结论,而曲阳漾看看林北又看看她捉住白木汐袖口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一副茫然的样子,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 白木汐不疑有他,兀自唠叨着那你得多吃点胡萝卜对眼睛好一类的没营养的话,林北真是看不下去,清清嗓子很不客气地对眼下最不正常的人点了名:“曲阳漾,怎么感觉你从吃完饭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难不成是已经到小朋友该睡觉的时间了吗?” “……才不是呢,别把我当小孩看。” 曲阳漾瞪他,硬邦邦地回:“我也没有心不在焉。” 不是的,她有。 曲阳漾很清楚,她确实有一点不对劲,只是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来由的烦闷积在胸口,让她下意识矢口否认。 难道是因为今天见到了沈柊,所以才会这样吗。曲阳漾想。但好像又不是属于激动那类的情绪,当然能见到沈柊还是很开心的,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好多,而且人也很好,性格没有传闻里那么冷,尤其是对着木汐的时候…… ……很容易能看出来,木汐对沈柊来说并不一般。 难怪会选中白木汐合作cp,曲阳漾之前还在想是为什么,明明木汐看起来呆呆的、和沈柊一点儿都不相配,怎么就选了她呢。 本来还以为只是寻常的商业合作,换了谁都一样,只是恰巧选中白木汐。曲阳漾那时也不觉得会对她和白木汐的“汐阳”造成多大的冲击,她们可是从《为谁而歌》里相识于微末的关系,贯穿了彼此的全部出道生涯的朋友,理应是不一样的—— 真是奇怪,明明她是沈柊的粉丝,这种cp合作也应该更在意沈柊那边,怎么却好像更在意白木汐这一边呢。 事到如今,曲阳漾愣愣地想,但是事到如今,原来沈柊那么早就认识白木汐,关系又是独一份的好,那么、那么她…… 她还有什么地方能赢过沈柊呢。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感到悚然心惊,曲阳漾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手上不知何时攥的紧紧,连带着白木汐也被她扯着停下来,毫无所觉的人转头过来,眼神是澄明的关切:“怎么了?” 心脏跳得好快,曲阳漾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强撑着一点冷静,从口袋里拿出响的恰是时候的手机。 “……好像是我的车到了。” * 到她上了车也仍显得有点魂不守舍,白木汐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不明就里地跟曲阳漾挥手告别。 “小朋友啊,真是……”林北吊儿郎当站在旁边,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你觉不觉得她跟你以前有点儿像?” “没觉得,”白木汐认真反驳,“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现在这么高了。” “……谁跟你说外表上这些东西。” 林北无语,又看向沈柊,问的意有所指:“沈柊姐觉得呢?” 沈柊目光缥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像。” “……那好吧。”林北接连碰了钉子,叹着气摸摸鼻子,心道后面只能白木汐自求多福了,指着停在远处的车示意道,“我也撤了,祝你们俩今天有个美好的夜晚哈。” 说完就一溜小跑上了车,白木汐只能干瞪着远去的车影,蹲下身去小声向一脸纯良的哈鲁交代:“刚才那个人、下次再见到他的话就骂他。知道怎么骂吧,就汪汪汪。” 沈柊被她逗笑,向她伸出手去,温声道:“去散散步吗?” 白木汐犹豫了半晌,最终伸出手去握住,站起身来。 天色已经黑下去,小区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哈鲁在前面欢快地迈着步子,后面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影子在路灯下纠缠在一起扯的长长。 “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话的沈柊没有看过来,语气也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白木汐怔了怔才意识到她是在说曲阳漾,应道:“还好吧,我们俩关系是挺好的,算是我在节目里交到最好的朋友了。” 沈柊眸光微动,顺着问道:“我记得你在《为谁而歌》里给她过了生日?” “啊、是有这么回事。”白木汐回忆道,“好像是决赛之前吧,staff告诉我要到曲阳漾的生日了,我一听还是十八岁的,就觉得怎么也得帮着办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当天才知道这事,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在搞,留到决赛的人听说这事后都加入进来帮忙,蛋糕,礼花,彩纸,泡泡机,节目组的特效工具都被她就地取材地借来用,让工作人员在零点把曲阳漾带出来,大伙儿一起给她唱生日歌,白木汐负责伴奏。 本来只是中规中矩的过生日,但曲阳漾那天晚上哭的格外厉害,白木汐没什么办法,抱着吉他蹲下来劝人,语气软而认真:别哭了曲阳漾,这可不行,你一辈子就过一个十八岁的生日,再这么哭下去以后你每年生日都会被粉丝翻出来你今天哭成这样的录像给你看的。 可谓是非常为人着想的发言,但曲阳漾听完哭的更厉害了,一边拿她衣服擦眼泪一边骂她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神经啊。 沈柊当然也看过这个片段。 她抽时间把《为谁而歌》从头到尾看完了,看到这里的时候她没什么表情,只漫不经心地看着蹲在曲阳漾身前的白木汐,心里想这人好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不会再见人哭就忍不住要跟着掉眼泪,只是不如以前会哄人。 沈柊其实大概能明白之前林北说的“曲阳漾像白木汐”指的是哪方面,但她依然觉得不像,也不打算和尚未察觉的白木汐说。很难说清这是份怎样的心情,但沈柊知道至少算不上开心,只简短地应:“挺好的,难得在节目里过生日。” 她自认表现的没什么问题,但旁边白木汐却若有所思地停下来,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轻声道:“沈柊、你不喜欢阳漾吗?” 类似的问题白木汐以前也问过她,那时她们年纪都还小,白木汐说,怎么感觉你不怎么喜欢林北的样子。 不管沈柊的演技好还是差,白木汐总能看出一些端倪来。而演技差的时候沈柊还可以堂堂地,不遮不掩地点头,说我好像确实不喜欢他。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真是很小气,被冷落了之后心生不满,急着想要讨回白木汐一样的独占欲膨胀着,是有自觉的恃宠而骄,从而说出这样的话。 而现在呢,沈柊的演技变好了,却还是没能瞒过白木汐。她想要说怎么会呢,曲阳漾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有礼貌又能干可爱,甚至还是她的粉丝,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没能发声。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沈柊没有别的可以说。她没有办法解释,往时与今日不同,不管是她和白木汐的关系,还是发生的事态。如果说林北那次她是因为和白木汐相处的时间变少了而迁怒过去,那么这次呢,曲阳漾甚至还什么都没做,曲阳漾只是——只是有可能对白木汐有好感而已。 大概是连曲阳漾自己都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的,朦胧的可能性,沈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更不知道自己心底隐隐的抵触是从何而来。也是属于独占欲的一种吗,可是这样是不合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曲阳漾真的喜欢白木汐,并成功和她在一起了…… ……作为朋友的话,不应该能够献上祝福才对吗。 某种漆黑的感情在心底翻涌着,不明正体,难以拔除,沈柊深深吸气,看向已经等了很久而显出不安的白木汐。 木汐搬到她楼下的第一天,应该更开心一点才对的。 “……没有,”沈柊开口,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只是还不太熟。” 第38章 搬完家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虽然在人际关系上感受到一些微妙的异样感,但还没等白木汐去好好地思考这些,转天就先得知了另一场兵荒马乱——在微博上。 白木汐默默看着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柊昨晚发出的一条微博,配图是拍的白父白母做的一桌好菜, 配文是“恭喜搬家。”, 没有指名道姓, 算是沈柊还知道要藏着点儿, 有进步。 ……那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白木汐点到超话界面, 看看一跃冲到榜单第一的“柊汐结合”,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整件事复盘起来也不长, 本来底下她的粉丝都在为沈柊的营业欢欣鼓舞, 误以为沈柊是在说自己搬了家而纷纷发出“恭喜姐姐”, 结果沈柊自己在评论区发了个评论:不是我。随后就销声匿迹, 不再解释。到这也勉强算是安全,毕竟粉丝对着这简单三个字也猜不出什么东西来, 顶多猜测是哪个朋友。 只是每个艺人都会有那么一些很擅长观察细节的粉丝,沈柊也不例外,沈柊有粉丝眼尖地在沈柊拍的照片角落发现了属于哈鲁的毛茸茸后腿。这也好解释,粉丝们觉得应该是沈柊在家里请搬了家的朋友吃饭——同时出现了新的声音:难不成搬家指的是有人搬到了沈柊家吗? 尽管又很快有粉丝出来发言, 表示沈柊家里的饭桌不长这样, 她上个月才分享过在自家吃饭的照片, 家里的装饰和现在这张图里看着也不太一样, 但沈柊的粉丝们纷纷开始慌张, 毕竟有个人在沈柊家里庆祝搬家和有个人能让沈柊带着哈鲁一起去新家里吃饭两边都半斤八两的, 大伙儿都忍不住开始想这是不是恋情曝光的前兆。 到这里, 事情走向就有些慌乱起来。尽管作为演员, 粉丝对沈柊谈恋爱一事没有那么深恶痛绝,但毕竟还是需要接受的过程,并且还得看对象是谁。个中最慌张的可能就是柊汐结合的cp粉们,刚刚兴起没多久的cp如遭重击,超话里一批觉得要塌房的一批宣扬相信姐姐的,热闹的生生把超话往上拔了几个排名。 就在这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我可是跟你说过的,不能怪我没提醒你啊,”在刚才打来电话的林北声音虚虚,听起来没什么底气,“我到你那宿舍楼底下的时候不就打电话跟你说过了……说让你快点下来我好像要被拍了。” 是的,白木汐从宿舍搬走的场面被狗仔绝赞拍摄了下来,并在这种时候公之于众。 可不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被找到了,万能的网友们很快顺水推舟在沈柊的照片里发现了狗仔拍摄的白木汐当天穿的外套一角。cp粉大狂欢,超话蹭蹭冲到前三名并一路高歌登顶。沈柊的粉丝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则心情复杂,幽幽感叹:我本来对那些觉得是姐姐要恋情曝光的言论嗤之以鼻,结果爆出来搬家的是白木汐,我现在开始紧张了。 ……怎么说呢,虽然算是阴差阳错,但是…… 整个事件从发生到尘埃落定也就半天的时间,根本没给白木汐插手的时机,如今只能在沈柊的评论区看到一些推理的遗迹。对此,她经纪人表示妙啊:“本来按那个事态发展下去的话,我们肯定也是要出来坦白沈柊是在和你吃饭的。” “但你坦白是你和被网友自己推理发现是你,这就是两回事你知道吧,”李明雨高高兴兴,满面红光,“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说这种话——狗仔拍的好啊!” 白木汐无言以对,在听完李明雨对这事的一番分析后挂了电话,默默看向整个事件中心的始作俑者。沈柊正在她家沙发上看电视,坐的端正,衬得懒懒倚在靠背上的她没个正形,果然很快就被白父点名批评了:“你坐直点儿,刚吃完饭就往沙发上靠,当心长小肚子。” 白木汐应了声好后慢吞吞坐直一点,沈柊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她面上,语气轻缓:“你经纪人说什么了吗?” 那说的东西就比较多,连她们俩这次是天意相助都说出来了。白木汐想了想,简短地总结道:“……说狗仔拍的好。” “那也不能这么说,”白父先不赞同地皱起眉,中肯道,“被拍到的是你搬走的时候也就算了,如果拍到了你搬进来的照片,那可就连住处都泄露了,可不能助长这种行为。” 的确,稍微有点危险。白木汐垂下眼帘,迟迟地感到一点后怕。就算这个小区的安保措施很好,但万一被拍到的话,就不止是她、连沈柊也会……尤其是现在网路上这个架势,总觉得众人对她住处的关注度被煽到了顶峰,不知道会不会招来有心人去刻意地扒地址。 知道这样的想法或许有点过激,微博上也都在呼吁保护艺人隐私空间,但到底还是会有未雨绸缪的担心。白木汐轻轻吐了口气,对白父应道:“我知道,我之后会更小心不要被拍的。” 与之相对的,另一边也同样让她挂心,白木汐闭了闭眼,试探着向沈柊说道:“沈柊,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个、这个……” ……实在说不出cp这个词来,她爸妈可还在旁边坐着呢。虽然估计都搞到这种声势了这两人怕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只是装着样子体贴地什么都不提,毕竟他们俩冲浪五倍速,什么网络用语都比她知道的还清楚。但白木汐脸皮薄,于是不自然地含糊过去:“……就是这个粉的数量和规模,是不是有点涨得太快了?” 她说着示意地点点手机屏幕上的cp超话,在之前林北的提醒下,白木汐最近都没怎么关注,她回归《花季与你》的录制还没播出,沈柊这些日子也没做什么,本来cp的势头应该是会先渐渐平稳下来的,结果现在一下子又烘上去,反弹的比之前还要更强。白木汐看着超话一刷新一个样的关注人数心情复杂且胆战心惊,就算她自己没追过星,但怎么也能看出来这种声势可不常见。 就算抛去林北说的容易受环境氛围影响的问题,这份热度也并不全是好事,尤其是对沈柊这样一直很爱惜羽毛的演员。白木汐已经看到过有营销号在说沈柊跌下凡尘云云,大致是在说她也开始为热度炒作,人设崩塌之类的。 白木汐看的不舒服,她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沈柊的名声,这种担忧其实从最开始时她就存着,到现在……总觉得渐渐成了一桩心事。 她这样忧心着许多,但沈柊看起来却并没有任何顾虑,毫无犹豫地答道:“不是挺好的吗。说明大家都喜欢看到我们两个。” “……” 胸口不安地跳了一下,白木汐看着沈柊,沈柊的表情很平静,一如既往的,明明看不出任何端倪,却莫名感觉到一点微妙的违和感。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举着的手机就被沈柊接过去,看起来很认真地看了看超话人数。 “也还好吧。”沈柊眸光微动,淡淡道,“比我账号的粉丝数少。” “……” 那不是当然的吗。这要一样多那还得了,八位数粉丝的cp超话,那她们俩如果最后不结婚的话可能会被大张旗鼓绑架去民政局吧。 光看沈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而她把手机递还给白木汐,俨然是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样子。白木汐默默接回来,稍稍握紧了手机。 刚才和林北通电话的时候,林北有几次都欲言又止,大概是顾虑着沈柊会在白木汐边上怕被听到吧。而白木汐已经意识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无非是关于沈柊的行动。 这次她搬家被拍是意外事件,但沈柊的微博不是。包括沈柊在微博下的留言,像是语焉不详的暗示,让人生出联想。就算白木汐从宿舍搬走时没有被拍,照原本的趋势下去也难保不会被粉丝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沈柊给出了很多线索。 白木汐想要尽可能地避免想太多的状况,毕竟她以前已经吃过这种苦头,但事到如今,她自己的微博里关于cp的还只有确定要合作那晚的孤零零一条,把她和沈柊的主页放在一起,就算是最公允的人也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对于这段cp关系,沈柊……或许真的是在有意经营。 * 直到来到公司开会的时候,白木汐还是觉得有点在意。 沈柊为什么会对cp的事这么用心——这是个没法去直接问本人的问题。白木汐几乎能想象的出来,如果她真的去问了,那十有八九会从沈柊那得到“认真工作不对吗”之类的回答,让她半点不对都说不出来。 ……就算真的是在工作,但是不是也太超过了?白木汐想。这样的主动营业频率已经影响到沈柊的好风评了,会得不偿失吧。 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总不能真的像林北曾经说的那样异想天开,白木汐可不想再自作多情一次。那么像这种状况该怎么办才好呢,就算她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不太妙,那难道要她为了沈柊的风评而增加自己主动营业的次数来达成平衡吗——不不不,在想些什么馊主意呢白木汐,这样对她的心理健康更不妙吧,还把cp炒的更热是要怎样啊。 “木汐、木汐?你在听吗?” 被李明雨伸手在面前晃了几晃而回过神来,白木汐眨了眨眼,迅速挺直腰背:“……在听的。” 明显就是在说瞎话,但看着小歌手带着点心虚的清秀面容,眼神含着清澈的歉意,李明雨于是决定放她一马,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在说你的数据呢,这段时间涨得很好——”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开的总结会,李明雨会把重点的部分再和白木汐说一说:“……大半要归功于你和沈柊的合作,cp饭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估计在新一期的《花季与你》播出之后会涨得更快。” “……”像这种工作的会上也能听到沈柊的名字,总感觉心情很微妙。白木汐安静听完,小小声地问道,“这是好事情……对吗?” 李明雨话头一顿,视线绕过白木汐稍稍敛起的眉宇间,感觉到一丝懵懂的不安。 “……说实话,这么下去的话确实是会有过度捆绑的风险。” 其实这些话可能不该对艺人说,但李明雨看着就觉得心软,于是开诚布公地告诉白木汐:“像是cp粉的声音超过单推……照这个趋势下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这样的话,如果万一你们两个将来关系变差了,就容易不好收拾。” 看到白木汐在听到后面“关系变差”时一怔,李明雨顿了顿,又安慰她:“……话是这么说,但你们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从我个人来看,这当然不是件坏事。” 白木汐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这种过度捆绑的风险,不只是我、沈柊也会有,是这样吗?” 心道当然会有,而且比白木汐大的多,毕竟沈柊一直以来在大众眼里都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印象,这样合作cp的时间长了估计怕是对个人形象都会产生影响。但这些话李明雨没有说出口,只对白木汐点点头。别人的事人家都没说话,她们这考虑这么多也没有用。 但在白木汐问起这件事时就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李明雨果然看到小艺人在一番若有所思后抬起眼看她,试探性地问:“……明雨姐,我和沈柊的合作……你之前和她经纪人有聊过时间期限之类的吗?” “……”李明雨暗暗叹了口气,“怎么了,不想再继续合作了吗?” 白木汐一梗,长长眼睫忽闪几下,犹豫着说:“……也不是,就是随便问问。我只是不太想……因为我的事影响沈柊。” 本来就是对沈柊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最开始就是为了拉近和她的距离沈柊才会这么做,那到现在也应该算是差不多,是不是不该再去迎接更多的副作用了呢。 白木汐不想要沈柊受影响,不管是沈柊这些年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星途,还是某些纤细的感情。说到底白木汐还是担心,或者说是害怕,cp这种事、如果继续下去—— 同时出现的时候会被报以心照不宣的笑容,去牵手去亲近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不以为怪,别人在提到她们的时候总会自然地跟上另一个人的名字,然后、然后无数的人都传颂并相信着,她们秘密地坠入爱河。 继续下去的话,像这样的事会一直发生吧,白木汐想。可能就像是搬家后沈柊有空时都会出现在她家里一样,很快就会被习惯下来,成为日常生活里的一部分。 白木汐不知道沈柊是怎么想的,但她会感到害怕。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脱缰的马只会越跑越远,在沈柊和她之间的任意一个人受到影响之前,应该及时制止比较好吧。 不想要影响沈柊,也不想要受影响。 白木汐闭了闭眼,感到无名的闷。 “……那时没商量过具体的时间节点,但有提过等综艺录制完之后再看。” 李明雨的声音有点无奈,白木汐怔怔看去,见经纪人一副有点痛心的样子:“虽然我是觉得综艺结束之后你们这对的势头也不会差,但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打算……那我到时候就去谈一谈吧。” 综艺结束……白木汐在脑中计算着时间,大概也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好像并不是很久。 有了这样的时间点,白木汐的心情都放松许多,她带着歉意向李明雨笑一笑:“……我其实还没什么打算……我想私下先去和沈柊聊一聊这件事,能达成共识的话就……等商量好之后再来跟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李明雨对着白木汐没什么脾气,她一向尊重艺人的看法,即使现在内心觉得可惜也全盘点头应下。她看看小歌手同样有点低沉的样子,适时地转了话题:“说到《花季与你》,导演之前说、如果你的新歌能赶得上想要你在决赛的舞台上做首唱,你觉得呢?” 堪堪切换回工作状态,白木汐谨慎地思考了一番:“……顺利的话大概可以,其实现在曲子做的差不多,只是歌词还没有什么想法……” “是情歌吗?” “不、这次写了比较轻快的曲子……” 在这方面李明雨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相信创作型歌手白木汐的本事。她于是宽慰了白木汐几句让她不要太着急,赶不上决赛也没关系,说着又想起件事来:“对了,曲阳漾要去《花季与你》做下一个飞行嘉宾的事定下来了,我先跟你说一声。” 愣了一瞬,白木汐点了点头,心底模糊地想着那阳漾应该挺开心的吧,能和沈柊一起录节目……但她上次和沈柊见过面之后看着也怪怪的,估计还是不熟,不知道这次录过综艺会不会好一点。 “下一个飞行嘉宾……就是我下下次录制的时候会见到阳漾吗?” “对。”对白木汐的发问给了肯定的答案,李明雨不太放心地看看她,“在那之前……我听说《花季与你》这期录制是想录一些有针对性的物料,估计肯定是会有你们cp相关的,你可以吗?” 白木汐笑起来:“可以啊,就和以前一样嘛。” 她现在想的这些都是后话,在镜头前,还是要先尽心尽力地把这份工作做完才好。 第39章 尽管有了或许可以在《花季与你》全部录制结束后解除cp合作的想法, 但白木汐还没有和沈柊提起过。 她晚上辗转反侧地思考了许久,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似乎是件很难开口的事。 ……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如果只说是担心沈柊的形象会受影响的话十有八九是会被沈柊否决的吧,但要她说是因为觉得这种氛围继续下去不太妙…… 好尴尬。好不容易现在私底下算平稳了一点, 白木汐真是不想再去提起这种感情相关的事。 而很快又要录制, 她怕贸然去和沈柊商量这事会影响沈柊的心情和录制状态, 于是只好默默把这想法藏在心里, 想着之后找个好时机再提起好了, 反正距离综艺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随后,录制当天, 白木汐在出发前被沈柊邀请一起前往《花季与你》。 ……也是, 住在同一个小区又录同一档节目, 一起去上班也挺正常的, 还能有个伴——白木汐的父母显然就是这么想的,对面露难色的白木汐非常不理解:“怎么了?你又没车、小柊愿意送你去不是挺好的吗?” 不行了, 再怎么忙最近也真的要抽空把这个车买了才行,不然各种意义上都太不方便了。 总之这次找不出一个正当的拒绝理由,白木汐于是坐上了沈柊的车,二人一起来到录制现场。 ……而这样子落到别人眼里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已经经过几次录制的白木汐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从和沈柊一起踏入录制现场的时候白木汐就被各式各样的视线盯得浑身难受, 路过的工作人员纷纷对她露出会意的笑容, 稍熟一些的还会意味深长地打招呼说“木汐和沈老师一起上班啊”, 这帮人现在胆子也是比之前大了不少, 当着沈柊的面也敢说这些话了——这不得不说、得算在沈柊对类似的行为一直纵容至今的责任上。 就像现在, 沈柊绝对也注意到了众人调侃的意思, 但这人只垂着眼笑, 什么都不说。而白木汐有心想抑制这种行为,一路上都在努力板着脸严肃地点头回应,到后来实在受不了,挺愤慨地严正抗议:“你们笑什么啊!” “笑你们小情侣真是恩恩爱爱lovelove吧。”旁边看了会儿戏的林北如是感叹道,“刚被人发现搬家的事儿就开始一起上班了,也不能怪他们这个反应——我去给你那条微博转发留言了哦,算是哥哥帮你们打个掩护,不用谢。” 昨晚亡羊补牢似地发了条微博把搬家的事认了下来,白木汐听的直咬牙:“……什么叫打掩护,你不是本来就跟我们一起吃的饭吗。” 而且这人留言还说的是“你爸妈做饭真好吃,嗝”,根本一下子就暴露了这场聚餐里还有她爸妈在的事实,并在之后给她发来柊汐结合超话里粉丝在高喊“见家长!是见家长了吧!”的截图,颇抱歉地表示:没想到会被引申到这个方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在你们cp粉的眼里,我基本上就是这么个形象吧。大概已经在你们的同人文里被当成□□或者电灯泡了也说不定。”经过这番波折,林北俨然一副懂了很多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向她挑挑眉,又恢复到平时的语气叹道,“不过我估计我出来也没什么用,你看沈柊姐那条微博的照片里桌上那么明显好多套餐具,照样还是很多人只注意的到哈鲁的腿、觉得你们在过二人世界,这还是得看人们想相信什么,你懂吧。” 白木汐无话可说,林北这话确实不是在胡说八道,不止林北,曲阳漾也转发了她的微博,把当天是多人聚餐的事认下来,但不管是曲阳漾还是林北、相关的反响都不如沈柊那边来的热烈。 ……这叫什么事儿,承认了反而不看了。 “很正常嘛,毕竟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哪有那种偷偷摸摸的被他们发现来的刺激啊。露狗腿和露马脚说白了不都是一回事儿吗。” 身后传来个懒懒的熟悉女声,说话的内容非常那个,白木汐还没反应过,就已经被人豪爽地一胳膊揽上肩头,被带的往前一晃。 她有点无奈地转头看去,看到一张正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姣好面容。 是节目的另一位导师何颜,林北名义上的搭档。曾经是非常有名的偶像,现在已经平稳地过渡到了演员和综艺常驻——现在娱乐圈这个样子,偶像的归宿要么是综艺、要么是演员,好一点的就是去做歌手,毕竟没有专属于偶像的一条路可以走。 这人性格相当爽快,是个会有话直说的直爽大姐姐,很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在,现在当着正主面说起八卦来也十分直接:“听说木汐今天和沈柊一块儿来上的班啊,应该不是单纯路上碰到了这么简单吧?” ……她难以应付的人增加了。白木汐一时语塞,正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和沈柊现在住上下楼的事告诉何颜,旁边一直安静听着她和林北聊天的沈柊就突然开了口,声音凉凉:“手拿开。” 沈柊的视线直直落在何颜搭在白木汐肩头的手上,何颜被她盯得一缩,随即又嘿嘿笑起来,收回手把人往沈柊身前推:“怎么搭个肩都不行啊,真小气,还你还你。” 白木汐被莫名其妙推着往前走了两步,沈柊抬手扶着她稳住身形,然后把她牵到身边来,有意无意地像是要理平衣服褶皱似的拂了拂她的肩膀,正是刚才被何颜搭过的地方。后面传来何颜恨恨的嘟囔声:“……把我当害虫吗。” 知道自己现在大概说什么都会被调侃,白木汐干脆一扭头不说话。而这就更助长了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导师帮手二人组的嚣张气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应和,林北是阴阳怪气中带着点警示地说“木汐你怎么衣服都要人沈柊姐帮着理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何颜则是真心实意地堂堂宣称“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听老婆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听的白木汐脑子嗡嗡的疼。 而沈柊却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仿佛完全没被混乱邪恶搅浑一池水的何颜影响,很平静地回应了何颜之前的疑问:“木汐新搬家的地方离我家很近,就一起来了。” 何颜眼睛一亮,以一种发现了华点的确信语气道:“你是把你楼下的那套房子租给人家了?” 白木汐稍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看到沈柊安静点了头,何颜于是笑的更加灿烂了,说着诸如“真不错啊沈柊你做得好”之类的话,而沈柊并不怎么理,只偶尔会很敷衍地嗯一声。 以往录制节目的时候没见过沈柊和何颜私下聊天的样子,白木汐也只知道她们两个好像是之前就认识,却不知道她们关系这么好——至少何颜知道沈柊买了上下楼两套房,关系一般的话沈柊是不会把这种事和她说的吧。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远远有人喊她的名字,转头去看时发现是从拐角探出头来的工作人员,作势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和她对上视线后又笑着问她:“沈老师在你那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节目组里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共识,要找沈柊的时候总要先找白木汐。 本来是因为沈柊有过很讨厌做事被打扰的传闻,最开始录制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有点怕惹沈柊生气,故而时常在想要喊正在练习室里指导的沈柊去录制其他物料时踌躇不前。搞的连白木汐都注意到了,好心地跑过去问他们怎么了,然后在得知是要找沈柊之后再蹬蹬蹬地去把沈柊带过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的,她没什么不敢打扰人的犹豫,而沈柊也不像被打扰了的样子,总是心平气和地接受录制。 节目组渐渐也就知道沈柊比传闻中要更好相处。但即使是知道了,这种要找沈柊就先找白木汐的行为也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保持了下来。可能是节目组都知道小歌手脾气好,本来关于她和沈柊的关系对她的调侃也远比对沈柊要说的多。可怜白木汐被迫习惯下来,到后来意识到他们在无形ky的时候也只是皱皱鼻子算是抗议,然后老实地去喊沈柊。 但这次明知故问的也太明显了!沈柊这么大一个人什么都没干地站在边上呢!白木汐十分愤慨,深深觉得这些人越发变本加厉了,果然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据理力争道:“沈老师现在又没在做事!你直接喊她她又不会不答应!说的像是我把人拐跑了一样!太ky了!” 工作人员完全没有被人生了气的意识,反而笑的前仰后合。而沈柊也露出笑意,走上前去,看样子是有东西要开始录了。白木汐径自生着气,听到工作人员又喊她:“木汐也一块儿来吧,反正沈老师录完就到你了,省的等会儿老有人问你沈老师去哪了。” 白木汐被噎的不行,气哼哼地跟着走了。林北看着她炸毛小狗儿似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人肯定没发现,像她这样子、只会更让人忍不住想在她面前提啊……” “不也挺好的吗,”何颜耸耸肩膀,心满意足地将视线从已经走远了的沈柊身上收回来,感慨道,“……会有人为这件事开心的。” 她想起昨天和沈柊的见面,向来淡然清冷的女人垂着视线,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好好想过了,关于她的事。’ ‘至少……只要我们还在合作、那么……’ ‘——那么对她来说……我就还会是‘特殊’的。’ 第40章 时间回到昨天, 咖啡馆。 沈柊进娱乐圈不久就在片场认识了何颜。何颜家境很好,这间咖啡馆就是她开的,进娱乐圈也只是玩票。这人在从偶像毕业后就谈恋爱谈的很勤, 已经换过几个对象,流水价儿似的绝不手软。外界对她的评价总脱不开花边新闻, 沈柊不止一次被问到过为什么会和何颜交好, 而她每次都说, 因为她真实。 有话会直说, 不会拐弯抹角的, 相处起来也就很省力气,何颜是个很适合的朋友样子, 不知不觉中就成了能在私下里聊一聊天的关系。而何颜估计是知道沈柊不是会把事情随便往外说的人, 所以会很慷慨地把自己的恋爱见闻分享给沈柊, 就像现在, 沈柊被喊出来之后已经听她大谈了二十分钟关于这次的新欢如何如何木讷,但沈柊心头压着事, 没能听的多认真。 之前白木汐进了娱乐圈的消息还是何颜在聊天时无意中告诉她的,不然向来不关注综艺和娱乐消息的沈柊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件事。关于这件事还没有好好谢过何颜,沈柊想,不然请她吃个饭吧, 但如果用这个名目的话少不得要把她和木汐的关系交代一些,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木汐。 只是在心头想起这个名字就感到一阵无名的闷闷, 沈柊轻轻吐一口气,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杯壁摩挲着。 “诶、我说沈老师, ”何颜终于忍无可忍了, 气呼呼地拍拍桌子, “你这人怎么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的, 你这美式已经要凉了你知道吗。” 沈柊怔怔低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回过神来:“我本来点的就是冰美式。” 何颜嗤笑一声,竖起兰花指指摘她:“这你还要看一眼才想得起来,难得见你走神走的这么厉害。” 被套了话,沈柊自知理亏,默默无言地垂下眼帘,算是默认她的说辞。 “说吧。”何颜没头没尾地说道,见沈柊茫然地向她看来,女人挥挥手,“一看你就是有心事的样子,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不然就说说看好了。当然、如果是不能说的事,那就当我没问。” “……” 帮得上忙……吗。沈柊默默想。在这方面……何颜可能确实帮得上忙。 “何颜,”终于听到沈柊开了口,这人不知怎的一副很凝重的架势,让本来懒散靠在椅背上的何颜下意识坐直了些,然后下一句话就让她听的莫名其妙,“我们算是朋友吧?” 沈柊周身的沉重气场实在很能唬人,何颜越看越感觉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下意识往后一仰险些翻过去,在脑子里急急忙忙转了几转后脱口而出:“……干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也没对你的小朋友出手!” “……”沈柊一愣,反应了半拍才迟迟回应,“……你说木汐?” 何颜一顿,有点懊恼自己失言,但很快又理直气壮地回:“是啊,你不就这一个小朋友吗。” “你放心啊,我之前虽然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何颜捏起拇指和食指来比出“那么点儿”的范围,看起来恨不得把两根手指贴上,“但我那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而已,现在早就没想法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我必不可能动朋友的人。” “……” ……连何颜也这样吗。 沈柊知道何颜在性别这方面不怎么拘着,也知道她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对白木汐有过想法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一瞬间没能抑制住心底突然汹涌起的不快,想必是露在面上了,让本来就一直胆战心惊窥着她面色的何颜更是忙着解释起来:“过去了!过去了!你讲讲道理,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那《为谁而歌》里有个小朋友长得特漂亮简直戳我审美点上了,你那时候又没说是你认识的、还不让人看看了吗!” 那时候她对综艺那些根本不关心,哪能知道何颜是在说白木汐。沈柊觉得胸口闷得慌,却知道自己这气来的没道理,她喝一口咖啡,苦涩的余味在喉咙口徘徊不去:“……我又没说什么。” 何颜看她这副真不知情的样子,好像又不像是为这个来找她麻烦的,于是恢复了几分胆量,据理力争地环起双臂:“你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可什么都说完了,你不信你自己照镜子看看,看着杀气腾腾的。” 沈柊一时间确实有点想去照镜子看看自己怎么个杀气腾腾法,但还是忍住了。而对面向她坦白过后的何颜又觉得自己没有弱点了,生龙活虎起来:“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沈柊你是不是也看人看的太紧了?” 放下杯子的时候瓷杯和杯垫碰撞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沈柊清秀的眉稍稍蹙起:“你都不了解她,我只是觉得你们不适合。” “哎呦,”何颜乐了,姣好容颜上满是揶揄神色,“那我倒想问问了,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和白木汐谈恋爱啊?” 呼吸不为人知地乱了一拍,被没有预料到的问题打乱了节奏,沈柊下意识蜷起手指,脑中转了又转,却是一片模糊的,没有任何清晰的形象。 何颜幸灾乐祸似的在对面捧着她的焦糖玛奇朵看热闹,一边看一边振振有词:“再说了,适不适合的哪用多了解啊,长得符合自己的审美,性格不惹人讨厌,在一起的时候能说上话,只要符合这三条就已经是很稀有的对象了,可不是得抓着人谈谈试试。” “再幸运一点的话,吃东西的口味一致,生活习惯也没有大的差异,睡觉的时候不抢被子,”何颜如数家珍似的列了几条,最后豪气地一挥手,“那就已经可以和这样的人结婚了。” 对他人的恋爱观,沈柊向来是不会多加干涉的。而现在她本也不打算去理,她觉得这样子说的太轻描淡写,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地动起来,她下意识想到,木汐的睡相向来是很好的。 本来只是话赶话地说到这,但看着沈柊面上神色变幻的样子,何颜突然间生出些恶趣味的兴致来,又悠然道:“像白木汐那样子的人,看起来就是很受欢迎的。” 见向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好友眉间又应声蹙的更紧了些,何颜心中偷笑,半真半假地说:“长相嘛不用我再说了,性格也软乎乎的脾气很好,对着练习生或者工作人员也没什么架子,怕人尴尬还会主动带话题——真是个很乖的小朋友。” 放在平日里,何颜知道自己话说到这已经差不多了,会很自觉地收回来。但看着沈柊眉头紧锁却仍是一声不吭的样子,何颜又胆大包天地往火里加了把柴:“说真的,我如果说我真的想追木汐的话、你会怎么样?” 沈柊的肩膀一下子绷的很紧,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她在和我合作。” “你说炒cp?”重音沉沉地落在“我”字上,对面的低气压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何颜是什么人,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还能笑得风情万种,“我不介意啊,木汐就算真的和我谈上恋爱了也可以继续和你炒,圈子里这种事不也挺多吗——” “我介意。” 沈柊忽的抬起眼来,墨色眼眸冷淡的惊人,断冰切雪似的,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介意。” 而且白木汐也会介意。她之前说过,如果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会提前和沈柊说、先解除她们的合作关系…… 只是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身体僵直。沈柊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这份合作看的越来越重了,像是把它当做救命稻草一样,仿佛只要捉住它、她和白木汐之间就还是特殊的……并非普通的。 被沈柊的表情吓得缩了缩,何颜不动声色地抱着咖啡往后靠了靠,梗着脖子嘟囔道:“……那你是在介意和有对象的人炒cp、还是介意木汐和我谈恋爱?” 沈柊只觉得喉咙口堵得发慌,几乎没经过思考就下意识脱口而出反驳她:“她没在和你谈恋爱。” 这下子答案就昭然若揭起来,沈柊看着何颜狐狸似的笑的咪呜咪呜,明白过来是自己进了套,于是有点懊恼地抿紧了唇,赌气似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结果还被小小呛到了,轻轻咳了两声。 “哎呦,慢点儿慢点儿,”哪见过沈柊这种狼狈样子,何颜笑的都快不行了,体贴地给她递过纸巾,“没谈没谈,谁都没在和木汐谈。” 和沈柊认识这么多年,能占到这样的上风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何颜觉得神清气爽,还不忘教育她:“你在意就早点说出来嘛,拐弯抹角的半天说不到正点儿上,还非得让人逼一下才肯说真心话。” 她说着越发的语重心长了:“我刚才说的木汐受欢迎那些话可是真心的,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看你家小朋友跟谁都有点cp感,你不信你去微博上翻翻,能翻出她的十好几对儿cp来,她和《为谁而歌》里曲阳漾的汐阳cp就挺能打。别回头人都让别人抢走了才想起来说心里话。” 握着杯子的纤长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沈柊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迟疑着轻声开口:“……被人抢走这个说法……我不是……” “怎么还不肯认啊?”何颜恨铁不成钢,比当事人急不知道多少倍,“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 好好想想。可是要想些什么呢,被人抢走这样的说法本来就不对,白木汐又不是…… 沈柊动了动唇,喉咙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没能发出声音来。 ……又不是专属于她的。 所以白木汐理应是自由的,是可以和任何人交好、或者去爱上任何人的——理应如此。 那又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明白为什么心脏会像被攥住似的不舒服地拧成一团,沈柊无声地深呼吸,没能减轻这样的不适感半分。明明也把何颜当做朋友,沈柊对她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心绪。沈柊不会在意何颜去和谁谈恋爱,这是个人的自由,本来就轮不到她去置喙,但是白木汐、为什么她对白木汐…… 是因为对如果白木汐有了喜欢的人就会解除cp合作的不安吗,说到底她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这份合作,说穿了本质上不过只是一份工作,怎么偏偏她要拽的这么紧。之前也是、在被曲阳漾的事扰乱心神无法安定下来的时候,沈柊做出的行动是发出那条微博,去推波助澜,好像是下意识想要看到她和白木汐的名字被人一起提起,仿佛用这样无形的链就可以把她们绕的更紧密一些。 慌里慌张的独角戏,沈柊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白木汐对她来说、根本就—— 她脑中混沌一片,而何颜在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后终于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迟钝地找回最初的话题:“……说起来、既然不是想来找我的麻烦,那你为什么突然问我算不算是朋友?要借钱吗?” 沈柊勉强从混乱中夺回一点心神,慢慢地摇头,声音很低:“……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确实没什么。已经没有必要再向何颜问更多了。 因为沈柊已经察觉到了,从昨天、或者说更久之前开始就有所意识,到现在终于能窥到一鳞半爪。她的立场,她自以为白木汐所处的位置……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对。 白木汐对她来说,根本就不仅仅是个普通朋友。 沈柊想要的是特殊。想要不管她和多少人站在一起,白木汐都会看向她,这样的特殊。 曾经唾手可得,现在却无法再说出口。和白木汐想要的“朋友”并不相符的、浑浊的心情。 这样啊。沈柊愣愣地想。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如果白木汐现在再对她告白的话,她一定是会答应的吧。 第41章 跟着到了拍摄的地方, 在得知了要录制的物料内容后,白木汐默默提出质问:“……为什么导师也要录这个?” 要拍摄的是个小的访谈企划,本来应该是只有练习生们会参与的。简单来说就是要进屋子里回答从网络上搜集下来的一些粉丝问题, 特殊环节是要从盒子里抽取其他练习生的名字,抽中谁就要回答和谁有关的问题, 可谓是很容易产出cp的环节。 而现在这任务唐突落到了她们脑袋上, 白木汐怎么想都觉得太可疑了,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警惕地看着笑的很那个的工作人员们, 而对方不为所动,并表示:“沈老师已经进去录了。” “……” 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 沈柊是真的太配合了。 一时没有了什么抗争的余地, 白木汐默默坐下来等着沈柊录完, 心中已经开始彩排可能遇到的问题——这节目组竟然真的完全不给她台本, 难道就不怕她说的话不能播吗?她当然是指太过无趣的意思,别多想。 但在场想的最多的人可能就是白木汐自己。沈柊只进去录了十五分钟, 她在外面等得简直度日如年,见沈柊出来就格外担惊受怕地迎上去,小小声地问:“……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吗?” 沈柊想了想,刚准备回答就被工作人员大声咳着挤到两人之间, 乱哄哄地嚷着不能剧透不能多说就把人分开了。沈柊于是很听话地没有多说, 气得白木汐只能干瞪眼, 哀嚎着“怎么采访还有剧透一说啊”, 不情不愿地在等他们布置完后走进了录制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 只有一套桌椅, 桌上放着个明显是用来抽签的纸箱。白木汐看看椅子对面的几个摄像和负责cue流程和提问的小姐姐, 如临大敌地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她这副警觉样子逗得工作人员直乐, 清了清嗓子后才开始很官方地开场:“那木汐先从手边的盒子里抽张纸条出来吧,抽到之后直接打开就行。” 白木汐乖乖撸起袖子,从纸箱上方伸进手去,感觉里面纸条还挺多,她尽职尽责地哗啦啦搅拌了一下才捉住一张取出来,先颇有些凝重地顿了顿,没有立刻打开。 不知为何,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实在很强烈,让她对展开纸条的行为有点踌躇。 但还是要打开,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那个吧,白木汐定了定神,心一横唰的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面画了个月亮。 “……” 莫名其妙。白木汐一脸茫然地向前方的工作人员看去,对方看起来面色如常,问她:“抽到谁了?来给我看看。” 白木汐于是懵懵地把纸条交过去,小姐姐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到:“啊,这是沈老师。” “等一下。” “那就来问关于沈老师的问题吧,木汐你——” “就说了你先等一下!” 白木汐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想开口控诉却一下子先被气笑了,说出来都觉得离谱:“为什么这就是沈老师了!这不是只画了个月亮吗!” “大伙儿对沈老师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嘛,”工作人员不为所动,如是对她说,“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白木汐算是懂了,节目组根本就是为了确保她能抽到沈柊而使出了这样卑鄙的手段!估计这箱子里的纸条十有八九都是这样语焉不详的图画,抽着什么她们都能说是抽到了沈柊。 她想着噌地站起身来,严肃地抬起一只手做制止状,另一只手已经重新向抽签箱伸了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你们这也太、里面别是根本没有人名吧——” 她这次搅和地格外卖力,足足花了五秒才从箱子里重新抽出张纸条,严阵以待地将它展开。 噢,是有人名的。 纸条上明晃晃的写着“沈柊”两个字。 她打开纸条时的复杂表情都被摄像机录得清清楚楚,用力抿紧了唇,嘴角都被忍得向下弯去,像是想笑但又被硬生生憋住,眼睛睁得圆圆的向前方的工作人员瞪过去。而小姐姐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声问她:“怎么了?不会又抽到沈老师了吧?” 节目组光明正大地造假了! 一下子捉到了舞弊的证据,白木汐义愤填膺地把两张纸条摊开给镜头看,捉到了马脚之后眼睛都亮晶晶的得意起来,严肃地揭示节目组的小动作:“是不是给我的箱子里全都是她!你们这些人真是……什么啊!” 工作人员笑的不行,大约是从耳返里听到了节目导演的指示,又连连嗯了几声,白木汐环着双臂严阵以待,觉得这肯定得重录了,造假造的也太明显了点儿,她可没有沈柊那么配合的……等一下,不会沈柊刚才录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状况吧? 白木汐一下子开始担忧起来,而对面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小姐姐向她笑的一派纯良:“没造假,箱子里就这么两张沈老师。” “……” 造假还嘴硬! 白木汐觉得他们是输不起,结果人家紧跟着就说道:“不信你再抽抽看看。” ……怎么说的这么笃定。白木汐一下子心里突然觉得没底,于是真的重新坐回桌前,伸手从箱子里摸了满满一把纸条,一张张展开看,简直比当年高考完对答案的时候还要认真几分。 一大半上面画着图,剩下的确实写着不同人的名字,琳琅满目的。 ……虽然没有完全造假,但这不还是有问题吗。白木汐抬头就找人兴师问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图啊,是不是我抽到什么你们都会说是她?” 工作人员面不改色:“怎么会呢。这都是不同的人。” “……”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木汐看她一眼,指着一张纸条,“……这上面画了棵树啊,不出所料的话,如果我抽到这张、你们应该会说这是柊树吧?” “不会的。”小姐姐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是林北。” “……” “林就是树嘛,林北。” ……那不是应该画两棵树吗? 可恶,完全就是在说胡话,但节目组一口咬定,白木汐没办法完全驳倒她,只能半放弃地选择忍气吞声。而在这期间拍到了非常好的素材,节目组“慷慨又大度”地“放过”了她,但提出了新的要求:“本来是抽出谁来就问一个关于她的问题,既然你抽了两次沈老师,那就问两个,可以吧?” ……问吧问吧,随便了,早问完早完事。白木汐沉痛地点点头,打起一些营业的精神,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警惕地补上一句:“但太隐私的问题不行哦。” 小姐姐满口答应,并回以调侃:“木汐和沈老师都有那种隐私相关的问题了啊?” 白木汐无话可说,在嘴前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的决心。 “好了好了,那就第一个问题。”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快五分钟,工作人员很快切入正题,“关于你对沈老师的称呼,你——” “怎么又来!”没等她说完白木汐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试图和她打商量,“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不喊她姐姐?咱们能不能换个问题、这我真的是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这是观众们很想知道的问题诶,”工作人员翻翻手上的本子,又打趣她,“而且你喊何颜姐的时候不是挺顺的吗,怎么到沈老师这就喊不出口了?” “我那就是……”白木汐词穷,决定耍赖,漂亮的眉梢眼角都盛着真情实意的诚意,“……这样,我可以喊你姐姐,换个问题嘛姐姐,求求你了。” 她本来就长得乖,声音又好听,工作人员被她这几声拖着长调的撒娇似的声音喊得非常受用,应了好几声好好好之后真的换了问题。但问题类型还是一样的,关于这两天很受人瞩目的一个问题:“木汐上次见到沈老师是在什么地方?当然,是说在来录制之前。” “……”想也知道这问题是在针对她搬家的事,白木汐头疼起来,但事到如今,说不说出来也就那样,已经是大伙儿都默认的事情了。她于是破罐破摔地应道,“……在我家。” 工作人员们顿时恍然地发出“啊——”的声音,拖着长音,听起来非常意味深长。白木汐如坐针毡,忍着想夺门而出的强烈愿望呜嗷催促道:“该第二个问题了!快问快问!” 节目组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放过了白木汐。而第二个问题出乎意料的很单纯:“如果让你在四季里选一个来描述沈老师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看来节目组还是有分寸的,这问题很简单。白木汐松了口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春天。” 这个回答不知为何似乎让节目组很意外,白木汐看到问问题的工作人员表情古怪地沉默了几秒,语气是非常真心的疑惑:“为什么?” 这不就是第三个问题了吗——这么想着,白木汐却很慷慨地没提出来,毕竟在她看来这个问题问的很莫名。她以一种比对面的姐姐更疑惑的表情看过去,语气很茫然地重复:“……为什么?” “她……人很好很温柔,长得也漂亮,又会照顾人,再说了、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当然就是很像春天啊,”清亮的声音软软拖着,白木汐困惑地看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 从节目组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确实觉得有问题。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问题额度给他们了。 安全通过了关于沈柊的问题环节,后续的问题就友好许多,大都中规中矩。其中还有个问题是问她的新歌,白木汐觉得这肯定是和她经纪人交流之后插进来的问题,也就老老实实地公式营业,笑的灿烂如小太阳:“在制作中啦,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赶在成团之前就能和大家见面了。” 也有一些问题不怎么中规中矩,比如有个问题是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和林北的cp叫什么名字,白木汐莫名其妙,抗议着不是都没有抽到林北吗怎么问他的事,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迟疑着回答:“……汐北风吗?” 大概是因为这次采访中包括了一些关于最新一期里观众关心的问题,花絮剪辑上线的时间很快,没几天白木汐就看到了播出,并收到了来自林北的指摘:“什么叫汐北风!你这样会让饭我们‘阿莫汐林’的人多么心寒,就像在说圈子太冷了让他们去喝西北风一样!” 白木汐心想这cp名谁能想的到,那时候她能想出个汐北风来已经不错了,至少没说成“白菜被(北)猪拱了”。她用这个说法成功说服了林北,挂了电话之后终于有空去看看其他导师的采访,点开了沈柊的视频。 她其实不怎么担心,毕竟在她那天录制完出来后问过沈柊有没有抽到她,而沈柊很坦然地摇头说没有,这就很让人放心——节目组总没办法无中生有硬要沈柊营业吧。 ……看来那种耍赖一样的抽签箱只在对她用,哎。这样子节目组会不会被她的单推骂啊,虽然被骂也不冤枉,但可别影响到沈柊那去,之后去微博上看看好了。 白木汐一边想一边看,果然沈柊这边的箱子似乎很正常,沈柊抽到的是个练习生的名字,答了关于她的初印象和现印象。后面的问题也一路都很正经,看得出节目组对沈柊还是要更谨慎一些。 但眼看着已经问了不少问题,进度条却只走了一半,白木汐眉头一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果然,节目组在问完台本上的问题后显然并不满足,竟然对沈柊提出了非常不合理的请求:‘……沈老师能再抽一次吗?’ 这帮人怎么在哪都耍赖!白木汐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节目组这段时间真是胆子大了,现在已经敢对沈柊提出这种意图明显到不行的要求了。而沈柊听了后安静了几秒,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很明显是知道节目组在打什么算盘,但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总之沈柊确实很配合地又抽了一次—— 没抽到她。屏幕前的白木汐长出了口气,给自己紧张的够呛。 沈柊把纸条展示给镜头看,淡然地又答了关于纸条上人的一个问题。在场的人包括沈柊都知道节目组的算盘没得逞,估计工作人员看起来都愁云惨雾的,而沈柊眼中笑意愈发深深,若有所思地在圆凳上左右转了转,突然开口道:‘想问关于她的问题就直接问好了,我可以酌情答。’ “……” 屏幕前的白木汐和屏幕里的工作人员一起目瞪口呆。 ……这确实是没抽到她,确实是没抽到——怎么会有这种艺人啊!没抽到还可以自己cue让直接问的吗!是不是太大方了啊沈柊……沈柊! 白木汐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复杂地继续往下看。节目组显然也被沈柊这菩萨一样的行为搞得慌乱起来,天降惊喜似的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斟酌出第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选一个季节来描述木汐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跟之前问她的是一个问题——不,沈柊在她之前录制,看来是因为已经问过沈柊所以才会也拿这个问题来问她一次吧。看来对沈柊的好心行为节目组还是比较收敛,挑了比较好回答不会出错的问题来问,明显是怕惹恼了沈柊什么都没得问。 她还想着沈柊会选哪个季节,屏幕里的沈柊却答得很快,是和她一样的答案:‘春天。’ 和她答春天的时候不同,这次节目组都显出了可以理解的反应,但还是多问了一句:‘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也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很适合。’沈柊果然也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节目组显然已经准备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但沈柊却稍稍垂下眼帘,在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又开口道,‘但如果硬是要说个理由的话……’ 沈柊的眼神突然显得悠长起来,像是穿过小小的房间,看向不存在这里的某个人似的。眉眼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是流云一样淡淡聚散,她安静地眨眼,开口时的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似的。 ‘……可能是因为一年四季里,我最喜欢春天吧。’ 第42章 磕生磕死。 从微博上逛了一圈回来, 曲阳漾觉得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柊汐结合cp粉们的现状,总之就是磕生磕死。 几乎已经算是现象级cp,不饭的路人都听过一耳朵的那种, 这就是现在的柊汐结合。 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上热搜,几乎快到了就算不想看也会无意中刷到的地步了, 曲阳漾想, 真是……当红。 从上次白木汐搬家那天之后, 曲阳漾就没再见到过她。白木汐很忙, 曲阳漾也不轻松, 尤其是她从那天起揣着一桩莫名的心事,自己都没想明白, 也就更不知道该不该去联系白木汐。眨眼间一周过去, 已经是她认识白木汐以来持续最久没见到面的时间。 她最开始还有点不太习惯, 毕竟从《为谁而歌》开始她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就算节目结束了住的地方也都挨在一起,通告重合度也高, 练歌和体能训练也都能把她们安排在一起。两个人年纪轻关系又好,闲暇的时候一起约着吃个饭或者出去玩都是常态。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白木汐受邀去了《花季与你》开始。曲阳漾想, 白木汐就变得很难约出来了。 而同时期开始, 在微博上看到白木汐和沈柊一起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曲阳漾本来就是沈柊的粉丝, 在这方面也体会的格外深刻。“柊汐结合”这个cp能达到这种规模, 很大一部分是落在沈柊的态度上, 没有人见过这样主动的沈柊。向来雪山一样高不可攀的人, 在《花季与你》新出的花絮里竟然会帮着节目组cue自己的cp话题, 一副大大方方随便人说的样子, 毫不掩饰白木汐在她那里的特殊地位。 像沈柊这样的态度其实很容易走偏,坦荡过头别人反而会觉得商业的意味太重。但在柊汐结合这套关系里,摆出这样坦荡态度的人是那个沈柊,就算确实有些言论在讽刺沈柊为了热度豁出去了,但绝大部分人是能意识到的:沈柊根本不缺这份热度,或者说没有才对她更好。 一旦想到了这里,沈柊这样的态度后的答案就会昭然若揭——是沈柊自己想这么做,她好像是真的喜欢。 真招人喜欢啊白木汐,曲阳漾想,应该会很开心吧。 相比较之下表现出来的很少,但曲阳漾知道,对白木汐来说,她眼中的沈柊似乎远不像众人眼中的那样冷淡不可亲。就像这次的花絮,有位柊汐结合的粉丝发的微博被转出了圈,截了白木汐说沈柊是春天和反问节目组的那两句话,配文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皑皑冬雪,只有你说她像春天。” 曲阳漾盯着这条微博看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其实想一想就可以理解,毕竟白木汐就是这样,换成是让她用一个季节形容曲阳漾的话大概也会是春天吧,像是脑袋里装着花和太阳和刚出炉的蓬松面包,白木汐就是这种人。 “啊。” 想着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曲阳漾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她知道白木汐今天也在公司,本来就想着想去找白木汐说一说她很快要去《花季与你》做飞行嘉宾的事,没料到在走廊上碰到了。 但白木汐没注意到她。这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像是个浮游灵似的走路走的漫不经心。她之前发梢染的深蓝色褪了几次后颜色变得发灰,前两天刚刚重新做造型漂了头发染成了淡金色,也只有她这样白的肤色发型师才敢给她染这种颜色的头发,侧脸被金砂似的发丝衬出剔透的白,像是童话书里花一样的精灵。 明明白木汐也没在玩手机,但很明显是没注意到前面有个小小的下台阶,虽然高低差不大,但如果不是她曲阳漾在场并眼疾手快出手相助的话,保不齐这晃晃悠悠的人就要摔上一跤。 “……干什么呢!”曲阳漾叉着腰对白木汐横眉立目,“走路要好好看路啊!要是没有我你不就摔倒了吗!” 在一脚踏空前被曲阳漾拽回来的白木汐如梦初醒似的眨眨眼,细软的金色发丝温顺地垂在额前,老实地认了错:“……好像有点走神,没注意到,谢谢你哦。” 连说话声音都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带着温润的软,曲阳漾仔细看着她眼下隐隐的黑,皱眉道:“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 “一点点。”白木汐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安抚她,“其实睡够了时间的,没什么事,只是……总是在做梦。” 曲阳漾就忧心起来,急着想帮她的忙:“你啊,肯定是因为老想着你新歌的事儿才会这样的——不然我们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吧?刚好放松放松。” 放在以前,没有工作安排的情况下,白木汐十有八九是会答应她的。但现在白木汐向她笑,却摇了摇头:“不了,我爸妈最近在我那里嘛,我还是想回家吃。” “啊、”曲阳漾恍然地眨眨眼,认同地大力点头,“嗯嗯,难得叔叔阿姨过来,你多陪陪他们。” 很合情合理的理由。曲阳漾想,那沈柊会和你一起吃饭吗? 被自己脑中突兀弹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曲阳漾匆忙摆脱,又以明快的声音说道:“那我请你喝咖啡吧!让你打起点儿精神来!” 白木汐一愣,下意识推却:“不用、我可以自己——” “哎呀,其实是我想喝!”知道这人在这方面向来很客气,曲阳漾打断施法,在手机上几下调出外卖界面塞到白木汐手里,“大不了下次你再请回来,反正今天就是我想喝、顺便帮你买一杯!”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木汐就不太好继续拒绝。果然见她踌躇了一会儿后好好地点了单,再把手机递还回来,有点忧心地开口:“……阳漾,咖啡可是苦的,你应该还记得是什么味儿吧?要是喝不了的话、真的不用为了陪我——” “苦、苦的怎么了!”曲阳漾又被她的话激的生起气来,但底气明显不太足,“就不许人的口味变了吗!” 看她这副决意要喝的样子,白木汐吐吐舌头不再多说,对她说她会在这层的小会议室里一个人待着,等咖啡到了喊她去拿就好,然后就离开了。而曲阳漾赌气似的点了杯和白木汐一样的不加奶不加糖的冰美式,就等着咖啡送到之后证明给白木汐看。 白木汐会有这样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她见过曲阳漾上次喝咖啡时龇牙咧嘴的样子。 曲阳漾一直都是个很不喜欢苦味的小姑娘。她从小到大都对苦的食物敬而远之,别说咖啡,就连苦瓜都吃不下一口。 在录《为谁而歌》的时候,她和白木汐住在一起,白木汐那时明显还有点从国外回来的时差问题,很经常在房间里泡咖啡喝。不知怎么的,她明明知道咖啡是很苦的东西,却鬼使神差地看着白木汐喝的开心的样子起了兴趣,很不客气地找那时已经和她关系不错的白木汐要她的杯子,说要尝一口。 但她后来没喝到白木汐杯子里的,不知道她其实喝不了苦的白木汐好心地去给她泡了一杯新的,结果她喝了一口就险些吐出来,往咖啡里加了远远超出剂量的奶和糖才勉强喝下。那天,不管她后面喝了多少水都总感觉又苦又涩的味道还一直在舌根萦绕不去,她看着白木汐对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咖啡喝的面色如常,不可思议地问她是不是味觉麻痹了,而白木汐佯装仔细咂摸了一下的样子后扮深沉逗她,说可能长大之后就是会习惯吃苦的吧。 这人总是把她当小孩子。曲阳漾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除去年龄之外,她们两个里明明白木汐才更像是孩子气的那边。白木汐的口袋里永远揣着琳琅的糖果,慷慨并光明正大地分给每个感兴趣的人、哪怕是在舞台上。在国外独自留学那么久生活技能却还是不怎么样,除了会泡咖啡之外连衣服都叠的很随便。因为宿舍和录制厅离得太远而想要滑暴走鞋过去,结果那鞋的轮子卡住了收不回去,只能去找经纪人帮忙换双鞋,最后被说了一通还没收了暴走鞋的样子可怜又委屈,像是挨了骂的小狗。 除了能喝咖啡以外根本一点都不像大人,曲阳漾拎着两杯咖啡来到小会议室前,满心都想着这次要在白木汐面前证明自己,提着气敲响了门。 “阳漾?”白木汐来开了门,意外地看着她,“你把咖啡帮我拿过来了呀,不是说到了喊我去拿就可以了吗。” “怕你写歌词写的入迷了看不到,还不如我来一趟比较快,不然回头咖啡里的冰都化了你也喝不到。” 被她教训了一顿,白木汐好脾气地笑笑,侧身把曲阳漾让进来。曲阳漾看到屋里的桌上摊着些纸笔,笔盖都没盖上,她知道最近白木汐在为新歌的歌词发愁,这人在自己的创作上向来很严格,写了几版都不满意,今天会独自在这里也是在接着写。于是走到旁边把咖啡放下,关心道:“进展怎么样?” “算不上很好。”白木汐摇了摇头,走到座位上坐下,“主题倒是定下来了,是‘春天’,公司的意思是想要和《花季与你》联动一下,毕竟是之后要在它的舞台上首唱,所以歌词大概也会尽量往比较轻快的方向去靠拢,我不怎么擅长这方面……” 春天。曲阳漾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是被关键词触发了什么心绪。 “……说到春天,” 没忍住还是开了口,曲阳漾犹豫着慢慢说道:“前两天……你们在节目里拍的那个花絮,我看到了。” 当然就是指白木汐说沈柊像春天的那组花絮,白木汐愣了愣也反应过来,先是有点局促地眨了眨眼,又很快轻轻笑起来,温温地说:“只是在回答问题。沈柊她……你也知道,她是个很好相处会配合节目组的艺人,她那话没什么别的意思的,就是单纯夸夸我而已。” “……” 或许有可能真的是这样吧,曲阳漾想,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怎么这人就下意识帮沈柊解释起来了呢。 “我看到你也说她像春天来着,你——”这次说的很直接,曲阳漾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转的太生硬,又放缓了语气,闲聊似的问道,“……你怎么也这么说?是因为和沈老师通过气了吗?” “不是啊,在正式开录之前节目组都不让我去问沈柊的。” 有点迷茫的睁大了眼睛,白木汐又恍然地啊了一声:“你也觉得……她不像吗?” 曲阳漾不知道该怎么答。要说她是怎么想的话,那当然是觉得不像。如果这个问题同样问到她,那她一定是会答冬天的,毕竟这是沈柊的公认印象,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波澜不惊的,雪山一样寒冷静谧的,无可动摇的,清冷又矜贵的人。 大约是在网上看到过了类似的反响,白木汐没像花絮里那样理所当然地反问节目组的样子反问回曲阳漾,她想了一想,斟酌着回道:“……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她像冬天,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她其实……很像春天的。” “她只是比较习惯以那一面示人,很完美的、什么都做得到似的样子。”白木汐慢慢地说,“她不怎么习惯示弱,就算在熟人面前也是这样,更别提在外界面前。” “你别看沈柊总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她也是个女孩子,也会掉眼泪的……啊,我这话你听了就算了,可别告诉她。” 自觉失言,白木汐匆忙对曲阳漾补上个嘘的手势,她显然是思考着挑选出能说的,然后才继续往下:“像是看电影看到感人的部分,沈柊十有八九是会比我还要先哭的。她的情感很丰富——她可是个演员,平时那样子只是因为她不想展现出太多,很容易就会被她蒙混过去。” “她也很会照顾人,饮食起居甚至辅导功课,她能想到的地方都会做的很好。嘴硬心软的,明明只是单纯教我念书,她偏偏要说是自己也想复习一下才会这么做……挺可爱的,是不是?”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沈柊,曲阳漾怔怔看着白木汐,对方似乎觉得说的有点多了,不再继续,只向她笑笑:“……总之,我那时候只是在说我对沈柊的印象而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在,我也没想到、她会……” 白木汐顿了顿,转了话头:“反正你别在意,只当听过就算了吧。” 说了这么多,只是在解释自己没有私情吗,曲阳漾想,但除了白木汐之外,又还有什么人能了解沈柊到这样的地步呢,这不是本来就……已经是一种特殊了吗。 话语很流畅,显然没有在打什么腹稿,只是在说真实的想法。说起的时候声音都无意识的放的温和,眼神柔软悠长,白木汐一定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吧。 如果曲阳漾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就好了。 某个猜想突然涌上来,本应是天方夜谭一样的,放在眼前却并似乎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了。曲阳漾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脑袋里很乱,她突然间无措地开了口:“木汐,你——” 说到一半理智才回笼,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什么,曲阳漾心跳都乱了一拍,没有继续下去。 她想问,你和沈柊真的只是朋友吗。 为什么会想要问这种事呢。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没能说出口,十八岁的女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冷静只能维持到这里了,再多说一个字她几乎就要哭出来,她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却已经知道要闭上嘴不让它被白木汐察觉。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她想要隐瞒的对象此刻没有发觉她的异状,白木汐只是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有点茫然的,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但曲阳漾不想再问下去了,她没办法再问下去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副元气开朗的样子,她说我忘了我想问什么了,下次想起来再说吧。我其实就是来送个咖啡,现在咖啡已经送到了,那我这就回去啦! 白木汐没反应过来,但曲阳漾却不打算等,拿起自己那杯冰美式就想转身离开,走之前却又被一声阳漾唤住,白木汐懵懵走过来,指着她手里的咖啡问:“你点了和我一样的吗?” 曲阳漾含糊地应一声嗯,她想讨厌死了白木汐,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快点让她走吧。 她这么想着,看到白木汐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来,放到咖啡的杯盖上。 “觉得苦的话就吃了吧,”曲阳漾愣愣盯着那两颗糖看,听到白木汐的声音,“别太勉强了。” 曲阳漾没有办法回应白木汐,她只能握紧了杯子然后夺门离开。漫无目的的,她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就扎进去,把那两块糖握进掌心,然后拿出吸管插进冰美式里,用力喝了一大口。 不好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喝。又苦又酸又涩,她硬逼着自己咽下去,比喝药还要难受几分,像是硬生生吞下一大口冰一样,全身都冷起来。 她被苦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想讨厌死了白木汐,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又为什么要给她糖。 明明是个除了会喝咖啡之外都像个小孩子似的人,明明…… 曲阳漾曾经见过白木汐那样的表情。 是在《为谁而歌》的后台。那时节目刚刚开始录制,她们还没有现在关系这么好,白木汐在台上首唱《紧张》,博得全场喝彩,而她下台后却全无喜色,只呆呆抱着吉他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 那时白木汐就是这样的表情。有一点点寂寞的,像是看着遥远的、不在身边的某个人一样的表情。 别这样。别这样把她丢在身后、突然变成像个大人的样子。 难以言喻的恐慌在心头堆积,曲阳漾却悲哀地清楚自己这些想法全都是无理取闹。 不是白木汐变了,而是她在最开始、在《为谁而歌》里认识的那个白木汐,就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完整的白木汐。 原来她只认识一部分的白木汐而已。 在无人的角落,曲阳漾慢慢喝完了整杯冰美式,那两颗糖始终被她紧紧攥在掌心,没有吃掉。 第43章 得知曲阳漾会来《花季与你》做飞行嘉宾时, 沈柊不算很意外。 毕竟她和白木汐的cp如火如荼,节目组显然恨不得搅起些水花来。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和白木汐关系不错、又是她粉丝的曲阳漾就是个非常能满足节目需求的选择。 所以在听到经纪人告知她这件事的时候沈柊没什么波动, 却没料到会听到后面这番话:“我估计她们公司应该会安排曲阳漾和白木汐表现的亲密一点、毕竟汐阳是曲阳漾的大势cp——也只是猜测,反正我就是先跟你打个预防针, 到时候如果真这样的话、你得注意着反应别太大。” 沈柊沉默了半晌, 转头看去时没什么表情, 问道:“怎么样叫反应太大?” “……”她看起来挺像是真心疑惑, 经纪人想了想, 言简意赅道,“就是不能不让人家亲近白木汐。” 沈柊没作声, 经纪人不太放心地继续叮嘱她:“都是工作……而且曲阳漾跟白木汐关系好不说、又是你的粉丝, 你最好也表现的友善一些——” “这件事木汐知道吗?” 被沈柊冷不丁问的一愣, 经纪人没反应过来, 沈柊又问了一遍:“要和曲阳漾亲密的事,木汐知道吗?” 说真的并不知道其他公司的做法, 经纪人姑且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斟酌着说:“要是我是她们俩的经纪人的话……我应该会只和曲阳漾说吧,就算要和白木汐说也只会提一嘴完事,不会让她主动做什么。毕竟白木汐在综艺上给人的印象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让她做些额外的事情反而显得刻意……” 后面的话沈柊就没再听进去, 她很快否了去和白木汐商量这份“工作安排”的想法, 如果白木汐不知情的话, 那没必要由她去告诉她这件事——当然, 白木汐自己提起的就另当别论, 但最好不要提。沈柊想。她不是很想听到白木汐说要和其他人亲密一些, 哪怕只是公司安排。 曲阳漾。 沈柊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心头升起股微妙的情绪,盘桓不去。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曲阳漾这样的人,小大人一样的女孩子,性情开朗活泼,换种方式认识的话,兴许是可以顺利成为朋友的。 沈柊在《为谁而歌》的综艺里认识曲阳漾。整篇看下来,除去对唱歌方面的印象外,沈柊关于曲阳漾印象最深刻的却并不是白木汐帮着给她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这其实不算什么稀奇事,白木汐这样的人,碰上朋友过生日去帮着搞惊喜庆祝是非常正常的事,更何况曲阳漾的生日还是节目组告诉她的,个中都坦坦荡荡的没存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私情,换成是白木汐的任何一个朋友她大概都会这么做。 沈柊印象最深刻的是曲阳漾许的生日愿望。年轻的女孩子似乎并不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的传言,曲阳漾在吹灭蜡烛前就堂堂地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昭昭地宣之于众:‘我的愿望是:等综艺结束之后,想要白木汐陪我去南城最大的那个游乐园玩。’ 说完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吹灭了蜡烛,速度之快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愿望里被提到的白木汐都没能反应过来,白木汐在旁边捧着彩纸,懵懵眨了两下眼才将彩纸往天上一扬,哭笑不得地说:‘这种事哪至于用你的生日愿望来说、你直接来找我我也会陪你去的啊。’ 曲阳漾眼睛还红红的没消去,在镜头前故作凶狠地哼了两声:‘我不管,我现在就想许这个愿望,现在大家都听到了、你不陪我去的话就死定了白木汐!’ 这段影像在汐阳cp粉里大概是像圣经一样的存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沈柊去微博看过几眼,反响果然很热烈,爱好浪漫的粉丝们常说的不外乎“我的生日愿望理所当然要与你有关”和“听说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未来一生,也算是许下了以后每个生日都有你的愿望”云云。沈柊冷眼看过去,囫囵翻过几条就退了出来,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一生吗。莫名把这句话记了下来,沈柊很努力地去想,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她那时根本不信神佛,也对虚无缥缈的许愿没什么兴趣,大概率是装模作样地闭上眼随便想个什么甚至空空等一会儿再睁开去吹蜡烛。 白木汐那时候才十五岁,小狗一样地亲近她,也不知道她那时候的愿望有没有和白木汐相关。如果说“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一生”这个说法是真的话,那可能是有的吧,毕竟她这些年的愿望都与白木汐有关。 意识到自己在出神,沈柊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摒去杂念。已经回到了家里,那就不该再想些旁的事情,工作应该先放在门外,毕竟这样的时间是很难得的。 沈柊抬眼看向飘窗的位置,她之前买了一大块白色绒毛地毯铺在那里,又放了个矮脚茶几,是个很适合坐在地上看看书或是晒晒太阳的地方。夜里没有太阳,但此时坐在那里的人灿金色的发丝却不逊色于阳光,她正盘腿在茶几前坐着,怀里局促地揽着吉他,分出一只手去对付看起来对吉他十分感兴趣的哈鲁,一边把大狗往外推一边好声好气地跟它说话:“不行不行、这不是玩具……等会儿陪你玩好不好?先让我弹一小会儿……” 而萨摩耶并不怎么听话,沈柊看着白木汐揽着哈鲁的脖颈来制住它想拨弄吉他的动作,无可奈何地任由它在颈边蹭,她稍稍抿起唇,开口道:“需要帮忙吗?” 白木汐应声向她看过来,投来的目光含着种湿漉漉的无奈笑意,精致的眉眼在浅色发丝的映照下秀气又剔透,她点一点头,声音是无意识的绵软:“嗯,来帮帮我好不好?” 好,当然好。沈柊欣然应允,上前三两下把哈鲁拎开——它真的是很喜欢白木汐,最近越发有仗着人脾气好而恃宠而骄的意思,毫不收敛想一起玩耍的想法。被沈柊点着鼻子轻斥了两句后哈鲁可怜兮兮地趴到不远处,黑亮的眼睛却还直勾勾地望着这边,发出几声呜呜来试图惹人心软。 白木汐宠它,沈柊却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转过身去不看它,只将目光落到白木汐身上,伸手去慢慢理正她被哈鲁蹭乱了的衣服。而白木汐正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看哈鲁,没有避开她的手。 沈柊其实一直想问白木汐,她后来有没有和曲阳漾一起去游乐园。 她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得到了答案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去翻曲阳漾的微博才是更快的途径,毕竟白木汐还有些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不会随便po出来的意识,但小朋友发的很勤。被粉丝称作是“吃饭睡觉白木汐”的微博主页,如果出去玩了的话,一定是能找到对应的微博的。 但沈柊没有去翻。她觉得自己想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似乎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她好像就是想去问白木汐而已,重要的只是问的过程,简直有些不可理喻的荒唐。 说到底,沈柊在感情这方面的理解实在乏善可陈。对自己的感情,对白木汐的感情,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走到这样一个进退维谷的局面。 以前的白木汐想要一个恋人,沈柊没能给她。现在的白木汐想要一个朋友,怎么沈柊还是……给不了。 偏偏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那一份特殊。沈柊其实没能分辨出这是一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独占欲还是……还是爱情。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绝不是朋友该有的感情。那么…… 那么是件没办法对木汐说出口的事。沈柊想。 不知所措,无计可施,沈柊只能仓促地选择维持现状,但她同样意识到这只是给自己设了缓刑,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如果她继续带着这样的心情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留在白木汐身边,那么如果、如果将来有比她对白木汐来说更特殊的人出现,沈柊会怎么样呢。 绝对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沈柊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白木汐已经把她放在朋友的界限里的现在,踏近一步会被拒绝并导致失去一切的恐惧感像荆棘一样缠绕着沈柊,原本想要凭借合作cp来让她和白木汐更紧密的打算其实算是有成效,她们被越来越多的人认知,默认关系匪浅,但白木汐的表现却仍是模棱两可的,沈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把这当做是份工作。 她之前是想要慢慢来的,反正她已经等过四年多,现在的时间总不会再比那时更难熬。但是曲阳漾出现了。 那么会是哪边比较快,还来不来得及,沈柊迟迟地察觉到一些危机感,不止是曲阳漾、就像何颜说的,白木汐是很受欢迎的。 ……但不管怎么说,或许现在先保持现状、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吧。沈柊想。毕竟曲阳漾……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做什么的样子,兴许只是她误会了呢。 万幸,她现在还是离木汐最近的人。在白父白母的影响下,白木汐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沈柊在她家出现,对沈柊的复杂心绪毫无所觉的人正将注意力转回吉他上,而沈柊盯着她那块儿原本被哈鲁蹭皱了的衣襟,现下已经被她理的不能再平整,默默收回了手,视线无意识地落到白木汐搭在琴弦上的手上。 ……如果现在突然去牵她的手的话,沈柊想,那木汐大概会被吓到吧。 * 回家,然后看到沈柊。 这似乎正在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比想象中更快地侵袭了白木汐的习惯。 新歌的歌词进展还是不顺利,曲子倒是定的差不多,她尝试着弹过几遍副歌,感觉脑中还是乱糟糟的一团。白父在沙发上坐着,忧心忡忡地盯着她那头金毛:“染得这么勤,这次颜色还这么淡,怕是要伤头发的吧,回头秃了可怎么办,你爷爷头发就不多。” 虽然发质确实是脆弱了许多,但白木汐可不想听这些危言耸听,被气得不行:“那您不应该先担心您自己吗!我头发多得很!” “那也经不起总是染呀,”白父悻悻摸摸自己的头发,就事论事,“也太折腾了。” “我是艺人诶,”白木汐据理力争,“艺人就是要经常染头发的!” 这场争论终结于沈柊的出手相助,她伸手很轻地摸了摸白木汐的发梢,说道:“我家里有套很好用的护发精油,之后给你拿下来吧?” 白木汐转头去看她,还没说话,那边正在和哈鲁玩的白母就替她先应了:“挺好,有小柊看着我就放心不少。” 她一边挠着哈鲁的耳朵一边感叹:“我今天看了你们俩的花絮,看到评论说‘哈鲁狂喜,一家三口都是春天’我才知道,原来哈鲁是日文里春天的意思啊,我还说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您别多看那些评论!”被“一家三口”四个字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白木汐严正地提出抗议,“而且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这可当着哈鲁的面呢!它听了不开心怎么办!” “哎呀。”白母十分愧疚,拍了拍吐着舌头完全没有任何不开心样子的哈鲁的头,站起身去把牵引绳拿到手里,“那我去陪哈鲁走走,当是给它赔罪了。” 于是白父白母带着哈鲁出门遛弯了,按下两个比较不便出门的艺人在家里歇着。白木汐心里还梗在“一家三口”这块儿没过去。她和沈柊最近大的小的糖发的都挺多,但这次好像是粉丝们磕的最厉害的一次。白木汐觉得这都得归在沈柊对那问题的说法上。 “因为一年四季里最喜欢春天”,结合前面的话基本上就是“所以我也很喜欢她”一样的直球——沈柊以前哪会说这样的话,别说网友们了,连白木汐以前都没听过。 ……虽然之前在曲阳漾问起来的时候对她解释沈柊是单纯地在夸人,但白木汐自己其实也说的没什么底气。总觉得沈柊在营业这方面越来越直接了,之前还是暗戳戳地说着“有人”之类的,到现在就已经开始打前所未有的直球。 怎么回事呢,白木汐想,感觉沈柊好像又开始急躁起来了。 有种故态复萌的感觉。但是之前沈柊会着急是因为想要恢复原本的相处状态,后来都已经说开了,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呢。好像是从她搬家之后开始……沈柊的状态就有点怪怪的。 这也直接导致了白木汐到现在都没能和沈柊提起合作期限的事。哎,原谅她吧,白木汐实在不想面对太多变量。 “诶?”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感觉手被人抓住了。 白木汐吓了一跳,抬头时对上沈柊的目光,像是怯怯的鹿,安静又温和。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白木汐连声音都会下意识放的轻:“……怎么了?” “……” 沈柊没有立刻回答。她从刚才帮白木汐赶走哈鲁之后就没离开,和白木汐一样坐在了毛毯上,现在正稍稍俯身过来,牵过白木汐的手,像是确认着什么一样慢慢收紧一些。 她的手有点凉,白木汐却觉得自己开始烫起来。 “……如果我说、我的生日愿望是想要这样和你牵手,”沈柊终于开了口,说的话却让白木汐始料未及,“你觉得可以吗?” “……” 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白木汐有点困惑地看她,觉得沈柊怎么看都一脸认真的样子。 而且沈柊的生日是真的快要到了,没剩下几天。白木汐怕她到时候真的拿宝贵的生日愿望许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回道:“……这种事不需要用到你的生日愿望吧,如果只是牵一下手、那也没什么……” 她不解其意,絮絮地只劝沈柊打消这个念头,而沈柊安静听了半晌,浅浅地笑起来。 “开玩笑的。” 沈柊轻声说着,目光水一样地徐徐围过来,温和而不动声色。 “我会许其他的愿望的。” 她说这话时眼里只映着白木汐,被看着的人渐渐察觉到氛围的古怪,不敢多看沈柊,目光躲闪着移开,含糊地应着说嗯许其他的愿望吧,难得过生日。 沈柊稍稍抿起唇,她还没有松开白木汐的手,白木汐显然拿不准该怎么办,僵硬地任她握着,修长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稍稍蜷起,但至少没有从她手中挣脱走。 生日愿望,沈柊想。 过去的几年里,她总是许同一个愿望,今年终于能实现了吧。 第44章 沈柊的生日过的没有什么波澜。 白木汐本来很为沈柊的生日礼物发愁, 中间旷了这么些年,白木汐也不知道重逢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该给出什么才好。她又觉得太过上心似乎也显得奇怪,于是干脆心一横不再闷头乱想, 直接去问沈柊:“你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白木汐以往是不太会直接问沈柊这种问题的。纵然她们之前足够相熟,但沈柊向来是个对这方面不怎么重视的人, 直接问她的话往往会得到一些颇为朴实的答案, 比如刚好绑头发的皮筋没有了, 又或是笔记本用完了, 更多的则是都好、都可以、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总之都不像是生日礼物该有的郑重。而且由于当时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沈柊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送她的礼物只能在一百块以下, 不然她就不收。 有这样的前科在, 这次其实白木汐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但沈柊这次竟然真有想法, 在听到问话后转头看来,眸光微动, 看起来有种若无其事的试探:“……我说想要《紧张》的授权的话,你会答应吗?” 始料未及的回答,白木汐呼吸一滞,又听到沈柊解释说是想在《花季与你》的决赛导师舞台上表演。她仍是不知所措, 试图从沈柊面上看出些玩笑的神色, 却发觉这人认真的不行, 已经开始解释后续的打算:“你放心, 虽然说是生日礼物、但如果你答应给我授权的话, 我当然是会好好付授权费用的——” 她这些话白木汐轻飘飘地听过去, 心里只在默默地想, 是因为很喜欢这首歌吗, 明明她在最初去给沈柊教学的那天就坦诚地说过,说她最好还是不要去学这首歌吧,不然会有点尴尬。 这话其实和她自己在之前说的另一句话是矛盾的——也只不过单纯是首歌而已。 不知道这是一种坦荡的表示还是怎么样。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沈柊想要的生日礼物,总之白木汐点了头,敛着眉眼低低地应:“好。” “也不用给我什么授权的费用,”她说着抬起眼,轻缓地眨一眨,“这首歌授权给你的话、一百块已经算是贵了。” 话是这么说,但白木汐还是去找李明雨走了流程,按正常的价格自己付了授权费,在沈柊生日前把歌曲的授权书给到了她。 沈柊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办,生日当天也就没邀请其他人。久违的事情,白木汐其实有点局促,但她爸妈没这个顾虑,心里惦记着铆足了劲儿想给沈柊庆祝,她就顺势跟着作陪。在晚餐后配合着关灯的时机端出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给沈柊,动作僵硬的像是个机器人。 估计也是猜到了,沈柊倒没什么很意外的反应,值得一提的只是她许愿的时间很长,长到本来不怎么敢看她的白木汐都开始盯着闭着眼睛的她出神,心头下意识想到之前听沈柊说过的“生日愿望是想和她牵手”的玩笑话,又被自己慌忙甩开这想法。 不要听到什么玩笑都当真,白木汐想,沈柊也说过了,她是在说笑,她有别的愿望。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强行将注意力扳回来,想着时间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是许了多少个愿望时,沈柊终于睁开了眼,然后倾身吹灭了所有蜡烛。 整个过程里沈柊的动作都很流畅,除了似乎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外再没有任何犹豫,所以也让白木汐再难确定自己在蜡烛熄灭前、看到的沈柊眼里那抹水色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手忙脚乱地按亮客厅的灯,转头脱口唤道:“沈柊?” 被唤到的人应声抬眼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亮柔和,表情很自然,怎么也看不出刚刚那副眼泛泪光的样子。白木汐心中仍犯着嘀咕,但也只好当做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强自镇定地摇摇头:“……没什么,切蛋糕吧。” 后面的环节就都中规中矩,四个人和和气气地把蛋糕分食了。连给哈鲁都专门准备了狗狗蛋糕,白木汐帮着给哈鲁端过去,看着狗狗高高兴兴吃饭的样子也觉得开心起来,蹲在旁边摸它的头,劝它吃慢一点又没有人和它抢。 而沈柊不知何时也来到她的身边,同样蹲下来看着哈鲁。距离很近,手臂稍微碰到了,白木汐呼吸一滞,偷偷看看面色温和的沈柊,不知道该不该把手臂再往里收一收。 “木汐,” 还没有想出个结论就先被喊到了名字,白木汐以为是自己偷看的行径被发现了,有点心虚地抬眼看去,却看到沈柊像是在出神,目光低低地垂着,声音也轻:“……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 有点怪的问题,明明今天是沈柊的生日,又不是她的。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眨眨眼,诚实地点头:“开心啊。” 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终于又能给沈柊过生日——终于能够回到这样的状态。白木汐觉得她是个很幸运的人,毕竟像她们这样的过往,会走到更加疏远的地步才是常态,她已经很知足了。 听到她的回答,沈柊看了她半晌,浅浅地笑起来。 “那我也是。”沈柊轻声说,“我也很开心。” * 为什么呢,明明沈柊那时候笑的很漂亮,怎么白木汐回想起来,却总觉得—— “你这家居服上面沾着的、是哈鲁的毛吧?” “……确实。” 回忆被打断了。白木汐看向林北举来的手机,上面赫然是张放大的视频截图,黑色的睡衣上沾着几根白毛,落在知情者眼中实在很容易能想到罪魁祸首是谁。 是她之前录的一小段新歌的吉他弹奏视频,发到了微博上。没有露脸,视频里只拍到脖子以下的身躯和吉他部分,她通篇没说话,只跟着吉他轻轻地哼,视频其实是在沈柊生日前一天发的,但还是被认为是在暗戳戳地意有所指。有胆子大的粉丝已经会在她的微博下面留言,说新歌是和某个人有关吗,但白木汐只看到一眼就被单推齐心协力刷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个粉丝会不会挨骂。 和某个人有关吗……白木汐想。这歌都还没有完成呢,但是…… 如今看着这截图就显得更像那么回事儿了,白木汐看了又看,最终叹了口气。 “它最近好像在换毛……”大概不该纵容它总是蹭自己的,白木汐皱起脸来,又庆幸还好这不算很明显估计只有林北这种眼睛能看得出来,“你这眼神也太好了,这是把我的视频看了多少遍啊?” “不,不是我看出来的,”林北把手机收回去,意味深长地晃晃手机,“我是在逛你们柊汐结合的超话的时候看别人说的。” “……为什么你会闲着没事逛我的cp超话啊?” 白木汐语塞,一时不知道她睡衣上沾了哈鲁的毛这事已经被cp粉扒出来了和林北也会看柊汐结合超话这两件事哪个更惊悚——她身边的人都怎么回事?沈柊和林北两个人可千万别在超话遇到。 而林北嘿嘿一笑,毫无认错的打算:“哎呀,帮你视察一下嘛。别的不说、你们这cp产出质量还是很高的啊,同人文和剪辑之类的——” “住手啊?!你连这些都会看的吗!” 恼羞成怒,白木汐挥着手里的彩纸炮就去敲林北不知道都装着什么想法的头,而林北不甘示弱,也抄家伙迎上来,两个人跟击剑一样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几下,最终在不远处沈柊投来的疑惑视线里不约而同地休了战。 “……好了,别说怪话了,”节目都还没开始录制,白木汐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了,她重新把彩纸炮拿好,又把另一根递给林北,交代道,“别拿这个乱玩,等会儿还得拿来欢迎阳漾呢,你别一不小心给拧开了。” “不是你先拿它砸我的吗……”也知道曲阳漾今天会来《花季与你》担任飞行嘉宾的消息,林北嘟囔着转了转手里的长条纸筒,又看看兴致勃勃的白木汐,“你们经纪人是不是想炒一波‘汐阳’啊?还特意给你找这种道具来等曲阳漾出场用,别的飞行嘉宾怎么没这架势。” “你是不是对我的cp也太关心了?”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纸筒的白木汐困惑地看他一眼,“也还好吧,我一直都想玩这个来着,《为谁而歌》的决赛上就想用、但是被否了还没收了我的道具……这次好容易发给我,就当试试新玩具嘛。” 她挺开心,又凑过去给林北交代:“你等会儿就站那边儿,远一点知道吧,等阳漾进门的时候就拧这块儿——冲着天上啊,可别冲着人,也注意开口别搞反了对着自己拧。” “……如果对着自己拧了会怎么样?会出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买的时候注意事项里有写不要对着自己拧,我建议你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我才不是想试试的意思!我是说这东西不会有危险吧!你这人怎么总是拿这种危险的玩具来拖我下水!” “我自己也在玩啊!这有两根我才拉你来帮忙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沈柊帮忙——你不玩就还我!” “……玩玩玩,那当然不能让沈柊玩这种东西。” 沈柊把门口两个人大声密谋一样的对话都听的清楚,曲阳漾应该已经快到了,她看着白木汐煞有其事地斜斜举起纸炮,这人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毛衣,从毛衣宽大的领口里探出本该系的一丝不苟、却被主人随意解开两个扣子的衬衣领子,像是动漫里会出现的那种漂亮高中生。 暖色的门灯从白木汐头顶照下,让她浅金色的发丝映出种毛茸茸的质感。发梢的弧度柔软,无论看了多少次,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 “沈柊。” 看的出神,竟没注意到白木汐什么时候向她转过了头,沈柊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看到白木汐正向她小跑过来,来到她身前后对她轻声说:“我之前试过一次那个炮,声音还挺响的,我先来跟你说一声,别等会儿吓到你。” 是一份额外的关心,全然的好意。沈柊觉得心底有个部分倏地柔软化开,她看向白木汐,那双清润的瞳孔里有略微的蓝,眼神干净温良,她在这样的眼神里伸手去摸了摸她心心念念的金色发梢,果然触感如她想象中的一般柔软顺滑,她于是笑起来,点一点头。 今天从到了录制现场后就绷紧的弦稍稍松开,不可思议的,像是找到了特效药。 第45章 在前往《花季与你》录制厅的路上, 曲阳漾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她已经从经纪人的口中知道节目组对她的期望是什么样的——也就是大三角甚至更多角的复杂关系展现——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完成。说来也讽刺,当年白木汐第一次来录制《花季与你》的时候,她不知道多羡慕白木汐能和沈柊一起录综艺, 事到如今,她终于也收到了邀请, 心境却已经与那时大不相同了。 在那天后, 被某种陌生的心情所折磨着, 曲阳漾下意识躲避着和白木汐的会面。而她很快发现这样的举动没什么意义, 因为即使她不去主动做这种事, 她和白木汐碰面的机会也已经比以前少了不知多少。 明明是她追求的结果,却半点都没有为此感到开心, 这样矛盾的情绪日复一日地让曲阳漾坐立难安, 直到今天。 这算什么呢, 白木汐是可以和别人交好的, 是可以和别人做朋友的,也是可以喜欢上别人的, 本该是这样才对。 自己原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曲阳漾想,还是说女孩子之间……会更容易有这样的独占欲? 不管她心里到底是这么想的,她都很快就要见到白木汐了。曲阳漾一路上做了不知多少个深呼吸, 表情严肃的像是要赴战场, 和跟拍的摄像师交流也很少, 但好在对方似乎以为她是紧张, 并没有觉得奇怪。还没有整理好的心情像是定时炸弹, 曲阳漾强自想着得认真工作才行, 然后惴惴不安地推开练习室的门—— “呀啊?!” 类似气球爆炸的两声突然响起, 吓得曲阳漾叫出了声, 随即是纷纷扬扬的彩纸从天而降落到她身上,像是下了阵雨似的。能做出这种欢迎仪式的人实在好猜过头,在曲阳漾意识到之前,她就已经脱口唤了那个名字:“……白木汐!” “在这呢!” 从打开的门后传来声音,藏在打开门扉后的人随即探出头来,笑容与发色一般的明亮:“欢迎来到《花季与你》啊曲阳漾,surprise!” 开门前的不安像是假的一样消失了,曲阳漾没好气地上前把人拽出来,夺过她手里的纸筒看了一圈:“幼稚死了!我刚才还想着进门是不是要抱一下显得郑重一点、结果你就在里面玩这种东西!这东西危不危险啊,你伤着自己怎么办、白木汐你这人真是——” 白木汐几次想开口都被她连珠炮似的盖过去,于是无奈地笑起来,干脆张开了双手:“那按你的法子重新来一次也行。” 她做出的肢体语言已经很清楚,曲阳漾却一下子卡了壳,看着眼前的人晃了晃手,毫无所觉地催促她:“抱不抱呀?” 白木汐这人真是讨厌死了,曲阳漾想,明明连别人是什么心情都不知道,真是…… 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白木汐其实只做了个虚抱的架势,是只打算揽一下的意思,但曲阳漾偏要用力撞到她身上去,结结实实地砸到白木汐身前,砸出她哎呦一声,然后曲阳漾就听到白木汐的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二重奏一样地在她耳边响:“你这和抓犯人似的、我又不会跑。” 真是傻乎乎的。曲阳漾闭上眼,头一次感谢自己是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显得多突兀。她小心地将鼻尖埋进白木汐的藏青色毛衣里,偷偷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环抱住了太阳。 “喂曲阳漾,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啊?” 身后传来林北戏谑的声音,佯装委屈一样地抗议:“我也帮着搞这个炮欢迎你了啊,怎么不见你来关心一下我,真是眼睛里就只看得见木汐。” 曲阳漾于是站直了转过去瞪他,两个人绊了几句嘴,最终也虚虚抱了一下算作停战,林北笑的很狡黠,在退开时以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悄声说:“你这胆子真是大。” 曲阳漾不明所以,退开后看到林北示意地往旁边努了努嘴,她跟着转头望去,一时间呼吸一滞,旋即拉开不算很自然的笑容,打招呼道:“……沈老师。” 不远处的人只是站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安静地投过来,看不出什么异状,曲阳漾却莫名有些心虚。但沈柊看起来只是面色如常,甚至带上些礼貌的笑意,中规中矩地颔首回应她:“又见面了。” 在她面前,曲阳漾本来就放不太开,如今又似乎在另外一层意义上感受到局促。她讷讷地和沈柊闲谈几句就再进行不下去,倒是沈柊有样学样地倾身过来揽了她一下,桧木的清冷香气扫过鼻尖,淡雅却疏离。 沈柊对她内心翻涌起来的心绪却并无察觉,打过招呼后很快错开视线向门口走去,扬声问:“要帮忙吗?” “嗯?不用啦。”不知从哪要来了扫帚,正在清扫门口彩纸的白木汐抬起头来,对走过去的沈柊露出明朗的笑容,“刚才的声音有吓到你吗?” 沈柊摇头,唇边的笑意浅淡,却不知比刚才向她打招呼时要柔软多少倍,语气都显得轻缓:“你之前不是给我打过预防针了吗。” 掌心刚刚感受到的属于白木汐的温度还没散去,曲阳漾悄悄扣入掌心。在不知何来的苦闷心绪里,她突然有种预感,今天可能不会过得很平静。 * 曲阳漾年纪虽小,社交能力却强的很,毫不认生地和练习生们一一打过招呼,其中还有个意外之喜。 “你们两个认识啊?” 看着抱在一起亲密地说着好久不见的曲阳漾和言星,白木汐茫然地眨了眨眼,曲阳漾嗯了一声抬起头:“我们是同学。” 迟迟地意识到曲阳漾也才十八岁,比练习生中的一部分人年纪还要小,白木汐恍然地点点头:“所以你要是一念之差的话——现在就也会在《花季与你》这节目里做练习生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曲阳漾皱着眉想了想这样发展的未来,总觉得不太情愿,话锋一转,“怎么,想听我喊你白老师吗?” “倒也没有这么想……” “那我就偏要这么喊。”看白木汐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曲阳漾反而来了气,一连声地唤,“白老师白老师白老师。” 看着那边白木汐挺无奈地笑笑说随你吧,林北啧啧两声,小心地瞥一眼身边不怎么说话的人,开腔道:“……真是小孩子脾气哈。” 沈柊只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林北暗暗叫苦,只觉得自己像是半只脚踏进了冰窖一样带的后脖颈都发僵,虽然人家沈柊根本没什么表示——但这就更奇怪了,明明该有反应却没有、怎么想都更不对劲。弱小无助的林北不知如何是好,只恨白木汐这个没心眼儿的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是来帮忙搞彩纸炮的诶怎么就蹚进这场修罗场的浑水了呢。 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沈柊自己倒没什么不快的自觉,曲阳漾和白木汐关系好,之前搬家那次大概是因为有白家父母在而放不开,如今就自然许多,和白木汐交谈时都透着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娇憨,甜蜜又可爱。 就像刚才进门时和白木汐的拥抱,女孩子抱住白木汐的时候很用力,她个头小,和白木汐站在一起的身高差像是天然的搭调。 换成是她就不是这样了吧,自己没比白木汐矮上几公分。沈柊想。但也没什么好想的,白木汐又没有想要抱她。 “要不要喝咖啡?”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遥遥传来白木汐的唤声,走到这边把手机递过来:“奶茶也可以,我请客。” 沈柊还没说话,旁边林北先哎呦一声,一惊一乍道:“怎么突然有这种好事,一下子想起来请喝东西了?” 看他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白木汐在沈柊的示意下先把手机递给了他,耸耸肩:“之前阳漾请我喝了一次,这次刚好还她,毕竟碰上一次挺不容易的,这次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省的还要惦记着。” 林北也就不和她客气,嘟囔着那真是托了曲阳漾的福之后开始仔细挑选起来。而沈柊多看了白木汐几眼,她刚才说话的时候该是没什么特别意思的,但沈柊确实觉得心里有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轻轻撞到。 白木汐在这方面向来是个很礼貌的人,有来有往的,沈柊想,而她和白木汐之间,如果按这样一杯咖啡都要算的仔细的话,那应该是很难算清的吧。 “沈柊?”似乎是林北已经点好了,白木汐轻声唤她,声音有些担忧,“怎么感觉你今天总是出神。身体不舒服吗?” 沈柊眨眨眼,神色如常地摇头:“……没有。” 但她却的确没有想喝饮料的兴致,于是只温声对白木汐说:“我点和你一样的就好。” 白木汐嗯了一声,却还是没完全放下心的样子,直勾勾地看她,清润的瞳孔盛着不加掩饰的关心,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碍于镜头没办法说,最终只点了点头,叮嘱道:“……要是不舒服的话,真的要说出来哦。” 沈柊应下来,看着她转身走向其他人的背影,却又忍不住出了神。分明是为白木汐的关心而开心的,但心里却还是像有什么不明正体的异物一样古怪地动着,催生出更多的不安。 要请就索性请了所有人,白木汐请喝饮料的消息传出去,一时间她们练习室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何颜也跟着溜过来,凑到一言不发的沈柊边上,悠闲地站了半晌,唐突感叹道:“哎呀,小姑娘真甜呐,有点后悔点奶茶了,糖分超标,真应该点个不加糖的咖啡中和一下的。” 沈柊不太想理她,眼神只盯着白木汐那边看,曲阳漾跟在白木汐身边,正拽住她要她低下头去。 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照着做了,曲阳漾伸手从她头上取下一片彩纸,淡金色的,混在她相近的发色里确实难以察觉。女孩子展示战果似的捏着彩纸在白木汐眼前得意晃晃,老气横秋地说:“怎么玩个彩纸掉到自己头上都不知道呀,笨蛋白木汐。” “‘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沈柊转头看向何颜,演技拙劣地捏着喉咙细声细气说出上面那句话的人佯装天真地眨着眼看过来:“可不是我想说的,我只是猜测小姑娘真正想说的是这句,就帮她说一下而已,又没让别人听着,你瞪我干什么?” 知道这人根本就是揣着一肚子潜台词来的,沈柊此时却没太多耐心,语气冷硬几分:“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我?”何颜夸张地挑起眉,“这话不该对你自己说吗,沈老师现在心情如何啊?不开心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沈柊顿了顿:“……小朋友而已。” 潜台词大概是在说她没那么小气,这话何颜半个字都不信,哼笑一声:“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喜欢上什么人那都不叫早恋了好吧,再说了、谁不是从十八岁过来的,你那时候什么样儿我是不知道,但我那时候追喜欢的人可追的凶着呢,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劝你别太轻敌。” 何颜说的是曲阳漾,却勾起沈柊另一桩在意,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在白木汐身上绕了一圈,若即若离地怔怔看着。 “……十八岁时喜欢上的人……到现在还记得吗。” 声音轻的像是含着声叹息,沈柊喃喃地重复。她的目光浮浮沉沉,只挂在那一个人身上。 ……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个太过贪心的想法吧。 第46章 感情经验丰富的何颜往沈柊边上一站俨然战术大师, 嘴里一长串指摘沈柊不作为的话说出来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打,最后提出的实质性意见是让她也去白木汐边上跟着。 “那你就算不稀罕和小朋友争,你也得去表现出个护食的样子吧。”何颜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着急,“你本来就是个行动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 现在两头都变矮了可怎么得了!” 沈柊沉默半晌:“……思想上的矮子?” “是啊!除了行动力之外一无是处、连自己对人家什么心思都搞不清楚!可不就是思想上的矮子!”何颜理直气壮, 往白木汐那边一指, “那你现在好歹先动起来, 恋爱就是打仗!没有危机感的话就要被淘汰出局了!你得会、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好在被指了的白木汐还没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沈柊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让何颜收敛些, 就见何颜眼睛一亮, 果断道:“得会争宠!” 沈柊:“……” 看来何颜最近可能是在看宫斗剧, 沈柊干脆地把人赶走了。 她觉得何颜说的话很没有道理——她也不是什么思想上的矮子——于是觉得不该被影响。而白木汐那边终于把全节目组的单点好了, 在等外卖来的间隙继续录制。 而曲阳漾明显在她们这里要比对另外两组更加上心。下意识揣测着这有多少是节目组的安排多少是曲阳漾的私心,沈柊在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一愣, 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神在身侧的人身上一瞥,又很快收回来。 也不是说“争宠”什么的,没道理, 沈柊想, 人家和白木汐说的都是正事, 这有什么好争的。 曲阳漾年纪虽小, 在音乐上却不知比她厉害多少。她又是与白木汐参加过同一个节目合作过的, 此时两人交谈起来就显得格外默契。在对组内歌曲的编排修改上有来有回。 “这里这段副歌、再加一段怎么样?感觉可以更烘一下。” “确实效果可能还可以……但这样整首歌的长度就超了, 得在前面想想办法。” 沈柊很快就意识到, 她没办法插进对话。 在乐理编曲这方面沈柊根本就是个门外汉, 连她们的对话都听的一知半解,也看不懂白木汐拿着笔在歌本上来回勾画的内容是什么意义。就算每讨论出一点改动时白木汐都会来问她的意见,一点点哼唱给她听,沈柊也只听得出改动后的版本确实比之前的要更好,却没办法说出更进一步的优化意见。 非常……非常古怪的感觉。沈柊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外表看起来她应该是毫无异样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正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中。 是什么呢,力有不逮的无力吗,还是帮不上忙的愧疚,但好像和这些情绪又不那么像。 沈柊知道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也知道什么叫术业有专攻,白木汐的歌唱的比她好,但她同样演技胜过白木汐许多,沈柊本该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些事实才对,不该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 这样的心情她以前好像也曾经有过,但实在已经很久远了,大概是…… ……大概是在当年白木汐很经常和林北一起在家玩游戏的时候,她有过类似的感觉。 ‘没有危机感的话就要被淘汰出局了!’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何颜的话,大惊小怪的浮夸语气,沈柊很清楚这话里至少有一大半是在夸张,但她此刻却莫名想起来了,悄悄攥紧了手指。 危机感。沈柊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无声地闭了闭眼。 不知道这样算是危机感还是旁的什么感情,但沈柊正在想,如果她也会编曲的话、就好了。 * 饮品的外卖陆续送达,练习室又变得人多起来。林北捧着自己的冰拿铁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还站在一旁没动的沈柊,以为她是不想和太多人挤着一起拿,于是热心地招呼道:“沈柊姐点的什么啊?我帮你去拿回来吧。” 沈柊摇了摇头,拒绝的理由却清新脱俗:“我不知道我点的什么。” “……” 林北这才知道沈柊在点单时只跟白木汐说的点和她一样的,他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他那不让人省心的朋友,没多久就看到白木汐拎着两杯饮品走过来,大约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死盯着她看而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其中一杯递给沈柊。 “给你。”白木汐将十分朴素的热牛奶递过去,又以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今天是不是累了,喝点儿热的休息一下吧,小心烫。” 沈柊呼吸一顿,伸手接过杯子,捂在掌心是还有些烫手的温度。她难得有些局促地换了个姿势捧住杯子,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到林北一喉咙嚷开了:“白木汐你居然会喝热牛奶!” 他语气震惊的像是白木汐喝的不是牛奶是汽油,同样捧着杯热牛奶的白木汐一梗,又听他大呼小叫道:“一年四季只要能买到冰的就绝不喝常温的——你这种人今天居然会主动买热饮喝?!” ……真是烦死了,有个从小就认识还大嘴巴的朋友在旁边就很麻烦,白木汐头疼地闭了闭眼,只当做没注意到周围因听到林北的话而好奇投来的视线们,悻悻回应:“……那又怎么了,我不能喝吗。” “也、也不是不行……”林北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气许多,“但就是、就是有点奇怪嘛,毕竟你以前……是吧曲阳漾?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喝个热的很不寻常?” 两个捧着热牛奶的人在他这话出了之后才发觉曲阳漾正站在一边,被点名了的人还没来得及敛去面上的惊色,见几人看过来,也迟疑着点了点头:“……确实、木汐平时……都是喝凉的。” 沈柊注意到曲阳漾手上拿着的是杯冰美式,还没开封,杯壁上已经沁出雾状的水珠,慢慢向下滑去。 有了人支持之后林北又有了些底气,正费解地说着你这人的心思真是难猜,然后一转头瞥到一直没说话的沈柊手上捧着的同样包装,电光火石间突然破了案似的啊了一声,“你是不是因为沈柊姐说要和你喝一样的、然后你就……” 真是烦死了!有个从小就认识还大嘴巴还很了解她的朋友在旁边就很麻烦! 不得不说确实有这个因素在。白木汐有点担心沈柊的异样是因为生理期导致的身体不适,是这种原因的话确实不太会说出口。她自己推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只能自己猜测着去做些事情——但林北这人就很没个眼力见儿,冷不丁还推理起来了,也不知添的什么乱。 白木汐咬着牙瞪林北一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说多了,默默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四人间的氛围有点古怪起来,只能靠白木汐站出来肩负起让氛围好转过来的责任,转向看起来怔怔发着呆的曲阳漾:“阳漾,你要是咖啡喝不下去的话,可以来和我换” “……诶?” 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曲阳漾从莫名的情绪中被喊醒,还没能反应过来:“……和我换?” “是啊。” 白木汐指了指她手里捧着的冰美式:“点单的时候我看你又点了这个……我今天没带多少糖过来,都已经分完了。当然、你如果是突然觉得咖啡好喝起来了,那就当我没说。” 曲阳漾愣愣看着白木汐,似乎还在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而林北已经在心里发出类似村民早上起床发现魔王和勇者在自家门口打起来了的“呜呃”声,胆战心惊地用余光看一眼沈柊的表情,很好,面色如常,什么都没看出来。 ……好可怕。这算怎么回事,这个低气压白木汐你注意不到的吗。都能注意到不擅长喝咖啡的小妹妹又点了咖啡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现在这氛围要出事了你注意不到吗白木汐……! 看起来好像还是有注意到的。林北欣慰地看到白木汐有点不安地频频看向沈柊,大概是同样意识到了氛围的变化,但很明显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家伙不开窍的时候真是堪比不锈钢。林北默默地想。还能是因为什么啊汐崽,还不就是因为你这杯竟然可以和两边都沾上关系的热牛奶,一奶两用,真划算啊。 “没、没关系。” 曲阳漾终于开口,手上下意识拿紧了她的冰美式,让林北生怕咖啡会被挤的从盖子上漏出来:“我可以……可以喝的。” 她说着向白木汐看去,眼中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复杂心情,最终局促地低下头去,指了指外面:“……还有不少喝的没人拿,我拿去找找看是谁的。” 说完之后向他们几个一点头就离开了,脚步匆匆的,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看过去,有点茫然:“走的真快啊……我又不会抢她的咖啡。” “……” 沈柊慢慢从曲阳漾离开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又向白木汐看过去,看了半晌,轻轻抿紧了唇。 “我去休息一下。”她轻声说,“等休息时间结束了就会回来的,不用跟过来,别担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这样说着,沈柊也离开了练习室,只留下白木汐和林北二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白木汐担忧地皱起眉,向林北搭话,“沈柊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 林北沉默了半晌,最终半放弃地叹了口气:“……别了吧,你现在跟过去估计也没什么用。” 毕竟这人连沈柊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都没看出来——但这也不是他该说的。不如说白木汐没看出来也挺好,说明这人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旋涡中心,也就能少吃很多苦头。 也或许是之前吃过太多类似的苦,所以现在退的很远,态度挺决绝。林北想。也确实,心事这种东西,总不能每次都是一个人有,也该换人了。 如果说曲阳漾会那么快离开像是觉得“害怕再看着白木汐的话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来”,那么沈柊离开的原因—— ……怎么办呢,说实话不知道该帮哪边才好。之前说的还有三分玩笑的意思,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完全被他说中了,哎。 林北皱着眉喝了一大口拿铁,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看他这一脸苦相,嘟囔着关心他:“……你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点的拿铁忘了放糖吗?” 默默翻了个白眼,林北看向他懵懂地捧着热牛奶的朋友,很快觉得自己思考这些没什么意义,干脆地拉着白木汐到旁边坐下:“我们也休息一下吧,你反正就……别往外跑去添乱就行了。” 第47章 曲阳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逃走。 可能都怪白木汐那双眼睛。曲阳漾想。很漂亮, 眼尾微微垂着,天然一种纯良无辜的感觉,向她看来的时候是毫无虚假的好意和关心。 只是被那样看着, 心跳就不受控地变快了,催促着她再走近一点, 或者说、快点逃离也可以。 曲阳漾其实是想要靠近的。她只是在那之前余光瞥到了摄像机, 让她意识到现在还在拍摄中, 沈柊还在旁边看着。 她于是落荒而逃, 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把没人认领的饮品匆匆装进袋子里拎去隔壁练习室问。飞行导师的专用摄像也跟过来,示意她继续分发奶茶不用在意, 而曲阳漾看看镜头, 有点在意地皱起眉:“可这些都是白木汐买的啊, 只拍到我这么发的话会不会被误解……” “没事, 到时候会剪辑说清楚的,”摄影师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又从摄像机后探出头来,示意地挤了挤眼睛,“或者你直接找木汐来和你一起也行,那就更好了。” 本就还没平静下来的心跳就更是慌乱起来, 曲阳漾的脸噌地一下红起来:“……还是算了吧, 她、让她歇一会儿好了……” 被突然的调侃打的措手不及, 曲阳漾慌乱地把最后两杯拎到手上, 觉得脸上有点热, 不想自己这样子被太多人看见, 于是一门心思地往人烟稀疏的地方走。 剩下的应该是言星和……程漫两个人的, 也不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了。 * “……有点慢啊。” 白木汐看了看时间, 眼看着休息时间没剩下多少,但曲阳漾和沈柊都没回来。 “是有点。”林北赞同道,“练习生好像人也有点儿少……你看、那两个总黏在一起的就谁都没在。” 他指的是程漫和言星。在节目录制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人关系好已经是全节目组都知道的事情,网上她们俩的cp也已经兴起,大伙儿都磕的如火如荼。白木汐跟着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林北啧啧两声:“眼看着休息时间可是都快过去了,也不知道小两口去哪儿玩去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白木汐却被吓了一跳:“小、小两口?” 林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急忙摆手:“就是玩笑、她们是cp嘛,你别听见什么都当真啊。” 白木汐于是尴尬地噢噢两声带过去,心道如果是我误当真了就好了。这话她也不敢说,要说她有十足的把握吗她也没有,兴许这是披着cp皮的正常表现,就是容易被当成真的——哎,这不是跟她和沈柊的状况有点像吗。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惦记沈柊,毕竟沈柊像这样在休息时间独自回休息室还是第一次。但沈柊走之前又说让她不要跟过去,白木汐发去的关心消息也完全没收到任何回复,她就只能老实在练习室待着。而林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防着她会往外跑似的,也不回自己那边,就在她们练习室这坐着,跟她随便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并对白木汐频频投去的疑惑目光视而不见。 ……哎,希望沈柊没事就好了。 正越发坐立不安的时候,白木汐隐隐听到门外有些骚动声传来,但听不太清。林北也跟着往门口看去,皱起眉来:“好像有不少人在走动?” 白木汐想出去看看,而林北抢先站起身来:“你先坐着,我去看一眼。” 他心里其实很是犯嘀咕,很怕是在外的沈柊和曲阳漾二人发生了什么事端,那这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着先把风暴眼往外挪的考虑,林北决定自己摸出去看看再说。而白木汐不明就里地被他按住,只能转头向同样不知情况的练习生们致以安抚的视线:“没事,你们先歇会儿。” 总觉得心神不宁,白木汐有点担心,又拿出手机给沈柊发消息:你在休息室吗,身体好些了吗? 好在林北去得快回来的也快,白木汐刚给沈柊发个消息的工夫,就见他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在练习生面前倒是保持着稳重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后和她耳语的语气却急急:“好像出事了!” 白木汐一怔,看到他脸上表情十分复杂且纠结,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程漫和言星她们俩,好像被跟拍曲阳漾的摄影师拍到……” 他欲言又止地停住,未尽之意却已经足够惊得白木汐站起身来。二人对视一眼,一同急急向外跑去。 * 白木汐跟着林北赶到的地方不陌生,她之前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在说悄悄话的程漫和言星,她心头不由得一沉,已经能猜测出一些事情脉络。 那地方已经三三两两围了些人,有练习生也有工作人员。曲阳漾站在中间,程漫和言星站在一旁,地上是奶茶的狼藉,看起来是有人失手没拿稳。 曲阳漾看起来格外不知所措,她在很努力地活跃气氛,笑着对旁边站着的人们说:“我就是不小心把奶茶掉地上了、怎么还围着看起来了,等人来帮忙打扫一下就好啦。”但周边的人虽然也会回应她,现场的氛围却远比只是打翻了奶茶来的诡谲。尤其是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程漫看起来还好,只是看起来有些无措,而言星则脸色白的吓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白木汐走上前去,站到程漫她们身前,先看向曲阳漾,“……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她出现时曲阳漾就小小地松了口气似的,几步走上前来,不安地看看被白木汐挡在身后的两个练习生,小声解释道:“我刚才在找她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言星说话的声音、摄影师就示意我说偷偷过去,想拍个互动的小花絮,但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 她说到这里就不敢往下说,只含糊道:“……然后我就一不小心没拿稳,结果惊来了人、在等人来打扫现场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和白木汐猜测的差不太多,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混乱。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白木汐回头望去,看到是怯怯的程漫,平日里精神十足的女孩子此时也显得慌张,她努力压着羞耻感向白木汐局促地解释:“是、是我亲了言星的脸,只亲了脸、没做别的什么。” 白木汐一怔,这比她想象的程度轻上许多,只是脸颊的话……女孩子之间也亲一下也不算很奇怪的吧? 她于是有点困惑起来,觉得这事和现在的阵仗不太相符,她又看向言星,高挑的女生从始至终沉默着,面上煞白一片,低低垂着眼,手上不安地背在身后。 她渐渐想明白了些,又悄声问曲阳漾:“……摄像拍到什么了?是拍到亲脸的镜头了?” 曲阳漾局促地摇摇头:“没有……我先看到之后出了声,摄像进来的时候就拍到她们分开的样子……” 白木汐心下了然,事情不算什么大事,甚至都没被摄像拍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因为言星的反应。 她想着悄悄往言星看过一眼,她知道这个孩子向来是很认真的性子,平日里练习很刻苦,与人交往也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和活泼的程漫几乎是两个极端。但这样的性子却容易钻牛角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正是自尊心很强的时候,恐怕是被撞破之后自己觉得过不去这个坎,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让其他人也觉得这件原本能简单带过的事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或许是人的劣根性,越是坦荡反而越是不引人注意,越是隐秘越是偷偷藏匿,就越会引来挖掘的冲动、和数不尽的猜测。 道理白木汐能想通,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导言星,只能努力地拉过人小声说:“只是、只是亲一下脸而已,没事的,女孩子嘛,大家都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然先吃块糖吧?” 她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去摸常装在口袋里的糖果,但摸了个空。而言星只是摇头,紧紧抿着唇,一双眼睛里几乎已经能看到水雾涌动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半哽着开了口,声音很轻:“……可是、别人也会觉得……正常吗?” 这话里近似有种摇摇欲坠的绝望意味,让白木汐听了心头一冰。她想说会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却没能这样轻易地给出保证。 事到如今,不管她们之后怎么样,这件事都已经算是引起了一阵喧闹,会在后面的时间一点点散布到还没听说过的人耳中,可能会成为练习生今天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人言可畏,即使是没有恶意的话语也容易无心地激起浪来,更何况她们两个人都是人气选手——现在是比赛中,有人会借此带着恶意来针对她们,也不算什么不可想象的事。 言星又是这样纤细的性格,受的影响怕是会很大。白木汐觉得无措,脑子里乱哄哄想了几个办法都被她否掉,也不知道保洁怎么来的这么慢,地上还没收拾,她有心想让程漫和言星先离开,言星却僵着怎么也不肯动,俨然一副一定要等到现场打扫完之后才会走的样子。 眼看着周遭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木汐感觉大事不妙,靠着和林北插科打诨地想让大伙儿先回去,但收效甚微,毕竟她们这几个导师都不在屋里,连原本好好待在练习室的人都溜出来看情况了。 她有心想帮程漫和言星的忙,可是该怎么办呢。白木汐心中很沮丧,事情到这个样子、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怪谁。 曲阳漾当然不是故意的,她现在看起来甚至跟言星差不多的僵硬,在非常努力地安抚着想要让自己的好友缓和一些。程漫和言星确实是不小心,但事到如今再去说这些也是无谓,年少的感情热烈的像正午的太阳,本来就藏得很拙劣,总要撞次南墙才知道要小心。 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想和她亲近,不该是被人品头论足的事情啊。 怎么办呢。白木汐闭上眼,细细地吸一口气。有没有什么办法……至少能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移开呢。 “出什么事了吗?” 清冷的声音远远传过来,白木汐倏地睁开眼,看到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尽头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沈柊。她有些疑惑地走过来,四下看了看,将秋水一样的眼眸投向白木汐,声音轻软:“木汐?” 不夸张地说,看到这张熟悉面容的瞬间,白木汐就一下子安心了一些。 无暇去想其他的,她尽可能简短地向沈柊说明了一下情况,一边说一边看沈柊的面色,看起来好像还好,至少没有脸色发白之类的身体不适表现,但她还是有点担心,说到最后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柊原本在认真听她说话,听到这里时一怔,抬眼看向白木汐又很快移开,轻声回:“……没事。” 旁边的曲阳漾几乎是在沈柊出现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向白木汐身后缩去,小小声地说她不是故意的。而沈柊垂下眼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后看向言星。 她们两人之前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白木汐明显看到言星被沈柊一眼看的更僵硬起来,看起来怪可怜的。想着沈柊对旁人有时会很不客气地有话直说,白木汐就有些担忧,果然听到沈柊淡淡说道:“脸颊而已,你这么在意的话,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简洁有力的正论。白木汐看到言星一凛,但仍是低着头,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忍。道理虽然对,但言星现在正是惊弓之鸟一样不安的时候,跟她讲道理她可能就算心里明白了也做不到。白木汐于是伸手悄悄扯一扯沈柊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示意地对她用力眨眼,大致意思是让她至少语气更柔和一点,怕女孩子心里难受。 而不知道沈柊是把她的示意理解成了什么,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睛看过来就没再移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带着种若有所思的专注和欲言又止的隐忍,沈柊看着她。 白木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莫名被她这样的眼神慑住似的没有动弹。旁边的曲阳漾不敢说话,林北却已经开始看不下去似的干咳了两声,白木汐这才如梦初醒地慌张瞪他两眼,再转回视线时却看到沈柊忽的蹙起眉头,弧度浅浅,像是带着几分困惑的意味般喃喃地说:“……脸颊而已。” 没能反应过来,桧木的香气突然靠近她。 在脸颊被柔软地触碰到的同时,白木汐忽的想到,是有这样的办法的,能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程漫和言星的身上移开,甚至还可能让言星解开心结,她是有这样的办法的。 就像沈柊做的这样,在偏离她唇角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呼吸清浅地拂过,脸颊感受到的唇瓣触感柔软温润,稍停留了半晌才退开。 周遭的声音和人群一下子变得很遥远,白木汐怔怔看向沈柊,漂亮的女人也安静看着她。 退开之后她们之间也仅仅只隔了半步,沈柊的气息像网一样细密地缠绕过来,而沈柊永远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光风霁月的清淡样子,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安静的像水,长长睫羽颤动着,让白木汐恍惚间怀疑它刚刚是不是略微扫过了自己的脸颊。 啊。白木汐迟迟地意识到,这样啊,沈柊刚才吻了她的侧脸。 第48章 周围静默了一瞬, 随即突然爆发出惊呼和起哄声,夹杂着几声不知是谁吹出的口哨,还有人鼓起了掌, 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白木汐在这样的热闹中猛地清醒过来,只感觉浑身从脚底麻到天灵盖, 看着面色如常的沈柊, 硬是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面对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 白木汐最终招架不住地移开了视线, 转去看旁边同样被这突然之举惊成雕塑的另外二人。曲阳漾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睁大了眼睛, 正愣愣地看着沈柊。而林北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在和她四目相对时带着古怪的表情慢慢抬起手来, 虚弱地在自己的左脸颊上点了点。白木汐颤颤巍巍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 放下手时看到指尖上沾上一点和沈柊唇上同样色号的口红印迹。 她忙着慌慌张张毁尸灭迹一样把指尖的口红捻开, 在场的人只有沈柊看起来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样子, 就像刚才突然亲过来的人不是她似的,沈柊安静地看了白木汐一会儿又移开, 转向看呆了的言星:“你看,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 这一针刁钻的强心剂打的很果断,言星愣愣跟着她的话点头。而负责打扫的人终于姗姗来迟,白木汐趁机把程漫她们拉开, 让练习生们都先回练习室, 算是把这场风波赶紧掀过去。 至于关于她和沈柊的风波, 那可能是要吹一阵子了。 ……简单来说就是祸水东引嘛, 哎。 在回练习室的路上, 白木汐决定当做看不见别人投来的视线, 一路走的十分僵硬。而林北频频看来, 在口袋里窸窸窣窣翻了半天翻出包湿巾递给她, 小声提议道:“……要不然、先擦擦脸?” 白木汐默默接过来,不敢看他也不敢去看旁边的沈柊,她像是个程序紊乱的机器人似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不说,还莫名总想再摸一摸面上发着烫的地方。她屏气凝神把这种杂念驱逐出去,一门心思地拆起湿巾包装来。沈柊一派风轻云淡模样,还好心地提醒她:“这款口红可能比较难擦掉。” 这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实在比白木汐不知道正常上多少,果然真是做到了如她之前说的那样,“脸颊而已”。 而白木汐无意中余光一闪而过瞥到的,沈柊隐在发丝下微微发红的耳尖,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吧。 * 沈柊的做法确实很有效。现在整个节目组里哪还有人说程漫和言星的事儿,几乎都在为沈柊亲了白木汐脸的事而沸腾。 而如沈柊所说,她的口红真是很难擦,虽然只是个隐约的印子,但白木汐对着镜子费了半天劲,却总觉得擦拭过后的面上还是沾着隐隐的红,暧昧的彰显着存在感。何颜进洗手间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徒劳地努力着,还调侃她说:“没事,你现在脸上其他地方红的和那里差不多一个色儿了。”梗的白木汐不知道该怎么回,忍气吞声地别过头去。 节目录制尚未完成,要再多费力气的话她的妆都得重新补,她自暴自弃地想着这块儿就当是她擦的力气太大蹭红的吧,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回到练习室录制,面色板正的像是来巡视的教导主任。 但她总和练习生混在一起导致她实在太没威信,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在练习生们的调侃里败下阵来,捂着被盯到发烫的脸愤慨道:“干什么!亲脸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确实没什么稀奇的。” 这样开口的人是程漫,白木汐还以为她是要为她和自己帮帮腔,结果这人典型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完之后一下子口风一转,煞有其事地振振有词:“但这可是沈老师亲了你的脸……这可是沈柊诶!那个除了戏里之外都和人保持着距离、连主动去和什么人牵手这种身体接触都好像没被拍到过的沈柊——” 她越说越激动,嗓门一下子没控制住大了起来,吓得白木汐连连竖起手指对她嘘了好几声,但为时已晚。旁边认真工作中的沈柊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淡然地站起身走到白木汐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捉住白木汐的手,牵着完全不敢动的人去展示给镜头看,甚至还示意地晃了几下:“拍到了吗?” 摄像机背后的工作人员抑制住喉咙里没见过世面的尖叫,控制着让摄像机上下点了点头。 沈柊这才满意地放开,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留下颇为凌乱的白木汐和以程漫为首的练习生们,在一段安静的面面相觑后,白木汐先发制人地瞪圆了眼睛向她们凶狠呲牙呜呜嗷嗷:“干什么!牵手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练习生们纷纷配合地摇头如拨浪鼓,口中都回应着没有没有不会不会,面上挂着的笑容却一个个都格外慈祥。 真是一派欢乐气氛,大概只有她和林北没融入进去。林北屡屡欲言又止,白木汐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在镜头前两个人都没办法说,只能在一番眼神交流后齐齐放弃,各自叹气。 说实话,确实是有点越过安全界限了。白木汐想。但在那种情况下,毕竟是为了解围…… 算了,反正也只是脸颊,她们又有cp这重能说得过去的关系,只要她不去想太多、表现的足够自然的话,大家应该都不会当做多大的事来看吧。就像现在,虽然被起哄也有点吃不消,但往好的方向想……至少没人讳莫如深地不敢在她面前提。那样就糟了,那就说明是被人认为真的有情况了。 沈柊亲她的时候没被拍下来。很幸运,那时候边上没有镜头。对于这点,节目组和她的经纪人都觉得十分惋惜,而白木汐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十分庆幸跟拍曲阳漾的摄影师们在那突发状况下先收起了摄像机。 ……这么说起来,曲阳漾人呢。 迟迟地意识到在刚才那一片兵荒马乱里没注意到曲阳漾去了哪里,至少现在不在她们这个练习室里。白木汐抬眼看了一圈,想着这人大概是去了其他组录制吧,她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件事在曲阳漾眼里是什么样,她好像本来就对她们“柊汐结合”这cp不怎么顺眼,现在这样子不会影响沈柊在曲阳漾眼里的形象吧。 ……当然还有她。白木汐悲观地想,看到偶像在自己面前亲了自己的朋友(的脸),感觉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 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沈柊她……亲了白木汐的脸。曲阳漾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沈柊……那个沈柊她…… 脑子里咕噜咕噜地乱成一团,曲阳漾在那一瞬间陷入莫大的震惊和不安中。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就像沈柊说的,女孩子之间,亲脸本来也很正常…… 本来在沈柊来之前,她对言星和程漫之间的事就是这么觉得的,撞见的时候也只是因为没有预料到而单纯的被吓了一跳,其实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大家都是女孩子嘛—— “……你是说、你和程漫真的……?” 所以在听到言星向她坦白的时候,曲阳漾陷入慌乱中,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了言星的话。 她在事后先单独找到了好友,本意是想为她的不小心道歉的,毕竟言星那时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寻常,曲阳漾原本想着大概是因为言星性子太内敛不想要被人看到那样的亲密,谁知在絮絮说了好半晌后却听到言星这样向她直言:“……嗯,我和她……之前在一起了。” “……” 脑中一时闪过许多纷繁思绪,曲阳漾原本还想追问一句是什么样的在一起,看着好友的样子却已经知道不必再问了。 是恋爱,曲阳漾想,女孩子和女孩子……在恋爱。 原本只遥遥听闻过的事情原来这样近距离地在她身边,曲阳漾感觉到某种奇异的恍然,她尚未来得及多想,就又听到言星再次开口:“但大概……很快就会分手吧。” 曲阳漾一惊,话都说的磕绊:“为、为什么?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言星咬了咬下唇,声音稍有些哑,“……也算不上,是我的问题。” 言星平铺直叙一般地说着,尾音却抑制不住地抖起来:“我只是刚才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没办法、我太害怕……被人发现我和她的关系了。” “我们选择进入这个行当,节目里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视线下,举手投足都如履薄冰。现在我们甚至还是出道都算不上的小艺人而已,一点点流言蜚语就已经足够压垮我们了。真的出事的话,没有人会在这样的艺人身上花心力去把我们捞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再无出头之日。” “我是个软弱的人。害怕这样的风险。” 没有办法向这样自嘲着的言星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曲阳漾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意识到这是各人的问题,不该由旁人多说些什么。但言星眼下却分明是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冷静自持的她这副模样,曲阳漾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你、那你是不喜欢她了吗?” 她这话一出,言星却久久没有回应,最终轻叹着闭上了眼。 “……我其实最开始就觉得会走到这步的,”言星喃喃着说,“程漫向我告白的时候,我说我可能会随时退出这段关系,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结果她听完想都不想地点头,说哪怕是一天也行,那我们现在就算是在一起了吧。” “程漫从来都很勇敢,但我不是,我只是个又胆小又自私的坏人。” “她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明明知道这样的关系是走钢丝却还是答应她,到现在,明明是我想要提分手,我却还是难过。”言星瘦削的肩头颤抖起来,“甚至到了这种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过上几年,等我更有能力了,能够有办法去好好把握去护住一段感情的话,而如果她还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那我是不是有办法去追回她。” 精疲力尽似的,言星靠到旁边的墙壁上,隔了很久才重新开口:“……我知道我将来一定会为我对她做的这些事而后悔的,不如说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在其中最让我后悔的一件事就是……” “……不管是她来告白的时候,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向她说过一句、我很喜欢她。” 在好友眼里看到的泪光应当不是她的错觉,曲阳漾不知该向言星说些什么,手上却下意识抚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内里的闷痛不减反增,像是对言星话中的某个词产生了回应似的,心脏都砰砰地跳。 “阳漾,今天的事不怪你,你也不要有什么负罪感。”言星这样说着,慢慢站直了身子,“这是我的问题,我和她之间……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她说着向曲阳漾露出安慰的笑容,轻声道:“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的话,可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总是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 后悔。 默默咀嚼着这个词的余味,曲阳漾和言星一同走在回练习室的路上,她们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言星又本来就是话题中的人物,再不回去怕是会被发现端倪。 两个人的脚步都有点沉重。言星的颓丧显而易见,作为好友,曲阳漾本是觉得她应该想办法帮上言星的忙的,但却连她自己都有种力不从心的勉强感,像是意识到了某种情绪的存在。 “啊、你们在这啊。” 有声音传来,温和明亮的,像是夹着阳光一样的声音,只是听着就知道声音的主人该是怎么样的一番表情,不知何时就这样熟悉了。 “木汐——白老师,”言星先打了招呼,半路拘谨地改了口,“有什么事吗?” 曲阳漾一声不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却知道自己现在不想看到白木汐,不想看到那张单纯到冒傻气的脸,好像看一眼就会让一些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来跟你说一声,”白木汐的声音轻缓,带着柔和的安抚,“那个地方没有装摄像头,全程都没有被拍下来,之前阳漾的跟拍摄像也没拍到什么,节目组也说不会用前面的那部分镜头了。” “所以别担心,我们两边都没被拍到。” 这样说着,她的声音里带着打趣的笑意,言星也跟着笑起来。而白木汐似乎就是专门来说这件事,很快就和她们道别:“那就这样,我先回练习室了,你们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哦,还在录制呢,会少镜头的。” 言星点点头,曲阳漾感受到白木汐的目光投向她,带着一点担忧的声音响起:“……阳漾?怎么了吗?” 是啊,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说话,当然会被注意到了。曲阳漾想,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心。 “没什么!你赶快回去吧!”曲阳漾抬起头来,把猝不及防的白木汐往练习室的方向推,凶巴巴地说,“我还要继续录制呢!等会儿就过去了!” 白木汐懵懵地被她推着走了几步,很听话地向她们挥手告别,然后离开了。 “……”言星看了全程,在白木汐离开后感叹道,“……是怕我多想,所以特意来让我放心吧,木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曲阳漾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可是白木汐要是坏一点就好了,要是她很会利用热度炒作的话就好了。 曲阳漾想,哪怕那时候只要有一个镜头在拍,她现在也能把这整件事强行都归在cp营业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沈柊那样的人,就算是为了帮言星转走注意力,但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愿意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去亲别人的脸呢。 ……至少是有好感的吧,那么……离变成两情相悦还有多长时间? 怔怔站在原地,曲阳漾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复杂而酸涩的情绪。胸口隐约的阵痛终于变成无法忽视的疼,像是站在四周都是雾气的十字路口,曲阳漾停下,然后在一瞬喘息的机会里思考,如果有一件事,不管是去做还是不去做都会后悔的话,那人们一般都会怎么选择呢。 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但曲阳漾意外地很快就决定要去做了,为了这件事的时效性,为了她的十八岁。为了一期一会的感情,一期一会的人。 毕竟曲阳漾已经意识到了,她似乎在恋爱的意义上……喜欢白木汐。 第49章 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和做出这样的决定之间间隔的时间实在太短,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完成后续的录制的。在录制告一段落后,曲阳漾原本怀揣着的一腔勇气在走到白木汐休息室的门前时已经消耗殆尽,过快的心跳引起不正常的体温升高, 烧的她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抬手敲门的时候连开场白都没有想好。 没关系,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种事越准备越怯场, 本来就应该临场发挥, 等看到白木汐的脸自然就会有话说了。 她实在是紧张太过, 连屋内传来的应门声并非白木汐的声音都没有意识到就下意识推开了房门,一下子和在屋内沙发上端坐着的人对上视线。 是沈柊。 像是静谧凛冽的雪山, 沈柊清清冷冷地坐在白木汐的休息室里, 投来的探询目光干净又平静, 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会出现在这里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曲阳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休息室, 如果没有看到沙发边上还放着白木汐的包和外套的话。 “曲阳漾。” 大约是看她愣住了,先开口的人是沈柊, 她语速不快,像是确认一样慢慢说:“你是找木汐有事吗?她刚刚被叫去补录些镜头,可能还要一阵子才会回来。”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和我说——虽然沈柊没有说这样的话,但曲阳漾莫名觉得, 从语境来看, 这句话似乎很适合作为沈柊那番话的结尾。 沈柊显然没有要解释她为什么会在白木汐休息室的意思。 曲阳漾觉得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像不止是没能顺利找到白木汐的失落这么简单。她明明知道现在随便寒暄几句然后退出去, 等之后白木汐录完回来再寻机会过来才是正常且合理的做法,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和沈柊无关。 ……和沈柊无关吗? 胸腔内盘桓不去的莫名情绪让她像是生根了似的站在白木汐的休息室门口, 动弹不得。她不说话, 沈柊却也并不催她, 她们就这样僵持在这里。曲阳漾看着沈柊,漂亮的女人永远是一副沉静的样子,眼神淡然又深邃,她是沈柊的粉丝,向来都很喜欢沈柊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而她现在自己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却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胸口反而像是生出一头怪兽似的,被某种令人战栗的寒气沁着,慢慢抬起头来。 曲阳漾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上,个子高高的小歌手在被眼前的人亲了脸之后,她显然想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细密的眼睫低低垂着,站的笔直,曲阳漾却看到白木汐白净的面上慢慢红起来,衬得面上那隐隐的唇印颜色更深。 胸口的怪兽像是得到了食粮,又像是被刺痛了,总之它慢慢从胸口攀到喉咙,逼迫着曲阳漾吐出一句话来。 “……你喜欢木汐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曲阳漾知道沈柊一定是听清了的,因为那双凛冬湖泊一般平静的眼睛顷刻间泛起波澜,被骤然搅乱了一池水一样的动摇。 但也只是一瞬,这份波动很快就被沈柊收拾干净,她在曲阳漾眼里看起来又像是那个雪山一样静谧的,难以捉摸的沈柊了,她沉默着看过来,好半晌之后说话时唇齿开合间简直犹如有寒气溢出,答非所问地淡淡说:“你喜欢木汐。” 是个肯定句。像是宣布审判结果一样,曲阳漾不知该怎么回应。 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曲阳漾想。如果是刚刚才暴露的话那还好,如果是更早的话……那总感觉还挺尴尬的。 明明她真的是沈柊的老粉,都喜欢沈柊好几年了,但从这个情势来看,看来她们无论如何都是做不成朋友了的吧——如果沈柊不喜欢白木汐就好了。 ……不管是她们中的谁,如果能不喜欢白木汐就好了……可是、可是,这又能怪谁呢,难道要怪白木汐吗。 万般不由人。 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些,曲阳漾就突然有一点难过。 她脑子里想着这许多跳脱的想法,慢了一拍才乍然注意到沈柊已经站起了身,正在慢慢向她走过来。她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柊安静地向她靠近,沈柊一句话都不说,压迫感却大的惊人,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高跟鞋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像是某种计时。 休息室本来就没多大,沈柊很快就走到曲阳漾面前,桧木的香气无声地侵过来,像是隐含着某种主权宣示一样的意味,让曲阳漾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沈柊过来是想要做什么,心中却莫名不肯退开。而沈柊深深看她一眼,安静从她身侧走出了门。 曲阳漾这才意识到可能沈柊只是想出门,因为她站在门口的缘故才会向她走过来。她提着的气一下子泄了,不知所措地转头看过去,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沈柊走过两步又停下,像是安静思索着什么似的,眸光细碎地颤了颤,同样向她看过来。 沈柊个子高,眼下又穿了高跟鞋,比曲阳漾高了大半个头。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瞥过来的气势就冷淡的让人呼吸一滞。 “你要等木汐回来,向她……”沈柊说着顿了顿,口中的话语生硬地改了用词,“向她说事情的话,就进去等。” 曲阳漾一愣,隐隐地意识到是沈柊在让步,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沈柊又续道:“如果还有话想找我说的话,就到我的休息室来。” 她说完就不再停留,向她的休息室走去。曲阳漾怔怔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有些无措地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最终鬼使神差般的,她从白木汐的房间退出来,好好地关上了门,然后追着沈柊去了。 * 进了沈柊的休息室才开始感到局促。 沈柊把她的助理都找借口支走了,只有她们两个独处。她对于曲阳漾跟上来这件事也没表现出什么意外情绪,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先坐到沙发上之后向曲阳漾示意:“坐下说吧。” 而她一招呼曲阳漾就下意识摇头拒绝了,磕磕绊绊道:“不了,我还是、还是站着吧。” 她拒绝后,沈柊也不强求,只点点头然后安静看过来,坐姿端正如青竹:“那你说吧。” 曲阳漾一句“说什么”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她反应很快地吞了回去。人家沈柊之前说过“有话想找她说的话就到她休息室来”,现在自己糊里糊涂跟过来了,还问说什么也太露怯了! 但就连曲阳漾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着沈柊过来了,她对着沈柊本来就天然矮上三分,在这种时候还有一小部分心神分出去无声尖叫着我进了我偶像的休息室我可千万不能乱看而僵着目不斜视,于是只能避无可避地和沈柊对视,一时间后脖颈都开始冒汗。 放在几个月前的话,借曲阳漾八百个胆子她也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沈柊这样面对面谈一些……一些感情问题。 和她显而易见的紧张比起来,沈柊就平静许多,耐心等着她开口似的看过来,一如既往。 因为种种心情上的复杂原因,曲阳漾今天虽然是和沈柊一起录制的节目,但她其实没有太过关注沈柊——或者说,是她刻意没有去关注。就只有分发奶茶那时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视线,白木汐把给沈柊点的热牛奶递过去后就忙着招架林北的调侃,曲阳漾无所适从,觉得握着冰美式杯子的手快要被冰的失去知觉,不自觉地就向沈柊看过去。 那时她看到的沈柊和现在眼前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曲阳漾看到沈柊的目光定定追着白木汐,她双手捧着那杯热牛奶,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些局促似的换了几个拿法,不像是对待一杯饮品的小心。她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手上拿着的东西是可以喝的,犹豫着放到唇边喝下一口,又错误估计了牛奶的热度而被烫到,肩膀小小地震了一下,小猫儿似的悄悄吐出柔软的舌尖。 只有在白木汐身边时能看到这样的沈柊。外表上分明没有变化,仍然是无可挑剔的美貌,眼神和神态却全然不同。 沈柊的漂亮是为所有人都公认的事情。但同样的,她的长相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像冰刃一样的剔透又锐利,众人都默认的不可亲近、高不可攀。但白木汐却像是把钥匙,轻而易举地就在厚厚的冰层打开一扇门,拽出一个并不像众人印象里那样完美却冷淡的沈柊来。这个沈柊不擅长下厨,会和狗狗讲道理,会主动去亲别人的脸,喝东西的时候会不小心烫到,眼睛会笑的像月牙一样弯起来。 曲阳漾自知是因为自己和白木汐关系亲近,才侥幸有机会能看到这样的沈柊。沈柊对白木汐的区别对待明晃晃地快要溢出来,那么…… 那么有些事情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而她想要问的问题也昭然若揭。 “……沈老师,”终于发出了声音,曲阳漾默默绷住气势让自己不要抖,轻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木汐吗?”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曲阳漾不错眼地看着沈柊,像是位置调转,这次换成沈柊避开了她的视线,安静垂下眼帘,看不出她在思考些什么,曲阳漾却觉得她像是张正在逐渐绷紧的弓。 不知过了多久,曲阳漾才听到沈柊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语气沉沉。 “如果我说喜欢的话,你就不会去找她告白了吗?” 第50章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像是要根据她的回答来选择答案似的,沈柊看向曲阳漾。 被终于明明白白袒露在二人之间的“告白”这个词砸的脑中一片空白,曲阳漾费力地思索了一会儿, 最终慢慢摇了摇头:“……我还是会去找她的。” 沈柊眸光黯了黯,语气仍是淡淡的:“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又有什么意义呢。” 曲阳漾自己也不清楚, 她梗了一下, 做了个深呼吸:“……如果你说的是你和木汐已经在一起了的话, 我就会放弃的。” “……” 这次没能得到回答, 沈柊安静看着她,墨色眼眸蕴着晦涩的情感, 然后平淡地移开视线, 没有说话。 但这就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曲阳漾意识到这是否定的意思, 一时间像是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掉下去了似的,突然谋得一些呼吸的间隙, 让她禁不住深深呼了口气。 对话告一段落,曲阳漾想不出在这个氛围下还能再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时候道别离开了,沈柊的态度很模糊,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曲阳漾提的那个问题, 总有法子去绕过问题本身, 雾里看花一样的模棱两可, 很明显是不打算去答。 那么问再多也没有意义, 反正已经知道了她没有和白木汐在一起, 那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是能够冷静地这么想的, 曲阳漾却没有转身离开。 “……沈老师, ”曲阳漾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很轻,“我从上初中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 这话说的突兀,放在这种云波诡谲的场合更是显得意味深长。见沈柊投来略带困惑的视线,曲阳漾慌慌张张地解释:“当然是指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不是……你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我多少算是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事吧,”在偶像面前说这些难免束手束脚,曲阳漾脸上又烫起来,“长得漂亮,性格很认真,演技好能力又强……你在我眼里几乎是个完美的人。” “我以前做梦都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但是我又很清楚,我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你——或许唱歌算是一项,但是用专业去和别人的爱好比也太卑鄙了,我指的不是这些。” 曲阳漾说着总觉得词不达意,她懊恼于自己话语的零碎,有点懊恼地抿了抿唇:“我其实不是说想比得上你还是怎么样,我只是想说、如果说我有什么地方有机会胜过你的话……” “……那就是现在了,沈老师。”曲阳漾的声音带上不自觉的抖,被她强自抑制住,“我会向木汐告白的,说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 话音落下,没有回应。 沈柊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只随意听着曲阳漾说话似的,不动声色的样子。只看她面上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澜来,诚然,她是个很好的演员,一切不想展现出来的情绪都会被她控制的得心应手,但曲阳漾却望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纤细的指节因太过用力攥紧而泛起隐隐的青白。 像是冰层下掩着沸腾的火。 曲阳漾收回视线,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就偏要去撩拨沈柊一下,像是挑衅一样的行为,自己在偶像那的好感度怕是已经跌破地表,她沮丧的不行,嘴上却没办法停下来:“……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意,但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那当我在说胡话就好了。” 曲阳漾说着,向沈柊致歉地低了低头,然后侧转身子,最后低低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直到她关上休息室的门为止,沈柊都没有说话。 * 曲阳漾走了。沈柊想,是去找木汐了吧。 今天的一整天都觉得不安,之前在走廊上亲了白木汐的脸的事也做的突然,一方面确实是想要为言星她们解围,另一方面……沈柊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在事后开始担心白木汐会不开心,沈柊于是来到她的休息室,想要谋得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但不巧白木汐正好要被喊去补录镜头,只能抱歉地让沈柊先等她一下,便离开了。 沈柊于是在白木汐的休息室安静等着,没料到会等到曲阳漾。 在听到曲阳漾说完话之后到她离开,沈柊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异常。想要拦住曲阳漾,不想让她去,这样的想法在脑中逡巡不去,强烈到让沈柊绷直了身体颤抖起来,她却最终没能做出任何行动。 ……凭什么呢,她凭什么拦住曲阳漾呢。 这样的事放在以前也不算少。白木汐一直很亲近沈柊,她们两个的学校又离得不远,初中的白木汐上学和放学的时间都比高中的沈柊要宽松,她就自告奋勇地愿意去做接送沈柊的事,把人放在自己自行车的后座,理直气壮地要沈柊搂紧她的腰。即使后来沈柊去上了大学,虽然是同城但距离变远了,白木汐也依然会隔三差五地过去,仗着大学门卫不严,甚至会摸进学校看她。 久而久之,沈柊周围的同学都认识她,里面不乏有对白木汐动了心思的人,男女都有。沈柊可以理解,毕竟白木汐从那时起就已经是能看得出来的出挑,但理解归理解,她从来都防的很严实。有人大着胆子来问她白木汐的联系方式时都只说“她还没成年”或是“她没有手机”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更直接些的则是冷下脸来,对来问的人说,她不会喜欢你的,别打她的主意。 那时她怎么有底气能那样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呢。沈柊反复地想,发觉自己那时有一个正当的名义:白木汐年纪还小,不应该早恋。也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她和白木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白木汐最亲近的人,又比她大上三岁,把她居在半个监护人的位置上也算勉强说得过去吧。 那么现在呢,她有什么? 朋友或是cp,说到底她和白木汐的关系就剩下这么多,但这明显已经不再足够。曲阳漾也是白木汐的朋友,曲阳漾也是白木汐的cp。那么沈柊又凭什么、能凭什么去…… 视野开始变得狭窄,呼吸都有些困难,沈柊低下头深深地喘,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在无措的惶恐里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事飞快地成真了,曲阳漾真的喜欢白木汐,并远比预想中更快的、要去采取一些行动。 比她现在所处更近的位置……曲阳漾想要做白木汐的恋人。 难以忍受的某种情绪又在胸口翻腾起来,沈柊根本压不住自己的烦躁。以前每个她已经记不清面貌的追求白木汐的人放到这时都显得无足轻重,即使她那时防的那么严实,但当年的沈柊心里是清楚的,就算她放人过去,白木汐也不会答应他们的,直觉一样的,她就是知道。 但现在却不一样,纷繁的思绪阻碍了沈柊的思考,她只能模糊地想着,如果只分成喜欢还是讨厌两边的话,白木汐大概会把曲阳漾放在喜欢那边吧。 那么、那么—— 会答应吗? 只是想到这四个字就禁不住惶恐起来,沈柊试图去往好的方向思考,思绪却无论如何只能落到这里:白木汐有可能会答应曲阳漾的告白吗。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失控的情绪,或许该庆幸自己现在是独自一人,不用费心去遮掩。沈柊脱力一样地垂下眼帘,久久没能从失神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有可能吗,会吗。她不知道。 ……怎么办。她不知道。 * 最开始听说白木汐和沈柊要组cp的时候,当然还是羡慕白木汐多一点。 向staff问到了白木汐的所在地,曲阳漾向目的地走去,脑子里一片混乱,脚步走的有些机械。 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只是白木汐接下的一份工作,不会对她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毕竟自己来的更早,在白木汐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就相识,一路走来,怎么都该是彼此特殊的存在。 直到后来,她听说了许多,看到了很多,又真正在白木汐搬家时亲眼见到了沈柊和白木汐相处的画面,曲阳漾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白木汐对沈柊来说是特殊的,原来她们两个真的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认识了,她才是来的晚的那个。 在《为谁而歌》期间被自己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一点点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就像曲阳漾一直以为她和白木汐会永远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想提出一起去合租的时候,白木汐却告诉她,她要去租沈柊的房子了。 时过境迁,要再返回去找她到底是什么时间节点对白木汐动心的已经很难,也许是在录着综艺同住一间宿舍时的每日每夜,或许是在她因网络差评而深夜哭泣时白木汐笨拙的安慰,又或许是在她十八岁生日许愿望的时候不知怎的满脑子只想的到白木汐。 她那时没有更多的愿望,如果换成是现在的她去许愿的话,一定不会只单纯地许一个和白木汐一起去游乐园的愿望吧。 人在什么时候会最为贪婪呢。 白木汐还没有陪她去过游乐园。《为谁而歌》结束后她们两个人都很忙,而那个游乐园每天人流量都很大,公司不放心让她们两个人单独去,于是就只能搁置下来。但大概是因为她的生日愿望很出名,之前有综艺邀请她们两个人一起参加,外景场所就定在游乐园。为了综艺效果要坐过山车作为挑战项目,白木汐其实不怎么擅长这类,又出于录制需求只能硬着头皮和曲阳漾一起上去坐。 过山车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曲阳漾途中恍惚间真的以为自己会被甩出去,握住旁边白木汐的手的时候,她不知道胸口擂鼓般的心跳是吊桥效应的错觉还是真正的心动。 路途没多远,曲阳漾很快就看到她在找的人。白木汐看起来是刚刚结束录制,正在往回走。她手上还拿着之前点的那杯热牛奶,显然是没有喝完,到现在应该已经变温了。她就慢慢地喝,眉眼稍稍敛起一点,看起来喝的并不算很开心。 当然了,这个无冰不欢的人。曲阳漾看着,突然有点想笑。这人明明就根本不喜欢喝热的饮料,更何况是没有□□还加了糖的热牛奶,这样不合她口味的饮料,哪怕放凉了大约也没有好到哪去吧。 但白木汐偏偏就是要点,偏偏就是要喝。 曲阳漾在道路中间停下来,现在已经是黄昏,还没落尽的日光从窗外遥遥打进来,映在白木汐的身上。白木汐很快意识到曲阳漾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到曲阳漾身上,柔和的眉眼被夕阳照亮一半,对她露出清澈的笑意。 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白木汐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容了吧。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曲阳漾难以发声,只能看着毫不知情的白木汐慢慢向她走过来。她之前想的是对的,不管提前做过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到这一刻都是无用的,她还是会手足无措。 怎么办呢,一旦真的告了白,被拒绝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曲阳漾知道的很清楚,可是能怎么办呢。如果装作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只努力维持住眼前的关系…… ……总觉得像这样子,她大概总有一天也是会后悔的。 像是携着满腔不知该叫冲动还是勇敢的感情,潮水一样的涨起又落下,曲阳漾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她只是清楚地意识到了—— 人在知道自己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最为贪婪。 如果真的踏出这一步的话……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呢。 第51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 白木汐揉了揉眉心, 觉得这一天在各种意义上都显得很漫长,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虽然她爸妈都不是会很早睡的那种类型,但动静还是小一点好了, 以防万一。 出了电梯,白木汐走到房门前, 无声无息地按亮密码锁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 这还是之前沈柊帮她设的密码, 本来还想着要抽空给改掉, 但忙起来就总没惦记着这事, 磨磨蹭蹭地一搁置竟然就到现在了。 她想着这些小事,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看到屋子里的灯还大亮着, 她家二老正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地看电视, 果然完全没有要早睡的意思, 听见她的动静就抬头看来,纷纷招呼她:“今天工作有点晚啊, 累着了吧?” 白木汐笑着寒暄带过去,不打算对这一天发生的事多说些什么。而她刚往里走了一步就顿住,有点意外地朝出现在视线里的人眨眨眼。 出乎她意料的、沈柊在她家里。她正安静地在沙发边坐着,瞬也不瞬地看着白木汐。 虽然白天是一起去的录制现场, 但因她有其他工作, 沈柊就先行一步回家了。这本来是白木汐昨天就和沈柊说过的事, 今天和沈柊分开时她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些过于沉默了。 不管怎么说, 现在的时间点……尽管沈柊在她搬家后确实会因她爸妈的热情邀请而在闲暇时间留在这里, 但基本都会在十点前就告辞上楼, 白木汐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见到她出现在这里。联想到沈柊白日本来就有些隐隐的异常, 白木汐的心又提起来一些,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斟酌着问:“……还没去休息吗?” “……” 从白木汐回来之后就没有出过声,沈柊只是定定看着她,目光黏在她身上似的跟着动。此时在听到白木汐的话后,沈柊才恍神地眨了眨眼,长长睫羽微微颤动几下。不知为何,她整个人的反应似乎都很钝,墨色眼眸里乌沉沉的,如同蒙着晕霭的雾气。 “……没有,就是想着……”沈柊的声音稍有些哑,“白天的事……还没有机会能好好聊过。” 她的坐姿笔挺又僵硬,像是尊精致过头的冰制雕塑,说着略略抬眼,仿佛终于从冰层中挣出来一点,试探着看过来:“……你现在累了吗?” 说到白天的事…… 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氛围,而说到白木汐有点无措地抿紧了唇,总之先摇了头:“没有、没关系,不算很累。” 察觉到她爸妈若有似无瞟来的视线,白木汐看看那明明非常感兴趣但极力表现出他们绝对没有在偷听的两人,果断地站起身来。 “那就……”她局促地指了指自己房间,“……进去说吧。” * 在白木汐搬家之后,被邀请进她的房间还是第一次。 往日都只在客厅活动,在房门关上后,沈柊难得觉得有些不自在。分明房间的装修之类的都是她自己以前搞的,如今只是多了些白木汐的东西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本来脑子就乱糟糟的,在白木汐回来前根本没能理清,见到白木汐后又更变本加厉地茫茫,除了某种如鲠在喉的酸涩和不安外,组织不成任何有效的话语。 天知道,沈柊在见到白木汐的那一刻,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是:曲阳漾向你告白了吗? 好险被她抑制下去,至少沈柊的理智还在岌岌可危地运转——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过问这种问题呢。 说到底、这是曲阳漾和白木汐之间的事。 沈柊根本……没有能去插手的正当理由。 她甚至原本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不是她那时刚好在白木汐的休息室,又刚好撞见曲阳漾,那她本该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绪,沈柊不想要把她和曲阳漾的交谈告诉白木汐。 为什么呢。沈柊想。或许是觉得……自己是真的、至少在那一刻——输给了曲阳漾吧。 所以她现在只能把最在意的事先按下,若无其事地转去说另一件事,关于她和白木汐之间的。 “……之前在走廊上的事、我没事先和你商量就亲了你的脸,我……” 开口时还是觉得空泛,沈柊斟酌着想要说句道歉的话,白木汐却没让她继续往下说,抢先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你别想这么多。” “该我说谢谢你才对。” 远比沈柊想象中的更平静,白木汐向她安抚地笑笑,语气格外温和:“我那时候也急着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帮程漫她们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开,还是你比我脑子转得快。” “反正我们本来就在合作炒……就在合作嘛。”她似乎是堪堪把到了嘴边的“炒cp”咽回去,轻呼一口气,“……有点风言风语也没什么,总比她们这样还在比赛的小朋友被人在这方面品头论足来的好。再说了、脸颊而已。” “像那种情急之下……也是没办法,你别在意。” “……” 一席话说的好得体,让沈柊没有什么能继续往下说的,她只能小小地吸气,跟着低低地应:“……嗯,脸颊……而已。” 白木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很正常的表现。平心而论,沈柊当然知道她那举动以一般论来看不算什么,朋友之间、尤其是女生,会有这种亲昵不算是多出格的事。而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亲白木汐的脸,在更久之前,她其实已经做过同样的事,轻描淡写的,只当做是满足小朋友的愿望。 ……明明是应该这么去想的,但这次、沈柊自己却莫名在意的不得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做同样的事,却莫名比当年紧张不知多少倍。从想到这个主意开始心跳就快的不对劲,看向白木汐的时候就更甚,越是看越是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十八岁的小孩子,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样忐忑又迷茫的清润眉眼,与其说是可爱,更应该说是漂亮。 已经无数次地察觉到这件事,心里也清楚明白,却还是突然感觉到一阵战栗。 ……大概是因为沈柊在那时意识到了,现在这样子,她的这个吻不会显得像曾经那样单纯。 这样的认识让她感觉到难以启齿的羞赧,但在看到白木汐因突然被亲而慌乱起来时,沈柊又觉得这样做也不错。 虽然只看到了一瞬,但那样的白木汐却让沈柊印象如此深刻。那是不是说明、白木汐其实还是在意她的,不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把她当朋友—— 又来了。沈柊心烦意乱地中止这些漫无边际的思绪,怎么又开始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白木汐、白木汐她……刚刚才说过,她明显并不在意亲脸的事……白木汐并不在意。 ……事已至此,她到底是还想要从白木汐身上谋求些什么呢。 如果不能恰如其分地扮演好这个朋友的身份的话,连已经站稳的地方都会变得摇摇欲坠吧。 没有办法把那之后自己面对众人明目张胆的起哄时隐隐的欣然和喜悦表现出来,更没有办法把她现在的失落和空茫宣之于口。至少白木汐表现的不像是接受了曲阳漾告白的样子,沈柊想,毕竟以白木汐的性子……是会把这种事看的很郑重的,如果真的和谁谈起了恋爱,那她不会表现的像这样与往常别无二致——大概。 不知道是受心情影响还是失去了她最了解白木汐的自信,脑中的推测没办法一锤定音。沈柊只能默默低着头,像是发条转尽的人偶一样陷入沉默。而白木汐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安又关切:“……沈柊?怎么了吗?” 白木汐的眉头稍稍拧起来,絮絮地说着“白天的时候看你就有点不对劲”之类的话,清润的眼中是真切的担心,昭昭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一样的坦然。 和她不一样。 沈柊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自重逢以来,不能说出口的、将清水搅浑一样的异样情绪和心思滋长的如此之快,隐隐地想要从水面破出,已经到了没办法再忽视的程度。 前无出口,后无退路。 所谓作茧自缚而已,她早就被困住了。 * 沈柊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模棱两可地说可能是工作累了的缘故,然后就离开了。 说实话,白木汐知道沈柊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没和她说,但她同样没有继续问下去,决定要抱有一些成年人之间交往距离的自觉。 ……如果想对她说的话,沈柊早就开口了吧,白木汐想,追问的太多大概反而会招人烦……还是要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呢,注意不要再重蹈覆辙越雷池一步,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表现、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白木汐知道自己远没有在沈柊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对沈柊说的那席话她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真到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觉得不争气地变得紧张,只想要快一点把这件事揭过去,不要再提起来。 上次被沈柊亲脸颊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狼狈。 那时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家里都把这当个大事,沈柊也很重视,提前好久就在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礼物。白木汐那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缺,她又觉得是沈柊送给她的东西的话什么都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想要什么。 直到后来有次在电视上看到了沈柊的吻戏,就算被告知是借位而已,但也让白木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她竟然就真的敢去找沈柊,面上一本正经的,背后却忐忑地绞着手:‘当做生日礼物的话、你能不能在我生日的时候亲我一下?’ 沈柊纤长的眉微微挑起,白木汐立刻就维持不住一本正经的外表破了功,白净的脸唰的一下红的不成样子,慌慌张张地补充说明:‘脸、我只是说脸,没有别的意思。’ 被提要求的人比提要求的冷静不知道多少,沈柊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反问她:‘不然呢,你还想要我亲别的地方吗?’ 她说着向着白木汐的脸伸出手去,柔软微凉的指腹在她面颊上轻轻滑过,语气淡然又正经,却还是透出几分绵软:‘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白木汐的赧然终于爆表,落荒而逃。 她后面也不敢再提,恨不得当她那天没说过那些话,而沈柊也很配合地不去提起,白木汐就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心里又是觉得松了口气,又是有些隐隐的失落。 所以在她生日的那天,跨过零点的时候,沈柊像呼吸一样自然地侧过头吻上她的侧脸时,刚刚成年几秒钟的白木汐根本动弹不得,脑子里像是骤然炸开烟花一样,绚烂的一片彩色。 ‘这下可以了吧,’沈柊退开一点,笑容里难得带上些狡黠,眼神清冷又柔和,抬手摸她的发顶,‘十八岁生日快乐,木汐。’ 十八岁的生日,她得到心上人的一个吻。 时间走到现在,有些事情白木汐不想去仔细想,比如在当年要用十八岁的生日相求才能得到的礼物,到现在这样一个非年非节的日子就轻易地得到了。明明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情急之下没有办法,但在心底觉得慌乱的人也是她。 白木汐不知道找到理由把这件事正当化是不是件好事,之后还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吗,就像是掩在cp这层皮下面的正当营业,仿佛只要她们有着这层关系,那么再亲密都可以被允许似的。 ……不要了吧。白木汐想。这样子……感觉不太好。 她带着难言的忐忑不安入睡,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之后得找经纪人请个假才行,和曲阳漾一起。 第52章 两天后。 林北吵着要出去玩, 白木汐实在已经没那个精力再陪他闹一天,干脆把人喊到了家里来。她懒懒靠在沙发上,对林北说你要吃的喝的都自己去冰箱拿吧, 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林北嘟囔着你这人懂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自己去倒了两杯水来, 扫白木汐一眼, 搭话道:“难得你放个假哈。” “嗯。”白木汐揉揉太阳穴, “本来想休息的。” 言外之意明显在指摘是他让她休息不成, 林北不理, 接着笑眯眯寒暄:“最近在忙着做新歌呢?” “嗯。” “回头要拍MV可得喊上我啊?” “……行。” “怎么不见沈柊姐啊?” “她有工作。” “那不然把曲阳漾喊来一起玩吧?” “……”白木汐沉默半晌,干干道, “别了吧。” “怎么别了呢, ”见一直惜字如金的人说了拒绝的话, 林北哼笑一声, 把手机拿出来噼里啪啦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怼到白木汐面前去, “你这不是昨天还跟人家去游乐园来着呢吗?” 他森森一笑:“单独两个人。” “……” 屏幕上赫然是她和曲阳漾在游乐园排队时的照片,被路人偷拍发了微博的她根本就是受害者,为什么林北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啊。白木汐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老实地回应:“……你要是看过《为谁而歌》的话就应该记得, 她在节目里许了个生日愿望, 是想要和我一起去游乐园。” 她答得流畅且坦然, 林北却半信半疑:“……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总感觉不对劲啊, 如果这真的只是为了实现生日愿望、”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发挥出一丝敏锐的侦探嗅觉, 林北严厉地指出, “……那你们两个在微博上不应该早就把微博发出来了吗, 怎么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唯一放出来的合照竟然是路人偷拍, 我之前看到之后还发消息找曲阳漾问了一嘴,她那边含含糊糊的一副不想聊的样子——而且还是你们两个单独去的游乐园!单独!” 这个“而且”跟上文到底有什么关系。白木汐想。像是那种侦探电影到了最后揭露事实真相的阶段,才翻出来一些大家早就知道但到最后才发觉有问题的线索。 “……在节目录制结束之后曲阳漾来找我约了时间,”如是回答道,白木汐慢慢地说,“去游乐园这件事也不是我的生日愿望,总不能我反客为主地还向她提出来要带上其他人一起去吧?” ……再说了,她又不知道会发生之后的事,把这行程应下来的时候是真的只单纯想帮小朋友完成这个心愿而已。感觉林北现在听到什么疑神疑鬼的——哎,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直觉很灵敏。 但那后面的事就不太好向林北说,白木汐把能说的部分说完,默默把头扭到一边去,而林北用一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的眼神看她一眼,又问道:“那你这行程有没有和沈柊姐说?” “……”白木汐摇了摇头,“没有。” 她事前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告诉沈柊一声,毕竟自从她住到沈柊楼下之后总是一起吃饭,彼此的动向就共享的多,大有成为常态的意思。只是沈柊这几天似乎格外的忙,在上次那晚之后就和她很少碰面,见了面也都是匆匆的,待不到多久就离开,白木汐也就作罢。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还好没有和沈柊说。不然后续如果被问起来玩的开不开心之类的事,那她怕是会表现的不怎么自然吧…… 而在某些事情上感觉格外敏锐的林北正一脸沉重地坐在旁边,仔细看过白木汐面上几番变化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在游乐园……是出了什么事,对吧?” * “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被经纪人的声音唤回了神,沈柊闭了闭眼,应道:“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她在经纪人担忧的关心中垂下眼去,也不算是在说谎,她确实没有睡好,已经是第四天。 从那天之后已经是第四天,沈柊陷入一种奇异的僵持中。生活也是,心情也是。沈柊维持着和白木汐相安无事的生活,外表一如往常的皮囊裹住惴惴不安的内里,她却无计可施。 这说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呢,不想失去白木汐的心情是绝对的,那么这究竟是出自某种病态的占有欲还是所谓的……爱情呢。生来第一次面对这种无从下手的问题,沈柊感到困惑,如果说反正都是只会给白木汐的东西的话,是不是就怎样都好呢。 事到如今,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沈柊必须要开始直面并思考自己的心情了,她当然迫切地想要尽快想出个所以然来,好在搞清自己的感情正体之后去付诸行动——她毕竟还没有敢去问白木汐关于曲阳漾告白的结果。 她当然想知道,她在意的不得了,但沈柊从未像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胆怯的人。现在这样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又觉得这种事好像怎么样都会带上质问的意味,她害怕问出来会被白木汐讨厌,也害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白木汐……如果已经答应了曲阳漾的告白的话。 只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会觉得呼吸困难。而这样的心情没办法对任何人说出口,尤其是对着白木汐。每次见到白木汐的时候都被这样矛盾的心情纠缠着,沈柊心里乱成一片,下意识选择了逃避,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一样的软弱行径,她自己都觉得太不像话。 这两天脑子里只绕着这些事,沈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像是被水打湿了的衣服沉沉坠在身上似的感觉。 会不会已经晚了呢。沈柊想。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想见白木汐。 * 《花季与你》录制的那天,曲阳漾在白木汐结束镜头补录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按理说曲阳漾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白木汐本以为她早就离开了,见到人时颇觉意外。而不知怎的,曲阳漾看起来神色很复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木汐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上前询问,而曲阳漾梗了好一阵子,最后破釜沉舟一样问她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去游乐园。 突然的提案和过近的时间都让白木汐愣了愣,曲阳漾说出口也觉得突兀,有点局促地低下头去:‘……是不是太突然了?我只是觉得……想快一点实现。’ 感觉到有种不明正体的急躁在,奇异的是,白木汐对此并不陌生。在这之前,她在……沈柊身上同样感受到过类似的情绪。 被什么追着跑似的,急着想要去做一些事情,不然就会来不及的恐慌感。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白木汐点了头,真的在第二天和曲阳漾一起去找经纪人请了假,然后在昨天两个人只戴着帽子和口罩就一起去了游乐园,助理什么的都没让跟着,想要让曲阳漾的生日愿望实现的更自由一点—— 去之前只想着这种事情,所以在被曲阳漾告白时,白木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之前发生的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要是诚实地回答林北出没出事的疑问,那当然是出了,但这实在不是能拿出来讲给别人听的闲谈话题。 而且也并不需要白木汐多说些什么,林北问起来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已经确定有事了,白木汐没答,他就继续问:“是和……感情方面相关的事吗?” ……问的太正中红心,感觉答不答都不太好。白木汐为难地皱起眉,而林北看她这样子就已经满脸的又惊又怕,碎碎念着补充上几句:“……你看我之前就说过曲阳漾有点像以前的你,我就觉得我看人一定没错,你还偏不相信……” “这状况已经够复杂的了,你去游乐园这事如果没有和沈柊姐说过的话……”他愁苦地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道,“……那我觉得她最好是……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刷微博刷的很勤的人,感觉也可能看不到这条关于你们的偷拍……哎,万一、如果她知道了的话,那你不然就——” * “如果状态不好的话不然放两天假休息一下吧?或者出门玩玩散散心。我看白木汐昨天去游乐园了,也挺好。” “……什么?” 被立刻抬起头看过来的沈柊吓到,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会激起沈柊这么大的反应,经纪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总之先老实地打开手机找到那条路拍微博递过去:“……跟曲阳漾一块儿去的,让路人认出来了。”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刚好接过手机,沈柊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拿住了。垂眼看去的时候看到几张不算很清晰的照片,拍摄的角度也奇怪,能看出照片中的两个主角似乎是正在某个游乐设施外排着队,个子高一些的那个正略略低着头,表情被凑到她耳边说话的人挡去大半,却因她温顺低头的样子显出几分温柔,帽檐下流泻出的灿金色发丝比日光更耀眼,为这略显粗糙的照片添上几分梦幻的浪漫。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是白木汐。也很容易想明白这不是多么出格的事情,就连并不知道曲阳漾和白木汐之间的事的经纪人都在打着圆场说小朋友一起出去玩而已也很正常。沈柊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才会让经纪人的语气这样小心翼翼,她安静点开了评论区,里面大多是感慨她们两个人关系真好,其中有一条更显眼些:这是去给阳漾实现生日愿望的吧? 有可能。沈柊想。毕竟曲阳漾的生日愿望说的光明正大,木汐也应下来了,她对于答应的事向来都是会想办法做到的。 很正常,可以理解,明明是这么想的。 ……可如果这件事放在曲阳漾可能已经向木汐告白之后,那这场同行……说明了什么呢。 心里有种收拾不干净的涩意渐渐蔓延开来,像无数感情纠缠在一起变得漆黑晦暗,沈柊只觉得空荡荡地吊在半空一样的难受。在想些什么呢,沈柊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想,好羡慕。 又是在羡慕什么呢,是单纯地羡慕曲阳漾能和白木汐一起去游乐园,还是羡慕曲阳漾的生日愿望可以这么顺利地实现。 明明沈柊的生日愿望也和白木汐有关。 * “不然就……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自己卡了壳,林北看看他面色一派茫然的友人,一时间小小地吸了口凉气。 对对,本来他是想打趣说“你不然就只能有话直说了”,但在说出口前又觉得不对—— “……等一下、汐崽,前面那些问题就算了你可能也不好说,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 险些漏了件最重要的事还没有确定,林北说着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坐的笔直,如临大敌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有没有……就不管是和谁吧,有没有在谈恋爱?” “……”白木汐默默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 从结果上来说,白木汐拒绝了曲阳漾的告白。 曲阳漾当时显然预料到了她会有那样不知所措的反应,壮士断腕似的告完白之后立刻接上一句:‘不、不用急着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就是先告诉你一声、不然我怕我会后悔……’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而白木汐迟迟地回过神来,轻轻吸一口气。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以前的沈柊的心情,原来被自己不喜欢但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告白是这样的感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心情沉闷的很微妙。 白木汐的心情并不轻松,却还是想着要干脆一些。最后没有用“在朋友的意义上我也喜欢你”作为回应,而是更直接了当的对曲阳漾说对不起,她对她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能看出曲阳漾是想要忍住的,但到底还是红了眼睛落下泪来,她胡乱擦干净,问白木汐:‘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虽然白木汐自己就处于这样的状况下,但她基本上对这种事是持悲观态度的,她于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向曲阳漾抱歉地笑一笑:‘……我不能保证,但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试一试。’ 就这样,尘埃落定,达成一些略显苍白的共识,她和曲阳漾和平地解散,各回各家。 后续会发展成怎么样还是要看她们两人,保持平和的朋友交际还是渐行渐远……现在说的什么都只是纸上谈兵。白木汐知道能这样已经算是个不差的结果,但心情上还是会无可避免地感到低落。而她面前的林北似乎也受了她的感染,表情很复杂,低低叹了口气:“……这样啊。” 很难说清林北此时的心绪,他一方面觉得顺理成章,白木汐看起来确实对曲阳漾没有那种感情,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是只是曲阳漾不行,还是说……除了某个人之外,谁都不行呢? 说到底,就连那个某人,白木汐都已经把距离维持的那样远,好像就真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想要回归到正常邦交的朋友关系,多一丝的私情都没有打算似的。 其实之前真的想过,如果想要打破白木汐和沈柊之间这样不清不楚的僵局,林北是真的觉得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白木汐去和其他人谈一场恋爱。不管是让沈柊那边认知到自己那份多年来都模糊着的感情正体,还是让白木汐能方便地把她辛苦维持住的“朋友”界限一锤定音地敲定下来,这都是最省事的做法。 但这种事到底不像是游戏通关那么简单,条件都摆在攻略上。林北自认是个旁观者,这么多年,他和白木汐关系匪浅,是朋友也做过情敌,而到了现在,他亲眼看过很多事了,人说旁观者清,可再怎么样,他这些想法也只是推测而已。轻率地去推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说到底,在他的眼里,如果那个沈柊有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的话,那就只能—— “……汐崽,” 像是突然泄了气,林北原本如临大敌一样绷着的肩膀松懈下去,眉头却还是紧紧锁着。 “……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只是我的推测完全没有证据,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 语焉不详地嘟囔了一番,他恹恹地朝白木汐的方向看过去,慢慢地说:“——你如果现在去和沈柊姐说喜欢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这件事甚至无关她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不管怎样,她都是会答应你的。”林北小声说,“因为她已经知道拒绝的后果了。而她很明显……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 “你……”喉咙有点干涩,林北顿了顿,在心中自嘲着自己真是个两边都在帮忙的劳碌命,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 沈柊的生日距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事情,回忆起来却像是很久之前的事,隔着磨砂玻璃一样模糊不清。 并不是记忆不够深刻,而是一切都太像是沈柊曾经做过的梦一样的自然而然。她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的惊喜,白木汐应该并不是那场庆祝的主谋,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双亲身后配合着流程,在熄了灯后端出蛋糕时紧张地抿着唇,将蛋糕推到她面前,被烛光映亮的清澈眉眼终于还是柔软地弯下去,轻声嘟囔一句生日快乐,就像是扣下属于梦境的扳机。 沈柊在白家父母的催促声中闭上眼,去许她的生日愿望。尽管眼前还影影绰绰地映着暖色的光影,但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却还是有潮水一样的恐惧蔓延过来。周遭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就算心里知道是为了让她好好许愿而刻意保持的安静,沈柊却依然感受到像是有一半的自己害怕起来,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似的,惶惶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做过这样的梦,不止一次。 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事随着白木汐的离开而变得无法实现,在过去的几年里,沈柊在自己生日前后总会做这样的梦。在梦里闭上双眼的感觉很玄妙,脑海里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白木汐的印象却无比清晰,沈柊其实向来都是个不怎么相信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人,但在梦里,她带着某种近似虔诚的心情闭上眼,反复地许下同一个愿望。 【睁开眼的时候,想要见到木汐。】 但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不管她抱着真实的希冀或是无望的偏执,睁开眼的时候要么是黑暗中的天花板要么是快要燃尽的残烛。这样的愿望果然是无法实现的吧,明明每次落空时都觉得自己想的很清楚,但到了下一次许愿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就像现在,沈柊闭上眼,迎着一场醒不来的梦魇似的,她很认真地想,睁开眼的时候,想要见到木汐。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以后的每个生日都。 比以往要更贪婪一些,沈柊不知道自己默念了多少遍,终于下定决心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被摇曳的烛火晃了一下眼,干涩的眼帘里漫起水雾,她却急急地抬眼,在朦胧的幻梦里捕捉到白木汐的轮廓,干净又温和地隐在阴影里,不管过去多少年都记得这么清晰。 而白木汐那晚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闪着的目光此时安静地,确切地落在她身上,浅色的瞳孔里映着跳跃的光,像是峡谷里连绵不绝的灯火,带着某种若即若离的温度。并不如以前的白木汐那样炙热,却让沈柊有种就算她哪一天变成一块坚冰,也会为终于出现的这份温度苏醒的错觉。 沈柊的生日愿望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呢。好像还虚虚地飘在半空中。 如果还能许愿的话,沈柊还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想要白木汐不要和曲阳漾在一起,想要白木汐陪在她身边,想要白木汐—— 想要白木汐喜欢她。 本来是不用许愿的事情啊。 *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最后是林北先破了功放弃地叹口气:“怎么不说话。你就半点儿不心动吗?” “……心动吗。好像也……”白木汐低低地说,“但是……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我又不是只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白木汐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眼神悠远清苦,像是携着草木的气息,虚虚落在半空中。 “我想要她爱我。” “……我是说、以前。” 第53章 沈柊最近有点奇怪。话也说的少。 白木汐的爸妈如是说, 大概是从她近期的表现看出了端倪,但并没能从沈柊那打听出什么来。毕竟他们两人在南城待的时间已经过长,出于工作上的考量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没法继续多做些什么, 导致他们二人在回去之后仍在惦记这事,旁敲侧击地暗示白木汐去想想办法。 但早就有所察觉的白木汐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可想, 她因之前请的那两天假落下的工作都得补回来, 每天在外待的时间比在家还多, 没了她爸妈当中间的粘合剂之后, 她见到沈柊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就算她发去消息试探地问,也没能得到沈柊具体的回答。 面对她的关心, 沈柊的回信不答反问:你近期是因为工作, 所以很忙吗? 白木汐不明就里, 但还是听话地答了, 把自己最近的工作交代的事无巨细,感叹确实忙的很。而沈柊“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时有时无地闪了怕有五分钟, 最终发来的消息却十分简短:没事,你先忙。 ……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白木汐心头隐隐地觉得不安,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除去这些事之外,曲阳漾那边也够让白木汐烦恼的了。而作为飞行嘉宾的曲阳漾还要来录制一期舞台反馈, 眼看着录制的日子就到了, 对于在游乐园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白木汐觉得有些忐忑, 结果刚到录制的地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撞见了曲阳漾, 两个人面面相觑, 打了个招呼后就不知如何是好, 都有些尴尬。 因着白木汐早些时候还有其他工作, 她这次是被自家助理送来的,没跟着沈柊一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虽然觉得可能三个人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只有她和曲阳漾独处这么尴尬,但沈柊从上次录制完之后状态就很怪,也说不好…… 白木汐挺愁苦地想着是不是该聊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而曲阳漾偷偷看看她的面色,开口道:“……沈、沈老师没和你一起来吗?” 刚刚还在想的人突然被问到了,白木汐眨眨眼,向她解释说自己之前有工作云云,曲阳漾听了,像是稍稍安下心来,又很快皱起脸,下定决心般说道:“木汐,我想了想,有件事得告诉你一下……” 她语气忐忑,白木汐也跟着不安起来:“……什么事?” “就是……”曲阳漾声音小小,一咬牙,“就是上次录制完,我在和你见面之前、先见到了——” 话说一半,曲阳漾的视线往白木汐身后一瞥,突然梗住了,以一种惊慌的气声压着说道:“……沈、沈老师。” 白木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是说先见到了沈柊吗?” “不——也不对,哎呀、”曲阳漾怎么说怎么不对,着急地往她身后示意,“我是说沈老师来了!” 白木汐顺着转身看去,果然看到沈柊正慢慢向她们这边走来,面上淡淡的,与转过身的她四目相对,眼神幽深。 ……一照面就知道了,沈柊今天心情不太好。 * 曲阳漾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前几天告白那时候基本没心思去想别的事,回到家自己丧了几天才突然想起这事里还和沈柊有点牵扯。自己那时头脑发热地去说了那么一通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沈柊和白木汐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那她…… 曲阳漾想着就觉得不安起来,在她眼里,她其实觉得沈柊十有八九就是喜欢白木汐,只是还没开口,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刺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有心想找沈柊解释一下,比如跟沈柊说一声自己当时没有立刻告白、是后面才说的,并且已经失败了之类的后续。 结果她发现自己没有沈柊的微信,遂陷入僵局。 找白木汐要……还是算了。找林北要的话他倒是可能会给,但感觉会被追根究底地问一通,之前已经就去游乐园那件事深刻的体验过了。曲阳漾一时陷入两难,又惦记起这件事是不是也要告诉白木汐一声来,毕竟也算是影响了她……哎。 结果犹豫来犹豫去的,转眼就到了录制《花季与你》的时候。她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先对白木汐坦白一下,就又迎来了沈柊。 同时和这两人待在一起对现在的曲阳漾来说负担太重了,而白木汐和沈柊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生过什么事,总觉得连白木汐面对沈柊时都带上几分探询的小心,曲阳漾瑟缩在一旁,几乎连想逃跑的心都有了。 而就在这种时候,突然有工作人员过来喊人:“木汐。” 走过来的工作人员看看沈柊又看看曲阳漾,大概是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也没打趣什么,只向身后指一指:“能来一下吗?” 似乎是有物料要录,白木汐应了一声,动作却有些迟疑,看起来是还有点挂心她们这边。但她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看看那两人:“那我就……先过去一下?” 曲阳漾点头点的颇为僵硬,也不知道沈柊是什么表情,但白木汐走时的表现看起来颇有些不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啊,感觉状况变得更差了。曲阳漾想。这份沉默真是……好尴尬。 如果她在上次录制和沈柊分别之后真的直接向白木汐告了白也就算了,那现在就只需要轻描淡写地说一下结果就可以了,可是…… ……可是她那天最后还是没这么做。箭在弦上之时,曲阳漾突然想起她那还没实现的生日愿望。 如果现在向白木汐告白、并被拒绝了的话……那最差的情况下,这个愿望大概会没有机会再实现了吧。 这样想着,她最终还是将告白放到了生日愿望实现之后。说实话,曲阳漾在说出口之前就几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看到白木汐面上的错愕,甚至感到一丝不忍。 所以在被拒绝的时候,曲阳漾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来的平静,至少没有永远都不想再见白木汐这样一了百了的想法。她们之间剩下的事情都要交给时间,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想要说出口的话,那就只有一点点孩子气的疑问,刚好趁着黄昏的风问出来:‘……木汐、如果你没有遇到沈老师的话,你会……’ ——你会喜欢上我吗。 发觉自己潜意识里认定是输给了沈柊,曲阳漾惊觉地戛然而止,没有说完。已经越界的问题,白木汐却没有生气。她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这就有点……像是悖论的感觉。’ ‘如果我没有遇到她的话,’她慢慢地重复一遍,把没吃完的半杯冰沙握在手心,底部已经融化成粘稠的糖浆,‘那我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所以说实话,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很难去考虑。’ 坦荡地承认自己的人生被并非父母亲人的某个人所影响着,组成现在的自己的一部分属于那个人,融在血肉里一样的如影随形。 而现在,曲阳漾正和对白木汐来说如此重要的那个人,和沈柊在一起,单独。 “……” 意识到之后就更紧张起来了。曲阳漾暗暗叫苦,从白木汐离开之后她们之间就没什么有效对话,氛围实在很诡异。她偷偷看一眼沉默着的沈柊,在她冷硬的面色前感觉十分弱小无助。 但换一个角度去想,沈柊没有在白木汐之后也干脆地告别离开,而是选择留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沈柊也有话想要…… 哎,不是紧张的时候了,总之得先为之前失礼的行为道个歉才行。现在二人独处正是个好时机。曲阳漾心一横,努力挤出些声音来:“沈老师、之前……之前录制时候发生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其实没有故意想要……” ……这么说也不对。她那时候好像就是有故意想要挑衅的意思,现在否定的话不是说瞎话吗。曲阳漾一下子卡了壳,脑子里一句道歉的话组的支离破碎,还没想出怎么继续往下说,沈柊已经淡淡回应了:“没关系。” ……能听到这样的回答是好事,但是、但是……曲阳漾痛苦地偷偷皱起脸,这回答也太过简短了!对话已经中断了!说到底沈柊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沈柊知道她的告白失败了吗?要解释的东西好多、让她想想要从哪开始比较好—— “游乐园好玩吗?” 冷不丁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曲阳漾愣愣看向沈柊,而沈柊与她对视,眼眸安静如琉璃,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和木汐一起去了游乐园吗,好玩吗?” 语气分明没什么特别,曲阳漾却觉得头皮发麻。她也没什么余裕去思考沈柊这问题的用意,只是一股脑儿地把能想到的回话全都吐出来:“还、还挺好玩的吧,你如果想去玩的话我可以帮你做攻略……啊、木汐她好厉害的,游乐园里面那么多主题,她基本上都看过,到哪里都能讲一讲,魔法主题的项目玩了两次。但是她不怎么喜欢刺激性的项目,游乐园里最大的过山车没有坐——” 曲阳漾呼啦啦说了一长串儿,才终于注意到沈柊的面色并不像闲谈的轻松,于是惊觉地住了嘴。她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补救的词句,却已经听到沈柊平静的声音传来:“是吗,玩的开心就好。” 她听起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曲阳漾话语中断的多么突兀似的,说完后又自然地扭头示意:“我得去找化妆师了,先失陪了。” 曲阳漾愣愣点头,看着沈柊转身离开。直到沈柊从她的视野中消失,沈柊的步伐看起来都非常平稳。 第54章 本来是想要问曲阳漾和白木汐的关系的, 但没能问出口。 沈柊猜测自己面上的表现看起来可能不算很友善,毕竟后来见到的工作人员包括化妆师都一副不敢向她搭话的样子。她知道这样子不好,但心里只茫茫地装着想要去找白木汐的事, 没能成功地调整过来心情。 她当然知道白木汐不擅长玩刺激性项目的事。 沈柊和白木汐也一起去过游乐园,虽然只有一次。那次是白木汐高中期末考的前夕, 她提出来如果成绩好的话想要一起去游乐园玩, 沈柊应得模棱两可, 实际上在白木汐成绩出来之前就已经把游乐园的门票都买好了, 毕竟期末考试很辛苦, 这样小小的犒劳也是应当。 和外表给人的印象不同,沈柊对于这类项目是比较有兴趣的, 毕竟在日常生活中很难体验到相似的感觉, 是很新奇的事。她那时候不知道白木汐不喜欢, 白木汐也不说, 问起来要不要去玩那个的时候只是一口答应,从跳楼机上下来的时候脸色已经白了, 却还是向有点担心的她摇头。 ‘就是第一次坐,有点不习惯,’白木汐这样坚持着,牵过她的手, 声音软软的, ‘难得来一次, 想玩的就都玩一遍嘛。’ 事后想起来, 这根本就是白木汐看出了沈柊对那类项目有兴趣而说的谎话, 但那时的沈柊没能辨别出来, 在带着人玩过几个项目后才察觉出不对, 而那天的游玩已经到了尾声, 过了时效的质问里只带着大半心疼。而白木汐只是笑,对她说:‘看你玩的开心,所以我也想玩。’ 而这个曾经会因为想要看她开心而强撑着陪她玩刺激性项目的白木汐……是不是已经被她弄丢了呢。 很难说清沈柊日前在得知白木汐和曲阳漾一起单独去了游乐园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像是落足之地又被削去一圈,就立在悬崖边上似的,已经没有办法再移动。 想要见到白木汐的心情越发迫切,仿佛是想要确认自己的容身之所尚存。呼吸莫名变得艰难,沈柊终于见到了白木汐。 白木汐似乎已经结束了物料的录制,正和工作人员闲谈着什么。沈柊走过去的时候被众人看在眼里,工作人员很有眼力见的和白木汐道别离开了,给她们留出了对话的空间。 沈柊映着白木汐的目光走到她身边,白木汐今天的美瞳是深蓝色,很适合她,配着浅金色的头发显出一种混血似的矜贵感,让她看起来像是小王子和洋娃娃的中和,但沈柊还是喜欢她原本的瞳色,像是琥珀或是融化的焦糖一样,没有距离感的温驯清润。 脑中一味想着这些,沈柊在站到白木汐身侧后就又觉得词穷。想要说的话太多,但她本来就不算是多擅长交谈的人,如今急躁起来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焦虑地拧起眉。 “……沈柊?”还是白木汐先向她搭话,眉头担忧地凝起,“你脸色不太好。” 她说着抬手浅浅探了一下沈柊的额头,犯难地眨眨眼:“……嗯……好像也还好?但我也拿不准,不然我还是去找个体温计来——” 她的话没说完,沈柊已经下意识捉住了她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慢慢握住。 白木汐有一瞬的错愕,又很快恢复正常:“……怎么了?” “……” 不可思议的,在握住白木汐的手的瞬间,沈柊就感觉到心头的不安稍稍平稳下去,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不想放开。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感觉脑中有点混沌,无措地问:“……你和曲阳漾、最近关系很好吗?” “嗯……” 白木汐显得有些迟疑,眼神飘忽着移开:“……也还……你是说去游乐园的事吗?就是去玩一玩……” 话语也有几分模糊,像是隐藏着某些事不想说出口。沈柊几乎是立刻意识到,那件被隐藏着的事一定是曲阳漾向白木汐告了白。 明明是早知道会发生的事,但到现在真的确认它发生了,沈柊却还是觉得心中骤然一凉。 但现在身处的地方绝不是什么抛出这个话题的好场所,周遭还不知道有没有工作人员隔墙有耳,而沈柊纵然不安,却仍有茫茫的一重屏障,让她能勉强维持在摇摇欲坠的状态下。 ……刚刚开始合作cp的时候,木汐说过,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会提前和她说先解除她们的合作关系。 当时听了觉得不自在的话,现在竟成了这些天维系着沈柊的情感不失控的绳索。她这些天与其说是不敢去问的逃避,不如说是被动地等待宣判的怯懦。认识到并承认自己的软弱,日复一日的惴惴不安,所幸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尘埃落定的判决。 像是想要确认这根绳索仍是坚固的,沈柊看向白木汐。 “那我……”循着本能,沈柊轻声说,“……等下录制的时候,我可以……更靠近你一些吗?比如像这样、牵手之类的……” 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突兀,又急急补充上几句:“就是、因为在合作嘛,多亲近一点也……” 沈柊手上无意识地握紧了,白木汐的手掌温热,她感觉到确实的、握住的触感。 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回握的力度。 沈柊看到白木汐轻轻抿紧了唇,清秀的面上显出一点踌躇着的为难。 白木汐开口,友好的,温和的,她说。 “……不了吧?” * 在听到沈柊的话时,白木汐确实感受到了异样。 这大概还是第一次,沈柊会特意提出这样cp营业相关的事,像是要故意“人工”造一波糖。 拒绝的理由有很多,毕竟这样做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算好,比如柊汐结合现在正在风头不缺这一口,反而是有给黑子火上浇油的风险。再比如说刻意为之的事情总不如自然而然来的可信,凡事总是过犹不及。 最重要的是,白木汐本来在这场合作中……就已经心存退意了。 最后的话暂且压下,白木汐将其他能想到的缘由一一向沈柊解释着,适才感受到的异样感却越来越盛。沈柊在她说出拒绝的话之后就没有说话,只略略低着头安静听着她说话,泥牛入海一般的没有回应。 白木汐迟疑了一下,她其实本能地觉得现在似乎不是个好时机,又觉得该逼着自己更果断一些,距离萌生这个想法已经过去那么久,每次都用这样的理由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怎么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吧。 她这样想着,还是犹豫着将最后那重拒绝的原因试探着吐出:“……沈柊,关于我们的合作、在《花季与你》结束之后——” 她的话没能接着说下去。白木汐向沈柊看去,低着头的人仍然是沉默的,雪山一般的静谧,和方才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被沈柊握住的手上猛地传来了这样大的力度,白木汐甚至会怀疑沈柊有没有听到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沈柊是不愿意解除合作关系吗。白木汐模糊地想,可是……不都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吗,她们的关系已经步入正轨了啊。至于cp热度……在她看来,对沈柊演艺道路的坏处是大于好处的——沈柊自己也该清楚才对。 她感到一种拼图错位一样的不协调,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片出了问题。录制近在眼前,白木汐只能暂时将这种不安定感压下去,再次搁置这个话题:“……先不说了吧,马上节目就要开始了。” 这样说着,白木汐垂眼看向被紧紧握住的手,沈柊还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想太强硬地硬是抽出来,于是试探地轻轻动了动手指。 她的动作很轻,而沈柊却像是被这样的动作惊醒了一般,她立刻放松了手上过大的力气,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刚才一直都忘了呼吸。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沈柊将白木汐的手松开,让她得以重归自由。 而从始至终,沈柊都没有说过话。 * 录制的过程有点难熬。 一边是才拒绝过告白不久的曲阳漾,另一边是在之前的对话后显得更加不对劲的沈柊,白木汐有些坐立难安。尽管在开始录制后没出什么纰漏——这不得不说有林北和何颜的功劳。这两人很快发现了她们之间略显奇怪的氛围,然后比往常更加积极地加入对话中,打掩护似的将场子炒热。 其实沈柊在录制中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白木汐想。她们今天是来评审舞台的,沈柊的表现可圈可点,对舞台看的也聚精会神,和她的说话谈吐也自然。 明明是正常的样子,但越是这样,白木汐就越是感觉…… 录制都已经结束了却还在想着这些事,白木汐闭了闭眼,正踌躇地想着是不是要再去看看沈柊那边的状况时,就听到自己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她应声抬起头,而助理已经过去应门,打开门之前白木汐就有了预感,而果不其然的,小助理转头看向她,有些紧张地对她说:“是、是沈老师。” 今天李明雨没跟着过来,是新的助理陪着她。新助理显然还并不怎么清楚她和沈柊之间的关系,故而见到沈柊会这样局促。白木汐站起身来,对她颔首:“没事的,沈老师是我的朋友。” 小助理于是将门口让开,让沈柊走进来,自己很会审时度势地走出了休息室,并带上了门。 沈柊慢慢走到白木汐面前,白木汐看到她一如既往的平静神情,只是面色稍显得苍白,像一尊精致过头的冰雕。桧木清淡的香气遥遥飘过来,不声不响的,慢慢侵染这个空间。 白木汐突然有种奇异的错觉,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点像是这个综艺第一期录制、她们刚刚重逢的时候。沈柊也是这样敲开她休息室的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 但却只是虚有其表的相似,身为主角的两个人心境与关系大概都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不管是她还是沈柊。 这样回想起来,竟然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一样。 白木汐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陌生的感慨,而先开口的人是沈柊。和之前那次对话里的沉默不同,沈柊这次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冷静极了。 “……录制之前,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她说着略略垂下眼,长长眼睫轻颤着:“我那时……没有听的太清楚,可能是误解了,你当时是说……” 话说到这里又停住,沈柊似乎周身都紧绷起来,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完,只是沉默地将视线投向白木汐。 她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大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沈柊是一如往常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打破她这样的淡然平静。 也只有白木汐此时看着她的眼睛,才会捕捉到那一点点的,冰山一角的,深掩在平静水面下的巨大不安。 “……” 就算意识到了这份不安,但其实并不很能理解缘由。像是被这份不安传染了,白木汐犹豫着,心头的退堂鼓又开始敲,好像喉头藏着的是一串言灵似的字符,一旦说出来就会招致某些巨变。 但与此同时,白木汐又深刻地意识到——沈柊都已经这样问了,她没有避而不谈的理由,总不能真的因为她此刻这份胡思乱想一样的直觉而改变想法。 “是有些事。” 这样想着,白木汐斟酌着开口。 “关于我们的……”她顿了顿,“合作。” “就是、我觉得可能是时候该——该告一段落了……之类的。”措辞显得困难,白木汐尽可能地挑选着更加温和的词句,“……也只是说先商量一下,我之前听我的经纪人说,本来也是打算在综艺结束之后再看情况,我就想着先来问问你这边的想法……”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得到回应。重蹈覆辙一样的,沈柊再次陷入沉默,低低垂着眼,肩膀绷的很紧。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白木汐小心地轻声唤,“……沈柊?” 仿佛是被白木汐的声音唤醒,沈柊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有几秒钟失去焦距,然后才落到白木汐面上,定定地看她。 骤然之间,沈柊向白木汐靠近过去。 突然被拉近的距离吓了白木汐一跳,二人之间几乎快要贴上,而沈柊恍若未觉,像是无意识的行为,仍有进一步靠过来的趋势。白木汐一惊之下向后退去,却被凳子腿绊到,一个踉跄没站稳倒下去。沈柊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想要伸手去抓住白木汐,但她手上不知怎的没什么力气,被同样带着倒下去,最后整个人几乎撞在白木汐怀里。 ……好在后面是沙发,不然怕是要撞个好歹。 结结实实地摔在沙发上,身前还被沈柊撞的闷痛,白木汐天旋地转的,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事态。 好在她和沈柊都没什么大碍……但她们现在的姿势就实在比较尴尬。沈柊简直像是偎在她怀里似的,正着急地抬眼看她,想要伸手过来摸她的后脑问她有没有事。 “怎、怎么了?我在门外听到好大的声音——” ……而最糟糕的是,她们刚才的动作带的那椅子翻倒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在外面守着的小助理打开了门,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看着如是姿势的二人。 “没事,只是不小心绊到椅子腿摔倒了、”白木汐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害怕被误会,急着向助理解释,“我们俩没吵架,也没有什么……沈老师是刚才想扶我但被我连累了,所以才会……” 她说着下意识低头看向沈柊,一时间呼吸一滞。 ……不得不说,这距离实在近的过头了,身体都亲密地贴在一起,只一低头就几乎呼吸相交的程度。 “……” 而不知为何,沈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柊不动,白木汐就也没办法动,总不能硬是把她掀开。这样子沉默地对视三秒钟就已经足够漫长,白木汐只觉得自己额上都要冒出汗来,她率先移开视线,看看门口处面色越发诡异起来的助理,脑中几乎是一团浆糊。 心中隐隐的有某种预感,像是在脑海里拉出无数条写着危险的警戒带,不安的警铃大作。 现在这样的状况,白木汐比起害怕助理误会来、更怕的大概是……害怕沈柊会做出什么预料外的事来。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沈柊这些天的不对劲终于肯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却用的是这样的方式。太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靠近过沈柊了,白木汐很难说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在茫茫地想,她是哪里做的不对吗,好不容易才维持好的距离感,为什么…… ……为什么沈柊能够这样轻易地跨进来呢。朋友之间,是不会这样子的吧。 白木汐脑中乱哄哄的,被复杂的情绪催促着先开了口,她磕磕绊绊地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像是以打趣掩饰尴尬又像是在强调某些字眼欲盖弥彰,是说给门口不知所措的助理听,又或是说给突然这样捉摸不定的沈柊。 “……沈老师,我们朋友之间……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重音落在“朋友”两个字上,意有所指的。 而沈柊,偎在她身前的沈柊,紧紧相贴让白木汐能很轻易地感受到对方在听到自己的话时身体的骤然绷紧,但沈柊却什么都没说,直到门口的助理都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很有眼力见地无声退了出去关上门,这次大概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会再进门了吧。 ……这算什么呢。白木汐想。她们两个为什么会陷入这么一场僵持呢。 她要说些什么才好呢,才能脱离这样的事态,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 这样想着,时间恍惚中被拉的很长,在白木汐心里像是已经过了几个世纪,实际上却只有不到一分钟。这样僵持的时间本来或许是会更长的,如果不是她看到那滴眼泪的话。 最初只是一滴,顺着沈柊的侧脸流到精致的下巴。 然后是更多,无声地落下来,沈柊细密的睫毛被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纤弱的令人心惊。 白木汐的面前毫无征兆地下起一场微凉的春雨,她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沈柊在哭这件事,脑中原本盘旋着的那些念头全都化成空白,她慌乱起来,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抹又硬生生停下,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去拿纸巾,却被沈柊限制了动作,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沈柊甚至像是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她略带茫然地眨了眨眼,蕴在睫毛下的泪水就又扑簌簌滚落下来。 她并不去管自己的眼泪,慢慢伸手捉住白木汐的衣襟。 像是脆弱又易碎的水晶制品,沈柊哭起来时就是会让人有这样的认知,也让白木汐没能推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指尖攥紧了,牵出一点褶皱。 “你之前……” 先发声的人是沈柊,声音带着一点点泣音,被她很努力地抑制住,眼泪却像是不听她的一样流的越来越凶。 “你之前……说过喜欢我的,”记忆里向来像是月亮一样清冷又柔和的沈柊面色苍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要欺上来问白木汐,涟涟的泪水里力不从心地掩着她的仓皇,“现在不算数了吗?” 第55章 单听这句话, 简直像是在控诉负心汉一样。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分心想这种有的没的,白木汐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心宽还是在逃避些什么。 很轻又很重的一句话,害怕的事情真的实现了, 她好像隐隐听到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的声响,随着那句话, 咔啦一声。 勉强把心神转回来, 说实话脑中茫茫的一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但白木汐还是找到了眼下最优先要做的事, 她深深吸一口气, 从刚才开始就停滞着的肺部终于获得了新鲜空气,有种身体迟钝地重新运转起来的感觉。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白木汐扶住沈柊的肩膀, 缓缓但坚决地把人推开。 沈柊倒是没有反抗, 只是不声不响流着眼泪的样子总让白木汐有种在做坏事的错觉。她费了一番力气和沈柊分开, 让人在沙发上坐好, 又去拿来一盒纸巾递过去。她自己无所适从地在沙发前站着,在沈柊无声的注视中默默拉过张凳子在不远处坐下。 “……怎么哭了呢, ”隔着一米的距离,白木汐轻声说,“先擦擦眼泪吧。” 她这么说着,沈柊就很听话地抽出纸来擦掉眼泪, 但这种事没办法说停就停, 眼中还是惯性地盈着水雾, 瞬也不瞬地向白木汐看过来。 “……” 沈柊的眼神已经足够直接了, 白木汐甫一接触就躲闪着移开, 她沉默着不说话, 沈柊就也不出声, 她们在这场沉默里做着无声的僵持, 也没关系,白木汐想,就算她们就这样僵持到海枯石烂也没关系,她就是这么不想回答沈柊的那个问题。 ……在察觉到这种强烈的拒绝感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是她出了问题吧。 白木汐轻轻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问吗,沈柊。” 声音里有种隐隐的倦意,白木汐打破了沉默,眼底的蓝色像是平静的水:“……刚才的问题,你真的一定要问吗。” “都已经到现在了,沈柊……”白木汐抿了抿唇,声音很轻,“我以前也说过,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 “说到底——” 尾音带上不平稳的颤意,白木汐顿了顿,最终还是开了口:“……当初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不是那个最想让这句话不算数的人吗?” 时隔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沈柊说起当初的事,喉咙里像是含着薄而利的冰刃,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能让白木汐感受到尖锐的刺痛。而这句话似乎是一把双面刃,至少沈柊看起来也显出痛楚的样子,她面色白的吓人,急急地摇头,眼尾尚还泛着红,又显出隐约的泪迹。 “不是的、我那时……” 像是被吓得狠了,白木汐没见过这样张皇的沈柊,如同快要过呼吸一样短促地吸着气,望过来的眼神那样无措又不安,她显然并没能思考的多清楚,吐出的字句都支离破碎,梦呓似的说道。 “……如果我当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早就——” 胸膛里“咚”地跳了一声,沉沉的,空旷的扩散开来。 沈柊没有说完,白木汐却已经从中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她怔怔地抬眼和沈柊对视,像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什么,沈柊的话戛然而止,懊悔着似的错开眼,用力抿紧了唇。 但已经晚了。就算只说了一半,但白木汐听的很清楚。 “……早就?” 心脏像是被用力攥紧了一样的闷痛,白木汐轻声重复着,半开玩笑似的轻松语气:“早就……什么?” “不会是说、如果你知道拒绝了我之后我会出国和你断了联系……”她轻轻地笑了,“那你早就答应我的告白了……这样子吗?” 怎么不否定呢。白木汐看着沈柊,反驳我,或者是觉得荒唐地笑起来,怎么都好…… 不要不说话,不要这样……像是被我说中了一样,避开我的视线。 ……这算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白木汐想笑一笑,却只能无力地牵动一下唇角,室内的安静变得这样难以忍受,“为什么要这样说啊……沈柊。” 结果真的就和林北说的一样,如果她在这里表现出任何想要和沈柊在一起的意思的话,沈柊大概是会答应她的吧。但这和沈柊的想法无关、甚至和白木汐的想法也无关,说到底,对沈柊来说,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结果你根本就……不知道,”思考几乎已经停滞了,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白木汐意识到眼前的情况脱出了她的理智或者逻辑能控制的范畴,而胸口凝着的情绪厚重又浓郁,她已经没办法踩下刹车了,泛起的余味如此苦涩,“这种事又不是在做交易、这算什么?那么我对你来说和你想要买下的玩偶又有什么不一样?其他的事情、你根本就……” 那么我的恋心呢。 怎么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多余的东西。像是那种你觉得有也无所谓,但没有更好的廉价附赠品。 这次眼睛红起来的换了个人,沈柊看到白木汐的嘴唇抿的发白,呼吸短而急促,她比谁都清楚这是白木汐在忍着不哭出来。本来因自觉说错了话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一下子慌张起来,像是被子弹击中胸口一样的痛楚,沈柊顾不上许多,想要伸手去安抚她:“我、我说错了话,是我不好,木汐——” 啪。 她伸出的手没能碰到白木汐,像是下意识的动作,白木汐抬手推开了沈柊的手,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白木汐的力道并没多大,沈柊也并不觉得疼痛,却一下子动弹不得,愣在原地。她怔怔地抬眼看,原本强忍着不哭的白木汐眼角的泪已经落下来,无声地落到地面上。 初时只有几滴,后面却越哭越凶。白木汐知道自己哭的不像样,胡乱抬手去抹,眼妆被抹的晕开也顾不上,她揉的自己眼尾通红一片,甚至触碰的时候都痛起来,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她索性放弃了,任由自己哭的哽咽,硬撑着去看沈柊。 “为什么啊、沈柊……”僵住的人在她带着泣音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沈柊惊惶又着急,又想伸手过来替她擦眼泪,白木汐咬着牙退开两步,用力摇摇头,向来清澈的眉眼此时痛苦地深深敛着,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泪水,吐出的字句因哽咽而难以串在一起,“我才不是要……我才不是要这种……” “我不明白……”眼前的景象糊成一片,白木汐干脆颤抖着抬手挡在眼前,让视野陷入一片漆黑。看不到沈柊的时候她终于能取回一些冷静,能撑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为什么这样想要留住我呢。” ——你又不爱我。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白木汐胸口凝着的某种情绪突然散了,绷紧的身形也脱了力般地松懈下来,一时间有些失神,她垂下眼帘,声音重新变得轻缓,比起是在和沈柊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沈柊,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像是用离开来威胁你得到的一份感情,我才不是、我没想过……” 白木汐戛然而止,她沉默了半晌,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现在知道了。” 含着寂寂的疲惫,白木汐低声说:“没有什么算不算数一说,我确实……还喜欢你。” 又搞砸了。 大话说了一箩筐,什么不要去想以前,只做普通朋友就好,结果根本就做不成,搞成这副狼狈样子。 白木汐甚至有点想笑,她于是扯出一点笑意,自嘲一样地说:“……我原来真的是做不成你的朋友的。” 情感爆发的瞬间只有那么片刻,随后心底就只剩一片荒芜的死寂,白木汐在听到沈柊的声音时甚至已经平静下来。沈柊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时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混乱又无措,开口时是磕磕绊绊的小心:“那、那我们不做朋友了好不好?我们、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后面的话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白木汐开口,突兀地打断。 “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喃喃地说着,她安静地抬眼,眼泪还没有止住,但至少已经可以保持平静。白木汐向沈柊笑了笑:“你不必这样的,沈柊。” “事到如今,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 白木汐顿了顿:“……就这样吧。” 最初的时候想要做恋人,结果那样支离破碎。这次是想要做朋友,明明已经无限接近于成立的关系,结果依然只是座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随便一阵风都会招致毁灭的后果。 也怪不得沈柊。她们之间总是会走到这一步的,或早或晚而已。 已经没有第三条路给她们走了。 “等《花季与你》结束之后,我们的合作关系也跟着结束吧。”语气很平静,白木汐说道,“之后也是,私下尽量少见面比较好,就这样吧。” 她说着指了指门口,示意道:“我先出去了,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好。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没关系。” 话毕,白木汐平静地迈开了步子,像是已经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了一样。而沈柊脑中茫茫的一片空白,生来第一次这样不知所措。被自己的行为桎梏住,沈柊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而比思考更快的,她追上两步捉住白木汐的腕,语无伦次地说:“我以前是……我……我现在会改的,木汐,我可以……” “……” 她说的狼狈,手上也抖起来,白木汐却只是一言不发,垂着眼看自己被捉住的手。沈柊的手很冷,力气也没有轻重,她大概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用了很大的力气,纤细的手指像要嵌进去一样用力握着,从手腕处泛起钝钝的疼。 胃里像是吞下一块冰一样的冰冷,有些话到底是哽在了喉头。白木汐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只伸手去掰沈柊的手指,却激的沈柊更加用力的握紧。白木汐隐忍地皱起眉,还没有说疼,一直看着她的沈柊就已经意识到,惊觉地收回手,怔怔望着白木汐白皙腕上泛起红的指印。 很难看出沈柊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者说从她回国和沈柊重逢之后她就再很难看出来了,白木汐不再多加思考,转过身去,慢慢走开几步,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些动静,白木汐小声说:“别过来。” 身后的声音停下,白木汐眨了眨眼,眼里蓄着的眼泪就从眼角落下去,她不着边际地想着眼泪明明是透明的,怎么会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呢,又想着终于还是走到这步了,她早该知道是没办法的,怎么非要搞到现在这么狼狈才肯认命。 “……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都算了吧,沈柊。” 就像已经发了芽的种子回不到果壳里,她不知不觉中又开始抱着不切实际的希冀,直到现在又被打回原形。 但她也是有自尊的,白木汐不是什么无知无觉的物件,如果不是沈柊全心全意的发自真心的喜欢的话,那她宁愿……什么都不要。 算了吧。 白木汐闭了闭眼,尽可能地把眼泪抹干净,打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时候,白木汐好像又隐约听到遥遥有破碎的声响传来,某种碎裂之后绝对没办法再修好的东西,噼啪地细密碎了一地,她踩在上面一步步走出门来,独自一人,不打算再回到门后的世界。 碎的是什么呢。大概是她在这段时间用尽全力去勉强维持住的,那个叫做“朋友”的假象吧。 第56章 想要追上去, 但是被制止了。 被那句“别过来”钉在原地,沈柊眼睁睁看着白木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门锁扣上的轻响落在她耳中简直震耳欲聋。 直到这时, 沈柊才有一些余裕去隐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比如白木汐似乎并没有和曲阳漾之间有什么新的关系,会提出解除合作也并不是因为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白木汐依然喜欢她——是一份在选择说出口时就已经放弃了的感情。 如果不是眼下这种状况的话, 木汐一定不会说出来的吧。 而现在要面对的事远不止这一件, 胸口纷繁的情绪涨得像是要炸开, 混在一起分不出究竟, 沈柊深深地吸气,试图在一片混沌里理出一点思绪来。 被躲开了。最先冒出来的清晰念头是这个, 沈柊想, 她被躲开了。 是明确的拒绝和不想再继续谈下去的无可转圜。距离上次见到白木汐这样子已经快要过去五年, 沈柊如今回想起来, 却像是昨日。 那是白木汐出去留学之后的事。沈柊从来没想到过白木汐会不告而别,故而在回来面对白木汐人去楼空的房间时慌乱到失了章法。她试图去联系白木汐, 但不管是手机还是社交软件也好,全都没办法联系上。 出国是要换手机号码的,而白木汐显然没有打算告诉她新的联系方式。之前那么喜欢粘着她的人走的竟然也这么决绝,连想要再找她说上一句话都显得这么困难。 其实也不是要不到, 找白木汐的父母或是林北的话大概是能够得到白木汐的联系方式的, 但沈柊却没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某种不想透露她们之间有了嫌隙的欲盖弥彰, 又或是心慌意乱到想不到这一层, 如今回忆起来, 沈柊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持着怎样的心情和想法, 就好像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坐上了飞机, 飞行的目的地是白木汐所在的那个国家。 沈柊在过去的年岁里从来没有过这么鲁莽的行为, 她把所有学业或工作都抛到一旁,语言不通和孤身去异国的不便通通都不去管,她在得知了白木汐留学的学校后就飞过来,想要找人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于是就独自站在学校门口等,对陌生的异国面庞投来的好奇视线视若无睹,一门心思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寻找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她的运气不算很差,只等到第二天就见到了白木汐。比印象里瘦了一圈的人不声不响地走到她面前,异国的风猛烈又干厉,白木汐的头发被吹的凌乱,向来温和的浅色瞳孔里无悲无喜,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就那样静静看过来,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现在想来,或许在沈柊在学校门口等着的第一天白木汐就知道她来了,只是在那时才终于肯出来和她见上一面而已。 白木汐带她去学校旁的餐馆,除了食物之外又为她点一杯驱寒的热巧克力。异国的食物并不合沈柊的胃口,而对面人的沉默更让她惶惶到失去食欲。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她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还喜欢我吗。 糟透了,真是个糟透了的开头。沈柊在沉默里紧张地垂着眼,待沉默的时间长到不寻常后才敢去看白木汐,却看到她已经一声不吭地落了不知多久的泪。沈柊一下子仓皇起来,急着伸手去抹,白木汐却从座位上站起来,后退两步躲开她伸出的手。 终于听到的白木汐的声音不复清亮,因混着哽咽而变得沙哑,她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沈柊,为什么你现在要追过来呢。 就像刚才白木汐推开她之后,流着眼泪说,我才不是要这种。 而那时候问出那个问题的沈柊在想些什么呢,这个世上也只有沈柊自己知道。她在和白木汐重逢的那个晚上也问过一次,她问白木汐你还喜欢我吗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如果木汐说还喜欢的话,那她就答应。 怯懦的、逃避一样的顺水推舟行为,觉得这样子就算是皆大欢喜,这样浅薄的想法最终招致了如今的恶果。白木汐明显被她这样的想法冒犯到,脾气好又容易心软的人决绝起来的样子沈柊不是没有见过,白木汐走出去的背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让沈柊的心神都乱成一团。 像是不打算再回来似的。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沈柊陷入情绪中,她收拾起七零八碎的心情追出去,但那人和助理都已经不在外面了,似乎已经离开了。发去的消息像石沉大海一样收不到回应,难以言喻的不安翻涌的太猛烈,沈柊驱车回去,在白木汐家门口等了很久,最终才真的意识到,白木汐没有回家。 沈柊在那里等到夜色沉沉,她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怎么进食,重新再迈开步子的时候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她慢慢走上楼,回到自己的家里,哈鲁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一如既往地来迎接她,又疑惑地站在玄关看向在摸了摸它后就走到沙发边坐下的主人,似乎在困惑着为什么今天没有像以前那样带它去楼下找白木汐玩。 注意到这种无心的细节只会让沈柊更加无力,她安静坐在沙发上,即使是这种时候她也依然坐的很端正,任谁看了都不会发现她正陷入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里。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沈柊想。什么都、她什么都…… 什么都没做到。和当年比起来,她根本一点进步都没有。 说到底,沈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论如何,怎样都好,只要白木汐回来,只要她不要再离开她,那么什么都可以。更别提只是要她爱白木汐,那她根本—— 可是怎么样才算是爱白木汐呢。 或许该说……怎么样才是白木汐想要的爱呢。没有形体的、无法直观展现出来的东西,到这种地步,她要怎么做才能……展现给白木汐看呢。 无论怎么深呼吸都无法缓解的窒息感,沈柊只觉得胸口闷闷,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被她搞错了,或许是顺序,又或许是因果。 好想见木汐。沈柊想。 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帮她擦眼泪,要轻一点才行,木汐之前自己没轻没重的,把眼睛擦伤了怎么办。 想追出去,别推开我,你去了哪里,回来好不好。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时间被拉的很长,感觉已经快要过了一个晚上,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却发现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仍然没有收到白木汐的任何回信,打去的电话都忙音,沈柊心头的不安和焦虑快要溢出来,思维开始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怎么还不回信呢,沈柊想,木汐是还会回来的吧? 她快要被这样的想法压垮,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像是漫长的暗夜里终于亮起的灯火,沈柊努力止住指尖的颤抖,点开来自白木汐的信息。 木汐:我这段时间先不回那里住了,我在酒店,你早点休息 骤然坠入深海一样的感觉,沈柊脑中空白了一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发出了回应:你在哪里? 白木汐还没有回,沈柊用力闭了闭眼,又急急发出去几条:你什么东西都没带,住酒店不方便,也不安全,要是被私生知道了就麻烦了,你先回来好不好、我—— 最后一条只打了“我们”两个字就打不下去,手指突兀地停下来,沈柊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我们好好谈一谈?或是我不会打扰你?还是说、我想要见你? 好像都想说,又好像都不对。她犹豫着停下,而白木汐就她之前的信息发来回复,屏幕上的文字辨不出语气,显出几分公式化的客气:我会找人帮忙的,不用担心 沈柊没办法不担心,沈柊想要白木汐回来。但她还没有敲完回复,白木汐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紧接着又发来消息:沈柊,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联系了 木汐:之前的距离太近了,那样不好 木汐:今天这样子,我们之间的事也都说的很清楚,其实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一字一句像是就要给沈柊定下罪来的判决书,沈柊深深地吸气,却无论如何止不住困在深海中见不到光的错觉,她颤抖着打下四个字:你在哪里 等待回应的三十秒长的像是五年,沈柊看到白木汐的回复:我们都在南城工作,综艺也没录完,你不要想太多 木汐:我不会离开很远的,也不是小孩子了 木汐:等到《花季与你》下次录制的时候我们总是要碰见的,在那之前,就先不要见面了吧,沈柊 沈柊没有回复,她只是安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我没有答应,沈柊想,如果我没有答应不见面,那是不是就不算生效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沈柊独自坐在沙发上,整夜都没能睡去。 *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跟我说明一下状况了吗?” 酒店,林北如是说着,默默看向眼前眼尾还隐隐泛着红的好友。说真的,大晚上的他跑到同市的酒店来,还是和白木汐一起,如果让狗仔拍到了的话各种意义上都会出大问题,但他现在也没什么余裕去思考这些,毕竟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不得不说,还好他之前录制结束后因为放不下心去白木汐休息室找了人。 实在是白木汐和沈柊在录制时的状态都不怎么安定,连他都有所察觉的程度。林北在到她休息室门口时正看到白木汐的小助理在门口惴惴不安地守着,他上前一问才知道是沈柊先来一步进去了,而从这助理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的状况来看,估计还有些事没告诉他。 林北当时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也跟着在门口守人,结果真就让他守到一个哪哪儿都不对劲的白木汐。虽然这人面上看起来一派平静,在看到他后的谈吐语气也正常,并和气地几句话遣走了助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她那眼妆花的一塌糊涂,怎么看都是哭过了。 林北被吓得不轻,又因为知道沈柊还在休息室里而感到心惊肉跳,却没能从白木汐那打探到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是顾虑着场所不方便多说之类的事,总之白木汐很简短的一句“没什么”把他搪塞过去,然后自顾自地出来开了酒店,俨然是打算住下的样子。 “要真没什么怎么会有人有家不回出来住酒店?你和沈柊姐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吵架了吗?” 被林北一路跟着,知道他这个操心的性格不会轻易罢休,兼之这种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白木汐想了想,迟疑着摇摇头:“……也算不上是吵架吧。” 林北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她又说:“只是有些事……我们没能达成一致。” 他这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满心都在想这不就是吵架吗,但不是在这种细枝末节和白木汐纠缠的时候,急急地问:“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吵得这么凶吗?沈柊姐知道你在这里吗?” “……不知道。”白木汐移开视线,“但我刚给她发了消息,说我这段时间先不回那里了。” 原本觉得住酒店不太行想劝她先回家住的林北顿觉不妙,白木汐这打算在外住的时间长度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出不少,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打鼓,斟酌再三后小声问道:“……是、是关于你们之间感情的问题吗?” 白木汐目光闪烁几下,默默点了点头:“嗯。” “差不多就是……”她沉默了片刻,“……我在钻牛角尖,大概这么个意思吧。” 林北一时失语,眼前向来嘴硬的人现在自嘲的痛快极了,他却从白木汐的话里感受到种半放弃的决然。 说真的猜不出什么来。以他贫瘠的想象力,硬要猜的话也只能猜是木汐向沈柊姐告白,然后又被拒绝了。林北想。但是怎么可能呢,沈柊姐她……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会拒绝木汐呢。 但眼前白木汐这副颓然的样子却是做不得假的,林北心里一片混乱,又是困惑又是难过,尝试着去安慰她:“那……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花季与你》还没录完,你们又还在合作cp……” 他说着又苦涩地皱起眉:“……先不说这些,你连住的地方都是沈柊姐的房子,你现在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个办法……” 林北有心想提议她先住到自己那,却苦于他们性别不同被拍到会出大乱子,挺苦恼地皱起眉来,灵机一动道:“不然你先回你们公司宿舍住一段时间?如果你的房间还在的话当然更好,或者不然就找——” 话说到这里来了个急刹车。他本来想说不然就找曲阳漾,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边大概也行不通。 果然,白木汐不太自在地垂下眼去,摇了摇头:“就不回宿舍了,先在这住着吧,我定了一周的。” 她说着又看向林北,眼睛还红着,视线却平静,“……如果有人找你问起来的话,你可别把我住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她说话的语气平稳,林北听着却觉得不安,忐忑地问:“……一周……你都不打算回去吗?” 白木汐却没有详细地回应,只含混着摇摇头,林北能看出这是她自己都还处在混乱中的昭示。他这位好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出来住这个决定下的多仓促,两手空空的,身上还穿着白天录制的那套衣服,发型却已经乱了,也没顾得上梳理,甚至眼底还带着隐约的蓝,看起来是连美瞳都没来得及摘下来。林北一下子担忧起她这样连晚上卸妆休息都成问题,絮絮说了几句这人却只钝钝地应,眼神里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像是失去容身之所无家可归的样子,像是十八岁的白木汐。 第57章 判断自己的状态没办法很好地完成工作, 沈柊破天荒地告了假。 她没有什么心神能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不知道白木汐身处何处的事态让她感到久违的巨大惶恐,本以为不会再体验到的感觉。 但是饭还是要吃, 狗还是要溜。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也可能是这次还没有和白木汐完全失去联系, 沈柊至少保持住了外表上的冷静, 哈鲁比她表现的更迷茫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大狗在电梯路过白木汐那层凑巧停下时熟练地想要往外走却被牵住, 在散步时更是频频回头看沈柊, 像是在困惑着为什么今天还没能见到白木汐。 是啊,为什么呢。 还是没有等到白木汐回来。 夜色再次降临, 逃避着的事情渐渐在眼前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发过去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沈柊不知道是白木汐在忙还是单纯地不想回她而已, 她不知道, 也逃避着不想更仔细地去想。 不安堆积起来,好像再不尽快做些什么的话就会无知觉地失去重要的东西, 被这样的心情催促着,沈柊拨通林北的电话。 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对面的男声透着显而易见的踌躇:“……喂,沈柊姐?”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电话的目的, 林北没有挑明, 那就只有沈柊来说。她开门见山地轻声问:“林北, 木汐这两天……有联系过你吗?” “……”林北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似乎是在犹豫着怎么回应, 最终放弃地叹一口气, “……是有联系过, 但她不让我告诉你她现在住在哪里。” 直接封断了沈柊的下一个问题, 沈柊抿紧了唇,听着电话那头的林北又继续说:“她也没怎么仔细跟我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木汐说让我不要告诉你的时候真的是很认真的那种,所以就……对不起啊沈柊姐。” 沈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想必是为了让她宽心,林北尽可能地多说了些:“你、你也不用太担心,木汐那边还好,我拿了些她需要的东西过去,也看着她吃了饭的……” 他絮絮说了半晌,迟疑了一会儿后小声地问:“……沈柊姐,你会给我打电话的话、是木汐现在……不回你消息了吗?” 如鲠在喉的锐利刺痛,沈柊动了动嘴唇,垂下眼去,费力地回应:“……嗯。” “……”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对面的人显然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这番光景有点像是当年白木汐离开的时候,明明从来都是她和白木汐的距离更近,但能一直稳定地和白木汐保持联系的却是林北,是比她与白木汐相识更久的朋友。 不该生出这样的情绪的,但沈柊确实,感受到了一点点类似羡慕的心情。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先不要太着急……” 这样的安慰听来也觉得苍白,沈柊知道这是林北的好意,心情却没办法松快半分,只能低低地嗯一声算是结尾。 她本来已经打算结束这通电话,但林北似乎纠结着什么,在电话的末尾才下定决心似的快速说道:“我是说真的、不要太着急,木汐很快……” 他很是艰难地斟酌了一番用词,好不容易真的说出口时还是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就是……很快就会有见面的机会吧,我是这么觉得的。” * 转天。 “……这样子不太好吧……” 以帮忙的名义跟着白木汐回到原住所的林北畏畏缩缩,在上电梯前表现出了试探的抗拒:“……不、不好吧木汐,搬家这种事、再怎么样也得先和沈柊姐说一声……” 已经进了电梯的白木汐动作一顿,随即眼都不抬地按下关门键:“那你回去吧,本来我也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 林北暗暗叫苦,手忙脚乱地趁着电梯门还没完全合拢挤上电梯,看看他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的友人,只能硬着头皮在楼层到了之后跟着白木汐走出电梯,紧张的情绪在白木汐打开门时达到了巅峰,生怕房间里面有个沈柊在等,会放哈鲁扑出来咬他这个看起来像是要棒打鸳鸯的反派角色。 但没有应验,白木汐的房子里空无一人,也不好说林北算不算是松了口气。开门和进屋的动作都干脆又行云流水,白木汐看林北一眼,可能是看不下去他这样高度紧张的样子,姑且解释了一句:“……她今天白天有工作,不会在这里的。” 林北正有种做贼似的心虚感而恨不得踮着脚走路,听了一愣:“你怎么知道?你问过沈柊姐了?” “……这种日程上的东西,你要是有心,估计也能打听到。”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白木汐已经换好拖鞋进了自己的卧室,把刚搬来没多久的行李箱重新往外拖,“而且我和她现在还在合作期间,打听起来也更方便一点。” 大概是因为两天过去,白木汐现在显然比刚进酒店那天要冷静的多,说起她和沈柊的合作关系也这样轻描淡写的。但这人对不想说的事嘴巴严的很,林北到底是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连今天能跟着过来都是他放心不下白木汐去她酒店看看状况的时候恰巧撞上这人出门,不然现在恐怕就是白木汐一个人跑过来搬家,谁都被蒙在鼓里。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白木汐近期至少会回来一趟,毕竟这人去住酒店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要用的东西要么是现买的要么是他接济的,但衣服这种的总不能全靠重新买。林北亲耳听到白木汐说过之后要回来拿点儿东西,这也是他之前和沈柊通话时为什么会说那番话的原因——这件事他是没和白木汐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很有种当了间谍或是叛徒的心虚感。 于是他今天撞见出酒店的白木汐时还以为就是回去拿东西,哪知道随口一问竟然会得到“去搬家”这样言简意赅的回答,吓得林北根本不敢就这么放她过去,拦又拦不住,只能死乞白赖地跟了上来。 ……不管怎么想,直接搬家都有点…… 林北想着偷偷向白木汐看过去,看起来正在专心收拾的人并没注意到他的视线。能看到白木汐凌乱的金发垂在颈侧,衬着她比之以往还要苍白的肤色和眼下没能遮住的青黑,再加上她正在把东西笨拙地往行李箱里装,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出门打家劫舍的瘦弱吸血鬼。 看来高档酒店的床铺并没有给她带来安眠。看着她这副样子,林北原本想问的话就问不出来,转而开始担忧起白木汐的身体健康来。她去住酒店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带多少化妆品,现在没有口红修饰的唇色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健康。 真的有好好吃饭吗这个人,林北忧心忡忡,虽然在前天晚上他是逼着一天没吃饭而开始胃痛的白木汐点了饭并看着她勉强吃掉一半,但昨天他由于工作就没能好好盯着,发过去消息问的时候白木汐姑且都回他说吃过了,但天知道这人会不会随便含颗糖就当做一餐饭来糊弄他,类似的事之前可不是没有过,他是说,白木汐当年告白失败之后那段时间。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开口叫住白木汐:“先别收拾了,吃点儿东西吧?我看你这样子就不像是早上吃了饭的。东西收拾的都没有气势。” “……”白木汐是不知道收拾东西能有什么气势,她看看自己行李箱里绝对称不上有章法的状态,又默默看向林北,“那你来给我演示一下怎么叫有气势吧,你非要跟过来的时候不是说是来帮忙的吗?倒是来帮我啊。” “我会帮忙的,但得在吃完饭之后,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到午饭的时间了吗,”林北拿出手机作势看了看时间又放回去,义正言辞地问她,“所以你早上吃饭了吗?” “……吃了。” “你说谎!” “我没有,我喝了咖啡。” “咖啡才不算早饭呢!你在小看早饭吗!” 林北大怒,不去听白木汐还说着“我喝的是加了牛奶的拿铁凭什么不算早饭”的狡辩,撸起袖子拽着人就往房间外走:“你赶紧吃点儿正经东西,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是认真要把人拽出来,白木汐一下子没挣脱,像是只很不配合的猫一样抓住门框不肯动:“什么吃的……我今天来这里才不是要做这种事——”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不是都说了沈柊姐白天会去工作吗。”林北理直气壮,“那吃个饭怎么了,浪费不了你多长时间好吧!” 他说着威胁似的眯起眼:“还是说怎么,怕被沈柊姐逮个正着吗?你也知道这样子被撞见会出事啊。” “……” 果然出门碰到这人的时候就应该随便找个借口走掉才对,白木汐默默皱眉,把话题扳回来:“……这里没什么吃的东西。” 看着林北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白木汐接着堵住他的话头:“只有几包糖,你要是愿意的话,吃那个也行。” 林北已经走到了冰箱前,还没打开就听到她这副言论,以一种真心困惑的表情看过来:“至少屯点儿泡面啊……那叔叔阿姨走了之后你平时回家都吃什么?不会都不吃饭的吧。” 说实话白木汐不是很想和他闲话这些家常,但更不想和他掰扯和沈柊相关的事,她于是半放弃地应道:“平时要么是从外面买点儿什么回来吃,要么是……她以前雇佣的家政阿姨会来送饭。” “她”字说的很含糊,林北打开冰箱门,毫不留情地点明:“也就是说,你平时得靠沈柊姐投喂?” 白木汐揉了揉痛起来的太阳穴,长长叹一口气:“……差不多吧,所以现在这里没吃的,你别翻了——” “有啊。” “……什么?” 林北从打开的冰箱门后探出头来,向着茫然的白木汐拿出一串葡萄:“冰箱里有不少水果,你吃不吃?” “……” 白木汐没有说话,直到林北把瓜都拿出来她才缓过神来,去制止他:“等一下,这……这不是我买的。” 林北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地一挑眉:“……是沈柊姐之前买了放在你这里的?” “……”白木汐轻叹一口气,“大概是吧。” 连这人自己都不清楚的样子,冰箱里可放着不少呢。林北看看她,把水果放到餐桌上,嘟囔着说:“不管怎么说……沈柊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白木汐没有回应。她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定定站在桌前,像是一尊不肯动作的雕塑。 林北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吃这些东西,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趁着这一丝松动去问:“……搬家的事,为什么这么突然?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白木汐颤了一下,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抬起眼,浅色的瞳孔似有种说不出的凝涩,目光和林北相对的时候却像是空空的,茫然又不知所措。 “……林北,你知道对视游戏吗。” 似曾相识的话语,林北怔了怔,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是曾经在白木汐和沈柊确定合作cp后她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那时这话就说的没头没尾,说完之后又很快被沈柊打断而挂了电话,他后来也抛在脑后,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我之前总觉得我像是在和沈柊玩对视游戏,”白木汐慢慢说着,她的思绪似乎也并不算很清楚,只是尽可能地说着,“不可以触碰到对方,先移开视线的人就输了——这样的简单规定。” “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在这场游戏里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 “这些规定也只对我生效,”她垂下眼去,细细地吸气,“……对沈柊而言是没有这些束缚的,她想看或是想要触碰我、都没有办法算作是她输了。” “但我就不一样,硬是逼着自己去和沈柊对视,赌着口气似的。因为一旦移开视线就像是承认自己会心虚、承认我就是心存非分,承认我没有那么坦荡。” “不管怎么样,原因什么的都无所谓,总之我现在承认我输了。” 白木汐声音放的很轻,喃喃着自言自语似的,“……最开始就没可能赢,我是在自己和自己较劲而已。” “事到如今,那至少要想办法退的干净些。” 如释重负似的,白木汐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环顾四周,最后看向林北:“我考虑了很多,最后觉得还是要落在‘距离’上。” “你也知道,我之前就输过一次,那次其实已经很接近标准答案了,”回忆起了并不算愉快的往事,白木汐稍稍敛起眉眼,“可惜不够干脆,藕断丝连一样的狼狈。明明距离很远的时候满心都觉得自己已经放下那些念想了,结果真到了靠近她的时候还是会死灰复燃。” “这样是不行的,我不可以再和沈柊保持这种过近的距离了。” 终于听到她肯吐露一点心声,却显得沉重。林北看着白木汐,面上带着某种隐忍的情绪,她慢慢地说:“想要的东西,看到的时候就是会激起想要的心情,更别提被允许靠近。距离太近,又唾手可得,会觉得忍不住吧。” “可我虽然是想要没错,但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在做的事或许也只是让大家都不好受而已,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白木汐似有倦意地垂下眼去,声音低低,“但我想要的……是一份等价交换的礼物,而不是……” 她说到这里就顿住,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不管别人觉得怎么样都好,我以后想尽可能地减少和沈柊的见面。” “今天是不可能真的搬完所有的,我也只是先拿走一部分需要的东西,之后我会发消息跟她说。” 白木汐伸出手去,将手指虚虚搭在葡萄的边缘,指尖稍稍用力就染上深色的汁水,艳丽又粘腻。 “……见了面的话,感觉很多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 白木汐不肯吃沈柊买的水果,林北也拿她没辙,只能打开手机点外卖。而刚刚一席话说的沉郁凝重让林北十分担忧她会哭的白木汐在他点外卖的期间面色如常地回屋去收拾东西了,并在他第三次打断她的动作指着屏幕问她这个吃不吃的时候皱着眉抬起头来:“我已经说了两次吃什么都行了吧。你这人不来帮我收拾就算了,根本就是一直在耽误我的时间啊,你是不是就是来捣乱的?” 林北悻悻地说着那哪能呢,随便下了个单,深深觉得白木汐这人真是收放自如,也不知道是因为演技好还是因为刚才那番话她已经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了。 外卖到的时候,林北谨慎地让人放在门口然后开门拿进来。大概是知道她再不吃肯定要被林北念,这次白木汐挺配合的,但在林北第三次开门拎进外卖的时候实在也是给她气笑了:“……林北你有毛病吧,现在是点三个外卖的时候吗?” “啊,不是吗?”林北十分无辜地眨眨眼,“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吃什么都行吗,我就都点了。” 白木汐无语,她这顿饭吃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她算是看出来了林北这人压根没打算帮忙,于是掉头就走,放林北一个人在外面折腾。随便吧,白木汐梗着口气,她是来收拾东西的,随便林北怎么样,她把这堆化妆品收拾完就走。 见此情景,本来在等外卖期间还在偷偷摸摸划水的林北干脆开始光明正大摆烂了,对着三份外卖悠闲地一点点挑着吃,白木汐真恨不得把他赶出去,在听到门口又传来动静时深深叹气,忍无可忍地走到房间门口质问他:“你到底点了多少——”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林北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房门前,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在打开之前转头向她看过来。 意识到了什么,白木汐呼吸一滞,而林北小心地看她一眼,然后目光闪烁着低下头。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之后你要我怎么道歉就行。但是……”林北其实也为这样子会招致什么后果而担心极了,心中的愧疚和忐忑混成一团,却还是小小声地对白木汐说,“……真的就这样直接开始准备搬家的话、就算你今天不会全部搬走,也还是感觉……会出事的。” “刚才那些话也让沈柊姐听一听比较好……我是这么想的。” 白木汐已经没有余裕回应他了,她也没有办法逃走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被打开,看着沈柊从门后走进来。 就像当年一样,沈柊又追了过来。 第58章 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却已经又见到沈柊了。 头发稍有些乱地披着,肩膀细细地随着气喘而上下起伏,沈柊慌张的目光寻到目标后就钉在白木汐身上般不再移动, 看起来像是一路急着赶回来的样子。 其实只分开了两天而已,白木汐心不在焉地想, 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似的呢。 旁边早早发出线报的林北自知在这两人之间插不进手去, 很自觉地功成身退, 在白木汐的瞪视中硬着头皮努力降低存在感出了门。 真是无情啊, 从预想不到的地方被背叛了。要是有办法跟着一起离开就好了, 二人独处这种事…… 大概已经有一半的自己陷入了无序的慌乱中,白木汐垂着视线, 不打算去看沈柊, 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先说话的人是沈柊, 大概是看到了桌子上摆开的一片外卖盒, 将急促的气息平稳下来的人轻声说:“……有好好吃饭吗。” 作为不欢而散后的第一句开场白来说很是平和,就像是白木汐只是普通地出了个门又回来而已。 “……”白木汐有些不自在地拨弄一下垂到眼前的碎发, 最终还是只点一点头,“……吃过了。” 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对发生过的事心知肚明,沈柊更按捺不住些,直接切入正题:“我看到林北给我发消息说、你今天回来是要……” 后续的那个词在口中犹豫着隐而不发, 像是怕说出来的话就会成真一样。怎么办呢, 真是个糟糕的时间点。白木汐想。或者该说是林北拖延的战术大成功, 她根本都还没收拾多少就被逮个正着, 什么事都还没做成, 也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去和沈柊说。但不管怎么样, 在她的想象里都应该是隔着手机屏幕去向沈柊说出搬家的事, 而不是这样当着面, 连沈柊的眼睛都不敢看。 也不知道林北和沈柊说了多少。至少她之前那番语无伦次的话应该没被说出去吧。 她做出搬家的决定是借着几分冲动的,毕竟一旦开始犹豫就会没完没了。自己和沈柊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乱麻一样地纠缠在一起,只有快刀斩开才是对彼此都好的事——这样的言论自我暗示似的对自己说过几遍,到现在对着沈柊却又觉得说不出口,脑中乱糟糟的一片。 白木汐不说话,沈柊却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脑中有一瞬闪过干脆堵着门不让沈柊进去好了的想法,但到底还是老实地让开了路。倚到门框边上的时候感到背后贴着的墙面传来凉意,白木汐看向走入屋内的沈柊的背影,最先冒出来的念头是现在屋里这样子看起来一定收拾的很差劲。 她对收拾行李这方面还是不擅长。此时行李箱正大大在地上摊开着,一半放满了叠的不算很工整的衣服,剩下一半还半空着,东倒西歪地放着几瓶化妆品。其实本来应该是有个专门的化妆包的,但白木汐没能找到,于是干脆就直接和衣服放在一起,看起来实在狼藉。 沈柊安静站了半晌,在她身后的白木汐不知道她面上是什么神情,但沈柊开口时的语气却意外的平稳,她似乎也看不下去这副样子,轻声说:“放的这么随便的话很危险的,本来就都是很怕磕碰的东西。” 她说着就俯下身去,把行李箱里躺着的瓶罐一个个放正。眼前的情景有点荒唐,恍惚间有种沈柊在帮她收拾行李的错觉,白木汐闭一闭眼,问出她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你今天白天都是有工作的吧,这样跑回来没关系吗?” 沈柊却不理她,像是没听到似的。她只是转移了目标,一门心思地收拾起被白木汐搞乱的房间来。 但根本不是在帮她收拾行李,真的就是单纯在整理房间。白木汐看着被她收拾时搞乱的桌子一点点在沈柊手下恢复原状,踌躇着叹一口气:“我好不容易才都拿出来的。” 沈柊的动作就停下,她慢慢收回手,站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背对着白木汐的原因,听到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之前那样收拾整齐的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白木汐沉默片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沈柊,我们有话就直说吧。” 兜着圈子彼此试探一样的事,白木汐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害怕,怕沈柊会说出些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话来,就和当初一样。 她当时不告而别到了异国他乡,看到沈柊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被吓得不轻,躲了一天之后又看不下去沈柊从早到晚地在异国的风里被吹的伶仃,硬着头皮去和人见了面,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你还喜欢我吗”这样的问题,一下子被猝不及防激的气血上涌流了眼泪。 想要把类似的可能性杜绝掉,白木汐说的开诚布公。 而沈柊转过身来,面上的表情并不如她方才的语气那样淡然,而是忐忑着的、不安着的,带着细不可察的颤抖,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我没想让你不开心的,”沈柊垂下眼去,像是做错了事不知该如何弥补的样子,“……我以为你和曲阳漾在一起了,一下子就……” “……” 思考有一瞬间的停滞,白木汐看向沈柊。 “你是说、”她慢慢地重复,“你以为我和曲阳漾在一起了,所以才会突然来问我……那个问题的吗?” 说话时的语气是不可思议的茫然,白木汐还没能完全理解沈柊话里的意思,直到听着沈柊一点点把那些她不知晓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她才终于得知沈柊那时过于突兀的行动原因。 因为看到了她们一起去游乐园的照片,又听到她提出解除合作关系的建议,以为她答应了曲阳漾的告白……所以就变成这样子。 “……这样啊。” 低声呢喃着,原本那些雾气一样模糊的不知所措在白木汐的胸口渐渐冷凝下去,化成某种尖锐又沉重的事物,令人不适。 这样啊。白木汐想。像是以为某件没有也可以但有也不错的东西快要被人买走了,这种时候会着急也算正常,所以才会这样急着想掏出筹码去买下来吧。 而如果这件东西不买下来也不会有失去的风险的话,沈柊大概是不会拿出筹码的吧。 白木汐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总之沈柊看起来很不安地窥着她的脸色,磕磕绊绊地说:“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但是我们可不可以再聊一聊,我不是只在那么想,我对你、我是……喜欢你的。” 那样的表情,像是她正在做什么很过分的事一样。白木汐想。 今天的会面明显也在沈柊的预料之外,面前的人根本没有能很好地组织起语言来,一席话说的左支右绌,难得见她如此狼狈,白木汐甚至生出几分不忍。 “说起来,我们认识多久了?” 没有回应沈柊的话,白木汐若无其事一样地转了话题,沈柊怔怔向她看过来,表情看起来还带着忐忑,答得却很快:“快要十年了。” “凑整凑得太勉强了吧,而且中间还有四年多完全没有联系。” “那也是认识的。”沈柊不肯让步,莫名执拗地说着,“该算进去。” “好吧。” 放弃了说服她,白木汐无奈地笑笑。过去的时间被量词框起来之后才更明确地显出厚重感,无数个日月在耳边呼啸而过,汇成她与沈柊交汇的年岁。 “……真是很长的时间啊。” 她喃喃地说,表情沉静,像是携着旧时光的清苦气息:“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千分之一,慢慢变成百分之一、十分之一,再到现在……一分一秒的、时间像这样子每过去一点,你在我的人生里的比重就更重一些。” “反过来也一样。虽然我在你那边出现的时间比较晚,但再怎么说,十年的时间、都不是个小数字。” 我和其他人的不同就在这里……是不是这样子呢。 其实已经有所意识,但这样想着的时候还是觉得滞涩。毫无疑问地自满觉得“我就是特殊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或许确实是特殊的没错,但一旦想到这份特殊可能与白木汐自己并没多大关系、而只是侥幸和沈柊共度了这段时间的功劳,白木汐就有种湿透了的衣服沉重地黏在身上的不适感。 其实是不是她都无所谓吧。白木汐想。只要有这十年和那样的近水楼台的话,大概就算换一个人,也能坐到这个“特殊”的位置上吧。 “沈柊。你听我说。” 她轻声唤,在过去的年岁里呼唤过无数次的音节,郑重地沉下去。 “……单纯地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和你爱我,这不是一回事。” “我们两个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所以我不打算和你交换了。”白木汐向沈柊笑一笑,温声说,“……但这也不是谁的错。硬要辩个错对、或许只能是……是我不该喜欢上你吧。那样就简单的皆大欢喜。” 看着沈柊皱起眉想要反驳什么的样子,白木汐抢在她之前开口:“所以你不要这样勉强自己,我们也没必要在这样的状况下再多聊些什么。” “还没搞清楚‘喜欢’还是‘习惯’就急着下定义的话,就算我和你就这样勉强着在一起了,等到将来真的察觉到的时候……那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 死去还是存活呢,暧昧不清地叠加着的状态。 今天果然不适合和沈柊见面。 避开那双氤氲起雾气的漂亮眼睛,白木汐别过头去,低声说:“……你很累了,我也是。” “我们都让彼此好好休息一下吧,好不好,沈柊。” 猝不及防突然开始的棋局,两方都溃不成军,只能仓促中止。 * 结果带出来的东西比原本预想中少了不知多少,但至少被允许带走了最重要的换洗衣服——就算做是允许吧。至少在白木汐拿走的时候沈柊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着,没有冲上来把她的衣服抢走放回柜子里。 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了在角落里坐立不安的林北,对上视线时他像过了电一样跳起来,试探着靠近过来时紧张到同手同脚,然后被白木汐把手上提着的没吃完的外卖给他塞了满怀。 “自己点了这么多,就自己负责全都吃掉。”白木汐收回手,示意地指一指,“我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啊。” 林北拎着外卖愣愣点头,胆战心惊地看一看白木汐的面色,尽管看起来仍是那副面色苍白的睡眠不足模样,但却没有比来时更恶化。眼睛没有红,也没有皱着眉要对他发火的迹象,林北眨一眨眼,小心地问:“……我把沈柊姐喊过来、你没有生气吗?” 白木汐瞥他一眼,深深地、真的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把肩膀上无意识绷紧的力气都随着这口气泄掉似的,沉沉垂下肩膀:“怎么可能,我气得不行。” “你不要再插手我跟她之间的事了,不然我真的会和你绝交,我不想走到这一步。” 她这么说着,语气却平静,听起来并没有要对林北当场发难的意思,已经做过心理准备的林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又意识到或许是因为白木汐已经足够疲惫足够心事重重,分不出这份心力来对他发火。 “……托你的福,我说了多余的话,说了很多。” 喃喃地说着,白木汐有些烦躁地抿紧唇,清润的眉眼也敛起来。 真糟糕啊,她果然应该更加迅速地拉开距离的。 如果在听到白木汐说了那番薛定谔的猫的言论之后,沈柊会继续不假思索地表示自己的感情就是喜欢的话就好了也说不定,毕竟那样的话基本就能够确定沈柊只是在循着习惯去为了留下她而不择手段而已。 但偏偏沈柊没有。她张一张嘴却没有出声,颤抖着的唇像是委顿的花瓣,眼里含着暗夜中凝出的露水似的,不安地,惶惶地望过来,内里交织着的情感混沌又复杂,却只有一个意向无比清晰,没有说出口也被白木汐隐隐地意识到了。 会好好地听她说话,不想要轻率地做出行动,让她迎来会不安的未来——这样的感情。 “……” 故事走到现在,问题就摆在那里,但白木汐在想,她其实已经不想要圆满了。 不要抱着希望。不要再。 第59章 仍是不安。但多少比之前好上一些。 见到过白木汐的事实稍稍抑制住了内心的浮躁, 尽管后面的两天都没能再见到她,但沈柊还是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惴惴不安——又或许是因为《花季与你》再过不久就又要去录制了,意识到白木汐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这件事像是定心丸一样使人安心。 她做的还是不够好。沈柊想。她面对白木汐的话语没能够出声,想要辩驳想要不顾一切留下她的心情翻涌着, 却被自己生生抑制住。 在之前误以为走投无路而急着表现出来的这份感情, 她现在怎么也没办法向白木汐说的明白。如果说反正都是只会给白木汐的东西的话, 是不是就怎样都好呢。生来第一次面对这种无从下手的问题, 沈柊感到困惑, 但自己又能拿什么保证会是这样子,木汐会相信吗。 视线余光中闯进一抹浅金色, 沈柊的思考一下子中断了, 飞快地转过头去, 心脏不受控地跳起来, 她的目光紧紧追过去—— “别看了,只是染了差不多颜色头发的人而已, 不是你家小朋友。” 被戏谑的声音冷不丁激的一凛,沈柊回过神来,视线前方的人确实并不是白木汐,只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差异, 放在平时绝不会有认错的可能才对。 沈柊定了定神, 转头看向身侧毫不客气地指摘她心事的人。何颜冲她挑挑眉, 嘶了一声:“……看来是让我说中了啊, 我说你今天怎么神不守舍的。” “你前两天是不是因为私事主动中断了工作来着?这种破天荒的事、我听说的时候就在想……”嗅到了和白木汐相关的味道, 何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柊一番, “怎么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在工作结束后偶然遇到了在隔壁摄影棚的何颜, 然后受她的邀请出来喝下午茶。沈柊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毕竟她自己一个人待着的话只会更加胡思乱想,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颜这种情感专家大概是她眼下最合适的请教对象。 这么想着,沈柊先一口否认了何颜的问题:“没有吵架。” 吵架是双方的,她又没有生白木汐的气,那怎么能叫吵架呢。沈柊想的有理有据,迎着何颜“你这是在骗人吧”的目光也不为所动,斟酌着慢慢将之前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事到如今,她本来就带着来请教的念头,于是干脆不再隐瞒,连带着她们之间更早年的过往也简单提过去。 半张着嘴听完全程的何颜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面上古怪地动过几番,化成一个格外扭曲的表情:“……太复杂了,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情和时间能全都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呢。” “你就这样全都告诉我可以吗?我不会之后要被灭口了吧……”突然听到这样的猛料让何颜措手不及,兀自喃喃地说,“难怪你以前对着你那些追求者一直都一副‘我对人类不感兴趣’的样子,原来是早就有了这么个白木汐在……” 被沈柊淡淡瞥了一眼。何颜干咳两声,从听完故事的震惊中挣脱出来,她在娱乐圈里也待了这么多年,知道沈柊向她说出这些是携着怎样的信任,她于是很有种不能辜负沈柊信任得提出点儿什么实质性建议才行的使命感,苦思冥想了半晌。 “……说实话,你们之间有点太复杂了。” 在试图理清两个人情感变化的途中放弃了,何颜默默叹气,又很快打起精神来,转向自己擅长的领域。 “但不管怎么样,感情这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两个人都对对方有一些需求,而如果你们都愿意拿出来交换的话就皆大欢喜,如果有人不愿意的话就一拍两散。” 何颜说着朝沈柊一伸手:“你看白木汐、这可不就是不愿意换了。” “……” 见沈柊隐忍地垂下眼,何颜也没打算就她以前那些沉疴再继续打击她——真要就这事说起来都不知道要花多久。她听了沈柊刚才给她讲的那些之后甚至都有点同情起白木汐来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要先把沈柊这边纠结来纠结去的关窍打通才行。 “你自己得先搞清楚,”莫名有了些为人师长的自觉,何颜向沈柊示意道,“你对白木汐的需求是什么?” “……”被这样直接问出来感觉相当奇怪,沈柊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回答的声音很轻,“……想要她留在我身边。” “是吗。”何颜点点头,面色不变地续道,“那把她关在你的房间里不许她出去就可以了吗?” 这人突然说起这么危险的话来,沈柊被她吓了一跳,急急摇头:“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要她愿意……我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噢。”也不知道何颜有没有好好听进去,总之她又像刚才那样点点头,“那怎么样才算做是留在你身边?” 没能理解她的问题,沈柊一愣,何颜则根本不等她想明白,一下子抛出一大堆问题:“比如说,像你们现在这样楼上楼下住着的话算不算呢,还是说你想要搬到一起住才算?如果搬到一起的话,那你需要她和你保持着什么样的关系呢?朋友的话可以吗?如果白木汐有了恋人,但她能保证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才是最长的,这样的情况你可以接受吗?” 见沈柊下意识皱起了眉,何颜了然地笑笑,老气横秋地指摘道:“不怪人家生气,你这个需求说到底并不清楚,只是个结果,又说的给人一种‘只要结果对那不管是怎么实现的都无所谓’的感觉,小朋友再怎么喜欢你……也是有自尊的。” “白木汐要的东西很清楚,感情和整个人绑定打包在一起,你想要全部的她,就得拿全部的自己去换。” “你怎么感情方面就这么不在行,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何颜真是没想到自己在这方面会有为沈柊这样操心的一天,简直像是在对着紧闭着的蚌敲木鱼念佛经,“你觉得你喜欢她但她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那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看你对她有没有欲望,你不要问我欲望是什么,就是贪婪、就是渴……哎。” 看沈柊的表情,讲这些意识流的东西好像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何颜憔悴地抹了把脸。 作为一个称职的朋友,何颜决定给沈柊上一堂爱情教育课,她难得摆出了正经样子,严肃道:“我问你,木汐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很想见她?” “……” 沈柊抬眼看她,似乎对她话题的突兀转变有些困惑,何颜也不管,又紧接着问她:“见了面的时候,你会不会总想多看看她,或者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沈柊不作声,淡然如玉的眉间却已经稍稍拧起,何颜趁热打铁地抛出最终的问题:“最后……你想要亲近她吗?想要和她拥抱,或是……亲吻吗?” 如愿以偿地看到沈柊一凛,僵了一瞬后再投来的视线明显带着某种不自在的警示,何颜往后一躲,心道她更那个的话都忍着没说呢知足吧。她也不顾沈柊的答案是什么,自顾自地哼笑一声:“要是都中了的话,那我们凡人就管这个叫爱情。别说白木汐了,天王老子听了也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她看看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柊,叹了口气:“你先自己想想清楚要怎么办再去找白木汐吧,这种事欲速则不达,而且……” 何颜顿了顿,很不客气地指摘道:“我觉得你之前的表现确实不怎么样,人家不愿意也很正常。” 被她的话梗的说不出什么来,沈柊局促地移开视线,犹豫道:“可是、身体接触这方面……本来她这次回来之后我们之间就很少有,牵手的次数都不多,除此之外的顶多只有之前出事的时候我亲了她脸一下……但那是特殊情况、我不知道……” 何颜哪知道她们进展如此之慢,她看着沈柊难得这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忍不住真心疑惑道:“……你从高中的时候就跟人家认识,怎么难道连之前重逢的时候都没抱一下的吗?” “……” 沈柊摇摇头,和朋友聊这种话题的体验对她来说还是太新鲜了,话也说的不自在:“我们以前……在这方面,都是木汐比较主动。”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何颜了然,扫一眼她这畏手畏脚在恋爱方面比初中生还不如的朋友,果断道:“那现在就到了你该主动的时候了。” “没有机会就去创造机会,这样子说实话有点卑鄙,不过……”她眯起眼,“既然白木汐还喜欢你,那对你来说……就是非常有利的武器。” “总而言之,先考虑,考虑不清楚的话就直接去付诸行动好了,反正你行动起来比脑子快。”何颜慷慨地一摆手,“有问题随时来咨询,给你开二十四小时热线。” 被她一串话说的没能很快反应过来,沈柊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懵懂样子。何颜撑着头看她,慢回想着沈柊刚才的反应,又意识到一些东西。 ……她刚才说了三条,而这人只针对自己经历匮乏的“身体接触”这一条提出了疑问,那是不是说明……她那前两条都中了,所以就没有要提的必要了呢。 “……哎。” 很有种比正主还要心急的感觉,何颜深深一叹。 “沈老师啊,”她语气仍是那样,面色却稍稍变正,显出几分语重心长来,“你既然肯在事情快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把自己的感情拿出来做交换的筹码,那又是为什么……不去在那之前把它作为一份礼物呢。” “……” 筹码和礼物吗,沈柊默念着这两个词。刚才听到的话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毕,却足够她知道自己存在某些问题。沈柊思考着尝试去剖析自己,慢慢地把心头浮现出来的话说出口。 “最开始是因为我确实没有觉得我对木汐存着那样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至于后来……” “……我以前一直觉得,”她低声说,“已经稳固下来的关系再步入新的阶段,这像是一场赌博、要冒很大的风险。就算原来的关系再好,也没有办法保证它能顺利地转变过去。” “你也是演员,想必也看过不少。友情升格成爱情,爱情再进而延续到婚姻,能这样顺利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更多的则是夭折在半路,连原本的感情都耗费的什么都剩不下来。” “虽然跟这个状况不那么像……但我小的时候也想过,我父母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我小时候也听到过亲戚们说、他们在结婚前也是能正常聊天的关系。那如果他们两个人没有结婚……可能反而关系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子,还能做朋友也说不定。” “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太强,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我总是这么想,”沈柊垂下眼帘,带着几分自嘲,“本末倒置一样的。到现在,连冒风险的机会都要失去了,更别提……” “……” 何颜安静听完,长长叹一口气。 “说这么多,不就是怕失去白木汐吗。” 沈柊不答,不置可否地错开视线,面上带着雪似的沉静。 拂去的话大概能看到慌乱的内里吧,何颜想。和沈柊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 因为害怕失去进而害怕得到,踌躇不前的人终于尝到苦头。 算了,关于这方面的评价就交给第一受害者白木汐去做好了。何颜看看沈柊,将满腹的话吞回去,只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现在步子再不迈大一点,可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第60章 忐忑。 近些日子一直被类似这样的情绪所缠绕着, 进而影响到她本就不佳的睡眠状况。沈柊今天也是在窗帘外有隐隐的天光传来时才囫囵入睡,工作的闹钟响起时头针刺一样的疼,她翻身而起的动作却很迅速, 把所有的不适抛在脑后,洗漱的动作带着不自觉的急切。 今天是《花季与你》录制的日子, 是能见到白木汐的日子。 无数次地想要给白木汐发消息, 但都在想到今天就能直接见面后放弃——也有可能是惧怕在发出消息后得不到回应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才会放弃。独自思考的时候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谎, 但沈柊确实对自己的心情把握的并不清晰。很奇怪, 明明觉得有很多事情想要对白木汐说,但认真去措辞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一片空白似的混沌思绪, 沈柊闭一闭眼, 知道自己的状态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好。 像是手上的纸牌已经所剩无几, 却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自己的这一回合里达成胜利,由不得她不谨慎, 如履薄冰一样的孤注一掷。 在听过何颜那席话后,沈柊有了一个想法。 说实话,完全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情势已经由不得她再想什么温吞的办法。到达录制地后, 沈柊快步向里走去, 心无旁骛的。没有任何道理和证据, 但她就是觉得, 只要见到白木汐的话, 她这份焦躁和忐忑就都会迎刃而解的吧。 她走的很快, 终于远远地看到那抹亮眼的浅金色, 是白木汐。而她并非单独一人, 林北陪在她身边,两人似乎正在聊天,白木汐面上很淡,话也说的少,而林北看起来则是话一直没停,在率先注意到沈柊的到来后还半张着嘴忘了闭上,眼中明显映出些慌张。 他们三个人上次见面的场景算不上愉快,在和她四目相对时,林北默默吞咽了一下,扯扯白木汐的衣服,对她小声嘀咕着说了什么,而白木汐垂着眼安静听完,不置可否地眨眨眼,却似乎没有要向她看来的意思。 一系列的动作都被沈柊看的清楚,慢镜头一样地在她眼前重放。头疼的程度比早上更加厉害起来,沈柊胸口的感情也渐渐累积,像是不知何时豢养起一头连她都无法控制的怪兽,而白木汐在此时终于向她看过来,眼底有略微的蓝,像是停驻的飞鸟,目光从容地、安静地,水一样地略过她。 “沈老师,”白木汐轻声向她打招呼,嘴角上扬的弧度温和,熟悉又陌生,“来的真早啊。” 她果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沈柊想。足够客气,又足够疏离的,不想……不想要听到它出现在白木汐对她说话的时候。 但不管她的情绪有多么激荡,在这种公共场合都不能够表现出来。演技在这种时候意外地派上用场,沈柊得以面色如常地走到白木汐身边。旁边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路过时都向她们打招呼,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在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有些人还在打趣:“木汐今天和沈老师是分开来的啊?” 沈柊就看向白木汐,看到她抿一抿唇又松开,回应的很轻快:“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嘛。” 偶尔吗。如果真的只是偶尔的话,就好了。 沈柊心里的烦闷满的像是一张嘴就要溢出来,故而沉默着没说话。而白木汐像是在和她打过招呼后就算是任务完成一样,并没有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意思。横在两人中间的林北表情复杂且深刻,试探地往后退开一步:“……那个、要不然我就先——” “先什么?”白木汐不咸不淡地应,抬眼看过去,“你不是录制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吗。” “……” 好像是不肯让他走的意思。林北默默闭嘴。他自觉上次已经做过一次对不起白木汐的事,于是现在老实地留下,只暗暗叫苦,这两人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是什么都没解决,甚至似乎还比上次更恶化一些,哎。 之前她们那次聊天的具体内容白木汐惜字如金没同他说什么,只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以至于聊其他话题都兴致缺缺的,只感叹下次再去搬家怎么也得过个几天才行了。 ……是说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虽然知道她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现在亲眼看到的事态不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吗。林北一筹莫展,只能硬着头皮挑起组织对话的大梁:“……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在想事情吗?” “算是吧。”对于他的努力,白木汐倒是没有忽略,很快给出回应,微笑的弧度温和地挂在唇角,“我在想今天的录制要怎么办。” 但这后半句话一出林北心里就咯噔一下,果然见白木汐将视线慢慢投向沈柊。 “虽然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我们总之就先尽可能地在镜头前保持住比较普通的样子吧。” 意识到是在向她说话时开心了一秒,又很快在听完全句后皱起眉,沈柊去看白木汐的眼睛,却只看到隐约的蓝,像是在看一片寂静的海,根本看不出其下藏着怎样的情绪。她只能机械地重复:“……普通的样子?” “嗯。”白木汐点头,垂下眼帘,“偶尔交谈,偶尔互动,然后……不要摆出类似现在这样的表情。” “在镜头前,一点点的皱眉都会被有心人放大去看,你也知道……”她顿了顿,“我们现在还算是在合作cp的阶段,出了这种事的话会给公司添麻烦的吧。” 沈柊没能出声。她知道白木汐说的是对的,是有道理的,是非常正确的做法,但她却感受到一种茫然的慌张。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沈柊想。她们两个人之间明明有那么多事还没有说清楚,为什么现在要用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样处理残局一样的话呢? 不止是现在。从刚刚见面时她就意识到异样,白木汐的情感表现的太过淡薄了。像是个只会严格执行输入的算式的机器人,又像是在全身都裹上一层透明的膜,他人的感情波动无法影响到她,她自己的情感也滴水不漏地封在里面,表现出来的外在就像是并不在意人心的,理智又无情的样子。 脖颈被勒紧一样的窒息感,沈柊抿紧了唇。 林北听的心惊胆战,又不敢再多说什么插手她们之间的事,只踌躇地看看低着头的沈柊,又看向白木汐,却注意到白木汐正垂着眼,似乎看着某个地方。 林北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是沈柊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拳,因用力而轻颤着,力度之大会让人担心她会在掌心留下印记。 白木汐看了半晌,轻轻闭一闭眼。 或许只过了一秒,又或是一个世纪,沈柊终于听到白木汐的声音,平静的,没有含着任何不适或颤抖。 “那就这样,其他的就先不说了,感觉会影响我们等下录制的状态。” 如同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才改变了主意似的,沈柊看到白木汐露出安抚的笑意。 像是隔着银河一样,如此遥远。 * 录制的时间变得非常难熬。 沈柊开始讨厌起综艺节目的录制来。和以前演戏的时候不同,参加综艺的话无时无刻都在镜头下,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限制住自由。她不能像自己心里真的想要做的那样一直转头看着白木汐,也不能因为私人的事情中断录制,和白木汐单独谈一谈,却让这么多的人等着她们回来。 在镜头前做出普通的样子,这样连身为演员的沈柊此时都觉得无比困难的课题,白木汐却做得很好。偶像歌手像是真的无忧无虑地全身心投入在录制中,一如既往地和练习生们聊天,帮她们打磨表演,眼睛弯弯笑容明亮,怎么看都是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白木汐。就算沈柊忍不住向她看过去,也只会得到一视同仁的目光作为回应,而在她看的出了神的时候会收到轻声的一句“怎么了吗沈老师”之类的无意义的闲谈,像是隐晦的提醒。 沈柊觉得浑浑噩噩,对综艺录制和练习生们的尊重驱使着她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她们身上,这样的副作用就是精力的消耗不知道比平时多出几倍,内心的焦躁不知不觉中已经积攒到了快要无法抑制的地步,岌岌可危地梗在喉头。 而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沈柊只是一错眼的工夫,白木汐就已经不见了。 内里的意思不用说出来都已经能够知道,到这种地步…… 沈柊木木地想,是不想要再和她多谈些什么的意思吧。 * 说她是逃走大概也不算错。 白木汐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没打算回休息室,虽然还在录制中概率比较小,但万一沈柊现在真的想要找她、那最先会去的地方就是她的休息室吧,所以她还是别回去的好。 以此类推,她也没去找林北一起,说白木汐是自我意识过度也好,总归只是想减少被沈柊找到的概率罢了。 如果不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如果再次和沈柊独处、又听到她说些什么的话。白木汐想。那大概会比上次更不好办吧。各自意义上都。 对自己的意志坚定上也没有多少信心,白木汐挑着偏僻的地方走,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待过休息时间再回去。结果不知是身体记忆还是怎么的,一个不注意却走到了稍有些熟悉的地方。她看着四周,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就突然看到远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并没注意到她这边,似乎是快步离开了。 看起来有点像是言星。白木汐恍然地一挑眉,猛地察觉到了前面那里是什么地方,可不就是她头一次撞见程漫和言星、上次又刚刚出过事的那个拐角的小阳台吗。 自上次亲脸的事件之后,她们两拨人都是有些尴尬的,白木汐在那以后和程漫言星她们说话互动之类的都比之前要少些。如今偶然路过旧地,又看到独自离开的言星,白木汐有点踌躇地想着不会吧,脚下犹豫了半晌,还是慢慢走到那个小阳台探头往里一望。 里面孤零零坐着个人,正是程漫。 “……” 不好的预感似乎成真了,白木汐犹豫着是不是安静离开比较好,而程漫此时却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回过头来,在看到她后明显一愣,不怎么自在地喊她:“……是白白啊。” 大概并不是白木汐的错觉,在看到是她的时候,程漫的眼神确实黯淡了下去。 ……真是糟糕,她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怎么好像又撞见了别人的心事。 第61章 现在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白木汐只能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向程漫打招呼:“……我就是路过,突然心血来潮想来看一眼……打扰到你了吗?” 她本意是如果程漫想一个人待着的话那她下一句就接“那我这就走了”,但程漫却摇了摇头:“不打扰的。” 程漫说着对她笑笑:“反正也就我一个人。” “……” 这话里惨淡的意味太浓, 让白木汐想不察觉出什么东西都难。她一时不知道装作没注意到异样的样子和直接去关心一下这两种做法哪边对程漫更好,正犹豫时, 反而是程漫先招呼她:“白白要是现在也没什么事在忙的话, 那要过来坐一会儿吗?” 听起来像是想找她聊天的意思, 白木汐斟酌着, 还是走了过去。而程漫看看她, 突然说道:“你是刚才看到言星了吗?” 白木汐一愣,程漫就又笑:“你这个表情太凝重啦, 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 结果还真让我猜中了啊, 白白你可能不适合去演戏。” 她嘴上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脸色却慢慢地更加颓丧,一双向来明亮的眼睛都黯淡下去似的, 唇色抿的发白。 白木汐心里咯噔一下,没等她想出该怎么圆场,程漫就吸了吸鼻子,带着掩不住的鼻音轻声开口:“言星不会再来这里了。” 总觉得事态比她本来想象的更加严重一些, 白木汐有点无措, 她心里其实已经想到她们两个大概是分了手, 面上却还是只能小心地问, “……吵架了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此时也身处类似的处境中, 总之白木汐对程漫的心理状况生出些担忧来, 不太熟练地关心她:“你……你还好吗?我是说心情上……” 白木汐也没怎么担任过知心姐姐的角色, 安慰起人的手段相当笨拙:“你要是想找人说话的话可以找我、如果心情差的话, 吃点儿甜食应该会好一点,我这有几块儿糖,你要吃吗?” 看着她忙着从口袋里掏糖的样子,程漫就笑起来:“白白可真是、从那时候到现在只会这一种哄人的法子。” 意识到她大约是在说当初亲脸那次事发时她也是这样试图拿糖去哄言星,白木汐悻悻地止了动作,偷偷看了程漫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是那次的事导致的吗?” “……也算不上是‘导致’吧。”程漫摇了摇头,手上稍用力握紧了奶茶,发出轻微的声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她可能……是长不了的。” “是我先动的心,言星一开始没想答应我,只是挨不过我总是软磨硬泡而已。” “她从来都是个很冷静的人,就算名义上确定了关系,我们相处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分别。而我性格又太冲动,总是耐不住地想去讨一些我在她那里和旁人不同的证据,在独处的时候趁人不备地去亲她的脸,结果还被人看见了。” 程漫深深呼一口气,寂寂地笑起来:“后面的事我知道都是我咎由自取,言星那样的人,怎么受得了被人看到……所以当她对我说我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下去不好,会影响我们在节目里的表现乃至前程,我心里想她其实不必解释这么多的,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她说的总是对的,”程漫呢喃着,慢慢松了手上握紧的力气,“……总是对的。” * ……这种事情是可以就这么说出来的吗? 虽然有点煞风景,但白木汐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确定没有人在门口,毕竟这地方关于保密性的过往履历简直是劣迹斑斑。 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听她们说话后白木汐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根本连这两个练习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知道,关于她们的关系都只是自己瞎揣测而已,怎么程漫就跟聊闲天儿一样自然地都告诉她了。 “反正白白也猜到我们两个的关系了吧,”大约是她把这些想法都写在脸上,程漫紧跟着说,怏怏地垂着眼,“之前还提醒过我们在这里说话要小心点儿来着,都怪我没听进去你的话,不然也不会出那样的事了。” 白木汐觉得这人明明到现在也没怎么听进去,她心惊肉跳地扫视一圈,把声音压得非常低,意有所指地说:“……那你现在、就这么告诉我了?” 她本意是想说地点不对,但程漫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没关系,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到处乱说的人。” 也未免太信任她了吧。白木汐这般想着,却知道程漫如今是想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老实扮演起树洞的角色,听程漫絮絮地讲她们的感情,一时默默无言。 从最开始就有限制的恋爱关系,对方做出随时都可能抽身离开的表示,即使如此,程漫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年轻人还真是……白木汐在心中翻过几个形容词,最终默默感叹,真是勇敢。 如果是她的话,白木汐想,如果换成是她在程漫这样的处境里的话…… 她用力闭了闭眼,打断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程漫身上。 “……你现在……会觉得后悔吗?”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白木汐比程漫还要更吃惊一点,她本来没想要问这个问题,但不知怎么的,一张嘴就莫名脱口而出。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地向程漫道歉:“对不起、我……你不用去想这些,是我太没神经了……” 她懊恼的不行,程漫看起来却比她想象中更平淡,好脾气地制止了白木汐一叠声的道歉行为:“没事的。你是想说……我当时和言星在一起、现在有没有为此后悔吗?” 不顾白木汐的慌乱制止,程漫认真地想了一想,出乎意料的,她摇了摇头。 “……难受当然还是会难受的。也确实,如果我当初没有选择那么做的话,现在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但是……” 她沉吟了半晌,看向白木汐的眼神中有种懵懂的直率在:“但我至少和言星在一起过了诶,你不觉得这是件很幸运的事吗?” 白木汐被她看的一愣,还没能转过弯来,就听到程漫继续道:“虽然我也没什么人生经历,但这世上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人、应该只是少数吧。” “所以像我这样子,能短暂地实现一阵子愿望……我觉得已经足够难得了。” “……” 在说这席话的时候,程漫原本颓丧的眉眼都柔软起来,真诚又单纯的发言,白木汐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感受到一点先入为主的羞愧,擅自以大人的姿态去推测了程漫的心情,而少年人的感情远比一切都更简单。白木汐只觉得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撞了一下,如同掀起一阵久违的风,又泛起一点酸涩,她突然笑了。 她不就是那些“多数人”里的一员吗。 “确实是这样。” 白木汐轻声说着,与程漫四目相对。 “就像你说的,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有,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着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难道觉得言星没喜欢过你吗? 程漫怔忪地眨了眨眼,白木汐在之前听她说话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程漫似乎觉得言星并不喜欢她,只是迁就而已。她于是努力挑选着用词,向程漫解释:“你还记得吗?之前第一次分组的时候,言星明明是我的粉丝,也有办法加入我这组,但她还是选择去了更适合她的何颜姐那组,那时候就能大概看出了、她是个很冷静的人。情感的需求会排在理智后面。” “那么并非cp营业、而是真正地和你在一起,这样风险又大又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好处的事,”白木汐眨了眨眼,声音温和,“她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答应你呢?” “至少在那一刻,她一定很喜欢你。” 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导师不久前还慌乱着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显出平时的清越温和。程漫怔怔看着白木汐,对方浅色的瞳孔含着平静的笑意,安抚着她沮丧的心,娓娓地说:“不止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一条,那时候、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着你,这就已经是……” “是概率很小的,像是奇迹一样的……” 话说到这里却一下子顿住了,意识到白木汐尾音微微的颤抖,程漫心头一紧,忙定睛看去,却没能在白木汐面上看出什么特殊的神情来。 她只是安静垂着眼帘,细碎的淡金色发丝垂在额前,让她看起来莫名的柔软却遥远,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很平静。 “……非常、非常让人羡慕的事。” * 在听程漫说话的时候,白木汐不知为何很容易联想到她自己。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如果是曾经那个十八岁的她面临和程漫相同的选择,大概也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的吧。 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依然要到真的撞上南墙才肯停下,这可能就是年纪小才会有的特殊资本,满怀一腔只要可以在一起那么一切困难都不算什么的热情,被浇熄的时候才算作是长大了,像是收到一份不怎么想要却不得不收下的成人礼。 然后到了这样仓促收尾的时候,不甘心和痛苦的程度大概也会比单纯的告白失败更甚吧,成几何倍的。 光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好在沈柊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白木汐想,像言星这样的说法,大概类似于给彼此都留下退路一样的感觉,然后自欺欺人地算是降低这份关系的风险。说到底,其实只是在面对一份理智上绝不可能接受的感情的时候,努力找了个说法让自己有办法接受而已吧。仿佛情感和理性产生不可共存的冲突,矛盾地纠缠着。 不是说沈柊不会有这种矛盾的时候,但面对别人给出的东西,沈柊对接受和拒绝的选择向来清楚明白。就算是当年白木汐的告白,沈柊拒绝的也很干脆。只是在那之后,与之相对的、沈柊很不擅长自己给出去些什么,捧出的感情都模糊,她并不习惯这样的事,以至于——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录制都已经结束了,得赶紧离开才行。 无意识地把沈柊和言星做起比较,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很失礼的事。白木汐在心中自我反省过几遍,抓紧时间往休息室走去,打算拿了东西就尽快离开回酒店。 休息时间结束后的录制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纰漏,也没什么亮眼的表现,白木汐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只是沈柊频频瞟来的视线总是存在感很强,想要装作注意不到实在很费力气,让她感到隐隐的疲惫。 而这次沈柊比她先离开,似乎是被工作人员提前喊了出去。白木汐本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听林北说大概是要和导师们开会商量后续的综艺录制安排,她这才放下心来,在录制结束后加快脚步,想抢在沈柊开完会之前离开这里——本该是这样才对。 白木汐原本小跑着的步子渐渐变慢,最终停下来。安静看向在她休息室门前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柊在那里。原本低着头的人在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抬起头来,遥遥投来的视线像是缥缈的网,脆弱又坚韧。 又被追上来了,这是第几次了呢。 好像从十八岁之后白木汐就一直扮演着被捉到的那方,和成年之前的位置完全相反。 虽然说不出口,但白木汐其实知道自己隐隐地有一点羡慕程漫。毕竟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程漫至少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和言星心意相通,两方都接受并理解对彼此的好意。不像她和沈柊,像是错了位的齿轮,也说不出到底哪一方才是不对的那个,总之从最初到现在都是彻彻底底的不合衬。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就是这样,楞次定律一样的来拒去留。 第62章 现在这种状况, 再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暗叹一声,白木汐放弃了逃走的念头,慢慢走到沈柊面前。 “不是说节目组要和导师商量后续的综艺录制安排吗, 这么快就结束了?” 语气很普通,以寒暄作为开场白, 而沈柊看向她, 摇一摇头:“我没去。让经纪人替我了。” “……” 所以之前是直接到这里来守株待兔了吗, 白木汐垂下眼帘, 为沈柊又一次放下工作来寻她而感到一丝不自在, 又很快被她挥去。 ……说到底,为什么沈柊还要追过来呢, 白木汐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的还不错来着, 以后的录制她们也都像这样子就可以, 足够在摄像头前蒙混过关——明明是这样的。 “算了吧, 沈柊。” 先开口的人是白木汐,先发制人一样的, 向沈柊轻缓地眨了眨眼。 “虽然最开始一定会有不习惯的地方,但我们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第二次再怎么样也会比第一次习惯的更快。” “我去找新地方搬走,合作关系也像我之前没说完的那样、在这档节目录制完之后就慢慢解开。我爸妈那边……你愿意的话, 就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躲得太明显了可能会被念叨, 逢年过节的时候, 我们如果碰上了就打个招呼, 也没什么。” “我是认真的, 沈柊。我没在赌气, 没在说反话, 更没在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我只是觉得……太久了。” 喜欢上沈柊的时间也好,藕断丝连彼此纠缠的关系也好,过往的几年里一直被名为“过去”的荆棘束缚住脚步而举步维艰,因为害怕牵动伤口带来的痛苦而选择等待,总觉得好像只要再等一等就能等到光明的美好的未来—— 白木汐寂寂地笑了笑:“真的太久了,沈柊。” 整段话里沈柊都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白木汐知道沈柊一直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像这样好好说清楚的话效果总会比不由分说地强硬断开来得好,只是像这样子剖白自己其实是件有点难堪的事情,白木汐一直以来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去做。 一别两宽区区四个字,她们做起来未免太难。 没有反驳,沈柊又陷入沉默。她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就总是这样,沉默着垂下眼,唇线绷的很紧,眨眼间轻颤的眼睫都带着些无措的茫然。 白木汐也没打算逼她说出什么来,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沈柊却身形一动,又挡在她身前。 “……也算不上是什么解释,但我还是想说出来。” 沈柊的声音有些哑,低低地说。 “我过去……在恋爱这方面,确实是一窍不通。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才算是爱情,也不觉得这是我人生中必需的东西……” “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大概的确是有想要把这当做筹码来换得你留在我身边的意图吧。” 将这席话说出口时显出些掩在平静外表下的动摇,沈柊抬眼看向白木汐,眸光细碎地动了动。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必需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留住她,拿什么去换都没关系。关系的改变是未知的可怕,但相比较之下、失去白木汐要更加可怕。事到如今,也顾不上许多,只是想要求一个机会……幼稚又不由分说的,沈柊式的想法。 理解了沈柊话里的未尽之意,白木汐和她对视一瞬又很快移开,她不知道该对这番话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刚刚无措地垂下眼去,就突然被沈柊捉住手腕。 “但不仅仅是这样、”腕上感受到发着烫的温度,白木汐被迫看向沈柊,对上那双泫然惶惶的眼睛,沈柊秀气的眉头紧蹙着,眼里像是又不受控地慢慢蓄起水汽一样蒙着雾气,不得要领地说,“我对你……” 察觉到一些危险性,白木汐这时才迟迟地意识到她们两人是站在她的休息室门口,还处在公共场所里。虽然周遭暂时没有人路过,但还是让她警铃大作。所以她出言打断了沈柊的话,说不出是出于对场所的考量还是对她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的隐隐抵抗,总之白木汐别过头去,指一指休息室的门。 “……先进去再说吧。” * 结果还是回到休息室了。 好吧,如果不是和沈柊两个人一起就好了。白木汐想,那她现在应该就能抄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立刻离开这地方,而不是和沈柊独处一室,感觉后颈都发僵。 ……就算她勉强分出心神去想这样的事,但眼前显然已经不是她移开视线就能当做注意不到的事态了。 一整天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和沈柊独处,结果到最后还是避不开,被逼到身前了,白木汐想。或许刚才不该提出进来再说这样的提议,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掉头就走对她来说未免太过困难,她的意思是、沈柊的状态明显并不安定。 心情有点矛盾。一方面觉得沈柊这样子很难不让人担心,一方面又忐忑沈柊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说真的,她很害怕。 是的,白木汐很怕,害怕沈柊又或是害怕怯懦的自己。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就不应该这样沉默着,像是等着什么一样,在好不容易平安无事地录制结束后也不应该冒险回到休息室,而是该直接离开。为什么呢,漏洞百出地导致了现在的状况,白木汐却平静下来。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她如是开口问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柊周身一凛,慢慢向她看来。 “我想说、首先……”沈柊轻声说,“……我不止把你当做是朋友。” 并非预料外的话语,白木汐不置可否地垂下眼帘,这种事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心里有个冷静的声音在说,就像哈鲁,沈柊养了这么些年,它当然也不止是条狗而已,这都是一样的事情。 “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自己都辨别不清的感情,我之前去问过其他人……” 后面的话就很让人意外,白木汐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沈柊是去问了些什么,而沈柊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还是确定地沉了声音:“作为恋爱情感的判断基准,可以用……身体接触来作为判断。” 句末的四个字她说的很快,而这个词在这种语境下显出几分暧昧,惊得白木汐往后一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身……什么?” 沈柊显然对这番话也很局促,但还是下定决心般地眸光一沉。 “……我现在其实想说的是你毫无疑问是我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不管这份感情到底是习惯还是爱情都是只会给你的东西。” “但我也知道这样不足够,那就、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来亲自确认一下它的正体好了。” 话毕,沈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不知所措的白木汐身前,眼底还含着湿润的水汽,却灼灼地向她看过去。 “我们……来做一个恋爱实验,好不好?” * 根本不理解沈柊在说什么。 白木汐花了一点时间才堪堪反应过来,她看看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沈柊,开口时语气仍是茫然的,感觉自己气势已经落在下风:“……恋爱实验、是在说什么?” 沈柊垂着眼,她的眼眶又微微红起来,显出种惊心动魄的潋滟,她克制着慢慢地说:“就是……像是试着去谈恋爱,距离感暂时缩短一些,最好可以允许我……” 她顿了顿:“……触碰你。” 越听越是匪夷所思,白木汐又被最后三个字吓过一次,沈柊这段话之间跳跃性太强,她说实话没能理解这其中的联系,又下意识说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算了’。” 明显将她浅显的疑问误会成更根本性的问题,沈柊的声音微微抖着:“我就是不想要我们之间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发展,明明我也对你……” “我知道我之前表现的不好、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你不开心让你有误解,我都会改的,我想过很多也问过别人……你教教我或是怎么样,我都是……会好好学着改掉的。” “我想要一个机会,”她轻声说着,显出种颓然的脆弱,“只是这样说出来你或许会觉得轻率会不相信,那就来我身边亲眼确认一下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白木汐动了动唇,却没出声。而沈柊的脆弱只显出一瞬就又被她强自遮起,抿着唇看向白木汐,像是全身都绷的很紧,她试探着说。 “之前搬家的时候,你说算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想要用在这里,可以吗?” “……”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白木汐想。当时没有想到合适的报偿方式于是说是“先保留着”,估计那时她们两个谁都没想到会用在这种时候吧。 像是到了临阵之时,自知没有胜算所以毫无保留地去翻出所有能用的牌,也不管有用还是没用总之都一股脑地打出去,以期能有一点胜机——现在的沈柊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白木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休息室里短暂地陷入沉默,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氛围与其说是在交谈,不如说更像是在谈判。 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沈柊,像是察觉到局势不好而再度出牌,她轻吸一口气:“……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就好。” “我不会用这个作为由头一直缠着你不放,就一个月,这段时间里你如果觉得我就是不喜欢你、那随时可以提出中止,而如果到最后你还是想要搬走、想要说‘算了吧’的话,我……” 沈柊说着突然止住,话语空空地断在半截,她精致的面上慢慢显出难言的复杂情绪,轻声说:“……我不会再阻止你。” 脑中有一瞬间的恍神,白木汐突然不知从何处感受到一点既视感。 话题莫名从她的好聚好散提案转到了沈柊的为期一个月的恋爱实验。这个实验对白木汐有什么坏处吗,明面上来看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来,本来她们这个月就还要合作cp,而就像沈柊说的,只是一个月而已,她们之间都已经纠缠了这么久,再多加区区一个月也—— 不,不对,才不是这样。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像是理智在拼命叫嚣着这个主意糟透了。自欺欺人,饮鸩止渴,作茧自缚,就算只是实验但这可是扯着恋爱的旗号——等这一个月过去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呢?抱着这样的回忆活下去吗? 糟透了,只是想到这样的结局胃就揪成一团似的难受起来,薛定谔的猫不打开箱子的话就不会死,说到底白木汐已经不是十八岁了,她不再像那时候一样……勇敢。 啊,这样啊。白木汐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份莫名的熟悉的来源。 不久前才从程漫那里听说过的故事,原来面对一份理智上绝不可能接受的感情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啊。 之前还把沈柊和言星放在一起比较,结果原来站在言星位置上的人是白木汐自己才对。沈柊知道她的躲闪和顾虑,所以会一而再地给她寻找一些可以接受这个提案的原因。欠的那份人情,又或是看起来风险很低的期限。明明那时不喜欢在她们之间提到“人情”这个词的人是沈柊,在说“只要一个月就好”时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人也是沈柊,怎么就显得这样穷途末路呢。 白木汐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却只是牵动了一下唇角,没能笑出来。 “……我有一个要求。” 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强行挤出来的一样变得细弱,白木汐却无暇去管,她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除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想。 “如果这一个月里,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并非爱情,那你也要立刻中断这段关系。” “你同意的话,”白木汐深深吸气,“我就答应。” 见鬼。她一定是疯了。理智什么的都没能派上用场,明明想的清清楚楚,怎么就—— 即使这样,随便吧。即使这样。 幸苡橋运的梦就摆在面前啊。 再怎么不清醒,也就是一个月的事。让她做一次梦吧。 沈柊只错愕了一瞬,然后答应的很快,像是生怕白木汐反悔似的:“可以、当然可以,我同意,那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前段时间还是在说十八岁之前的“以前”,但说出刚才的话已经差不多耗费了白木汐全部的力气,她没有再去就这个词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可以。” “那……如果我有想要尝试的事情的话,你可以配合我一起吗?” “……也可以。” 总觉得沈柊是本来只打算提一个请求,结果看她态度还好就顺势提了新的,但是算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像是世界末日前的狂欢大放送。 这区区十几分钟的对话比什么都要更累人,白木汐在感到疲惫的同时后知后觉地开始不敢去看沈柊的脸,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含糊着准备结束对话:“那时间从明天开始算可以吧?今天我们就先各自回去休息一下……” “……”坐在沙发上的人却没有接她话的意思,在沉默半晌后突然说,“不能从今天就开始吗?” 刚站起身来的白木汐一颤,险险扶住椅子靠背没有再坐下去,她愕然地看向沈柊,对方面上无比认真的神色让她一句“是不是太着急了”梗在喉头没能说出来,而是换成了十分逞强的:“……也可以,我都行。” 她懊恼地直咬自己的舌尖,沈柊却全无所觉,只是冰雪初融一样地浅浅笑起来,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白木汐看在眼里,突然意识到好像好些天都没见过她笑了,一时间竟有些恍神。 “那就……从现在开始。”沈柊也站起身来,有点局促地抚了一下头发,她眼尾有一点点红,然后慢慢向白木汐张开双手,看起来像只怯怯的小兔子,“……能不能、先抱一下?” 怎么会有人用兔子来形容沈柊呢。 用来形容沈柊的动物像是天鹅,青鸟,或是高贵又冷淡的波斯猫,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兔子这种柔软亲人的动物。但白木汐看着眼前的沈柊,看她因不安而抿紧的唇线和微微颤着的指尖,满心都只觉得她像是只小兔子,想要试着讨一个拥抱。 要怎么拒绝,没办法拒绝。白木汐伸手抱住沈柊,还在犹豫是虚虚揽一下就好还是抱得更紧一点的时候沈柊已经毫不客气地凑近过去,要她结实地抱一个满怀。 隐隐透过来的体温似乎比往常更烫,熟悉的桧木香气沾上她的衣服,只要一扭头就能吻到沈柊的发丝,白木汐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地环着她,难以辨别此时胸口处感受到的砰砰跳动是属于哪一方的心脏。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白木汐模糊地想。这算是……幸运的感觉吗。 在《花季与你》的后台休息室,阔别许久的一个拥抱,白木汐收获了她为期一个月的恋人。 第63章 白木汐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觉得走出休息室的门是件这么困难的事, 主要是因为和沈柊一起。 ……怎么办呢,感觉听到门口有动静。 感觉不是助理就是工作人员,白木汐愁眉苦脸, 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刚才发生了大事——对她来说不亚于天塌下来的动摇程度。 虽然心里打着鼓, 但这里到底是节目组的休息室, 实在不方便久留。刚才的拥抱用了相当长的时间, 如果不是白木汐讷讷提醒时间的话恐怕沈柊还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说实话继续和沈柊独处和开门走出去感觉都差不多难, 白木汐心一横,还是推开了门。 “哇、吓我一跳!” 结果赫然看到门口是正紧张地走来走去的林北, 被突然推开的门吓了一跳, 见到白木汐时的表情看起来活像是看到孩子在高考途中从校门走出来的老父亲。 “我刚才是听何颜姐说沈柊姐没去开会、然后害怕要出事想着告诉你一声, 但发消息又没人理……”不等白木汐问起, 他自己就先交代清楚了,在看到跟在白木汐身后走出来的沈柊后惊恐地哑了声, 在白木汐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你还好吗?门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要是能听到动静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他这样问起来白木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林北心思转的很快,他看看沈柊, 又转过来急着向白木汐解释, 就差举起双手大喊无辜:“……这次真的不是我在坑你、我是真的在跟你说了之后才知道沈柊姐没去开会……” “……嗯。” 察觉到林北的小心翼翼, 白木汐默默点点头, 心中却为该怎么向他说明现在的状况犯起难来。 ……这能怎么说啊, 就直说加了个实验期要到一个月之后再看结果吗, 说到底这个关系能不能和林北说还是个问题, 刚才也没和沈柊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既然是有期限的话、果然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吧? “是在关心我们两个的事吗?” 她还在苦恼着,沈柊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她和林北旁边,很自然地插进话来。把林北吓得一凛,快速地直言回答:“啊、是的,想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系变好之类的——” “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 “——因为你们之前那样子,看今天录制时候的样子也不像解决了,我就有点担心……嗯?” 沈柊在林北絮絮的发言里淡然地插进话去,像是泰然自若地抛出个重磅炸弹,让人连准备时间都没有。过了几秒才迟迟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林北一时间嘴巴都忘了合上,就这样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颤颤巍巍看向白木汐,而白木汐受到的惊吓其实也没比他轻上多少,被他这么一看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解释:“不是、不是正式的!” “正、正式的?”林北一整个没能反应过来,瞳孔地震,“……恋人关系这种东西有什么正不正式的说法啊?还是说怎么、难道是指领了结婚证才叫正式吗……?” “领不了的吧?!……不我不是在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指我们这是有期限的那种……你看、你在网上买东西的话也是有那种七天之内包退换的说法的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太抽象了!感情又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退换的东西!” 没能理解的林北发出哀嚎,被他这非常有道理的正论堵得一梗,白木汐无计可施地哑了声,突然意识到她们二人刚才说话时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虽然不至于到会传到很远地方的程度,但远远看到有工作人员路过就足够吓得白木汐倒吸一口凉气,抓住陷入大混乱状态中的林北的肩膀,压低声音说:“……现在的场合太不方便了,之后我会好好向你解释的、好吧?” 林北的理智也稍稍回笼,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向白木汐重重点头,接受了白木汐今天先散场放她回家休息的提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而白木汐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 “……”身为诱因但完全置身战局外的沈柊看起来就比她好上许多,目光悠悠地落过来,轻声说,“其实不解释也没关系吧。” “那还是要解释,本来就不是那种普通的……”顾忌着场合问题,白木汐没有继续说下去,小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到什么,总觉得又会传出奇怪的传闻。” “没关系。刚才我们附近没人在。”沈柊冷静地说,又有些低落似的抿了抿唇,“……我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成了恋人,是我刚才不和林北那样说会比较好吗?” “……” 还并不习惯听到“恋人”这种词,白木汐确实是觉得保质期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恋人关系没什么向别人说起的必要,但看着沈柊这样子她又觉得说不出口太直接的话来,默默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实验而已,我之后会和他解释的,你不用多在意也没关系。” 沈柊看了她半晌,最终不声不响地收回了视线。而白木汐暗暗呼出一口气,觉得像是经过了一场不见兵刃的交锋。 “那就先不说这些,”沈柊眼眶周围还透着些隐约的红,昭示着她之前大概率是差点儿就要像前些日子那样流下眼泪来,此时说话的尾音还带着些绵软,“既然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我们回家吧?” 正要下意识点头的白木汐突然一滞,面上慢慢皱起来:“……回家……应该不是指会让我回酒店的意思吧?” 见沈柊以一种“不然呢”的眼神看过来,白木汐自知不太可能,但试图说明状况:“但、但是我好多东西都在酒店呢,能不能至少先放我过去拿一趟……” “……明天陪你一起去拿好不好,今天先回家吧。” 尽管沈柊平日里看着冷淡,像是会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基本上都是能听进去话好好商量的。而真正遇到她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步的事时,她就会像这样断冰切雪般说定,每个字的音节都向下坠着似的沉沉钉住。略微瞪大的眼中也含着不肯妥协的情绪,此时看起来却是柔软的,并非一味的冷,像是被猫爪不轻不重地拍在额间。 白木汐熟知这样的沈柊,也知道她会说出后面这句话已经算是她不如曾经霸道的证据:“……还是说,你有什么今天一定要去住酒店的理由吗?” 总觉得如果她真的说有的话,那沈柊的下一句大概就会是“那我也跟你一起去住酒店吧”之类的,白木汐默默放弃了挣扎:“也没什么,那就明天再说吧。今天就听你的,先……先回家。” 把“回家”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在胸腔里激起一阵陌生的热意,让白木汐默默抿紧了唇。 ……只是身份稍微转变了一点,这些日常的词汇好像就镀上了一层奇妙的色彩。 * 坐到沈柊的副驾驶时白木汐的心情也很微妙,上次坐她的车是什么时候来着,总觉得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非常坚定地觉得今天就是把这段关系一刀两断的时候,结果一天还没过完下班的时候已经坐上了人家的车,白木汐不太自在地望向窗外,觉得这事就禁不起细想,一旦细想就会感到格外尴尬。 而和不自然的白木汐比起来,沈柊就显得更有余裕一些,她看起来对于新获得的“恋人”身份完全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不如说看起来已经毫无抵抗地全盘接受了这个身份。说着“第一次和恋人一起回家”这样的话,她不由分说地把回家的车速压的很慢,打开话题的方向不知道该不该说刁钻:“所以你是已经拒绝过曲阳漾了吗?” “……嗯。”明明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但被沈柊问起这个来却有种莫名的虚,白木汐局促地坐直一点,坦诚地交代,“在被告白之后就和她说过了。” 像是知道她脑中想着什么似的,沈柊很快又轻声问过一句:“我之前看到微博上的照片,你和她一起去了游乐园?” ……气氛好像有点奇怪。白木汐只能被动地硬着头皮说明状况:“是去了……但那是、曲阳漾在录《为谁而歌》的时候过生日,许的生日愿望是想要和我一起去游乐园,之前都忙、一直也没能实现,她是在那天玩完之后才和我告白的,我……” 她越是想解释就越是说的不得章法,这真是很新奇的体验,明明她就没有花心——哎,用词真是很不规范,但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好在认真侧耳听完的沈柊面上没露出什么冷色,只是神色如常地点头:“……这样啊。” 白木汐想起当初她刚搬过去那天晚上和沈柊一起散步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她说是看过节目的,她眨眨眼,又听到沈柊轻声说:“虽然我也这么猜过,但在听你亲口说出来之前,还是不怎么确定。” 这话里的在意满的快要溢出来,白木汐有点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去,开着车的沈柊面上倒没什么古怪的神情,仍是那副烟眉淡淡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只绕着这话题打转。 “被她告白的时候,”沈柊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收紧,声音放的很轻,“……你开心吗?” “……” 怎么一重接着一重的,只揪着这事不放,沈柊平时不是会这么钻牛角尖的人才对。像是身份转变后解除了什么限制似的。 白木汐悄悄蜷起手指,心底有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她摇一摇头:“……吃惊更多一些。” “那你呢?”说不上是为了脱出这个话题还是为了反将一军,白木汐冷不丁地看向沈柊,“你以前被我告白的时候,觉得开心吗?” 沈柊一凛,而白木汐的目光在她面上转过两圈,突然皱起眉:“……你的脸是不是有点红?” “……温度太热了吧。”沈柊下意识略侧过了脸,伸手调了调空调,轻呼一口气,“要说开心还是不开心……那当然是开心的。” 白木汐定定看了她半晌,然后垂下眼帘。 “……但你应该也是有过的吧,”像是被沈柊话里模糊的“开心”激起一点反骨,白木汐抿一抿唇,“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就好了——类似这样的想法。” 车里一时沉默下来,只剩下外界透来的声音。白木汐很快又抬起头,向沈柊致歉:“抱歉,现在不该说这些的。” 沈柊摇头说没关系不用道歉,但她们之间的氛围还是无可避免地僵硬起来,直到开到了目的地也没能好起来。沈柊大约是有心想缓和气氛,下了车后就走到白木汐身边:“你晚上想吃什么?” 距离好像比一直以来要更近一些,手背无意间相蹭过去时感受到发烫的热意,白木汐一缩,目不斜视地僵硬看着前方:“……没什么想吃的,随便什么都行,叫个外卖好了。” “那怎么行,今天是……很好的日子。”沈柊抬眼看她,手臂像是无自觉地贴过去,“不然我们去买点食材回来自己做吧?” 她眼里有种执拗的光,白木汐一半心神放在二人紧紧相贴的手臂上,另一半心神分出来无奈地打破她的希冀:“我只会煮面而已,你要是想吃的话也不用买什么食材……” “那我来,我可以做。” “……你不是连面都没煮过吗。” 但沈柊看起来完全没听进去,牵住白木汐的手就拽着人往超市的方向走,口中絮絮地说:“学一学总是能做出来的,今天再怎么样也不能只点个外卖,好不容易才……” “沈柊?”迟迟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白木汐低声唤沈柊的名字,沈柊却像没听到似的,只把她往前拽,白木汐顺着她的力气走过几步,从交握的手中传来的热度存在感很强,让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沈柊、你等一下。” 她的停下让一门心思拽人的沈柊没有防备,原本还在念叨着什么的人竟一下子像是脚下没站稳似的向后退了几步,被白木汐扶住后抬头看过来,墨色的眼中有些迷蒙,不满似的看着她,兀自嘟嘟囔囔:“……要去超市。” 白木汐抿紧了唇,一手捉住沈柊不怎么安分的腕,另一只手抬起去探她的额头,又摸一摸她泛起潮红的脸。 沈柊明显躲了一下,被她不客气地制住后就不再动作,目光躲闪着垂下去。 “不去超市,我们要去医院。”发着烫的热度灼着白木汐的掌心,她自责地皱紧了眉,“……沈柊,你在发烧。” 第64章 沈柊并不怎么配合, 并提出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主张,但白木汐还是坚持着把她放到副驾驶上,自己来到驾驶席坐好。 沈柊恹恹地靠在座位上, 显得虚弱的眉眼稍敛着,眼神直望白木汐身上飘, 不太死心似的问:“没关系吗?你会开吗?” “……偶尔会练习一下,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怕会出现这种只能由自己开车的情况出现, 白木汐深深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 “会开得小心一点的, 别担心。” 她说着倾身过去给沈柊系好安全带,沈柊很听话地贴着座椅靠背让她方便动作, 呼吸却时轻时重地带着热意。白木汐此时脑中已经顾不上什么恋人实验的事, 自责又懊恼, 低低地说:“我应该更早一点察觉到的, 你今天……” “因为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生了病的人看起来倒很平和, 并全无反省之心,“还以为能瞒过去呢。” 一副拿准了白木汐不会在这时候生她气的样子,白木汐也确实拿她没办法,瞪过去一眼沈柊就丧气似的垂下头, 声音都弱上两分:“我想着今天很重要, 想要过的圆满一点, 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 白木汐刚刚发动车子, 还没开出去就听到她这种言论, 忍不住要反驳她:“生病怎么能叫‘这种事’, 又怎么叫浪费时间——” “因为时间很少的, ”沈柊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何时伸过手来捉住了白木汐的衣角,眼里撑着一片深邃的黑,“……一个月的时间,很少的。” 不知道是不是难受的时候会阻碍思考,沈柊生病的时候思维显得跳脱,说的话也总不着边际,偏偏她这种时候还时常分外的话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白木汐向来也都是顺着她的话,毕竟她病着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但白木汐却觉得她现在得硬起心肠,无论如何都不能助长沈柊这样的行为和想法,于是板住一张脸:“很少吗?那我们都随时都可以喊停的事、你还记得吗?” 话里明晃晃的威胁意味一下子惊得沈柊瞪大了眼,她当即想要向白木汐那边靠过去,却被安全带束缚住行动,沈柊干脆伸手去解,却不知怎的几次都不着章法而没有成功,纤细的手指微微发着颤,又被白木汐按住。 “……我瞎说的,吓唬你的。” 在看她显出惊惶的同时就心软了,白木汐感受到自己搭上去的手很快被反握住,她尝试着抽出来但没有成功,无法开车的白木汐抬眼看过去,对上惊弓之鸟一样惴惴的沈柊,眼里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是我不好,不该随便这么说。”白木汐放轻了声音,耐心地同她说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但你也是,不要再说像是‘去看病是浪费时间’之类的话啦。以后如果身体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说出来才行。” 沈柊无声地点头,又在白木汐的温声细语中终于放开她的手让她能好好开车,眼睛却移不开。 在副驾驶看着白木汐的感觉很新鲜,能看出来她的小朋友还是有点紧张的,稍凝着眉谨慎地操作着,百忙之中还分出些心神来对她说难受的话就睡一会儿,等到了医院会喊她。 头昏昏沉沉的,白木汐说什么沈柊都只是轻嗯着答应,像是言灵似的,眼皮真的开始慢慢变得沉重,不管沈柊再怎么贪看,最终也还是合上了眼睛。她这低烧从录制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开始,到现在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确实是有点难捱。 第一次坐在白木汐的副驾驶,体验比沈柊想象中的要更平稳一些。 * 一路平安无事。 是沈柊相熟的医院,没引起风波就顺利地看了病。听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概率是因为近些日子作息不规律再加心情郁结导致的,多喝些水好好休息一晚应该就会有好转,想要好的快一点的话就打个吊瓶。 白木汐看看沈柊,拧着眉的人明显很排斥地往她旁边缩一缩,小声说:“不想扎针。” 那就不扎。白木汐于是在将医生开的增强免疫力的药拿到后就不再多留,裹着沈柊一路又回到了家。 这次终于是真的能回家了。沈柊烧的温度不算很高,走路却还是轻飘飘的不算稳当,白木汐怕她头晕,只能半扶着人慢慢地走,远远看过去可能像是在扶醉酒的人,等走到电梯里时沈柊已经大半重量都倚在她身上。密闭的空间里烘起的桧木香气都带着热意,白木汐却没什么旖念,只一门心思地等到电梯停下,走到沈柊门前时轻声唤她:“要开门啦。” 沈柊迟缓地眨眨眼,目光扫过自家房门的密码锁,不想动弹似的往白木汐肩头一靠,轻声说:“是你的生日。和你家一样。” “……” 白木汐一下子就有点无措地愣住,沈柊却不以为意地在她肩上碎碎地念:“因为之前经常去你那里,楼上楼下的跑,觉得要是设成两个不一样的密码的话很容易记混,那还不如就干脆这样子。” ……就因为这种原因就把自己家的密码改成别人的生日吗。不、这么说起来,她们两家到底是什么时间先后关系呢,难道说其实是这边先用她的生日做密码的吗……? 脑中冒出诸多纷繁的想法,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白木汐打开门,把沈柊安置到沙发上坐好,转身去给她倒水喝,还要安抚在时隔多日看到她之后就格外开心一路跟着在她脚边转悠的萨摩耶:“等一下、这样太难走路了,哈鲁……” 大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大概能从白木汐的行为举止中看出来人类现在不想要和它亲近,于是失落地呜咽着停下来。白木汐硬下心肠去倒了水后转头看到哈鲁还在原地站着,眼巴巴地看她,她还没动作,就听沙发方向的沈柊轻轻飘来一句:“哈鲁也很想你的。你摸摸它吧。” 白木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上前去,用没拿着杯子的那只手在哈鲁头顶轻柔地摸过几下,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大狗一下子高兴起来,尾巴摇的飞起。 这次终于顺利地回到了沈柊身边,白木汐把水递过去,看着她慢慢喝下半杯。而哈鲁也终于意识到主人的异状,摇尾巴的速度慢下来,看起来颇为担心地走到沈柊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子碰碰她。沈柊轻笑一声,去揉它的脸:“现在想起我来啦,你是不是也太喜欢木汐了?” 哈鲁温顺地任沈柊捏脸,一副随她揉圆捏扁都绝不反抗的样子。 而沈柊现在力有不逮,只作势揉了两下就没了力气。白木汐正想着得搞些吃的让她吃过之后早点休息,就听到沈柊小声说:“……想洗澡。” 想来是身上出了汗,黏着难受。白木汐可以理解,但同时又生出担忧:“你……可以吗?” 天地良心,她这话绝对是出于非常单纯的对沈柊身体状况的担忧,而沈柊轻轻瞥来一眼,眸光中含着几分不自在,面上泛着的潮红不知是低烧、还是因为白木汐的话而生出的别的什么思绪导致的。 白木汐很快从她的反应里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会引发一些误导性的思考,刚要手忙脚乱地解释几句,就见沈柊轻轻点了点头,略垂下视线:“……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自己洗。” 她这么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回房去拿睡衣,白木汐多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到底是跟着把人送进了洗浴间,又再三叮嘱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不要硬撑喊她就好,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关上了门。 大概是发了烧之后很难思考太复杂的事情,沈柊对她的态度反而比之前更自然些。白木汐想着来到了厨房,在手机上搜索出怎么熬粥的教程,然后毫不客气地翻起沈柊的食材储备来。 虽然在沈柊生病的时候这么说感觉有点怪,但确实让人有种回忆起旧事的怀念,毕竟沈柊向来身体都弱,自己又不怎么注意,头疼脑热是常态,白木汐每次都是这么陪着。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这次开车送人去医院的和熬粥的不是她父母,而是全都由她自己一手包办而已。 翻找的结果颇让人意外,本来当初那晚沈柊试图下厨煮面的时候还家徒四壁的厨房储备的很充足,米面看起来也都有取用过的痕迹。是在那次之后自己练习过吗,白木汐想,可真是个很努力的人。 厨房和洗浴间的距离离得不算很近,白木汐总忧心自己做饭时会听漏沈柊喊她的声音,所以做的不专心,隔三差五总要去洗浴间门口转上一转,确定除了水声外没有唤她的人声后才回来继续,旋即开始担心沈柊是不是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会不会头晕。直到听到了水声停下,白木汐才松了口气。 这样一系列的行为看起来大概挺怪异的,白木汐也有所自觉,心情十分复杂,她看了看天真无邪地蹲坐在旁边看她的哈鲁,默默向它比了个嘘的手势。 沈柊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厨房继续看着她煮的粥,身后传来脚步声,白木汐回头看去,看到沈柊长长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渗进她的白色睡裙里,半透明地贴在她肩头,隐隐透出肌肤的颜色。 粥还要熬上一阵子,白木汐把火调小,快步向沈柊走过去:“头发没擦干,会冷的吧。” “在里面待的太热了,蒸的头晕、就只随便擦了擦。”沈柊温顺地任她牵着到沙发边上坐下,又转头看厨房的方向,“你在做饭吗?” “在煮粥。用了你的食材。临时照着网上的教程学习了一下,至少应该是能吃的。”白木汐碰碰她湿润的发梢,眼神闪烁几下,“……粥还没好,先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沈柊定定地看她,卸去妆容后她看起来远不像平时那样沁着冷的玉似的,而是整个人都透着种不胜风的弱态。几缕濡湿的发丝贴在她细瓷般白皙的颈上,面上却透着因热意而带来的红,呼吸间带着微微的潮气,声音也没有力气,竟显出种温顺的软:“嗯。” 或许是在到家之后稍稍松了紧绷的弦,又或是在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有余裕回忆起她们彼此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白木汐感到格外的不自在,让她被电到似的向后撤开一点,又很快站起身来。 “……我去拿吹风筒。” 逃似的离开了。在想什么啊白木汐,她可是在病着。躲进沈柊的视线死角后,白木汐默默自我反省,随后又是一惊,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也不对、跟她是不是病着也没什么关系,难道沈柊没生病的话就能、就能……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制止住自己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随后迟迟地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沈柊家的吹风筒放在哪里。最后还是走回去问了一次,在沈柊的指示下拿回了吹风筒,老实地站到沈柊身后。 把风筒调至暖风,对着自己的手试一试温度和风速后再伸手鞠起沈柊的发。白木汐也是久没干过这种事,动作小心又轻缓。沈柊的发丝细软柔滑,丝丝缕缕地在她的指尖蜿蜒开。 “……我刚才就在想,现在就更这么觉得……生一次病也不错。”安静吹了几分钟,沈柊突然动了动,侧过头来看向白木汐,眼睛亮亮的,“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这样给我吹头发。” “……”手上的动作一顿,白木汐叹一口气,“……又在说这种话,你是故意的吗?” “嗯……可能是故意的吧。”出乎意料地,沈柊坦然地承认了,露出清浅的笑意,“看到你这个样子,会觉得有点开心。” 生病的沈柊坦率的让白木汐招架不住,她有点无措地握紧风筒,怔怔看着手上流泻的黑发。 “……只是吹头发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白木汐声音低低,却说的很认真,“你不要生病,沈柊。不要生病。” 在吹风筒低沉的轰鸣声中,白木汐听到沈柊轻轻嗯了一声,喃喃着说我努力。她自己也知道这话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只默默无言,慢慢地吹干沈柊还带着湿气的发根。 沈柊这次生病,白木汐很清楚大半原因要落在自己身上。 作息不规律或许还能说是沈柊一直以来都不注意,那么这些天沈柊心情郁结的原因…… 无论如何都和她摆脱不了关系吧。 怎么说呢,或许还好今天她和沈柊一起回来了。如果她没有答应沈柊、让沈柊一个人回来的话,那谁来照顾沈柊呢,这人甚至本来连她都打算瞒着。白木汐想着觉得后怕,却又很快惊觉这对沈柊来说大概是很平常的事情,在过去独自在南城生活的几年里,沈柊每次生病不也都是没有人陪。 胸口生出非常复杂的情绪,沉沉坠着似的。白木汐有心想要问沈柊这些年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总是生病,但内心却其实已经知道答案,毕竟她不久前才刚刚陪沈柊从医院回来,而沈柊对整个流程看起来都颇为熟悉。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耐心将最后一点湿气烘干,然后像是要将郁结的心绪吐出来一样深深吐一口气,对沈柊说:“吹好了。我去看看粥,应该也差不多了,你等我一下。” 白木汐走到厨房,把生菜切碎放到已经熬煮浓稠的粥里,慢慢搅拌着,那股复杂情绪却并没随着她离开沈柊而减少,反而变本加厉。白木汐知道它的正体,也隐隐地意识到这种情绪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有点危险,平心而论,在这几年远在异国他乡的她自己还不是独自一人,沈柊再怎么样至少那时收入比她高出不知多少,怎么轮得到她在这里…… 有点糟糕。白木汐想。这样不行的吧,现在才第一天。 她察觉到危险,沉默着将情绪压下去,又专心看顾起她的粥来。 而客厅那边,坐在沙发上的沈柊抬手牵住一缕发丝,温暖干燥,她慢慢缠绕在自己的指尖。 哈鲁趴到了她的脚边,如同感受到了主人此时的心情似的放松地贴着沈柊的小腿,毛茸茸的有点痒,让沈柊轻轻笑起来。 像是在和哈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沈柊喃喃地说。 “……头发要是更长一点……就好了。” 第65章 在给粥调过味后白木汐自己先尝了一下, 普通地能入口,至少不算难吃。她把粥端到沈柊面前放下,问道:“现在有食欲吗?” 沈柊点头点的很郑重, 伸手拿起调羹:“有的。” 就算这话里一定有逞强的成分在,但也让白木汐稍稍安了心, 于是陪着她一起慢慢喝粥。只是发烧的人到底是食欲不振, 勉强吃下大半碗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 白木汐看着沈柊一脸纠结地翻着碗底剩下的粥, 干脆伸手把她手里的碗拿走:“吃不下就别吃了, 积食反而不好。” 沈柊的目光跟着碗一起动,有点不愿地轻声念叨:“……难得你煮了粥……” “这种简单的东西, 你想吃的话等你病好了给你熬一大锅都行, ”白木汐不为所动, 把人往房间里赶, “好了,既然吃完饭了的话、虽然时间还有点早, 但你差不多就去睡一觉吧?医生也说你得多休息才行。” 沈柊不怎么情愿,但也知道白木汐说的是正论,于是站起身磨磨蹭蹭地往屋里走,路上还同白木汐絮絮地说:“……我剩下的粥怎么办, 会倒掉吗?” “嗯……” 白木汐本来想说也只能这样了, 但看到沈柊有点失落的表情, 嘴边的话还是转了弯。 “……刚好我今天还挺饿的, 那我喝掉好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 沈柊却受了惊似的僵了一下, 看向白木汐时眸光微微闪烁着, 声音轻轻:“……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对她的动摇并没注意到, 白木汐牵着人来到床边,看着她躺到床上去盖好了被子,“又不是流感。” 沈柊就没话说,把被子拉到下巴,眼巴巴地看白木汐。 这种仰视着白木汐的视角对沈柊来说很新鲜,或者说她今天总是看到让她觉得新奇的白木汐。明明已经相识过这么多个年头,以前也不是没有在生病的时候被白木汐照顾过,但这样全权交由白木汐独自负责还是第一次,总让人觉得不同。 是哪里呢。沈柊模糊地想着,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顶灯暖色的光从白木汐头顶打下来,映的她五官的轮廓清晰又立体,浅金色的发丝也显出种柔和的、毛茸茸的轮廓。半青的少年气息合着她面上温和沉稳的神情,显出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她微微俯下身来摸沈柊的额头,投下一片阴影,宽大的卫衣领口里能看到竹节一样清秀笔直的锁骨。而原本落在她发梢的光影也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流淌,慢镜头似地一路流过颈窝、锁骨,进而淌进衣襟里,沈柊看不到的地方。 沈柊下意识闭上眼,不知为何,突然感受到难言的渴。 轻柔地贴上额头的手掌微凉,沈柊不自觉地微微抬起头,像是要把自己送到白木汐的掌心里似的,看来是还没有退烧,沈柊自觉很冷静地想,温度可能比之前还要更高一些。 果然,白木汐的声音稍显担忧:“还是在烧,好好睡一觉吧。” 额上的手抽走时,沈柊感受到一点莫名的不满,被她不知所措地按下去。她睁开眼,看到白木汐正准备去关上灯然后离开房间,急急地问:“你……你要回去了吗?” 白木汐回头看她,认真想了一想,向她摇头:“我的粥还没喝完呢,厨房也没收拾,还要看看哈鲁那边——应该还是得待一阵子的。” “总之你就先好好休息吧,不舒服的话随时喊我就好,别想太多事,早点休息。”见沈柊还有想要说话的意思,白木汐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话堵回去,抬手按灭了房间的灯,“快点好起来吧,沈柊。” 轻声说完,白木汐就退出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带上。沈柊有点想留下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门口的光随着关上门而消失,无声地抿紧了唇。 她以前常生病,每次生病的时候白木汐都会对她说这句话,小心的,难过的,安抚的,虔诚的,多少次白木汐都是这样守在她身边,轻轻对她说,快点好起来吧,沈柊。 好像无论长了多少年岁,总有些东西是会留下的,像是融在骨血里似的。 * 往哈鲁的餐盆里倒进狗粮,白木汐还在踌躇着是不是又倒多了,旁边原本规规矩矩坐着等的哈鲁已经觉得是开饭的意思,蹭过来埋下头去吃的咔啦咔啦。 白木汐也就放弃,笑着伸手摸它的耳朵:“好吧,对不起哦哈鲁,刚才怠慢你了,多吃点吧。” 哈鲁不记仇,亲热地蹭蹭她,又把白木汐的衣服上蹭上几根白毛。 在哈鲁吃饭的间隙,白木汐才转向自己还没喝完的粥,已经放的半温了。她怕不好吃没敢煮的太多,虽然之前那样说是为了让沈柊不要不开心而临时找到的说辞,但她最终还是真的把沈柊剩的残粥喝掉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以前总是和沈柊分着吃东西,感觉上是差不多的事情。 等她慢慢喝完粥又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虽然知道隔着一扇门,但白木汐还是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吵到沈柊,故而动作都很轻。哈鲁像是也看出了她的意图,吃完饭之后也只乖乖在旁边趴着,不吵也不闹。 狗狗刚吃完饭就去遛弯不太好,白木汐打算等上一段时间再去溜哈鲁——而且万一沈柊还没睡着,有事情找她呢。她想着在沙发前坐下,在属于沈柊的空间里待着多少有些心神不宁,白木汐把好半天没看的手机拿过来,一眼看到林北发来了不少消息,主要集中在她们离开后的半小时里,大概是终于回过了神。 林北:所以你和沈柊姐在恋爱了? 林北:进展好快啊,我还生怕你们吵起来 林北:谁先告的白啊?难不成是沈柊姐? “……” 看起来他快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疯了,白木汐倒没什么同情他的意思,但想着确实是答应他了,隔着屏幕打字也比当面说要容易不知多少倍,于是言简意赅地回:就是做一个月的恋人实验一下而已,不是真的恋爱。 本来想着距他上次发消息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可能会没那么快看到她的消息,但白木汐意外地立刻收到了回复,文字非常简洁有力:啊??? 看着这三个问号仿佛已经能听到林北的声音,白木汐还没回,对面就又暴风似的发来消息:你这说什么呢、你现在能出来吗?或者能打电话也行——这状况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白木汐则拒绝地非常干脆:不行。沈柊发烧了,在睡觉。 言外之意是她既不会出门也不会打电话,而林北立刻理解了,并风风火火地调转话题风向对沈柊的病情好一阵担心,发消息的速度跟机关枪一样快,白木汐默默耐心地一一回复过去,好一阵子才把慌乱的场面安定下来。 拼命打了半天字的林北似乎也是累的够呛,发消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确定沈柊生的病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又把矛头指向她们之间的关系,发来非常真诚的感慨:这么说起来,你现在不就是沈柊姐的女朋友了?那我该怎么办,我以后也要喊你喊姐吗?是不是差不多要给你们份子钱了? “……” 这人看起来完全没把“一个月的恋人”这话听进去,白木汐面无表情地发去“我要带哈鲁散步去了拜拜”,然后关闭了和他的聊天界面,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只觉得默默无语。 ……但怎么说呢,如果真的会喊她姐的话好像也不错,还凭空长了一点辈分。 * 带着哈鲁散完步之后,白木汐重新回到楼上,把哈鲁安顿好后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异常。沈柊的房门和她走时一样关着,看起来像是已经好好地睡熟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白木汐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要做了,那是不是该下楼回到自己那里了呢。 她这么想着,动作却踌躇。还没完全下定决心,就突然听到客厅沙发方向传来一阵阵规律震动的声音,闷闷的,是手机在震的动静。 她自己的手机好好揣在兜里,是沈柊的手机在响,看来是之前放在这里然后忘了一起拿进房间去,此时来了个电话。白木汐遥遥从屏幕上看到是沈柊的经纪人打来的,她默默想着等沈柊醒了之后自己回应该就好,于是守在手机边上莫名紧张地看着它持之以恒地震了好半天,最终归于寂静。 自动熄屏前白木汐又扫到一眼,发现这已经是沈柊经纪人打来的第二个电话。她一时有点忧心是不是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沈柊,但白木汐私心又很不想为尚未确定内容的事轻易地把睡着的沈柊喊起来。正犹豫着,手机却又震动起来,时隔两分钟又接到了第三通电话。 “……” 也太过着急了,难道是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找沈柊吗。 白木汐迟疑地看看手机又看看沈柊的房间,苦恼地皱起眉,最终慢慢自己拿过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您好,我是白木汐。”不等对面说什么,白木汐抢先自报家门,“沈柊今天发烧了,去医院看过之后刚刚睡下,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要找她吗?是的话我去喊她一下。” 电话对面一下子陷入寂静,半晌才传来心情复杂的吸气声:“……白木汐?” “是我。”莫名有种奇特的紧张感,白木汐不自觉地坐的笔直,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之前租房子搬到沈柊楼下了,现在就刚好……来帮帮忙。” 沈柊的经纪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默默叹一口气:“……是吗……” ……这是什么反应,听起来很有种孩子大了留不住的沧桑感,白木汐觉得自己交代的差不多,反客为主问道:“……我看您打了几个电话来了,所以是有很着急的事要找沈柊吗?” “也不算什么着急的事,只是听说了沈柊今天录节目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的,想来问问她。”回到正事上后经纪人的话就变得流畅起来,“但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甚至连个消息都没回,我就有点担心——因为沈柊平时从来都是不会这样的,就算是接不了电话的情况也会好好回消息。” 她顿了顿:“即使是生病的时候也是,我是说以前。” 总觉得她这话里意有所指,白木汐歪一歪头,为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事松了口气:“她好像是忘了把手机拿进屋去。生病的事也不用太担心,已经找医生看过了。” “嗯,谢谢你照顾——”对面刚刚放下心来应了一句,说到一半又欲言又止的卡住,沈柊的经纪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突然像是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虽然不应该太过问艺人的私生活,但是沈柊毕竟是我们非常重要的艺人……” 听到这里就差不多知道她想说些什么,随后白木汐果然听到手机对面试探着问道:“……你和沈柊的关系、方便透露一下吗?” “……” 也是,打自家艺人的电话结果是隔壁的艺人接起来的,然后竟然还是炒cp的合作对象,这确实是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觉得不对劲的。白木汐默默想,但总觉得如果调换一下位置的话,就算沈柊光明正大地接她的电话,她的经纪人估计也是不敢这样直接问沈柊的吧。 ……算了,问就问吧,反正这种情况下,被问起来也只有一种回答,白木汐向后靠到沙发上,轻声说:“是朋友。” 电话对面安静了片刻,最终默默应了句“这样啊”。也说不好信没信,反正白木汐自觉任务完成,在几句寒暄后就挂断了电话,无声地呼一口气,放松无意识紧张起来的肩颈。 等沈柊醒了得跟她说一声才行,再怎么样也是未经允许接了别人的电话,还是感觉有点失礼—— “……是在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身后幽幽飘来的声音惊得白木汐一下子弹起来,回头看到本来应该在床上睡着的沈柊不知何时倚在了屋门前,白色睡裙衬着她单薄的身形,像是夜里不安的浮游灵。 “我知道这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事,但是……” 自言自语似的,沈柊轻声说着,怅然地垂下眼帘。 ……为什么会在意起这件事呢,好像突然很想要听到白木汐说……她们是恋人。 第66章 白木汐和沈柊对视半晌, 轻叹一口气。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说着向沈柊走过去,倚着门的人定定看着她靠近,想了想:“在你说‘之前租房子搬到沈柊楼下’的时候吧。” “……真早啊, 那你大概能知道电话对面是谁吧?”白木汐走到沈柊身边,“除了朋友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说法了, 总不能说是租客。” “……” 沈柊不说话, 抿着唇别过头去。 白木汐知道她心里是清楚的, 也不继续, 把沈柊的手机递给她:“对不起, 擅自接了你的电话。” 沈柊接过去,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略显苍白的唇色显出病弱的纤细, 白木汐看在眼里, 转身去给她倒来一杯温水, 看着她慢慢地喝,又叹道:“你既然早就出来了, 怎么不喊我一声,和你经纪人通话还挺紧张的。” “最开始没意识到你是在接我的电话。”把水喝完,沈柊轻呼一口气,湿润的唇让她看起来气色更好些, “我一直睡不着, 想看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手机没在身边, 才想说出来找一找……看到你的时候, 我还挺意外的。” 她说着垂下眼帘, 低低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刚遛完哈鲁回来, 本来是想着好像差不多该回去了的, 然后又听到你手机在震……”听了她这番解释, 沈柊面上的神情有点复杂,看不出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白木汐望过几眼,“睡不着吗?是时间太早了?” 沈柊沉默片刻,也抬眼来看她,眼里蕴着一片濡湿的黑,暧昧地流转着。 “……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来陪陪我吧,好不好?” 她这样说,对白木汐发出邀请。 * 今天第二次看着沈柊乖乖躺到床上,白木汐无奈地动一动唇角,在沈柊无声的视线催促中坐到床边。 “要我做什么呢。”白木汐有点为难,“……我可没有哄人睡觉的经验。” 因病而褪去清冷外壳的沈柊显出几分难得的娇,琉璃一样剔透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掩在被子下的手窸窸窣窣伸过来捉她的衣服:“有过的……你以前是做过的。” 白木汐怔了怔,在她的印象里,她这样被沈柊主动喊过来要陪还是头一次。毕竟沈柊向来是个嘴硬的主,生病时就更甚,大概是不想让自己这样弱势的样子被白木汐多看了去,每次都是白木汐着急忙慌地半强硬陪着她,病里的沈柊赶她不走拿她没办法,只能半推半就地受着。 她怎么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哄沈柊睡觉过,沈柊显然也看出了她的茫然,但看起来也没多失落,只是转了转眼睛,突然提要求:“想听你唱歌。” 身为歌手的白木汐对这种请求轻车熟路,但在床边听到还是第一次。她有点害羞,但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难事,于是妥协道:“想听什么?” 她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句“不唱《紧张》”,结果沈柊的思维跳脱的很,白木汐的担忧压根就落了空,听到沈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生日快乐歌。” 和现在的状况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的选择,白木汐听了却心中一动,和沈柊对视的时候更加确定她在想着什么。 在她高中的某个冬天,沈柊得过一次流感。 沈柊在那天回到家的晚上发起热,比这次严重的多。白木汐怎么想都觉得是沈柊来接她放学的时候在外面站着等的时间长了才着了凉,又自责又着急,她爸妈想着她第二天还要去上学不许她跟去医院,白木汐哪肯,硬是要跟过去,却被沈柊制止住,烧的昏沉的人哑着嗓子说,传染了就更糟了,好好在家待着,她很快就回来。 白木汐就只能听她的话在家等,但沈柊并没有如她所说很快就回家,那次她在医院挂了水,过了凌晨才回到家。白木汐那时已经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听到门口的声响就猛地蹿过去,却又被她爸妈拦下来。二人一个把沈柊送回房间一个拦着白木汐,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流感很容易传染的,沈柊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不能去打扰她。 道理白木汐都懂,但她那时候太着急了,往常沈柊犯胃疼之类的毛病时她还能忙前忙后的做些事情,如今却连接近都不行。干等了一个晚上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萦绕在心头,一下子激的她流了几滴眼泪。她自己知道现在可不是她哭的时候,也觉得丢人,却只能努力瞪大眼睛扑闪着泪花哽咽:‘……可是……沈柊看起来那么难受……’ 话是这么说,但就算是身为高中生尚不成熟的白木汐也知道她这份自责是帮不上忙的,现在她能做到最有帮助的事就是不去打扰沈柊休息。她于是独自蔫头耷脑地在房间里待着,沈柊的房间和她就是对门,平时随便就能去,现在却要她努力抑制住想要去看看沈柊的心情,整个人都丧的快要拧出水来。 就在这种时候,白木汐看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她收到一条来自沈柊的消息。 【想听生日快乐歌】 时间很晚了,白父白母都已经睡去,而白木汐戴上两层口罩,偷偷进了沈柊的房间。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从窗外映进来的隐约的路灯灯光作为光源,沈柊安静侧躺在床上,面朝着门这边,被子拉到眼睛下面,只能看到她睁着眼睛,对白木汐的到来并没有意外似的,轻缓地眨一眨。 并不知道沈柊为什么在生病的时候突然想听生日快乐歌,也不需要知道理由,白木汐只要知道沈柊想听,那就已经够了。她在沈柊床边蹲下,两层口罩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瓮声瓮气地给沈柊唱生日快乐歌,唱了一遍不够又唱第二遍,然后唱着唱着声音就抖起来,眼前有点模糊,泪水啪嗒地落下去。 ‘……快点好起来吧,沈柊。’白木汐想伸手碰一碰沈柊的额头,又停在半空,沈柊看起来像是个脆弱的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这样模糊的印象让她不敢多动。她吸一吸鼻子,带着鼻音说,‘生日歌唱完了,我的愿望是……沈柊不要生病。’ 白木汐那时候眼前被眼泪晕的模糊一片,不知道沈柊弯了弯眼睛的样子是不是她的错觉,但触感是不会骗人的,沈柊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比她体温更高一些的温度与她的手交叠,她被牵着手放到沈柊的额头上,然后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被微烫的指尖轻轻拭去。 记忆里这件事有着很好的结局,沈柊的烧第二天就退去,感冒也慢慢好起来。而白木汐或许是得益于她在潜入人房间前还记得戴上两层口罩的自觉,并没被传染上流感,只是她后来整个冬天都不肯再让沈柊去接,沈柊偶尔不听她的话去一次她还要生气,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挂到沈柊脖子上,系成个死结。 那么这次呢。白木汐安静看向沈柊,这次也会有个好结局吧。 在并非是谁的生日时唱这首歌,白木汐仅有的两次都是为了沈柊这么做,第二次比第一次平稳很多,不管是情绪还是歌声,白木汐平静地唱完一遍,又唱过第二遍。她想了想,没等沈柊说话,又唱第三遍。 唱完三遍生日快乐歌,白木汐停下来,看向沈柊,眼底是安静的深蓝:“你刚才说我以前做过哄人睡觉的事……是指上次你得流感的时候吗?” 沈柊与她对视,眼中像是有水波流转,她点点头又摇头:“是,但不止那一次。” 白木汐就又有点困惑,而沈柊并没有想为她解答疑惑的意思,在听过歌后抛出的新话题又是始料未及的方向:“……你在车上说的,我没有那么想过。” 这个回答来的实在很突兀,白木汐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沈柊指的她在车上说的话是什么。 ‘但你应该也是有过的吧,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就好了——类似这样的想法。’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看着白木汐面上表情的变化,沈柊的呼吸变得急促,有些痛苦似的蹙着眉,“我最多只想过……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呢。” “说实话我对恋爱之类的并不怎么理解、也没什么兴趣,我没有在真实的生活里见过爱情,电视上演的又总是夸张,看起来除了会让人头脑发热之外没有什么好处,至多不过是争得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机会。”沈柊慢慢地说,眼神有些空,似乎是在回忆着那时的事,“所以我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呢,我们明明已经那样亲密了,还有什么不足够的呢。”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我……”她低低地喘,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但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好了。” “……不如说,意识到我在你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会让我觉得开心。”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又觉得害怕,”沈柊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害怕你会变得讨厌我。在拒绝了你的告白之后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我卑劣,但是我就是害怕、我就是……害怕失去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教教我好不好,木汐……”原本平躺着的沈柊向白木汐的方向侧躺过来,她不安地弓起身体,像是缺乏安全感地靠近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教教我,我会学、我真的什么都……” 衣服被揪出褶皱,白木汐沉默了半晌,开口时声音温和平静:“先把病养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沈柊显然对她的态度并不满意,病中的人本来思绪就不怎么清晰,此时觉得白木汐避重就轻,说了这么一大串竟然只知道赶人睡觉,于是默默睁着眼睛做无声的抗议,不肯听白木汐的话。白木汐八方不动地跟她打太极,她要拽衣服就让她拽着,她说什么都温声嗯着先应下来,到底是歌手,平时说话时声音清亮,如今低下来也显得低沉好听,时间长了沈柊就真的生出困意,她不怎么甘心,却还是在白木汐轻声的哄里沉沉闭上眼。 好不容易看沈柊有了睡意,白木汐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不再说话。她耐心坐在床边,直到确定沈柊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才放下心来,轻轻松一口气。 发着烧的时候昏昏沉沉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沈柊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后悔。 ……算了,也不该她想这些。白木汐摇摇头,想起身离开,却在完全站起前发现衣角还被沈柊捉在手里。 她看了半晌,又默默坐下。 白木汐的目光落到沈柊身上,刚刚说了好些话的人此时安静极了,长长墨发在枕头上懒懒散开,面朝着她侧躺着,不施粉黛的清丽眉眼在睡梦中都不安地敛着,不知是做着什么样的梦。而捉着她衣角的那只手露在被子外,手腕看起来苍白细弱,仿佛比她的睡裙还要白上几分。 白木汐看了半晌,伸出手去,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包住沈柊的手。 “那种事情……”声音轻的近似气声,出口便消失在空气中,白木汐喃喃地说,“……可不应该是要人教的啊。” 她轻轻把沈柊的手放回被子中,而被捉住的衣角质地很柔滑,很容易就从沈柊的指间滑落了。 第67章 睁开眼的时候天还只有蒙蒙亮, 是刚破晓的清晨。 床边理所应当的已经空无一人,沈柊慢慢在房间里看过一圈,安静的像是它本来的样子, 看不出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 她动了动掩在被子下的右手,入睡的记忆很模糊, 但曾经拽住衣服的触感很清晰, 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柊从床上坐起来, 感觉脸还在微微的热, 但昏沉的症状已经比昨天好上不少。床头柜上保温杯里的水还温着, 她喝下大半,打算去拿体温计来量一□□温, 然后给白木汐发消息。 ……如果今天没有那么严重了的话, 白木汐还会来吗。 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沈柊咬着唇摇一摇头, 走出房间去。 客厅也很安静,连一向早醒的哈鲁都还在四仰八叉地睡着。但在听到她走出来的动静时忽的动了动耳朵, 然后一下子翻正了身子抬起头来,欣喜地吐着舌头对主人表示新一天的问好。 沈柊笑起来,伸出手去示意哈鲁过来。哈鲁很听话地一路小跑蹭过去,但不知为何却表现的比平时更拘谨些, 像是在小心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沈柊有些疑惑, 而哈鲁绕到她身后, 把她往前拱了拱, 她不解其意地往前走一步又回头看哈鲁, 萨摩耶正挺高兴地甩着尾巴, 结果见她又停下了, 急的哈鲁狗狗祟祟地轻手轻脚跑到沙发边上转了两圈, 像带路似的回头看看她。 这一系列的表现都有点异常,沈柊困惑地皱起眉,胸口却像有所感知似的渐渐心跳加速。 她慢慢走到沙发边上,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等终于走到能看到沙发正面的角度,沈柊看到蜷在沙发上睡着的白木汐。 白木汐只裹着一层薄被,看起来像是从楼下拿上来的。她一米七的个子,沈柊家的沙发对她来说地方并不算多宽裕,好在她整个人都很窄,纸片人一样薄薄的一层,让她得以在沙发上好好地侧躺住。这样睡着想必远不如睡在床上舒服,但白木汐看起来却睡得很沉,眉眼温和的敛着,毫无防备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年轻天使。 在看到白木汐的时候,沈柊的呼吸都错了拍子,和心跳一起变得紊乱。像是有什么庞大的感情在心底猛地炸开,让她感觉胸口又酸又软,很快蔓延到喉口。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明明知道先转身回房去不要打扰白木汐睡觉才是比较理智的选择,但沈柊就是迈不开步子,莫名认真地想着在这里等到白木汐醒过来也可以吧。而白木汐毫无所觉,不知道自己只是稍动一动就让沈柊慌得屏住了呼吸,随即发现白木汐只是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浅金色的发丝柔软地翘着,随着她的动作细细落下去。 头发……落到眼前了,看起来会很痒。沈柊隐忍地攥紧了手指,想帮她拨一下,是可以的吗?是可以的吧。 像是对待突然停留在掌心的青鸟一样小心,沈柊慢慢地伸出手去,她全神贯注的不像是要去撩开一缕发丝,而像是要去触碰一件宝物,一件非常珍惜的、值得她小心至此的宝物。 但沈柊没能碰到,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白木汐轻轻闭着的眼睑突然不安地颤动两下,随即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天光一下子擦着她轻颤的睫毛映亮她的眼底,浅色的眼眸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是流光溢彩的漂亮。 她慢慢眨了眨眼,视线的焦距才聚焦到僵住的沈柊面上,白木汐似乎还有些迷糊,开口时声音带着晨起的哑:“……沈柊?” 唤声把沈柊惊醒,她得以从莫名变得粘稠的氛围中挣出来,她深深地吸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她有一点慌乱,又很快掩饰掉,极快地伸手把白木汐眼前那缕发丝撩到一旁然后站直了身子,开口时尽可能地放平稳声音:“吵醒你了吗?” 对她的行为并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自然地接受了,白木汐慢慢坐起身来,摇一摇头:“没有,是我自己醒的……” 白木汐目光随意扫过旁边,在看到满脸开心地蹲坐在旁边的哈鲁时目光突然定住,她有点茫然地皱起眉,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随即又很快看向沈柊。 沈柊觉得她大概要开始说为什么会睡在这里的事情,正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等着白木汐开口,却突然被牵住了手轻轻向下拉过去。沈柊一时混乱起来,不知所措地顺着白木汐的力气躬下身去,眼睁睁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样的姿势,简直像是要…… 手掌在她脑中的胡思乱想成形前贴上她的额头,沈柊的去势一滞,错愕地看向白木汐,而白木汐微微拧着眉,看起来分外认真,手掌贴了半晌又换成手背,沉吟片刻后语气轻快了些:“好像比昨天好了点,你自己量过体温了吗?” 沈柊下意识避开她关切的视线,脸上因发烧之外的原因热起来,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我去拿体温计,”白木汐不疑有他,说着站起身来,又把沈柊按着坐到沙发上,“你等我一下。” 沈柊就又点点头,看着白木汐轻车熟路地走去找药箱,她看起来经过昨天之后对这个家已经很熟了,大概是因为常穿的睡衣还放在酒店没有拿回来,白木汐身上很随便地穿了套旧睡衣,宽大的领口斜斜歪着,肩颈处露出大片白皙。 沈柊一下子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 “嗯……其实看起来差不多了,”白木汐看看温度计上的数字,安下心来,“但我觉得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你今天有工作吗?” 沈柊向她摇摇头,白木汐心下一宽,对她笑笑:“那太好了。我今天也放假,可以在你这里待着吗?” “昨天……我本来是打算回家休息的,”到现在终于想起解释她在沈柊家沙发上睡着的事,白木汐不太好意思地把乱在沙发上的薄被往边上扯扯,“但是洗漱完躺到床上之后怎么也睡不着……感觉不太放心。就干脆抱着被子上来了,没和你商量就借了你的沙发,对不起。” 沈柊看起来没有半点不虞,不如说她心情似乎很不错,她没对白木汐的自作主张发表看法,只是轻轻蹙起眉:“怎么不去客房睡?沙发上、很不舒服吧。” “在客房睡和我在楼下睡不是都一样吗,”白木汐嘟囔着,“门一关都听不到你的动静,那就没意义了。”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她睡在客厅也没派上什么用处吧。 白木汐本来就是怕沈柊半夜难受或是烧的更厉害而留在这里,一晚上睡得如履薄冰,听到点儿动静就要睁眼,反复折腾了许多次,到最后看到窗外都隐隐亮起来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囫囵睡过一会儿,结果硬是沈柊走到沙发前了她都没听到。白木汐对此多少有点懊恼,又庆幸还好不是错过了沈柊难受的时候。睡得晚起得早的睡眠不足让她有点精神涣散,她默默吞下一个哈欠,打起精神去问沈柊:“你想吃点儿什么?如果现在比昨天更有胃口了,我可以学着做一做粥以外的东西。” 沈柊却没回答。她看起来像是没听到白木汐在问什么似的,只是怔怔看着白木汐,眼底泛着细碎的柔光,睫羽轻轻颤一颤,又垂下去。 “……木汐,”沈柊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种强装出来的镇定,“你要不要……搬上来?” 刚才可是在说着吃什么的问题呢,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这里来。白木汐不动声色地挑起半边眉毛,将沈柊不时偷偷看她面色的忐忑看在眼里,然后移开视线,下意识吞咽一下。 “要搬两次的话……不太方便吧。”自知这时说这样的话实在有点不近人情,但白木汐还是硬着头皮冷静地指出,“现在就算我搬过来了,一个月之后保不齐还要再搬一次……” 她说着又说不下去,因为眼看着沈柊已经低低垂下了眉眼,清瘦的指间攥着她那床被子的一角,被角已经被无意识地揉的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又是低气压又是可怜兮兮,很让白木汐有种在欺负病号的罪恶感。 这样子实在让人狠不下心,白木汐默默皱起脸,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妥协道:“……但如果说是只拿点儿必要的东西偶尔来住一下……那应该是可以的吧。” 沈柊沉沉的眼中一下子就亮起来,她很用力地点头,力度之大让白木汐有点担忧她又会头晕,随后提出行动力非常强的建议:“那不然现在就、我可以帮你拿东西,客房一直都有收拾,应该是可以直接住的——” “等一下、不用这么着急,”白木汐不得不喊停,“应该也没多少东西,我自己拿就行,楼上楼下的,再不济也只是下楼拿一趟而已——而且我不少东西还在酒店呢,我之后也要去拿一趟才行。” 眼看着沈柊又要毫不犹豫地提出“今天就去吧”的提议,白木汐抢先开口:“今天不去,你还是要等病好全了才能出门。” 沈柊吃瘪地抿起唇,白木汐难得在这种事上占到沈柊的上风,心情愉悦地弯了弯眼睛:“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但在看到沈柊的表情后白木汐才猛地意识到,这对于沈柊来说可能就是她真实的想法。白木汐慢慢敛了笑意,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这次我没打算跑。”姑且决定解释一下,白木汐示意地看向她的被子,“我要是有那个想法,那昨天就已经趁机搬走了,你病着连追都追不上我——” 她这话说了感觉没什么用,甚至起的是反效果。沈柊又不说话了,就安静盯着她看,白木汐摸摸鼻子,感叹怎么感觉自己在这方面的信任度低的可怜,叹着气道:“我是说真的,我都答应你了。” “一个月嘛,我就老老实实地过,就算我什么时候决定要中断——你先别这个表情,我只是在说假设——那我也一定是有理有据的,而且至少会事先告诉你,不会是像以前……和前几天那样、去做些不告而别的事情。” 见沈柊仍是抿着唇不作声的样子,白木汐有点没辙地往后靠靠,梗了好半晌,最终半放弃地说:“……你昨晚说的那些、我想要的,你能给的,说实话我没办法教你什么,我顶多只能……” “……不是在做恋人实验吗,”把这词说出口的时候很不熟练地打了个绊,白木汐默默咬一咬自己的舌尖,又不自在地别过头,“你想要实验的事、我会配合你的,不会随便跑掉……这方面你就别担心了,总不能未来一个月里我出个门你都要担惊受怕吧。” “一个月嘛,”白木汐又重复了一遍,咬字咬的很重,定定看向沈柊,向她伸出手去,“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沈柊。” 沈柊看着她,心跳从听到白木汐说出“恋人”这个词的时候就不为人知地变快一点,而白木汐的目光清澈而坦然,倒衬出她的局促。 她的目光落到白木汐伸出的手上,正面朝上,手指修长,掌心看起来白皙柔软。 ……微妙的姿势,与其说是要好好相处的握手,不如说像是在某个舞会上的邀约。 沈柊垂下眼睫,郑重地把手放到白木汐的掌心。 第68章 在交谈之后最先需要解决的是早餐。没能力做什么复杂的东西, 沈柊从家里翻出袋面包,白木汐去煎了两个蛋,两个人配着牛奶吃。 二人分坐在餐桌的对面, 白木汐专心地吃她的早餐,牙齿咬下去的时候能听到煎蛋边缘酥脆的轻咔声, 让人心情愉悦地眯起眼睛。她正想着蛋好像有点煎糊了的时候, 就从对面感觉到若有似无的视线, 抬头看去时果然看到沈柊吃的心不在焉, 一口面包嚼了半天, 目光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飘。 白木汐困惑地眨眼:“怎么了?没有胃口吗,还是说我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就算蛋煎糊了一点也不至于到吃不下去的地步, 沈柊摇摇头, 咽下嘴里的食物, 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答应我说、会像以前那样和我相处的, 对吧?”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来, 白木汐迟疑着点头,“……是答应了,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她自觉昨天人也陪了歌也唱了算是做的还行,结果沈柊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白木汐一头雾水:“……哪里?” 沈柊眸光微动, 眼神往身侧一瞥:“你以前, 吃饭的时候会和我坐在同侧。” ……看起来刚才给沈柊吃定心丸让她知道自己不会跑的事做的挺成功, 沈柊现在已经有余裕来矫正她的细节了。白木汐一梗, 委婉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 又不缺地方坐, 坐在同侧很难吃饭吧。” 沈柊不说话, 安静看着她。 白木汐默,端起盘子和牛奶走到沈柊身边坐下,又把凳子往沈柊身边挪挪,几乎是手臂挨着手臂的状态,然后转头看沈柊:“这样子可以吗?” 她故意一下子把距离拉得很近,沈柊分明在她贴过来的时候呼吸一滞,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若无其事地点头:“可以。” ……两个人都在硬撑,这又是图什么。白木汐默默往边上挪开一点——至少让她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不会挤挤挨挨地互相影响,这么大张桌子真是何苦来。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她索性问的更清楚些:“说是要像以前那样,你主要指的是哪些方面?” “距离感。”沈柊应得十分干脆,“你以前会主动碰我,时不时要抱,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会挂在我身上。” “……”白木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梗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听起来像只宠物似的。” 还得是很粘人的那种,哈鲁都要甘拜下风。 见沈柊用一种“但你以前就是这样子”的眼神看过来,白木汐别开视线,痛定思痛地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近些年不怎么会去回想,但曾经那段时间在白木汐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是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白木汐自己也当然记得那时的样子。曾经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沈柊感情不一般的白木汐没见过世面没吃过苦,永远精力充沛永远热爱贴贴(沈柊限定),成天仗着沈柊的纵容得寸进尺,简单来说——和现在的白木汐比起来,以前的她和沈柊相处时更多的不像是在用脑子、而是在用本能。后期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倒是收敛很多,但沈柊看起来是想要她完全不收敛的那个阶段。 那么要把她一度放弃了的相处方式再捡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在白木汐感觉到对沈柊的喜欢的时候,毫无保留地立刻付诸实际表现出来就好了。 ……说起来是很简单。 白木汐揉一揉眉心,硬着头皮应下来:“……那就这么办吧。” * 但这事真的实行起来就很困难。 和沈柊并肩坐在沙发上,白木汐能感受到两个人的肩膀已经紧紧挨在了一起,只要她右半边身子稍微动一动就一定会碰到沈柊。她默默闭了闭眼,原本散乱在沙发上的被子已经让她拿去客房放着了,宽大的能睡下个人的沙发,怎么两个人要坐的这样挤挤挨挨。 但没办法,谁让她自己以前就这个德行。之前已经答应下来,白木汐也没想出能提出什么改善的建议来,而沈柊摆明了就是一副准备硬是习惯下来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并已经在一脸冷静地打开电视。 “……现在可是早上八点,”白木汐还是没忍住,从客观的角度说道,“我们这个时间坐在一起看电视是不是有点奇怪?” “会吗?”沈柊不为所动,转头的时候手腕无意蹭过白木汐的小臂,“那这个时间应该做什么,一起睡觉吗?” ……说的其实挺有道理,但听起来也太怪了,白木汐梗了一会儿,总之先问她:“你现在觉得困吗?” “还挺清醒的,毕竟昨天睡得早。”沈柊的视线极快地向下扫了一眼又移开,重新看向白木汐,“你呢?困的话不然去睡一下?” 白木汐出于责任感严正拒绝:“我好歹留下来的理由是为了照看你,怎么能自己去睡觉呢。” 她说着又觉得不对劲,很快跟上一句解释:“不是说要你陪我一起睡的意思。” “……” 二人之间一时陷入略显诡异的沉默,片刻后,沈柊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示意道:“那一起看电视?” 白木汐默默点头,放弃地靠到沙发上。 ……真是经过了一番完全无用的挣扎,总觉得两个人都显得很生涩。 毕竟是时隔多年的亲近,会这样也很正常,大概是要经过段磨合期之类的会好些吧。白木汐抱着双臂认真思考,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不觉得这么挨着坐不方便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白木汐腹诽着往沈柊看去,她此时懒懒靠在沙发上,而沈柊正在网络电视上找想看的节目,坐的很直,从白木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部分侧脸和大半背影,白木汐看了半晌,突然心有所动,目光慢慢向下移去——落到沈柊的腰和沙发靠背的空隙中。 ……好吧,白木汐回想起来了一些记忆,关于她以前会把手往哪里放。 终于把电视调好,节目片头开始播放,沈柊这才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去,却在感受到腰部传来并非柔软的沙发靠背的异物触感时顿了顿,无声地向白木汐看去。 趁着她调电视时把手放到她腰后的白木汐一脸无辜地回看她,从她身后穿过去的手臂很刻意地动了动,手掌虚虚贴到沈柊腰上,已经算是半搂着的姿势,面上却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还问她:“怎么了?” 白木汐其实手掌没贴的太紧,所以沈柊现在感觉到的腰际透进来的炙热温度大概只是她的错觉,沈柊安静和白木汐对视了半晌,喉咙滚了滚,最终却只是摇头:“……没什么。” 随后沈柊就若无其事地靠好,将身体的重量交到白木汐手臂里,目不斜视地重新看向前方,一整个很淡然的样子。 结果看她这样白木汐反而坐不住了,她看看八方不动的沈柊,觉得手臂上感受到的隐隐体温烫人的很,干干咳嗽一声,自己挑起话头来:“……你以前好歹还会说我一句。” 她说着板正面色,显然是在学以前的沈柊,语气也学着淡淡的冷漠:“‘手拿走,硌到我了。’” 这模仿看的沈柊直皱眉,内心深觉自己以前绝没白木汐学的这样如此严肃,很快予以反击:“但我那时候哪次说完也不见你真听我的话把手拿走过。” 白木汐可听不得这些,瞪大眼睛为以前的自己辩解:“那是因为你每次都不是认真在说,就像走个过场似的——哪次都不见你是真的想要我把手拿走!” “……”简直是回合制似的打的有来有回,沈柊眼神闪烁一下,又立刻恢复了冷静样子,“……先不管之前,现在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感觉被避而不谈地绕过去了。白木汐无话可说。本来她会这样其实只是打算“冒进”一下让沈柊自己提出异议,她就可以顺势找到借口把距离拉开一点,谁知道她好像错误估计了沈柊的底线,搞的现在变成是她想要这样了,有点下不来台。 如今白木汐一方面深深觉得沈柊这人十有八九是在嘴硬,另一方面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地默默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类似燃起胜负欲一样的心情低声嘟囔道。 “……那就这样吧。” 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没过上几秒,白木汐立刻被过近的距离和若有似无地往她鼻子里钻的隐隐冷香搞的身体僵硬,也真是奇了怪了,沈柊眼下分明是没喷香水的,怎么这人闻起来还是这样子,虽然香气是要比平时淡、但相对的也比平时更甜一些,总觉得——呸,乱想什么呢!流氓! 脑子里乱成一团,但面上还是要维持住冷静的。白木汐不动声色地做过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些,一边腹诽着亏自己以前能厚着脸皮做出这种跟耍流氓差不太多的事情来,一边面色如常地看向沈柊——这个距离她稍微低一低头就要碰到沈柊了,所以她转过去的时候非常小心谨慎——有点僵硬地清一清嗓子:“……总之像这样的距离感就足够了对吧?” 基本上是一种类似“您还有其他的需要吗”的公式用语,本质上是想表达“工作已经完成了是不是差不多了”的暗示。结果被她半揽着的人呼吸不稳归不稳,抬眼看来的时候却毫不犹豫,一点儿马虎眼都不打:“难道如果我说不足够的话,就还可以更近一点吗?” 沈柊本人大概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白木汐确实是被她的上目线惊得眼神乱瞟,半天没敢去看那双惑人而不自知的漂亮眼睛。她哪知道能怎么个更近一点,在她贫瘠的人生经历里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峰顶了,她也只这么搂过沈柊而已诶。 如今出于某种奇异的不想露怯的心情,白木汐绞尽脑汁想着从影视剧里看到过的知识点,最终自暴自弃地拍了拍腿。 “……可以坐我腿上。” 救命啊,她在说什么啊,这就是骑虎难下的滋味儿吗。 白木汐快要被自己怄的吐血,好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用这种词——好在沈柊看起来也没多游刃有余,她听了明显愣了愣,然后很快把头转回去,好半晌之后才轻声说:“……还是不了,会挡到你看电视。” 竟然是这种原因才拒绝的吗!白木汐大为震惊,但如蒙大赦地顺着台阶就下,连声应和:“也对也对,这个节目我真的很想看,就是这个——呃、《花季与你》?” 从开始播放到现在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过的电视终于获得了应有的注意,刚刚播过片头,节目组的logo一闪而过,随即开始播放听起来极为耳熟的主题曲——电视上播的可不就是那档她们共同参演的综艺吗。 怎么沈柊挑半天挑了这档节目!白木汐一时话都说不下去,莫名其妙地看向沈柊,而沈柊正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也挺想看的。毕竟之前……事情很多,好几期没看了。” ……她听起来倒是真的很想看。虽然沈柊确实是有要看一遍自己出演的综艺的严谨习惯,但难道只有白木汐自己觉得她们俩这个姿势一起看《花季与你》有点太怪了吗。 不久前还牵个手都吓得不行呢,现在已经把手搭人家腰上了。白木汐麻木地想,就算是恋爱(实验)这步子是不是也迈的有点大了,为什么沈柊看起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还打算保持这个样子一起看共同出演的综艺。 ……还是别胡思乱想太多了,本来只是为了沈柊所谓的感情确认而去做的事,结果只有白木汐被搞的心神不宁算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她其实还没搞明白“感情确认”和“身体接触”的因果关系,但是不管怎样、或许把自己当做是个没有感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道具会比较轻松一些吧。 哎,好难。 第69章 悲报, 完全找不到把手抽出来的时机。 不知道算不算喜报,已经差不多习惯这样搂着沈柊的感觉了。 半个小时过去,综艺基本没怎么看进去, 但身体记忆比想象中更快的复苏了。白木汐默默闭了闭眼,姿势也差不多从最开始的僵硬变得懒散起来, 而沈柊实在很适合被这样半揽在怀里, 身体相靠的体温和适当的重量都让人觉得舒适, 她又很好闻, 总让人有种如果能尝一下的话大概会是甜的的错觉。 好, 感觉差不多得清清脑子里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了。 找不到时机就创造时机,深谙办法总比困难多的白木汐下定决心, 选择了最为朴素且顺理成章的方式, 作势要往茶几上的水杯伸出手去。沈柊不可避免地被她往前带了带, 无声地向她看来, 而白木汐舔舔干涩的唇,趁机把手抽出来, 讷讷地解释:“……想拿水喝。” 这种事竟然还要解释一下,白木汐心情十分复杂,莫名老实地等到沈柊淡淡嗯了一声之后才继续去拿杯子的动作。也不算是全然的借口,在喝下第一口水后白木汐才迟迟地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是口干舌燥, 于是咕咚咚痛饮了大半杯水才放下, 握了握重获自由的右手, 很是觉得神清气爽。 但这份心情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 就在打算靠回沙发上时消耗殆尽。白木汐一转头就撞上沈柊如影随形的目光, 她看起来像是在白木汐喝水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 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非常直观的是——沈柊一直保持着被她刚才带着坐直的姿势, 没有靠回沙发上。 白木汐颤颤瞥了一眼沈柊身后怎么看都像是给她刻意留下的空隙,喉咙滚了滚,最终选择开诚布公地问:“……还要像刚才那样子吗?” 沈柊面色不变,唇线稍抿紧又松开:“不可以吗?” “……” 诚实的令人心惊,白木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配合地把手又放回原位。而沈柊也轻车熟路地靠回来,很自然地稍稍倚上她的右肩。 一系列动作都比最开始的时候要流畅得多,白木汐眼睛无措地乱转,下意识嘟囔一句:“……你是不是还挺中意这样子的。” 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说出了声,白木汐惊恐地倒吸一口气,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感受到安静了半晌的沈柊动了动,像是又往她的方向蹭了一点,随即从肩头处传来轻飘飘的声音:“……确实不讨厌。” 突然答的拐弯抹角起来了,听起来跟在害羞似的。白木汐突然很有种想低头看看沈柊现在的表情的冲动,但努力抑制住了,毕竟她自己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应该也挺狼狈的。 两个人挨得太近反而不利于去看彼此的脸,白木汐仗着这“灯下黑”的状况又问道:“虽然我之前答应下来了……但我其实没太懂,像这样子做身体接触……会对你认识自己的感情有什么帮助吗?” “……”沈柊有点难以启齿。她在这方面基本都是靠何颜填鸭式的恶补过来的,大面儿上属于病急乱投医,出于某些年长者的自尊,她很不想把这件事说给白木汐听。但姑且还是有些能说的,她想了想,应道,“就是觉得……身体的距离和心的距离,至少总得先拉近一边比较好。”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嗯……”白木汐拖着长音,把多余的思绪抹去,觉得也勉强能理解沈柊的想法,于是点点头,“……那就这样按你的法子来吧。” 白木汐回的简短,不知道旁边的沈柊正略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想着木汐似乎很冷静的样子。 不像她,从刚才开始心跳声就像是鼓点一样,搅得她心神不宁。 是很新鲜的体验,明明并不是第一次与白木汐靠的这么近,年少的白木汐对她还会更亲近些,哪次也没让沈柊如此慌张。 可能真的阔别太久了,沈柊想,属于白木汐的温度,感觉隐隐地灼的人发烫。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又烧起来,却意识到自己并不讨厌这份热度,心里生不出任何想要退开一点的念头,正相反的,甚至会在白木汐抽身去拿水的时候感到隐隐的怅然若失。 ‘你想要亲近她吗?想要和她拥抱,或是……亲吻吗?’ 何颜之前说过的话突兀地在脑中响起,沈柊呼吸一滞,脑中的思绪被搅得纷乱,再怎么无措也好,心神却止不住地慢慢往这个方向思考起来。 ……这样子是可以算在亲近的范畴里的吧,她模糊地想,那她似乎确实……是想要亲近白木汐的。 至于后半句话,沈柊没敢继续细想,只是想到那个词就觉得面上一阵阵的烫。还太早了吧,对于她和白木汐来说,沈柊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恋爱实验才刚刚开始,不能太……冒进,会吓到木汐的。 她有点按捺不住奇异地躁动起来的心情,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木汐。” 虚虚揽着她的人就应声向她看过来,浅色的瞳孔那样单纯,沈柊的目光却忍不住往下移去一点,落到白木汐刚刚被水濡湿而显得格外柔软的唇上。 她不敢再多看,强自移开视线,轻声说:“……我……本来是不怎么喜欢和人挨的太近的。就连拍戏也是。” 白木汐当然知道这件事。沈柊在与人接触上有一点小洁癖,从以前就是,坐公交或是地铁的时候也不喜欢和人挨着,除了自己之外,白木汐还没见过第二个能像这样贴近沈柊的人。 而沈柊作为演员,这些年在各种各样恶劣的环境里都拍过戏,但在戏里和其他演员的亲密接触却只能接受到拥抱为止,这是行业内都知道的事情。好在她除了入行初期外就不怎么演爱情戏多的角色。她长得漂亮,气质又冷,早些时候导演们都很喜欢选她去演些白月光或高岭之花之类的角色,沈柊完成的出色,也以这样的形象打出国民度来。后面她慢慢有了话语权,这种一边倒的角色倾向就好些,与之相对的——导演们又发现了沈柊战损和流泪时的杀伤力,故而又开始喜欢让她演美强惨,网络上对她有句评价传的很广:越是精美绝伦的瓷器碎的时候越好看。 诸如此类的事白木汐就算不关注也有所耳闻,她不知道沈柊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根据状况猜测……也只能是因她们眼下挨的太近觉得难受了吧。白木汐也说不好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总之似乎和如释重负并不完全相同。她不再多想,尝试着想把手收回来,嘴上打着哈哈:“这样啊、那我这就先——” 没能成功抽出来。沈柊向后靠过去,用身体的重量桎梏住白木汐的动作,面上带着些无措,摇一摇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柊懊恼地咬住唇,为自己刚才引起误会的话做解释,“我是想说……但你好像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我觉得你这样抱着我,我会觉得很开心的话……” 含着某种隐约的试探,沈柊向白木汐投去视线,轻声说:“这算不算是我喜欢你的证据呢?” “……” 沈柊看起来很在意她的答案,惴惴不安的样子,而比起其他的感受,最先在白木汐心头涌上来的却是零星的荒诞感。 一直以来,从来都是她去收集来这些亮晶晶的碎片,当做是被爱的证据,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直到后来才发现只是玻璃的碎屑,边缘锋利,松手的时候混着她的血一起落地,变成一地狼藉。 时过境迁,如今沈柊却变成带来碎片的人,不安地捧到她面前,而白木汐的立场是什么呢。 真是奇妙。白木汐想。她这次好像……需要去尽可能的,理智地推翻沈柊带来的论证才行。 这算什么事,和一部分的自己背道而驰,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到底,都到这种时候了,她有没有被沈柊所爱、像这样子一一来问她的话…… “……谁知道呢。” 开口时的语气很冷静,回答却是模糊的暧昧不明,白木汐移开视线,重新靠回到沙发上。 “像这种事……可能还是自己的想法比较重要吧,我说了也不算数。” 打趣一样地说着,白木汐笑了笑。电视屏幕上综艺还在播,色彩的饱和度很高,在她眼底化成一片光怪陆离。 沈柊没有回应,可能是对她这样不置可否的冷淡态度不知如何是好。但说实话,白木汐觉得自己说的已经足够温和了,关于沈柊提出的想法…… 她呆呆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眼睛渐渐干涩起来,于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类似这样的误会,十八岁的白木汐又不是没有过。 * 其实是可以理解白木汐的想法的。 在听到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后确实感到一瞬的错愕,但沈柊很快意识到这已经算是一种作答,是她刚才说的“证据”还没有有力到能说服白木汐的地步。 胸口泛起隐隐的闷,就算能够理解,却还是觉得不安。沈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安起来,明明进展已经比自己原本想象的要顺利太多。或许是因为她隐隐地意识到,白木汐虽然愿意这样配合她、内里却仍保持着默认一个月就会结束的态度吧。 沈柊沮丧地垂下眉眼,又很快振作起来,深深吸一口气。 “……我会再想一想的。” 沈柊稍稍放松了无意识间绷紧的身体,往闻声向她看来的白木汐那边靠了靠。 “但是……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并不习惯这样直言自己的心情,沈柊感到某种难以启齿地膨胀起来的羞赧,却还是硬撑着轻声说完,“……这不是谎话。” 白木汐似乎僵了一阵子,旋即扭正了头看向前方,低声回应了一句这样啊便不再作声。沈柊却知道这次不是冷淡的不置可否,而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不知所措。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想要离白木汐更近一些的话,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第70章 上一次和沈柊一起度过这样完整的一天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在晚上准备去睡觉之前突然想到这点, 白木汐回一回神,向旁边同样正准备进卧室的沈柊道晚安——这同样对她来说已经是有点生疏的体验。好在她的走神没有被沈柊察觉到,对方似乎比她出神出的更厉害, 迟了一会儿才轻声回她晚安,看起来却没有要先行进房关门的打算, 只怔怔站在门口看她。这让白木汐又有些担心沈柊的病情, 问起来时沈柊如梦初醒地眨眼, 回应说已经无大碍了, 然后才进了房间。 想着下午给沈柊量体温的时候已经回到正常温度范围, 白木汐稍稍放心,走进客卧, 轻轻关上门。 屋子并不熟悉, 但也没有陌生到哪儿去。毕竟她自己原本住的房子也是沈柊的, 装修风格大同小异, 连家具的位置都无甚差别,一看就知道主人在装修时只简略地用了一份心思, 大约是觉得只要住的方便怎样都好吧,确实很像沈柊的做法。 白木汐关了灯躺到床上,早上起得早,这时候本应该很困了才对, 却不知怎的没有睡意, 脑中转过几圈, 又把刚才的念头捡起来。 沈柊还在上高中时, 她们的假期大都是像这样一起度过的。等到沈柊上了大学之后, 虽仍是同城却离家远些, 加之沈柊后来开始慢慢接到一些戏, 能和白木汐在一起的假日就不如高中时多。白木汐本以为她们俩久没这样单独相处过, 前阵子又刚刚闹过那样的不愉快,今天大约是逃不过尴尬难受的,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诚然,身体接触时确实是会束手束脚。但抛去这个来说,与沈柊共度的时间远比白木汐想象中更自然舒适。就算是放在以前,她们像这样从大早上开始一起待十好几个小时的经历也几乎没有,毕竟那时她们两个人假日都不怎么起得来床,往往起来见到面的时候已经快要吃午饭。而今天,白木汐在天色还没亮全时睁开眼就见到沈柊,再到现在入睡的时间点,这样长的时间,白木汐却意识到她并不觉得难熬。 也不知道都做了什么,白木汐想,怎么就过了一天。 其实当然是知道做了什么事的。一起看电视,沈柊很明显还对曲阳漾持着些别扭心思,节目组又刻意把白木汐和曲阳漾的互动剪得煞有其事的亲密,就算沈柊嘴上没说,白木汐却能感受到她在每次看到曲阳漾与她的镜头时默默绷紧的身子,在镜头切换后才放松下来,无意识地往她臂弯里靠一靠。 还弹了吉他。本来是白木汐自己要练新歌,后来也听沈柊弹。沈柊在得了《紧张》的版权许可后似乎专心练过好多次,指尖磨出了薄薄的茧,邀功似的将手伸到白木汐面前展示给她看,白木汐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忍住想给她揉一揉指尖的冲动。 也一起溜了哈鲁,本来白木汐不想让沈柊也一起去,怕她病还没好全又吹风,但到底没顶住沈柊静坐似的无声抗议,把她裹得严实后一起出了门。沈柊在散步时又提出晚上下厨的建议来,俨然一副之前因病没能实现今天一定没问题的样子,白木汐拗不过她,溜完哈鲁后又跟着沈柊去超市,眼睁睁看着她买了整只生鸡回家,摩拳擦掌地想要炖汤,最后险险被白木汐以家里根本没有熬汤用的锅为理由制止住。 白木汐于是凑合着做了两碗面作为二人的晚餐,看着有点郁郁的沈柊,默默想着之后什么时候找她爸妈咨询一下煲汤的手艺好了,总之先把整鸡塞进了冰箱底层。 当然是记得这些事的,人的记性哪有那么差,今天都还没过去,一言一行都历历在目。白木汐只是有点不明白,就这些事情,想起来都显得琐碎,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天呢。 照这个样子来看,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也很快。白木汐想。 沈柊病的时间很巧,把上一刻还处在凝滞尴尬氛围里的两个人一下子拖到旧日时光里,这段时间像是带着磨砂的质地,温吞又磨人,而白木汐的心本来就不像花岗岩那么硬,甚至不需要打磨就自行软下来。 沈柊看起来很努力,她总是若有所思的,一副想要做些什么却又苦于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样子,白木汐都看在眼里,但除了装作没有注意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说到底,白木汐本来就不觉得这种事情是要多努力去做到的,她觉得自己不是抱着什么希望答应沈柊的建议的,那么白木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要从这一个月里得到什么呢,又想要为此付出些什么呢。 她那首名为《春天》的歌其实歌词还没有敲定下来,而白木汐现在有了些灵感,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睁开眼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白木汐翻身坐起,拉开窗帘的时候被刺眼的天光晃了眼睛,眯了一会儿才在有违和感的窗外景色下意识到她现在正身处沈柊家里。 她闭一闭眼,猛然映进眼里的光在眼底留下明明暗暗的光斑,闭上眼也影影绰绰的显在眼前,白木汐带着光的视觉暂留走出房间,和正站在客厅冰箱前的沈柊四目相对。 “昨晚睡得好吗?” 是沈柊先开口,清凌凌的声音,莫名让白木汐一激灵,不为人知地抖了一下。她默默点头,沈柊放下心似的轻嗯一声,从冰箱里拿出袋吐司:“今天等一下一起去你之前住的酒店把你的东西拿回来吧?早饭想吃什么?和昨天一样可以吗?” 非常自然的语气,像是已经共处过无数个日夜——虽然她们曾经确实相处过很长的时间。白木汐眨眼,眼前的光晕重重还没有完全消去,深浅不一的映在眼底,现在又慢慢混进去沈柊的轮廓,或许是她看得太久,造成一种视觉暂留的假象。 白木汐笑一笑,声音隐隐带着晨起的潮气,却应的干净:“好啊。” * 开去酒店时还是白木汐开的车,就算已经不烧了,但不知是不是白木汐的过关心,她总觉得沈柊看起来还是显得纤弱,让白木汐有种她是尊雪堆起来的人像似的错觉,走两步就要化开。 但雪人儿却没什么病刚好的自觉,总想要挨着她。要和白木汐一起出门是没得商量,要去收拾白木汐那估计一个旅行箱都只能装半箱的东西也要跟着一起,白木汐只好认命地带着沈柊来到她那空了两天白花了钱的临时住处,把人找个舒服地方安置着坐下,自己老老实实地在监工一样不错眼的沈柊面前收拾起东西来。 她东西不多,本来刚住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全靠现买和林北接济,后来好容易找个机会回趟家想搬东西走还被沈柊截胡,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什么都没能从家里拿出来,倒是方便了现在收拾。白木汐囫囵地往包里装,整个收拾的过程估计也就十几分钟,她一边想着这趟出门简直约等于只是带着沈柊出来兜了个风,一边打算喊着沈柊一块儿离开,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沈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没拉上的包里看,一副在意着什么的样子。 见白木汐向她看来,沈柊目光闪烁一阵,忽的指着她包里问道:“除了你后来回去拿走的东西、其他都是林北给你的吗?” 最先住到酒店的那天确实有靠他接济,毕竟她那时候身上除了手机之外没什么有用东西,又不想因为这种私事给助理添麻烦,到底还是欠了林北的人情。白木汐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她和林北毕竟认识了快二十年,她和沈柊的事林北也都知道的清楚,白木汐后来想想,觉得自己那天默许林北一路跟她到酒店,与其是想着之后得找他帮忙,不如说也许只是想有个人说说话,好过自己一个人被胸口郁卒的心情闷得酸涩。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这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就是了。 如今沈柊提起这事,白木汐就不免又回想起那天的事,只简单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而沈柊沉默片刻,轻声说:“……关系真好啊。” “……” 说实话,现在听到这句话会觉得有点微妙。而沈柊的语气听着淡然,白木汐却觉得她面上带着些复杂,不像是句简单感慨。她有些不明就里,斟酌着把话说的坦诚:“……也还好吧,毕竟认识很久了。” 沈柊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问:“所以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久,你们才会关系好吗?” 白木汐眨眨眼,拿不准沈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茫然地应:“……要这么说、好像也有点……” “……”沈柊看了她半晌,突然问道,“那如果我也像林北那样那么早认识你,我们……是不是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 “——沈柊这么问我来着。” 排了两天队好容易拿到号码牌的林北听的一愣一愣,看着面前一脸气定神闲地搅拌着咖啡的白木汐,忍不住开口催她:“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的不知道啊,这种没法验证的事。” “她也没多追问,我们回家之后我就接到你的电话,然后我就出门来了。”白木汐把咖啡杯举到唇边浅啜一口,林北约她出来时说这间咖啡馆是何颜名下的,聊天安全咖啡味道也不错,她喝的挺开心,又轻轻放下,“但肯定是会不一样的吧,毕竟如果我真的从三岁开始就认识沈柊的话……” 她皱着眉想了想:“那至少那时候肯定是会听话地喊她一声姐姐的。” 见林北一脸“你三岁的时候喊过我哥吗”的茫然,白木汐抢白道:“那时候肯定是喊过,只是后来改了。年纪那么小的时候,还不是我爸妈说什么我就喊什么。” “我要是真把沈柊当做是姐姐……”白木汐顿了顿,小小叹了口气,“那也没现在这些事儿了。” 林北觉得她说的话挺有道理,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他刚才从白木汐口中得知了她们之间的事情,白木汐说的坦诚,连早些时候刚和沈柊去酒店拿东西的事都和他说了,林北也是没料到还能在听故事时听到自己的名字,此时在脑中理过一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木汐,”他轻声说,“之前那次擅自把沈柊姐喊回去的事……是我不对,没跟你说就那样做。” “……” 话题的转换有点突兀,白木汐却没什么意外神色,点一点头:“当然是你不对。”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要有个限度,林北。”和事发当天的平静不同,白木汐如今的语气很不客气,眸光微微动了动,“……就像现在,你看起来好像还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样子。” 而从他的表情来看,百分之百又是跟沈柊有关的话。 白木汐轻叹一口气,闭了闭眼。 不管怎么说,林北以前是真的在认真喜欢沈柊的。 不是什么细心的性子,却能看出来白木汐对沈柊存着同样的心思,这其中固然有白木汐自己太笨拙难以隐藏的成分在,但林北后续的反应却表现出他大约是有仔细想过这件事的,他不提性别也不提年龄,只是很认真地问她:‘你也喜欢沈柊姐,是不是?’ 他认真,白木汐也认真,如临大敌地说是。而林北郑重地点头:‘那我们就是情敌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公平竞争,可不能偷跑——’ ‘这种事有什么公平竞争的说法啊!要是有能偷跑的机会难道你会让吗!’ ‘你都已经近水楼台了诶白木汐!太狡猾了!’ 和自己的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对方又明显比自己离那个人更近一些,不管过去多久都始终如此。白木汐有时候会觉得,很难想象这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 林北沉默了半晌,随即很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希望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人也说不定。” 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着,他看向白木汐,半开玩笑似地扁一扁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有可能又会惹你生气,但你能不能、至少先听我说完?” 听起来还挺严重,还知道提前打个预防针,白木汐挑起眉:“……你说吧,我听听看。” 林北低了低头,低声道:“……关于沈柊姐对你的感情定义的事……你就那么介意吗?” “沈柊姐摆明了就是非常在意你,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抛出这样的疑问,林北破釜沉舟地深吸一口气,“……说是只一个月的实验,但你我都清楚,只要你愿意的话,两个月、半年、又或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个期限说到底是掌握在你手里的,这样的话……” “……那这个答案……真的就还有那么重要吗?” 林北记得自己之前和白木汐吃烤肉的时候说过,如果沈柊主动说要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他一定是会答应的。那时白木汐说他是做梦,林北自己也觉得不可能,沈柊那样月亮一样的人,向来都是只有旁人对她求而不得的份,她怎么会主动说想要和什么人在一起呢。 可谁知道真的就有这种事,沈柊真的就是会说这样的话。而被月亮偏爱的白木汐却在意起感情的实质,内里掺进一丁点儿杂质就不肯要似的。明明她如今不愿收下的东西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人无论如何都求不来的。 包括他。 很难搞清心头是怎样的情绪,照这个思路来看,林北分明是应该乐见白木汐推拒沈柊的,但他又偏偏真的会替白木汐着急,想要她早早的放下偏执好好和沈柊在一起。或许是因为他们毕竟认识了二十年,连沈柊都要喝他几口醋的关系,林北想,如果白木汐真的就这样错过沈柊的话,那他一定不会觉得开心的。 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微妙又复杂的心情。并不是全然的纯粹高尚,林北知道他一定是有私心的。 “和她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对所有人都……”他低声喃喃着,“……真奢侈啊,白木汐。” 不喜欢过去那分崩离析的四年的人,也不止白木汐和沈柊而已。 前不久才被白木汐说过不要再插手她和沈柊之间的事,林北自觉刚才的话已经超过界限,但还是破釜沉舟似的把一席话说完。他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怒气,却好半天都没听到动静,正踌躇地转着眼睛抬头想看一看白木汐的表情时,就突然听到好友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林北困惑地向她看去,看到一个神色平静的白木汐,她低低垂着眼,目光空空落在虚处,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么重要,但我就是想要弄清楚。” 林北一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白木汐唰地抬起眼,眼睛和喉咙里都像是含着某种坚硬的东西:“我顾不上别人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是我和她关系的地基,如果不清不楚的话,那么其他的所有、不管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皆大欢喜,全都、全都——” 全都是云山雾霭一样的虚幻,摇摇欲坠的,不堪一击的,随时都能稀里哗啦地碎成一地五彩斑斓的狼藉。 认识这么多年,林北立刻意识到白木汐在这个问题上是无法被说服的,他于是把喉头的话全都吞回去,咬着牙应:“……那就弄清楚!你想怎么做?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一个月也太短、来不来得及?” 他问的气势汹汹,却看到刚才还全不肯让步的白木汐抿紧了唇,随即忽的平静下去,像无风的深海。 “没有法子。”林北听到白木汐如是说,声音冷静而坦诚,“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林北愕然地看她,而白木汐面色淡淡的,甚至对他勾一勾唇角:“原来我在你眼里,像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沈柊修成正果的样子吗?” “我没有。”她低低地笑了笑,随即垂下眼帘,睫羽安静地颤一颤,“我不怕对你说实话,林北,我并没有抱着什么这次能和沈柊在一起的期望。在我眼里,那么长时间都没成的事,多这一个月也不会有用。这种事情本来就勉强不来,就像我会早早喜欢上沈柊一样,我一直觉得感情的名目和时间根本挨不上关系。” “说到底,我刚才虽然说是想要弄清楚,其实我自己大概早就已经有结论了。沈柊会喜欢上我、这种事……” 白木汐没说下去,她轻轻吸了口气,将暗涌的波澜压下去,再开口时又是平稳的声线:“你或许想问我那我又是为什么要答应沈柊过这一个月,我也问过我自己,为什么呢。 “我之前想过很多个名目。觉得我可能也只是想着,既然都是碎、都是要死心,那死的更清楚明白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但或许又更简单一点。” 白木汐想要从这一个月里得到什么呢。 “之前有人跟我说,在这世上,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人是很少的。” 她轻缓地眨眼,眼神带着种悠远的清苦:“——我想要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想要这样的一段时间,所以我答应了。” “至于沈柊……她想做什么、想尝试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都会配合她,也没关系,她总不会提什么出格的要求。” “她在这些实验里能得到什么,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我或者其他人都插不了手。我最多只算个参与进来的——旁观者或者助手之类的角色吧。” “你也知道的。” 长长一段话说完,白木汐向林北看去:“沈柊她……也不是那种别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就可以改变她想法的人。” “所以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想要去多做些什么的想法。不要随便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在这段时间里,”白木汐的声音平静,眼底却含着警示,“不要想着再做些多余的事就好。” 二人之间陷入沉默,像是僵持住。好半晌之后,林北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弃地摆摆手。 “……我知道了,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我都还没说你呢。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聊过多少次关于沈柊的事了,你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为止?” “好吧好吧,那我自己独个儿祈祷你们两个修成正果总可以了吧?明天我就去庙里拜拜。” “……那可以,随便你。” 第71章 沈柊的心情挺好。 时隔几天终于见到自家艺人, 沈柊的经纪人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从她的表情中得出这样的判断,这面色看起来比她们上次见面时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也就是上期《花季与你》录制前,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经纪人眨眨眼, 向沈柊寒暄,话中意有所指:“看起来你生病的时候白木汐把你照顾的还不错?” 她刻意提起白木汐, 想看看沈柊的反应, 结果看到她这在谈工作时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艺人轻轻勾起唇角, 声音都柔和下两个度:“是不错。” 经纪人无声地在心底吸一口气, 只觉得心情复杂起来。 而沈柊毫无所觉, 很快切入今天找她想要商谈的主题内容:“未来一个月里,能不能尽可能把我的日程空出来?之前已经接下来的工作就算了, 新的就先不要接了吧。” 不得了, 从业界有名的劳模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是头一回, 经纪人一愣, 先在心里过了一遍沈柊的日程表,觉得给这么几年都没要过假的沈柊放上一个月的假也不是不行, 但出于对艺人的状况把控,她先是试探着问道:“……是什么原因呢?难不成是身体原因需要休息吗?” 好在沈柊摇了摇头,让提着心的经纪人松了口气,再听却答得模糊:“就是有点要紧的私事要做。” “……”出于某种直觉, 经纪人沉默半晌, 最终忍不住开口, “……和白木汐有关吗?” 沈柊没说话, 稍抿紧了唇, 移开目光时有点飘忽, 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但她这样其实就已经算是回答过了, 经纪人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很难说清心中“糟了自家高岭之花似的宝贝艺人好像被隔壁的小兔崽子拐跑了”和“图点儿热度跟人合作推个cp竟然会假戏真做赔大发了”两个念头哪个更旺盛些。 ……哎,她在圈子里这么长时间也见过不少娱乐圈秘辛,同性之间的感情她也见过挺多,好歹白木汐看起来还凑合,脾气好人也正派…… 虽然还没听到人亲口承认,但经纪人基本上已经认定白菜十有八九是要被拱了。事到如今,她干脆也问的更清楚点儿:“上次《花季与你》录制完之后我给你打电话,是白木汐接的,她说你们只是朋友,她这话到底……?” 她一边说一边探询地拿眼瞥沈柊,沈柊眸光微动,不答反问:“你不相信她的话吗?” 经纪人脸都要皱起来:“讲道理,如果我们俩的身份调过来,换成是你听到你艺人的cp拿着你艺人手机这么跟你说,你会毫不怀疑地相信她这些话吗?” 不知她话里哪里戳中了沈柊,总之沈柊又轻轻笑起来,随即应了她前一个问题:“是和她有关。我这个月需要尽可能多的……私人时间。” 见她无意回答后面第二个问题,经纪人默默叹口气,也不再做无谓的追问,先回到工作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花季与你》这边肯定是推不了,不过它再有两周就要到决赛直播了,总之只配合节目组就好。最近都忙着综艺这边,也没接新戏,说起来你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可以开始看看有没有想接的本子,反正看了也赶不到这个月开机……” 经纪人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职业病又开始犯,赶紧把话头打住,总结道:“总之是可以的,我回头把你日程表排一排再发你一份看看,这个月先不接什么新的活儿了——啊。” 她说着突然想起件事,见沈柊投来探询的视线,经纪人犹豫片刻,她其实不太情愿,很有种亲手把艺人送出去的感觉,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工作上的事,总是要和沈柊商量的。她想着又叹一口气,斟酌着开腔道:“……我听白木汐的经纪人说白木汐有首新歌在筹备拍MV,想邀请你参演来着,这份新工作要是接下来肯定是要排在这个月里的、要不我去给推了?” * 和白木汐提起时已经是晚上,沈柊洗漱完出来看到她正歪在沙发上打手游,听到沈柊说起MV的事时反而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慌就把操纵着的小人送进了死路里。 “MV找了你吗?” 白木汐看起来压根没听说过这件事,噌地坐直了身体,满脸茫然:“虽然我知道要拍MV……这么快已经在找人了吗?我本来还想着那拍个很文艺的只有我一个人出境的那种就算了的,但听说公司是想搞得讲究一点……” 小歌手到底资历尚浅,除了写歌受自己控制之外,在MV拍摄这方面就没有太多发言权,这次竟然是沈柊还比她更早知道受邀的事。李明雨倒是在邀人之前先早点跟她说一声啊,白木汐有点郁闷地皱起脸,难怪上次见面的时候看她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原来才刚把歌词敲定下来就已经在筹备MV的事儿了,难不成还是卯着劲儿想给她个惊喜之类的吗。 “我还以为是要找男生来和我搭档呢,”说不上是不是松了口气,白木汐摸摸鼻子,“搞得我有点担心,本来还想着说要是这样那不然还是去找林北帮忙好了……” 沈柊呼吸一滞,走到白木汐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你想找他吗?” “不、我是说如果要找男生的话……”怕沈柊误会,白木汐忙摇摇头,“只是想着和他比较熟,合作起来不会那么尴尬而已。” 虽然说得合情合理,但沈柊总觉得心头有点闷,她垂下眼帘,状似无意地转过话题:“你之前是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了吗?” “嗯。”白木汐点点头,“都说啦。之前答应过他了嘛。” 顺便吵了一架,达成了不要再擅自做一些事来影响她和沈柊关系的共识。 而身边的沈柊似乎对这事很在意,犹在耿耿于怀地念叨:“……本来我也想跟着一起过去的。” “嗯……这就……”白木汐为难地转过眼睛,“我觉得、不太好……” 确实,那天沈柊提出过想要两个人一起去赴林北的约的建议,但白木汐思索再三,实在觉得这样子两方的感觉都会有点怪,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独自去赴约。 “你也知道,他以前……” 还是第一次在沈柊面前聊到这件事,白木汐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不太自在地轻轻带过:“……他以前喜欢你来着。” 在这个前提下,如果这次是白木汐和沈柊两个人去和林北交代她们这“恋爱实验”的事,白木汐就总觉得像是在炫耀之类的。说实话她这次自己去似乎也已经多少表现出来点儿这种意思来,明明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这大概和她的想法无关,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也算是旧症了。最开始的时候不觉得,但后面白木汐在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后就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比林北近水楼台太多,像是在追求沈柊这件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当时不能说完全没有过志得意满沾沾自喜的感觉,毕竟这是专属于她的优势,别人再怎么羡慕也求不来。 结果证明近水楼台也没什么用,也可能是白木汐自己太不争气。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把她和林北调换个位置的话,兴许林北会做的比她更好也说不定。毕竟除了侥幸占了离沈柊最近的位置,白木汐没觉得自己比林北乃至旁人强过多少。 这世上又不止她白木汐一个人深情,喜欢沈柊的人多了去了,她埋在里面哪哪儿都不算是最顶尖的,顶多只能算是运气比较好吧——如果现在的状况算是好事的话。 思维从林北喜欢沈柊这件事上发散出去,无意间把自己贬了一通,白木汐有点郁闷,而旁边的沈柊毫无所觉,还在就她刚才的话做出回应:“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拒绝过他的。” 冷静而不留情面,提起也是全然的轻描淡写,是沈柊一直以来对待感情问题的态度。白木汐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但落到熟识的人身上就感觉有些微妙,默默眨眨眼:“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两个如果一起去和林北说这种话题才会觉得尴尬啊,他本来对着你就有点……” 她说着顿住,突然冒起个有点好奇的念头:“说起来,你以前有意识到他对你的心思吗?也不只是他,就是那些喜欢你的人。我是说、在他们还没向你告白之前。” “……多少会有点意识。”沈柊看她一眼,莫名有点拘谨地垂下视线,“有的人表现比较明显,那就很快能感觉到……” 白木汐扫过她稍抿紧了的唇线,意识到她这样表现的原因,向她笑了笑:“对我这边就完全没有察觉到啊。” “……” 沈柊蹙起眉头,眉宇间的神色内疚又懊恼,轻声说:“对不起、我那时——” “不用道歉。我自己也知道,性别和年龄之类的都不算合适、大概是一直以来都没被当做可以恋爱的对象对待,当然也就不会往那边想,”沈柊还没说完,白木汐自己已经先都说了出来,垂下眼帘,“原谅你了。” 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她早在出国之后就想明白了。白木汐想。说是近水楼台,其实连起跑线都没站上去,又谈什么竞争—— 没能反应过来,白木汐已经被沈柊侧着抱住。沈柊的头埋在她的右肩上,刚洗完澡的人整个人都热乎乎的,香氛气味清新,飘过鼻尖的时候白木汐却感觉似乎很甜。 好像是一个道歉的拥抱。白木汐迟迟地反应过来,姿势别扭地拍一拍沈柊的背:“……不用这样,我真的没在怪你。” 沈柊的反应却钝,在被她轻轻拍过几下后才放开手,低低地嗯一声。 白木汐的反应很流畅且正常,沈柊的手臂上还隐隐留着她的温度,颈间也似乎还留着被白木汐发丝扫过的微痒触感,那人却已经规矩地坐正了,面色如常的,仿佛方才发生的事并没让她多在意。 反而是沈柊泛起一些微妙的心绪。白木汐这几天都相当配合她,类似的身体接触都如她所愿的恢复到曾经的密切,没再刻意避开她。本是在顺着沈柊的想法顺利进展,但她却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并不像白木汐那样从容,就像现在,沈柊惊觉自己正在模糊地想着,如果能再多抱一会儿就好了。 但白木汐看起来没这个意思,她已经轻巧地把跑远了的话题拉回最初:“之前还是在说MV来着,怎么说到这儿了……总之我明天本来也是要去公司开个会的,等我问个大概消息再回来跟你说说——你应该还没答应接这份工作吧?” 她经纪人也确实还没有应下来,沈柊看着白木汐一脸“至少得先知道要拍什么吧”的欲言又止,也就跟着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但不管怎么说……沈柊其实已经决定不管MV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会接下来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工作档期空出来,却不能同样这么要求白木汐。所以能和白木汐一起工作再好不过,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总是好的。 沈柊不怎么擅长言辞,尤其是对着白木汐,沈柊一直以来都有所意识,除了像之前那样再不说什么就来不及了的时候之外——或许还要加上人在病中变得软弱的时候,向白木汐吐露心声对她来说都是件不那么简单的事。这种情绪她在早些年很熟悉,就像是她当年明明不讨厌白木汐在看电视时偷偷环住她的行为,却一定要不冷不热地说一句让白木汐把手拿走之类的话,明知是不会奏效的,也还是要在听到白木汐撒娇般哼哼着不肯拿走时才装模作样地不再赶她,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要把泛起的笑意藏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沈柊自己也知道别扭,她自觉自己现在已经比以前的程度好了不少,但毕竟是已经这样活过了这二十多年,很难完全矫正过来。结果就是到现在她有点想抱一下白木汐,却因苦于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白木汐不知道沈柊此时的纠结,她自己絮絮地说着MV的事,其实也在心不在焉地想着旁的。 其实也是老调重弹,她更早之前就想过很多次的问题。沈柊既然在拒绝人的时候没见手软过,那说明就算沈柊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也至少是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怎么到了她这里战线就拖得这么长—— 说不好当初被沈柊快刀斩乱麻地干脆拒绝和现在这种情况哪边更好一些,白木汐也没打算拿这个问题去问沈柊,反正事到如今了,估计也得不到什么确切的回答吧,不然她们俩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之前那次和林北的交谈中也聊到过这件事,是林北提出来的,在把事情说开后的后续闲谈中坦诚他的认知:‘她要是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那不早就给你判死刑了?’ 就这个话题真较真起来大概能吵到天荒地老也说不出个结果,白木汐百无聊赖地着转咖啡杯:‘……无期徒刑不是还不如死刑吗。你倒是说说看,这也算是有意思的表现吗?’ ‘……怎么不能算,完全OK。’ 林北往后一靠,毫无根据地说道。 ‘像沈柊这样子、是因为不喜欢你或者太喜欢你……我觉得是哪种都能说得过去。’ 第72章 实验期间, 工作还是得做。 而白木汐今天一整天都被拘在公司折腾新歌《春天》的事,刚刚才终于接近尾声,得以从会议里脱出身来。 她揉了揉眉心, 犹豫着向正给她补课似的重述会议重点的李明雨问道:“……未来一个月左右、有没有可能放松一下我的工作安排?” 李明雨抬起头,探询地挑眉看来, 而白木汐唰的把脸扭到一旁不和她对视, 单手撑着头, 被她手掌捂住的口中说出的话都闷声闷气的:“我就是问问, 如果不行就算了, 也没什么大事,没什么。” 一看就是心虚。 小艺人有事瞒着不告诉她, 李明雨不动声色地眯起眼, 跟她打太极:“……这种事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 但也得视情况而定, 我总得知道了你要这个假是想做什么去才能做出判断来。” 噢,想谈恋爱去。 ……真这么说出来的话估计她经纪人要被原地气到高血压, 白木汐决定作罢,装作看手机的样子把脸一遮:“什么都不干,你当我没说吧。” 她本来只是做做样子,结果按亮手机屏幕时赫然看到沈柊不久前刚发来了消息, 白木汐刚才在会议中没注意到, 手忙脚乱地点开, 看到沈柊说:今天会忙到很晚吗? 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问她回不回去吃晚饭, 白木汐很快发去回复: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现在就准备回去。 她说完也无意再做停留, 把手机一揣站起身来, 向李明雨眨眨眼睛:“今天没什么事了的话, 那我这就先回去了?” 本来还想就白木汐刚说的事深入问一问,结果这人明显并不想说,李明雨无奈地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但你MV的事还是要惦记着,毕竟你这首歌要在《花季与你》的决赛直播舞台上首唱,也没多久了,MV上线的时间怎么也不能和这个时间点差太远,时间还挺紧张的。” 白木汐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她自己惦记也没有用,按她的意思她甚至本来都没打算拍MV。李明雨显然也知道她皱眉表达的意思,又添上两句解释:“能请到陈导来给你拍MV可是好事情,人家之前合作的歌手咖位都大得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接咱们这单工作、但反正没什么不好的,总之无论如何都得攒出个MV来。” “反正你这些天就好好准备准备,争取拍摄的时候能顺利一些吧。” 说是要好好准备……白木汐茫然地看她:“……但现在不是连MV的剧情都没定下来吗?我只听说了个主题而已啊。” “有主题就够了,你之前还没正经拍过戏,这两天去好好看看其他人是怎么演的,”李明雨拿出经纪人的范儿来给她安排任务,又很刻意地咳嗽一声,“顺便一提,要和你合作的另一位女主角是沈柊,她那边的时间已经敲下来了。” “……” 李明雨本来有心把这消息当做个惊喜说给白木汐听,谁知小歌手听完后完全没有什么震惊的表现,反而一脸难以言喻,嘟囔着“怎么都已经接下来了”之类的话,搞的李明雨有点挫败。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意味深长地指点白木汐:“总而言之——在拍摄和演技方面,沈柊能教你的东西都非常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那哪还能不明白,这就差直接拎着她耳朵说让她想办法找人去拜师学艺了。 白木汐慢吞吞往外走,觉得也不是不行,喊了人那么多次沈老师,让沈柊坐实一下身份也挺好。虽然沈柊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觉得被喊老了吗? 她这么捉摸着,刚走到电梯口,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两下。白木汐拿出来一看,又是沈柊的消息,没头没尾的:出门之后往右走。 “……” 白木汐眨眨眼,懵懵和李明雨一起走上电梯,沉默了半晌后赶在过层前眼疾手快地按了一楼。 “就不麻烦你送我了,”她看向不明就里的李明雨,唇边的笑意绷了又绷,还是没完全忍住,表情扭的颇为辛苦,“我……我自己回去。” 说话间到了一楼,白木汐只匆匆抬手摆摆算是和经纪人道别就走了出去,眼见着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出去的。李明雨看的心里咯噔一下,很有种想跟上去看看的念头,但电梯门已经合上,她只能将担忧放到心底,想着下次得好好盘问一下白木汐才行。 ……怎么看都像是有情况。李明雨忧心忡忡。如果真的是外面有人在等白木汐的话……那最好是沈柊。被拍到还能当成是cp营业。 确实是沈柊。 白木汐冲出了门,很听话地往右走,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沈柊的车,很低调的黑色,她却已经认的很熟悉了。 白木汐一下子就笑起来,她这时候反而没有出电梯时那么急了,不紧不慢地走到车前,敲了敲驾驶席的窗户。贴着防窥膜的窗户徐徐降下,露出驾驶席上的人的脸来,是冷淡又夺人心魄的美貌,车子都在她露脸时被带的矜贵几分。 “沈老师,”许是刚才一直想着这称呼,白木汐这样脱口而出,看到沈柊投来的视线里带着些小小不满似的,不禁笑的更开,撒娇似的嗓音都变得甜,“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呀,这地方和你公司可不在一条路上。” 本来在看她慢慢走过来时还被带出几分莫名的急,如今终于与白木汐对视时却又被轻易抹平了燥意,沈柊安静看着她,最终选择配合白木汐的明知故问:“来接人。” 说的真就像是两个人在路边偶然碰上闲聊几句,白木汐心情很好,顺着往下演:“是吗,接谁啊?” 她这话一出,沈柊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最终抿了抿唇。 “……接小朋友。”她这样回答,向白木汐投去示意的目光,“上车吧,该回家了。” 白木汐挺听话地绕过去坐到副驾驶,系安全带时犹不怎么乐意地反驳:“我可不是小朋友。” “是吗。”沈柊淡淡地应,眼神极快地往她身上一瞥又收回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那你是什么?” 白木汐没察觉她的动作,系好安全带后认真想了想,抗议道:“至少是大朋友吧,我都二十三了。” 眼中有失落一闪而过,很快被沈柊藏起来,保持着平静的口吻对白木汐说:“我都二十六了,还是有很多粉丝喊我宝宝。” “……那不一样,那是网络文化。” 话题偏的天南地北,白木汐很快拉回正题:“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了?等了很久吗?” “没有。”沈柊摇摇头,“刚好在附近约了朋友,准备回家的时候想起你公司就在这边,就发消息问了你一下,正巧赶上而已,没等多久。” 白木汐稍稍放下心,却莫名被沈柊话里的“朋友”勾去些心神,有点在意起来。能和沈柊私下约出来见面的朋友应该和她关系很好吧,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行不行,不要干涉沈柊的私人空间,有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都要问可就要招人烦了。 她拿定主意不去在意,只去坦率地为沈柊来接她感到开心——虽然多少是有被狗仔拍到的风险,但这个月里她是不打算去想这么多。 但白木汐不知道身边的人正有点坐立不安。 ……怎么不问呢。沈柊想。何颜好像说的不对。 她说的“朋友”当然就是指何颜。而沈柊这次约人出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在把她们两个如今的状况都简单向何颜说过后就开门见山地坦白:‘我有些事想请教一下。’ 何颜一脸茫然:‘……请教什么?’ ‘你在恋爱中想要靠近对方的时候,’沈柊说的一板一眼,表情认真的像是在探讨什么专业问题,‘一般都是用的什么理由?’ ‘……’ 何颜痛心疾首:‘都谈恋爱了、还要什么理由啊!’ 她随即洋洋洒洒开始了关于“谈恋爱的时候不恃宠而骄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的一番演讲,神情激动慷慨陈词,沈柊听得认真但似懂非懂,一席话下来基本只搞明白了中心思想:‘……所以直接说出来就可以吗?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吗?’ ‘这当然——’ 何颜一句不假思索“当然不会”卡在嘴边没说出来,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沈柊和白木汐这个状况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恋爱情况,说的太死了好像也不太好。她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沈柊,你这事好像不应该找到我这里来。’ 见沈柊听的云里雾里的样子,何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很像个程序精密功能强大的机器人,急需注入感情才能成为真人。 ——那这感情总不能让她来注入吧? 感觉自己想到了关窍,何颜提着口气给她指路:‘你这个问题……别人说了也不管用,要真想知道也就那一个人说了算。’ ‘就在你身边、一举两得的,’何颜踌躇满志地一拍桌子,‘有什么问题都找你女朋友问问不就好了!’ 她甚至还贴心地替沈柊想好了打开话题的方式:‘反正你回去之后她十有八九是会聊到你今天的行程的嘛,到时候你就实话实说,并顺势引入这个话题,直接问问白木汐她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虽然她这些话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但还是没说中。沈柊想。白木汐没问她今天的行程,而且还只说是大朋友。 ……莫名其妙地又对白木汐没有说是她女朋友的事在意起来了。奇妙的在意再加上预想落空,两相叠加让沈柊有种无措的闷闷,她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对白木汐开口询问这种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着何颜的时候说的轻轻松松,看着白木汐却嘴巴都张不开,对上眼神就觉得慌张。 ……说出来又怎么了呢。沈柊面上一派淡然,实际上心里正矛盾地自我审视。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很贫瘠,木汐早就知道了。最差也就是被调侃嘲笑两句,木汐又不会有恶意,顶多只是稍微跌点儿面子…… 而白木汐当然不明白她的心思,已经很快转换了心情,想起工作的事向她搭话:“我听说你已经接下拍MV的工作了?” “……嗯。”沈柊回过神来,“反正最近不怎么忙……就想着要拍什么都可以。” 虽然她自己肯定没这个意思,但话里就隐隐透出一股“我什么都能拍”的含义来,白木汐想着不愧是演员,还是向沈柊交了个底:“虽然具体的剧情还没定下来,但我今天听说了MV的主题。” “是校园。”白木汐皱皱鼻子,“……大概是《春天》听起来很有学生的感觉吧,陈导的心思我是不怎么懂……” 本来只是说要以春天为主题,结果搞着搞着就干脆直接命了名。这首歌的编曲定的倒很快,悠长的调子,不像《紧张》那样低沉。而歌词却迟迟没能定下来,直到前两天才终于定稿。白木汐垂下眼去,想起自己最后的终稿。 【我想要偷走春天 在草木的香气里入眠】 是歌词的前两句。说实话,这最开始只是她随便写的几句废稿,在前些日子第一次住进沈柊家客房的那晚写下,像是灵感突发,下意识落了笔。却意外受到团队其他人的好评,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有人怀疑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第二行的“草木”,白木汐原本用的不是这个词。 写出来的瞬间白木汐就把它改掉,欲盖弥彰的,好像这样就能让词句和春天的接壤更顺理成章些,让看客听众不知道写词的人在写下这句的时候是在想着谁。 但写词的人自己知道,白木汐很清楚她那时想到了谁。 她摇一摇头,挥散脑中多余的思绪,又转回正题:“你演过校园题材的戏吗?那种……青春爱情片之类的。” 这话一说就暴露了白木汐这几年都没怎么关注沈柊,她说的有点虚,沈柊倒没什么不开心的样子,点一点头:“只演过一部电影。” 白木汐想了想,突然心头一动。 “那我们晚上回去之后、能不能一起看看这部电影?” 她试探性地问,将目的坦诚相告:“我想学习一下要怎么演。你能教教我就更好了。” 白木汐本来还想着沈柊教演技课一定很贵吧,要不要请沈柊吃个饭之类的,但比她想象中更快的,沈柊简洁地答:“好啊。” “作为报酬的话,”沈柊向白木汐看去,泛起浅浅的笑意,“我有想要学的东西、你也教一教我就好了。” 第73章 回到家里, 翻看了一下沈柊那部电影的简介,白木汐突然感觉自己吃了亏。 虽然确实是校园题材的青春爱情电影,沈柊也确实参演了, 但是—— “……你完全没有那种对手戏份啊,” 心情有点微妙, 白木汐指着手机上的电影简介对沈柊说:“根本就只是男主在从头到尾地单恋你, 你到最后连人家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又怎么了。”沈柊不为所动, 一挑眉, “难道你是要学习怎么演恋爱的对手戏吗?” ……怎么说呢, 一提到校园题材的话、一般来说都会觉得应该是要演谈恋爱的吧。 白木汐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念头默默反思了一下,又想想自己的MV可能出现的剧情, 沉吟着说:“……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就我《春天》那首歌, 我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再找个男演员来拍成三角恋吧……” 那可是很轻快的一首歌——但不知怎的, 白木汐越说心里越打鼓,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她说着慢慢停下来, 而那边正在鼓捣电视的人似乎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已经把她那部电影调了出来,转头看向白木汐:“所以要看吗?” “……”也不知道她是没听到还是觉得演什么都可以,白木汐于是暂时把这不确定的想法抛到一边, 想着反正也是闲着没事, 看看电影也挺好的, 果断地点了头, “看。” 这部电影不算是部很典型的青春爱情片。首先视角就和大部分的青春片不同, 是男主视角。 看拍摄时间已经是几年前, 是白木汐出国之后的作品。沈柊那时是第一次担任电影的女一号——说是这么说, 但她在这部电影里的戏份其实不算很多, 角色的符号意义要更重一些。 电影主要讲的是男主角的暗恋。他喜欢上沈柊饰演的学姐,高岭之花一样的存在,处处都是最顶尖的,优秀又高不可攀。他为了接近这样的沈柊而做出许多努力,从原本班级倒数险些辍学的情况慢慢变成更好的人,但却从始至终没有和沈柊认识过。 男主总是给自己定下目标,想着如果能达成的话就去主动结识沈柊,结果却都会差一点。差一个名次就能进入实验班,差零点几秒就能拿到短跑的冠军,差着几分够到同一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从高中到大学,他都没能追上,但不知为什么,沈柊却总是在他的生活里若即若离的出现,像是命运都不肯让他轻易放弃似的吊着他。 到最后,他终于觉得不想要再这样等待下去,冲动着找沈柊告了白,而沈柊没问他的名字,只说:‘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 男主明显是错愕的,却又不甘心这么简单的放弃,他说:‘如果我也争取到出国留学的名额的话,你会考虑和我认识吗?’ 镜头转到沈柊,她没有什么表情,傍晚,黄昏的夕阳在她背后,她漂亮的恰到好处,话语却是淡淡的:‘如果我说不考虑你就会放弃争取名额的话,那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了。’ 连白木汐看着都觉得有一丝不忍,这话确实是说的不怎么客气,而女主干脆利落地丢下这么句话就径自离开了。男主角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他后来还是决定去争取名额,但像是意料之中的,最终的结果还是差一点。 故事的最后是男主和一直陪着他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最后一次偶然听到别人说起沈柊回国的消息,他笑了笑没说话,然后一生再也没提起过沈柊。 “……” 看着片尾开始滚动工作人员名单,白木汐沉默半晌,喃喃道:“……奇怪的电影。” 剧情上没什么可说的点,男女主之间的对话整部电影都只有那两句,主题倒是很明显是在讲暗恋让我变成更好的人之类的,白木汐回想起开篇时黑底白字显出的那句话,大概就是导演想借这部电影表达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一场暗恋。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吧。白木汐想。出演你这片子的女主角可就没有过这种经历。虽然我是有没错,但也没到电影里这种地步。 “就只有这样的感想吗?” 淡定看完自己出演的电影,女主角转头看她,白木汐一下子就有种错位的虚幻感,仿佛刚才还在镜头里的人活生生地跳了出来。 她呼吸一滞,讷讷地移开视线,补上一句:“……电影很奇怪,但你很漂亮。” 虽然剧情意味不明,结局看起来也像是导演在强行圆满,但这部电影在青春片里算是有名的。白木汐是觉得这功劳大半要归在沈柊身上——虽然沈柊在电影里的故事线很单薄,完美的不像真人,但导演很会拍她,她在镜头下太漂亮了,漂亮到旁的都可以不去在意的地步。同样的镜头,拍她时就像是带着层柔光滤镜,是非常有说服力的美,一下子就会让人恍然大悟、难怪男主暗恋了她那么多年,也难怪会自惭形秽到不敢接近她。 旁的都只能说还凑合,比如男主的演技也只算是中规中矩吧,感觉看完之后就不怎么记得他长什么样了……脑中胡乱想着这些,突然意识到自己夸完人之后却半天没得到回复,白木汐偷偷向沈柊看去一眼,发现她正垂着视线,稍转过了头,让白木汐看不清她眼中情绪。她有点担忧是自己的感想太过敷衍惹沈柊不开心,于是又仔细想一想,说道:“我觉得男主角的青梅竹马……有点可怜。” 这下沈柊有了反应,向她看过来,白木汐想着又摆摆手:“……也不是说可怜吧、毕竟这种事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她结局也挺好……我只是觉得……” “……像是备选一样,”白木汐说着,皱起了眉,“我不喜欢这样。” “虽然最后是在一起了,但是他们是青梅竹马诶,她喜欢男主的事男主难道会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如果男主最后是真的喜欢她也就算了,如果只是觉得合适、或者说是权衡利弊做出的最好选择,那……” “这样的话,如果是我,”白木汐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那我宁愿不要和他在一起。” 是在说电影的事,沈柊却上了心。不自觉地对号入座,她有些无措地抿紧了唇。 在她们的关系里,沈柊就是那个无意识的人。她没有过类似的暗恋经历,只能尽可能地试着站到白木汐的角度去思考去理解她的意思,如果她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并喜欢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的话—— ……如果白木汐在最开始就喜欢上其他人的话。 思考到这里就停滞了,根本进行不到后面。某种非常难以忍耐的不快迅速泛起,让沈柊皱起了眉。 “沈柊?” 白木汐的轻唤让她回过神,大概是一席话之后看沈柊一直沉默着毫无反应,白木汐靠近过来看着她,面上带着些困惑。沈柊定了定神,为了遮掩这份心情匆匆开口:“那你、就是不怎么喜欢这部片子吗?” “……怎么说呢,就是……没什么感觉吧。”白木汐退回原位,踌躇着沉吟,又问她,“难道你很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 话题回到这里,沈柊就又能正常地和她对话了:“基本上拍摄的时候对我的要求只有要拍的好看,不需要演技,谁来拍都一样,很无趣。” 也没到谁来拍都一样的地步,白木汐想,沈柊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一别数年,沈柊的演技明显比她离开前更加细腻。有人会觉得沈柊是那种什么事都做得好的人,但白木汐知道沈柊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来促成表面上的举重若轻。她有天赋和漂亮的外形,但这些不是全部,到底还是她自己花了足够的心思去打磨,才成就今天的沈柊,她是真的喜欢演戏。 她曾经年纪小的时候经常看沈柊的戏,每一部都要追着看,后来出了国就硬是控制自己断掉这个习惯。这还是她在那之后第一次完整地看完沈柊出演的电影。白木汐不知道是出于自己的偏心还是什么,总之在她眼里,沈柊就是和旁的演员不一样,就算是同样的剧目同样的台词,沈柊做出来就是要更夺目。她也说不清,大概是某种被称为质感的东西。 但她能明白沈柊的意思。刚进演艺圈前几年的演员基本是没有什么挑剧本的资格的,就算是沈柊也一样。也难怪沈柊会觉得这部电影拍得无趣,她在电影里的人设说实话和本人还有点重叠,真正看过沈柊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的白木汐很有发言权,看着就知道这人在演的时候大约是不怎么用花力气的。只是电影里的女主要比沈柊更好说话些——换成是真的沈柊,在被男主告白的时候应该只会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不好意思”了事吧,可不会还把自己要出国的事告诉对方,给出这种像是“或许只是外界原因才不能答应告白”的暧昧留白。 白木汐想着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又险险绷住,转头问她:“你都觉得不喜欢,怎么还让我来看它学习呀?” “……你只问了我拍没拍过校园的片子,那我确实是拍过。” 沈柊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她自己也说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促使她之前没先对白木汐说自己对这部片子的意见,大概是觉得在白木汐看过自己演的戏之后……再向她开口问些问题的话,就会显得比较理直气壮吧。 觉得这样好像是有点强买强卖,沈柊默默半晌,决定负起一些教学责任,正色道:“那你看完之后,有觉得学到些什么吗?比如……比如暗恋的戏怎么演之类的。” “……”白木汐在脑中过了一遍,茫然地皱起脸,“……好像没有吧。” “可能这片子的主题选的不好,”她还很善解人意地找来些外界的理由,“我应该也不用看这种讲暗恋的校园电影来学习什么,毕竟我自己都已经切身经历过了嘛。” 白木汐说的坦然又轻描淡写,沈柊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偷偷看一眼恍若未觉的白木汐,脑中突然闪过个问题。 从更早之前就想问的,但当时的沈柊还连自己的想法都理不清,更囿于刚刚获得的朋友身份的制约而不敢去问。而现在…… 她好像有了一个可以问出来的身份。沈柊懵懵地想着。在这个念头生出的时候感受到某种陌生的情绪,像是有热气从胸口蔓延到指尖,难以言喻的微妙。 想到白日里何颜对她说过的有问题要直接问出来,沈柊垂下眼帘,略带局促地浅浅吸一口气。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人生里还是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沈柊努力想表现的和白木汐一样平静,心跳却还是在说话时止不住地变快了。 明明都已经过去几天了,怎么在意识到自己如今是白木汐的恋人时还是会……这样轻飘飘的呢,奇异的感觉。 “……意识到的时候差不多是高二那会儿吧。” 白木汐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纯粹是硬着头皮逼迫自己拿出学术探讨的态度去一板一眼地答,又为了扰乱视线跑火车似的添上一句:“或者你想当成一见钟情也可以。” 乱讲。沈柊想。她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木汐才多大年纪,个子还没长起来,眼睛圆圆的,比小时候的哈鲁看起来还要天真烂漫几分,怎么会在那时候就对她…… 明明心里知道是白木汐在随口乱说,但就是莫名地觉得燥热,背脊都不自觉地挺直几分,沈柊觉得自己该气定神闲地回上几句来附和这个玩笑,斟酌了好半晌,开口时却只堪堪说出气势全无的一句话:“……那是早恋。” 白木汐被她重点偏开的话逗笑了:“什么啊,我可是好好等到我成年之后才告白的,怎么能算是早恋?” 沈柊也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在乱说些什么,但看到白木汐笑又觉得开心,跟着浅浅扬起唇角。 笑了几秒,沈柊又很快意识到顺着告白这个话题说下去好像不是个好主意,毕竟白木汐告白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并不愉快。她怕搞糟这样来之不易的氛围,硬是把话题转回去:“所以你高二那会儿有一段时间总躲着我、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喜欢我?” “……我哪有躲着你?” 白木汐的记忆里可完全没有这茬,努力回想但仍以无果告终,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看沈柊。而沈柊敛起眉头,一本陈年旧账翻的信手拈来:“本来总粘着要靠着要抱一下之类的,那段时间一下子停了。” 虽然现在说不出口,但那时沈柊确实感到了不适应。她那时脸皮又比现在更薄,像是“你怎么不挨着我了”这种话怎么都问不出口,于是想着可能是白木汐迟来的青春期心理活动而保持沉默,选择自行消化心中奇特的空荡感,却莫名觉得难熬。 好在后来又慢慢好起来,或许是发现了沈柊的异样,又或许是心情又发生了变化,总之白木汐再次一点点靠了过来,尽管不再像之前那样亲密的过分肆无忌惮,但到底还是个最喜欢和沈柊在一起的白木汐。 而这个疑惑今天终于要被解答了,沈柊想着看向白木汐,却意外地看到这人脸上已经红起来,好好一张白净的脸像是刚泡完温泉似的,红的可怜。 “我那是……”白木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里转过几番也只是词穷,“……那也不是说在躲着你,我只是……” “那是什么?”她这样子反而让沈柊更加好奇,不肯简单放过,凭着她那些从电视和剧本上学来的贫瘠知识揣测着追问她,“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份感情……之类的?” 她也只能猜出这样的缘由,毕竟是同性之间的感情,会觉得犹豫也是人之常情——但白木汐摇头却摇的很干脆:“不是的。” “我那时候也没想的那么多,”语气意外的轻松又郑重,白木汐的目光略过她,又落到空处,“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也就不存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一说。白木汐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自己对沈柊的感情,如果说是有忐忑的话也只是对于沈柊会不会喜欢她,却并没在这种方面对自己的感情产生过动摇——年轻的小朋友,总是很勇敢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躲着我?” 沈柊带着困惑的问题又抛过来,白木汐一梗,心中五味杂陈。就说不是在躲着她了,这人怎么就追着这事不放,她发现自己喜欢沈柊之后迅速意识到和沈柊靠的太近好像不太好,这、这种事的原因还不是显而易见…… 但偏偏沈柊不觉得显而易见,就那么不明就里地直直看着她。白木汐躲都躲得左支右绌——现在倒是真的在躲她了。但她头转到哪边沈柊就跟着挪到哪边,一副非要听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才肯罢休的样子。 ……拜托,沈老师,没吃过猪肉也应该见过猪跑吧,连这种浅显的心思都想不明白也未免太迟钝了吧。白木汐愁的脸都皱在一起,感觉耳朵都要开始冒烟了,看着一派懵懂的沈柊,最终深深吸了口气。 “……这种事……” 放弃了挣扎,白木汐猛地坐直了,顶着张爆红的脸,说的自暴自弃:“没意识到的话也就算了,在知道自己对你心思不纯之后还像以前那样去贴着你的话,不就像是在……占便宜一样吗。” “不止是想要抱你……”白木汐声音又低下去,最后一句细如蚊蚋,“……因为会忍不住这么想,所以会想着要离你远一点。” 脑中烧的过热,白木汐在说出口之后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出来,吓得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棒读似的指着手机上十点的时间说一声差不多到睡觉的时候了,然后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 而沈柊迟了几秒才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后知后觉地在沙发上红了耳尖。 第74章 说实话, 白木汐本来真的是没打算说这些的。 她自己脸皮也薄的很,要不是沈柊追的急、怎么也不会自己翻回去说这些话——但是算了,事到如今, 说都说了,也不是追究罪魁祸首是谁的时候了。 白木汐虽然有点困窘, 但倒也没觉得多后悔。毕竟她说的是实话, 十七八岁的时候心思最活络, 天天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更不得了, 说真的对当时还很没见过世面的小白木汐心脏来说非常不好, 亏得她能那样保持住一心不乱,不愧是她, 可能比现在还要强。 现在……现在当然和以前不一样。白木汐想。现在可是得到正主允许的身体接触, 简直像是奉旨成婚一样的理直气壮, 再说她现在也成长了许多, 要问她还会不会有多余的念头的话—— ……那当然是有。不如说长年纪对这方面来说根本就是在起副作用,她是长成了比以前懂得更多的大人, 可不是长成了柳下惠。 但问题不大,白木汐的理智有在好好运作,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分的很清楚。不过现在可能稍微退开一点比较好。白木汐想。毕竟虽然沈柊没说出来,但她这两天很明显……对类似的身体接触有点反应过度。 像之前那样揽过去的话会小小地僵一下, 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恢复正常。靠到她肩上的话则更明显, 能感受到沈柊肩膀的瞬间绷紧。就算只是擦身而过时无意间碰到了手, 也会无措似的悄悄蜷起手指。 除去这些表现之外, 话也说的少了。沈柊独处的时间明显变长, 就算是在客厅时也总抱着手机, 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就算是白木汐主动挑起对话, 沈柊也时不时会陷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反应很钝,总要慢半拍才会回过神来,做出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 也对。突然听到别人对自己怀着不纯思想的话,会像这样想逃避也很正常吧。 没有完全躲开大概是因为被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绊住了,又顾虑着恋爱实验和白木汐的心情才会硬是坚持着吧。这么想的话实在是觉得沈柊很可怜,白木汐觉得像这个样子其实已经足以算这个恋爱实验失败了,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慢慢减少了身体接触的频率,而沈柊可能没有也可能有所意识,总之她同样没有说出任何意见。 人还是会有私心的啊。白木汐有点自嘲地笑自己,怎么自己不说、就非得要沈柊主动提出要结束这个月才行——真是难堪。 所幸她这两天关于新歌的工作挺忙,不会一整天都和沈柊单独相处。这天更是有场颁奖典礼要参加,白木汐在出门前就先给沈柊交代好:“也不知道几点能结束,你自己到点儿就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回楼下睡。” 沈柊无言地抿紧了唇,眉头皱起一点,好半晌后才回应道:“……我睡得晚。” 潜台词似乎是在说“不用怕回来的晚打扰她也没关系”,像一种委婉的挽留。白木汐一顿,到底摇了摇头:“早点睡吧,熬夜不好的。” 这样说着,白木汐离开家里,在完成妆造后坐上了开往颁奖典礼的车,一路上都有点恍神,脑子里想的不是她今天大概率会拿到的两个歌曲奖项,而是她离开前沈柊的表情。 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她默默地想。但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只是一晚上不一起住而已,本来她们也不是睡一张床。从室友换成上下楼……好像也没什么会让人觉得失落的点吧。更何况她们之间如今是那样有点微妙的氛围。 直到能远远看到目的地时,白木汐才惊觉地收回心神。她想着别再多想这些事了,得把注意力专注在典礼上才行,这可是工作,马上入场的时候就有采访,门口都已经聚集起□□短炮来了。 她于是收敛了心神,下车的时候已经切换到人见人爱的艺人模式。白木汐被簇拥着走进入口,迎上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她向来是个有问必答的好脾气,在记者群里风评也好,这次却在被问到某个问题时一下子打了磕绊,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 或许也是必然,白木汐近些日子里身上的标签已经不止是“人气偶像歌手”或是“《为谁而歌》的冠军”,还有了个热度更加爆表的、让记者们趋之若鹜的话题,她资历小名气大,脾气又好,怎么看都是比雪山似的沈柊更好欺负的对象,也是他们最好的猎物。 问起的这件事白木汐之前也听经纪人说起过,那时不觉得算什么大事,却没料到会在这里被问到。所以在白木汐听到有记者问到“之前有人拍到沈柊开车去公司接你下班,请问木汐有什么想说的吗”时,脑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而白木汐在众多镜头前生生梗住,这就已经算是种无声的答复。 * 好不容易从记者们的包围圈里挣脱出来,白木汐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憔悴地长出了口气。 “搞定了?” “……也算不上,就说些官话,”白木汐抿了抿唇,“‘这件事和今天的典礼没有关系吧’之类的,总之就糊弄过去了而已……哎。” “没办法,”座位就在她旁边的曲阳漾摇摇头,“你们……你和沈老师的cp最近太火了。肯定会招来很多人想拍你们。要小心一点哦。” 这还是白木汐自之前综艺录制的碰面后第一次再见曲阳漾,她们这行程是早早就定下来的,那时二人关系尚还单纯,又是同一公司的歌手,座位自然也安排在一起。但放在如今的情况下就多少显得有些尴尬,白木汐总觉得和曲阳漾谈论起关于沈柊的话题不太自在,曲阳漾大约也是有同样的感觉的,但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其他想法,总之她局促地看白木汐一眼,小小声地开口问道。 “所以……沈老师真的开车去公司接你了吗?” “……” 不知道该怎么答比较好。白木汐脑中茫然地转过两圈,觉得很难一两句话简单地说清自己和沈柊目前的关系状况,但光就这个问题来说倒是很容易回答……她最终放弃了向曲阳漾说明她们之间的复杂情况,只点一点头:“……是去了。”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在她另一边的空位坐了下来。白木汐下意识转头看去,看到张俊秀的面容。与林北舒眉朗目的俊朗不同,眼前的男人更偏向精致的英俊,妆化的很重,发型被细致打理成妥帖的微卷,更衬得他脸小,很容易能看出是张很适合偶像的漂亮脸孔。 是不认识的人,但总觉得有点面熟。 就连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白木汐也这样觉得,想必应该是个挺有名的人物,但白木汐完全想不起名字来,只能确定她肯定没和这人合作过或见过面。她有心想去看看座位上的名牌,但对方已经坐下靠在了靠背上,没办法看到。她也就作罢,反正只是同来参加颁奖典礼座位被安排在一起而已,不会有太多寒暄交流,没准对方也不认识她呢。 ……不知道她刚才和曲阳漾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这样想着,白木汐也就不再继续和曲阳漾聊天。看看时间颁奖典礼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她坐正了身形安静等着,突然看到手机上收到了消息,来自沈柊。 沈柊:我看到你的记者采访了 啊、说起来这场颁奖典礼好像是会直播的。白木汐默默皱起脸,不想去考虑自己在记者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被拍出来是什么模样,总之先回道:在看直播吗? 沈柊的回复来的很快:嗯,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沈柊回想起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白木汐,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的小歌手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面上就不自在起来,拿着话筒的手上也不自觉地收紧一些,明亮的目光都化作含着赧然的躲闪,她不知道她这样子对媒体来说就是最好的素材。 她还是脾气太好,回应的话也说的轻,这种事要是发生的多了,人们很快就会意识到,是可以在她们两个人面前提起彼此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顺着沈柊以前的期望发展,但沈柊看着那画面却觉得不满。今天的典礼上白木汐的《紧张》应该是会拿下新歌奖的,那媒体理应多在这方面问些问题,不该用她们这些花边消息去喧宾夺主才是。 也可能是她如今的心境和以前不同了。比起外界的捆绑来,沈柊现在似乎更在意的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事。 好在那些记者还算没有全失分寸,只在采访的最后提起她来,沈柊又向白木汐发去消息:下次再碰到这样问你的,可以直接把话头丢给我 白木汐的名字几次显示输入中又停下,最终发来的消息却简略:你会怎么说? 沈柊言简意赅:实话实说。 “……” 不行啊,完全不能把问题丢给这个人。 白木汐不知该对沈柊的坦诚回些什么,对面却接着说道:他们知道了答案也就不会再继续缠着问了,总比他们自由发挥胡编乱造来得好 ……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白木汐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那样顾左右而言他蒙混过关的态度反而不太好。沈柊最终以这么句话做结:反正媒体也只能看到我们展露给外界的东西,再怎么样也不会知道现在我在和你聊天 就在这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进行入场的收尾,看来是人已经到齐了,屏幕上开始出现内场的画面,白木汐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场子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媒体,可能很多人都听说过她和沈柊的事情,并想要知道更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正在和沈柊聊天。 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有了这种自觉后,白木汐就生出种像是在背着人偷偷做什么坏事一样的隐秘感,明明不该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却还是下意识翻转过手机,局促地眨一眨眼。 其他人只能看到展露给外界的东西吗。白木汐模糊地想。这样子、不止媒体,或许连她和沈柊彼此也…… “白木汐。” 在这样的时刻,她听到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从她身边传来的,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声。思绪被中断,白木汐转头望去,看到是她不认识的那位偶像似的男子侧身向她看来,他的眼妆化得很重,眼线浓重地在眼尾长长拖出一笔,对上视线时一下子让白木汐有种被审视着的错觉。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被搭话,又觉得抱歉——人家认识她,她却喊不出他的名字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男子似乎没打算等她回应,也并不像是来寒暄的。他露出彬彬有礼的友好笑容,白木汐却莫名觉得他的笑意不及眼底,紧接着就听到他单刀直入的话语。 “——你在和沈柊炒cp吗?” 始料未及的话语,白木汐的肩膀一下子绷起来,齿关也冷硬地咬紧,舌尖无意识地探过,像是嗅到一些敌意后产生的本能反应。 她抬眼和不知名的男子对视,对方应该是戴了美瞳,漆黑的瞳仁占的面积很大,难以辨别出内里晦涩的情感。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白木汐想。业内稍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出来她们近期——指的是在外界前展露出来的——加了速似的变得关系密切,并将彼此之间偏向亲昵暧昧的一角大方示人。在众人心里,这应该已经是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素不相识的人当着她的面冷不丁这样问出来,这无论如何都是冒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眼前的人不会不清楚。 如果先说这句话一定是会被觉得失礼的吧,想着自己将要说出的话,白木汐没辙地撇了撇嘴,她也没有办法,比起做出回应来、现在就是得先把这件事问清楚才行。不知道如果她这样好好解释一下的话这个人会不会相信。 “你是……?” 白木汐露出困惑而客气的笑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温,颜色稍浅的眼眸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显出种濡湿的真诚。 “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第75章 大约是她的回应出乎意料, 男子明显愣了愣,随即低头笑起来。 “你不用这样,”他温声说着, 语气显出种无奈的包容,仿佛向不懂事的小朋友耐心解释着似的, “我没有恶意。” 这样的语气落到白木汐耳中就显得刺耳, 她也跟着笑, 应道:“我也没有恶意, 我只是真的不认识你。” 她说的是不能再真的真话, 但男子显然并不相信,只当她是在故意反唇相讥。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 他一举一动都显出精致的、被刻意板正过的偶像该有的样子, 总让人觉得仿佛他一撩头发就会有闪亮的金纸洒下似的。闪亮的男子重新坐正了, 唱歌似的说道:“我只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今天我们的座位竟然碰巧挨在一起,就忍不住来搭话了,”他说着笑一笑,抱歉似的侧目看向白木汐, “可能太突然了让你觉得不舒服、是我不好。” 他投来的目光看起来很温和, 白木汐却能感受到近似打量的意图, 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男子下一句话就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之前和沈柊合作的时候就知道你, 但见了面才……你比电视上要更漂亮啊。” 白木汐之前就猜眼前的人该是认识沈柊的, 如今听他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为什么最后还冷不丁地夸了她一句?而且总觉得他好像在隐隐地暗示着他和沈柊的相识, 往坏的方向想的话……是想要在她面前展示关于沈柊的优越感吗?这倒很新奇,毕竟这方面向来只有她优于别人的份,像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这样想着,氛围好像多少有点该剑拔弩张起来的意思,白木汐却只觉得无奈起来,决定就当做是单纯被夸了吧。她于是回得公式客气:“……谢谢夸奖。” 尚且不知道姓名的男子歪了歪头,忽的站起了身。周遭响起掌声,白木汐恍然地眨眨眼,意识到似乎他是要上去领奖。她只得抬手跟着拍过几下,而男子高高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借着俯身鞠躬的机会轻声道:“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男子向台上走去,只留下白木汐凌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声地叹口气,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因为和沈柊亲近才会被他盯上,没想到到现在还能有这种体验—— 远远看着男子离开的身影,白木汐又开始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这种似乎曾经见过的感觉模糊地抓不到,好在如今人走了之后能看到座位上的名牌,白木汐转头看过去,看到他的椅背上写着应蓝两个字。 啊,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白木汐终于恍然地一挑眉。 他好像是之前看过的沈柊那部校园电影里……扮演男主的那个人。 * “你不认识应蓝吗?” 颁奖典礼结束后回程的车上,还在为白木汐拿了两个奖而高兴的李明雨这般问道,而白木汐慢吞吞嗯一声,看起来情绪并不算很高涨:“很奇怪吗?他很有名?” 她在国外的那些年本来对国内的娱乐圈关注就少,加之那时逃避沈柊逃的厉害,就更刻意不去看任何东西。这也直接导致了白木汐对那几年出来的明星都不太认识,她还有点脸盲,虽然应蓝拍那校园电影时明显比现在青涩很多,但人家现在化了个浓妆她就完全没能对上号、感觉也有点说不过去。 而李明雨不知怎的看起来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开口:“……也不算是特别有名吧……” 她于是向白木汐大致介绍了一下,确实是偶像出身,曾经的团体center,全能ace,近几年转战演艺圈,演技在转行的偶像里算是好的。因为脸长得好看路人缘也不错,现在虽然不算人气顶尖的那种,但粉丝战斗力依然非常强,也算是个人物。 白木汐一边听一边囫囵翻过这人的百科,李明雨有点担忧地问:“你们刚才典礼上座位是挨着的吧,是出了什么事吗?” “……”白木汐想了想,觉得这事如果说出来好像不太好,也没什么证据跟她编出来黑他似的,只摇了摇头含糊带过去,“就随便聊了聊,没什么,就是我那时候都不知道他是谁,觉得有点不好。” 李明雨看看她,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半放下心来,笑道:“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矛盾了呢,刚才都已经在想该怎么处理了。” “如果只是不认识……那也不算什么大事,之后慢慢来吧。”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的,白木汐眉头一皱向她看去,果然看到她经纪人开朗一笑:“你的MV还缺个男演员,导演的意思是想定他,说先看看他档期之后再看能不能定下来。没准你们很快就要合作了呢。” “……” 白木汐眨了眨眼,回想起应蓝上台领奖前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终于明白过来。 “……这样啊。”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李明雨不明就里的目光中凝重地皱起眉,“他应该……快要定下来了。” * 说实话,不想和应蓝合作。 总觉得是个怪人,搞不好还对自己有点敌意。白木汐本来就觉得难以应对,在听到这人还要出演自己的新歌MV之后就更甚。她尝试着向李明雨提出异议:“有可能选其他人吗?” 她少有这种排斥某个人的时候,李明雨看了就知道想必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为难地想了想:“……也不是说没有可能,但这次MV很大部分主导权都交到那位陈导手上了,看她的意思是属意应蓝,我们那时候也没提出什么异议,现在再突然说不要他、如果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的话……” 大概还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体会到小艺人的人微言轻,白木汐眉间烦躁地拧起,不知道她刚才经历的事算不算是“说得过去的理由”,还在犹豫着斟酌怎么说明,就听到李明雨犹豫着的声音:“……应蓝不会是……找你说了什么关于沈柊的事吧?” “……咦?”白木汐惊奇地看过去,“你怎么……?” 李明雨面上泛起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她看看十分茫然的白木汐,眼中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向她解释道:“……虽然他没有直说过,但这传闻还挺有名的……他可能是喜欢沈柊。” “……” 白木汐胃里很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但确实,她没有特别意外。 “他第一部 当男主的电影是和沈柊拍的嘛,后面只要问到他关于最欣赏的女演员之类的问题一定会cue沈柊,坊间消息也说,只要是沈柊参演的戏,应蓝能参加的话自降片酬也会去。风言风语就这么传出来了,但我看他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李明雨如是慢慢说着,而白木汐在听她说完后沉默了好半晌,最终低声道:“所以MV会选他、是为了炒一波这方面的话题吗?” “那当然不是。”李明雨严肃否认,“至少我们这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毕竟你跟沈柊——” 她说着突然顿住,欲言又止地看看白木汐,到底还是问道:“……木汐,你不想跟他合作……是因为他有可能喜欢沈柊的关系吗?” 在刚才就猜到大概会被问到这个问题,白木汐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眼底空空地映着流转过去的街景。 是怎么样呢。白木汐想。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喜欢沈柊的人,以前见过的还要更多,没理由到现在还为此觉得多不爽吧,她只是比之前多拿了个“恋爱实验对象”的名头罢了,更别提已经岌岌可危,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被从这个位置上革去。 脑中闪过的是最近两天沈柊关于身体接触的僵硬,以及不久前才在沈柊那听到的话,也不知为什么就记在了心上——别人只能看到其他人向外界展露出来的东西而已。 或许能看到的东西大都是片面的吧,做出的推测也大都不准,比如应蓝看到她和沈柊在外界的表现而觉得她是对他有敌意故意说不认识他,比如李明雨看到她不想和应蓝合作而觉得是和沈柊的事有关系,再比如她看到沈柊的欲言又止隐而不发……这也会是片面的吗。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李明雨越等越忐忑,不安地看着白木汐。车里的光线不好,车窗外的光映在白木汐脸上,只能打亮半边眉眼,能看到她眉心稍稍敛起,眼底沉沉压着某种克制的情绪。 “不是。和沈柊的事……没什么关系。” 白木汐最终这样说,眸色冷淡:“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他而已。” * 回到自家楼下时已经跨天了,白木汐踩着夜色进了电梯,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怎么一个不注意又下意识按了沈柊的楼层,今天说过要回楼下去睡的。 暗叹自己真是心不在焉的,也没住几天、怎么就养成了习惯似的。白木汐于是又打算回到电梯里,在电梯关门前突然听到身后沈柊家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直到电梯门被急急跑出来的沈柊重新按开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穿着家居服的人:“……还没睡吗?” 沈柊细细地喘一口气,如同终于放下了心似的,她摇一摇头:“给你发了消息的。” 白木汐一愣,手忙脚乱地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果然看到不久前来自沈柊的未读信息,在问她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白木汐懊恼地皱一皱眉,向沈柊道歉:“对不起、在车上的时候没怎么看手机,我……” “先出来吧。” 轻巧地把这环揭过去,沈柊伸手过去牵住白木汐:“在电梯里说话也太奇怪了。” 白木汐啊地应了一声,温顺地被牵着回到房里,在被从门口挤出来的哈鲁扑了几次后才迟迟地意识到——她又回到沈柊这里来了。 “……” 看来今天也要在这里住下了。白木汐默默无言,看看旁边的沈柊,这人刚才没来得及换鞋就跑出去把电梯上的她拦下来,正在鞋柜里找新的替换拖鞋。白木汐勉强把脑中杂乱的思绪放到一旁,先摆出些严肃样子来:“你刚才怎么突然就开门了?如果外面不是我的话不就危险了吗。” 沈柊看向她,面上带着些许茫然,一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意外老实地接受了白木汐的说教,沈柊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但我刚才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确定外面是你。” ……对着她这样的表情,很难继续说出什么严肃的话来。白木汐梗了半晌,决定放弃。 她默默换了鞋走进去,听到电视上传来声音,看来沈柊在冲出去拦她之前正在看电视,似乎是在播电视剧。白木汐本来没多在意,但走了几步就被传来的一句带着台湾腔的“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朝电视看去——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就不看电视了。” ——还没看到画面电视就已经被沈柊唰的关掉了。白木汐只看到了沈柊拿着遥控器的背影和黑漆漆的电视屏幕,她懵懵眨了眨眼,虽然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沈柊刚才那句话有种……欲盖弥彰的紧张感在。 可能是她多想了吧。尽管心中还隐隐不明就里地惦记着不知道沈柊刚才在看什么,但看沈柊明显没有想提这个的意思,白木汐还是老实地没多说什么。而沈柊向她转过身来,很快抛出新话题:“还没有恭喜你得奖。” “啊……谢谢。”今晚被应蓝那桩事吸引了太多心神,反而没怎么去想得奖的事。如今突然听到,白木汐慢了半拍才扬起笑来,“你一直在看颁奖典礼的直播吗?” 沈柊的目光在她眉宇间停留半晌,轻轻点头:“嗯。” “从采访就开始看了,还看到……”她顿了顿,“看到曲阳漾了。” “……” 白木汐心头一跳,很快意识到是因为曲阳漾坐在她旁边,在她上台领奖前当然会被拍她的镜头带到。她脑中的思绪就乱起来,想着怎么突然提起曲阳漾来了呢,又是想着既然这样的话那沈柊是不是也会看到应蓝。 感觉两边都不是什么好开口的话题。白木汐不安地抿了抿唇,先讷讷回道:“……因为她也受了提名嘛。就、刚好座位挨在一起。” 沈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白木汐却总觉得看出些心事重重来。她心中犹豫,最终到底什么都没说。 有点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应蓝的事来,白木汐想,总觉得按照礼尚往来的基准来说、沈柊提过曲阳漾之后,就该到她的回合了。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白木汐在这里的话,她一定是会问的,可能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闲聊似的问出口,说好像听说那个人挺喜欢你的样子,你有听说过吗。她伪装的多拙劣,沈柊每次都能很轻松地看出她的忐忑和在意,或许会坏心眼地调侃她几句,但之后就会慷慨地给到她最想听的、让她安心的回应。 但是现在就算了,反正沈柊也没提。至于那些交谈……应蓝的个人行为罢了,或许也没必要特意跟沈柊说出来,像私下打小报告似的。 是这么想的,心头却有种横着根刺似的不快,白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被沈柊看在眼里。沈柊轻咬了咬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回了往日的平稳:“累了吧?还是早点休息吧。” 她说着又不安地看看白木汐,踌躇道:“……你今天会留在这里的、对吧?” 被沈柊这一眼看的心头一软,如鲠在喉的错觉也熄下去一些,白木汐与沈柊对视,轻轻点了头。 * 明明知道这样不好,怎么就是忍不住。 在白木汐去洗漱的时候,沈柊坐在沙发上默默反省,关于曲阳漾的事木汐之前都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也只是坐在一起而已,怎么她看到还是会觉得咯噔一下。木汐今天看起来心情本来就不算很好,这样子被讨厌了的话可怎么办。 大概是这两天看的东西太多了。沈柊揉一揉眉心,好像被影响到了一点。 都怪那些电视剧和文学作品里能最后走到一起的青梅竹马太少见了,好像认识的时间越久反而越不容易在一起时的,大都会被后来居上——她和白木汐也能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吧,虽然比不上林北和白木汐三岁就认识的程度,但和其他人比起来、怎么也…… 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沈柊果断地摇摇头,把这些除了钻牛角尖没什么用的思绪抛到一旁,长长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不能再多胡思乱想些什么。 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没有时间想这些。她想着,视线游移着看一眼电视屏幕又很快收回,怕被逮到似的。 ……总之、得更加抓紧时间学习才行。 第76章 转天, 在自家公司看到应蓝的时候,白木汐是没觉得多意外。 白木汐默默坐在会议室里,她左手边坐着沈柊, 右手边坐着应蓝,而会议室正位上坐着的正是那位要给她拍MV的陈导。白木汐偷偷打量对方, 长相偏浓颜, 眼窝很深, 似乎是有一部分混血。听李明雨说应该是四十多的年纪, 但本人保养很好, 看起来只是个成熟大姐姐,在路上碰到的话大概很难把她和那位传说中性情古怪但获奖无数专和大腕儿们合作的MV导演联系到一起。 但性情古怪这点白木汐倒是感受到了一点。她自己以前是没拍过MV, 不知道一般来说会不会开MV剧情研讨会这种东西——但退一万步讲, 就算是真的会开, 那应该也就是会和合作方——也就是白木汐的公司一起开会而已吧?为什么这陈导会找上她们三个参演人员过来单独开会? 总而言之, 白木汐今天一早就收到了要开MV剧情会的通知,并和同样得知了工作消息的沈柊一起来到了这里。 她们到的时候应蓝和陈导都已经在了。沈柊应该已经从自家经纪人那里得知了应蓝也会在的消息, 总之她在看到人后什么都没说,只略一点头便移开视线,走向和应蓝隔着一个位子的位置。 至于应蓝,他在她们进门时就转过头来, 准确无误地和白木汐对上了视线, 眯起眼露出帅气的笑来:“早上好啊, 木汐, 快来这边坐。” ……木汐? 劈头一句亲昵的唤让白木汐都僵了僵, 而应蓝神态自若, 在和沈柊打过招呼后又看向白木汐, 热情地招呼她来身边坐下。白木汐茫然地看着他, 在对方真挚的目光中再三确认过他是在和她说话,最终怀疑人生地僵直着走到二人中间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总觉得这场面和白木汐之前想象过的不太一样。沈柊也向她看过来,那目光中淡淡的困惑大约是在问“你和他很熟吗”,但白木汐也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情况,没法向她解释更多。总之托应蓝的福,白木汐能感觉到现在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但坐在她旁边的罪魁祸首却高高兴兴的样子,友好地转头看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话却说得意有所指:“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是不是?木汐这次应该认识我了吧?” “……”白木汐扯着唇角笑一笑,干干道,“认识了,应老师。” “怎么这么客气呀,喊我应蓝就行,”应蓝对她的茫然恍若未觉,非常自来熟地凑过来搭话,凳子都被他拖着向白木汐靠近了几分,“我还是第一次参与别人的MV拍摄呢,你们这边还会开剧情研讨会的呀,一般都会给剧情提意见的吗,还是就只是走个过场?” “……”语气听起来感觉像是两个人很熟一样,白木汐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但还是秉着礼仪诚实地做出回应,“……没有,我是第一次拍MV,以前也没开过什么会……” “也是。”应蓝理解地点了点头,“你这才是第二首歌嘛。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这是在干什么,这人怎么没去找沈柊,好像还反而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不是想让他去找沈柊的意思,只是这会很让人想不通。 从始至终没搞明白应蓝的意图,白木汐闭了闭眼,踌躇着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比较好,却听到从另一边传来清冷的声音,细细地飘过来:“这位导演对拍摄会比较严格,听说是会有提前开会的习惯。但应该是能听得进意见的那种人,不用太紧张,凡事总有第一次。” 白木汐和应蓝齐齐向左边看去,沈柊接收到探询的视线,不等人问就解释道:“我没和她合作过,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也是第一次参演MV,”她说着看向白木汐,目光稍稍柔和下来,“是个好剧本就好了。” 言外之意大概是有意见的话她会不客气地提出来吧,白木汐这么想着,刚要回应就听到另一个女声慢悠悠地传来:“我觉得是个好剧本哦?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陈导,她说着把三份打印好的剧本发到她们手中,示意她们看看:“有什么想改的地方随便提就好,不用拘谨。” ……声音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听起来是个不怎么会发脾气的人……还是先不要去想关于导演的事了,白木汐挥去杂念点了点头,很快专心投入到剧本的阅读中。 毕竟只是MV的体量,剧本不长,白木汐很快就看完一遍,沉默半晌,又翻了第二遍。 心情有些复杂,她看向沈柊的方向,对方似乎仍在认真读着,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她又看看应蓝,对方似乎也已经看完了剧本,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转过头来,对她露出看起来十分无害的笑容。 ……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白木汐最后还是选择做先发问的人,她干干咳了一声向陈导看过去,声音弱弱的:“……三角恋?” “也算不上吧,”陈导笑的十分亲切,纠正道,“毕竟谁也没和谁真的恋上。” ……要硬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是。这剧本基本上像是个迷你版的校园青春片,三人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白木汐和沈柊似乎是姐妹的设定,两人住在一起,且一直以来关系非常好,沈柊时常在学校练舞,白木汐就天天去练习室等她练完一块儿回家,然后某天突然发现有个不认识的男生(应蓝)也在旁边偷看,她冲出去找麻烦结果不打不相识,再之后就慢慢变成三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到这里还算普通。 后半就显得颇为诡异,明明在前期的感情箭头指向还都是指向沈柊的,结果一下子就变成白木汐和应蓝的双箭头,在应蓝不知道为什么转了念头向她告白后,白木汐又因为不想破坏三人关系而没做出回应,然后应蓝离开,沈柊出现,对她说希望她不要接受应蓝的告白。 在这样一串纠葛之后,最后的结局是白木汐独自坐在草坪上,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后来是怎么个结果,总之就是“很迷茫很纠结”(剧本原话)地坐着,然后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喊她名字的声音,白木汐回头,MV结束。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喊的。还是个开放结局,虽然确实算是谁都没恋上吧、但是…… 白木汐思索再三,总之先提出她最大的困惑:“……《春天》这首歌、真的适合这么……这么复杂的剧情吗?” 虽然她写词的时候确实是有掺杂一些关于沈柊的私货,但这首歌基本上只是首旋律轻松很契合春天的歌而已,只听歌的话绝对不会一下子联想到剧本上这种会让人胃疼的感情纠葛。 而陈导看起来一副就知道会被提到这问题的样子,早有准备地把印好的歌词拿出来,指着几句示意道:“你看,开头是‘我想要偷走春天’,结尾是‘小狗的脚印和甜品店,还有花季与你,我感受到这就是春天’,我想要就这个‘春天’的含义在MV里表现的更意识流一点,最开始可能你只是把你们三个人相处的时间当做是‘春天’,但到最后明显就不再是这样,有一个想法上的转变,只是具体变成什么样了不会讲的太清楚。” “也就是要落到这个‘花季与你’的‘你’是谁上面——”陈导说的头头是道,在“你”字上加了重音,“我知道这是你因为和那档综艺合作加入的彩蛋,但也可以有更多意思嘛,总之就是MV里不直说,让看的人猜去吧。” “应该会有很好的效果。”陈导胸有成竹地点头,“毕竟你们三个人怎么组合都还挺有看头的吧。” “……” ……不,虽然确实她们三个人的关系有点复杂,但这不是选了明面上最扯不上关系的她和应蓝来演双箭头吗,这能有什么看头,难道是故意的吗。 陈导还在说着关于她的设想,洋洋洒洒一长篇,明明她之前表现的根本不像是会说这么多话的人。白木汐听的一知半解,想提出异议都没能找到插嘴的机会,而应蓝在旁边听了半晌,突然追上一句:“我看还有场戏是要木汐亲我的脸呢。” 确实有这回事!白木汐一震,忙将剧本翻到指定位置,指着“睡着时偷亲”那一部分向陈导抗议:“……说真的这样子各方面都有点问题,总之我都还没演过戏,这种细腻的感情我可能很难演出来——” “是吗……”陈导摸摸下巴,“那换成让应蓝亲你呢?” ……为什么一副已经做出了让步的样子,白木汐一时语塞,而身后应蓝悠闲的声音飘来:“可以啊,我没问题。” 在做什么煽风点火的事呢!白木汐咬着牙转头望去,却看到应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向她眨眨眼。 “怎么了?难不成木汐你……”他顿了顿,“还没有被人亲过吗?” “……” 不,其实有被亲过脸,两次,就是被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 但这可不是能开诚布公说出来的事,白木汐一梗,应蓝几乎立刻了然地挑起眉,顺势下了结论:“那看来应该是没有亲过别人吧。” 那确实是没有——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白木汐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逗笑了他,应蓝眼神在白木汐面上转过几圈,又沉吟着垂下去,轻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话……没关系啊,”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样子,应蓝很亲切地摆了摆手,“演戏而已嘛。我会帮忙教你怎么演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拿不准他这话是不是在有意重复沈柊之前说过的话,白木汐皱着眉看他,而应蓝迎着她凝着的视线自顾自地摆弄了一下刘海,带着清爽的笑容向她发出邀请。 “如果你还是有异议……那不然我们两个先单独就这段剧情聊一聊吧?统一了意见之后再来和导演说。” 能意识到他是想要借此寻得一个私下单独相处的机会,白木汐看了他半晌,最终轻轻吐了口气。 “……好啊。” * 跟着应蓝走出去的时候总觉得能感受到背后有视线,远远地追过来,如影随形的。 白木汐在站定后转身看过去,果然迎上沈柊的视线,在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人安静看着她这边,又很快像是只是偶然扫过而已似的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后背有点僵硬,将门重新掩上,白木汐默默想着似乎又多了一桩事后要向沈柊解释的任务,直接对应蓝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想说?” 四下无人,白木汐觉得这时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伪装,应蓝却仍带着闪亮的偶像式笑容:“就是商量剧情啊。” “你是怎么想的?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找导演一起说说。”无视了白木汐包含着“有话直说行不行”意味的无奈视线,应蓝自顾自说着,突然间靠近白木汐压低了声音,“……作为报酬,你能不能告诉我……和沈柊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白木汐呼吸一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总之整个人几乎是向后弹开的,一不留神胳膊还磕到了旁边的墙发出一声闷响,白木汐吃痛,面上却撑着不动声色的样子笑了笑:“……在说什么呢,剧本里可不是我和沈柊谈恋爱,应老师看错了吧。” “错了吗?”应蓝好整以暇地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是想换成和沈柊演这段对手戏呢,原来不是吗?那你是不想和她谈恋爱?” “……” 两边都在兜着圈子打太极,白木汐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和应蓝说起话来真是很累人,脑中慢慢地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最后那句明显有更深层的意思,她就当做没听到好了。至于前面说的和沈柊演对手戏,她…… “……怎么会。”白木汐客气地笑笑,垂下眼去,“和沈——沈老师演,我也演不好的。” 她没演过戏,对专业的演员很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却已经足够困难。只是想到要在旁人面前演出对沈柊的感情,白木汐就有种奇异的抵触感,反而比和没有感情的陌生人演对手戏要更加难以下手的感觉。 大概出戏和入戏都不会多轻松。白木汐想。就算只是演戏而已,但怎么想都会很容易受到影响——当然是在说她自己。沈柊这样的演员,大概不会这样在意或是容易被影响吧。 应蓝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会议室的门却突然打开,沈柊从里面走出来,不偏不倚地直直走到白木汐身边,从上到下地将她整个人打量一遍。 “刚才好像听到门口有动静,”她的目光落到白木汐下意识抚上胳膊的手上,皱起了眉,“是撞到了吗?” “……嗯,就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的。” 如是说着想含糊带过去,白木汐向沈柊看去,与那双墨色眼眸对上。沈柊剔透的眉眼低低垂着,极快地向应蓝瞥过一眼就收回,小心抚上白木汐的手臂,轻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不知是不是白木汐的错觉,在那张面色沉静的精致面容上,她看得出关切和心疼,却似乎在看过应蓝之后又出现了一点点、像水里的冰棱一样,被很好地遮掩着敛在眼底的……不快。 第77章 这种异样感只是稍纵即逝, 白木汐很快就找不到沈柊情绪的踪迹。她眨了眨眼,先摇摇头回应沈柊:“没事的,就稍微磕了一下, 只是离门近听着声音响,也不怎么疼。” 沈柊看起来却不太放心, 放在白木汐手臂上的手依然没挪走, 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似的轻柔地按。白木汐默默抬着手由她去, 从旁边应蓝的表情来看, 她现在可能很像是只被顺毛摸着的大狗。 有点不习惯被这样看着, 白木汐转头瞪了应蓝一眼,对方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一直垂着眼的沈柊冷不丁打破了沉默:“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问得好。觉得他们根本没在商量的白木汐一时语塞, 她本来觉得现在应该先说没商量好糊弄过去, 谁知应蓝比她开口更快, 脱口而出:“商量好了。” 商量好什么了?白木汐一头雾水, 而应蓝泰然自若地接过她茫然的视线,面色倒是比刚才和她独处时正经不少, 感觉整个人都站直了,总之完全看不出是在胡说八道的样子:“就按导演的意思来好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对吧,木汐?” 他说着向白木汐示意地眨眨眼, 看的她直皱眉。她可不想按导演的意思来, 刚要驳回去就听到沈柊的声音响起:“你们很熟吗?” 嘴里问的是“你们”, 眼睛却只盯着应蓝看。沈柊的眸色稍有些沉, 她原本气质就冷, 不笑时更是自有种压迫感在, 但和平时不同, 白木汐总觉得……从现在的沈柊身上, 似乎能真真切切地察觉到一些敌意。 她想着沈柊怕是早在一开始应蓝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就想问这问题了,而被沈柊这样看着的应蓝明显僵了一下,回应的却很快,还突然抬起了手像是要搭上白木汐的肩头,笑道:“认识时间不算很长,但我从以前开始就知道木汐了,就感觉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其实应蓝的手只是作势要搭上来,根本没碰到白木汐的肩膀。但沈柊却一下子看过去,目光冷淡的令人心惊,霜雪似的,只一眼就剜的应蓝下意识收回手去。 没人搭腔,气氛显得格外诡异。白木汐干咳两声,默默往远离应蓝的方向挪了挪,诚实地交代道:“……也就算是刚认识吧。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真是要命,沈柊的心情看起来差的不行,应蓝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拜托他少说两句吧。 也不知道应蓝是没感觉到还是单纯的什么都不怕,总之他顿了顿,又很快笑着挑起新的话题:“说起来、沈柊你对剧本有什么想修改的地方吗?” 沈柊深深看他一眼,向前踏了一小步,像是要将白木汐和应蓝隐隐隔开似的。 “有。” 她这样简单地应了一句,却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白木汐,冷硬的眼神慢慢柔和下去,轻声问:“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了,那我们回去会议室吧?让陈导一个人待久了不太好。” “啊……嗯。那先回去吧。” 也确实差不多开始觉得这氛围不太妙了,想着剧本的问题还是回去当面和陈导说好了,继续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应蓝待在一起也掰扯不出什么东西来——他那个态度交流起来真的很不明所以。白木汐点了点头,乖乖跟着沈柊回到了会议室内,应蓝在片刻后也走进来,悠闲地玩着手机的陈导向她们看来:“商量好了?” 白木汐和应蓝都没说话,虽然心思可能不太一样,但二人都格外有默契地看向沈柊。沈柊在桌边站定,她一手还牵着白木汐,却似乎仍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另一只手利落地翻过剧本。 “关于这里亲脸的剧情,”她慢慢地说,“我觉得可能改动一下比较好。” “嗯……?”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陈导看了看一旁的白木汐和应蓝,“为什么变成你来说了?” 当然是因为她和应蓝什么都没商量出来,一张嘴就要露馅。白木汐如是想着,开口时却是知道打圆场:“……就是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沈老师先说、我们后面再补充。”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应蓝也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应和,陈导于是看起来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而沈柊朝白木汐看了一眼又收回,淡淡道:“比起真的亲上去而言,本来想要亲、但最后控制住自己,没有亲下去的效果可能更好。” 噢噢,是正论。白木汐不知为何小小松了口气,听到陈导沉吟着应:“嗯……也有这种考虑……” “是的。”沈柊说的很流畅,“那种青涩的克制更适合这首歌,真的亲上去反而有点用力过猛了,而且很不道德。” 说的很对!白木汐频频点头,试图跟着进一步说服陈导:“是啊是啊,还只是朋友关系就趁人睡觉的时候偷亲的话感觉也太差了,基本上已经要够到犯罪边缘了吧……” “也对。”陈导沉吟半晌,一拍手,“那醒的时候亲就可以了?” “不是这个意思吧!” 白木汐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辩驳:“……都在清醒的时候亲脸了还能表达什么暗恋啊!这不是已经和剧情背道而驰了吗!” “但是亲了的话一定会上热搜吧。会有热度,是好事情哦。” “这种热度没有也无所谓!” 怎么感觉这人根本就只是想要拍亲脸而已! 被陈导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梗的不知如何是好,白木汐脑子里还在茫然地想这人不会是认真的吧,而陈导已经风轻云淡地笑起来,一边说着“开玩笑的”一边靠过来,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哦看你反应太可爱了就没忍住”,这个人的性格是不是有点恶劣啊? 白木汐感觉兵荒马乱的,而沈柊不为所动,在二人对话结束的间隙立刻插进话去,像没听到刚才的对话似的又重申一遍:“我觉得不要真的亲比较好,陈导觉得呢?” “嗯……” 从头到尾都显得游刃有余的陈导拖着长音思考着,最终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之后会好好考虑的。” ……总觉得是很模糊的回答,只是说会考虑而已,也没有说会不会改。很有种“解释权归商家所有”的感觉。 鉴于刚才的插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白木汐选择暂时噤声,乖乖看看那两人,明明两个人的面色看起来都没有要争吵的意思,但不知怎的就是感觉氛围很怪,和刚才她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同,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那种猛禽之间在彼此打量试探的感觉。 虽然没有沉默多久,沈柊就面色如常地开始说起了她的下一条建议,但白木汐在旁总觉得紧张。只是这情绪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算是大半个罪魁祸首的应蓝不仅全无紧张情绪,看起来甚至并不在意那两人讨论的结果,正在旁边乐此不疲地向她搭话:“木汐,我们加个好友吧,之后请你看我的电影啊,木汐木汐,你听到了吗。” “……” MV的剧情研讨会,真是件很麻烦的事。 * 回去的车里,非同一般的低气压。 连白木汐都不敢轻举妄动,简直是只从窗户上的倒影都能看出来,现在坐在驾驶席的沈柊她……心情很不好。 ……也是,提出的意见都被那样模糊地带过的话,当然不会开心的吧。白木汐默默想着,结果这位陈导根本就不是听得进人意见的那种人……虽然不知道沈柊的信息来源是哪,但明显有误。 简单来说,以“要不要亲到”这条为开端,沈柊对剧本提出的修改意见(基本都是爱情相关的戏份用力过猛的问题)全部都只收到了“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或“你说得对,我会考虑的”这样的答复,虽然完全不吝啬对沈柊意见的认同,但陈导最终只会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一条当场敲定会改,最后会议结束时轻描淡写给出的结论是“视拍摄当天演员的状态来判断要不要改好了”。 ……那不就是说要看她和应蓝的状态吗。早早被排除出战局的白木汐一下子像是对黑板上写的题毫无头绪但却被老师点了名的学生一样一凛,而陈导说完就走,表情看起来不知为何十分神清气爽。白木汐压根没能反应过来,耳边还传来应蓝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怎么样才叫状态好呢,我现在这样算吗?’ 白木汐觉得应该挺算的,应蓝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引擎不是正在全速运转吗。 甚至在离开前他都要和她们俩一起下楼,一路上亲热地走在白木汐身边,独个儿也能聊的热火朝天:‘木汐什么时候有空啊,不然我请你吃饭吧。我还没听过你的新歌呢,但之前那首《紧张》确实蛮好听的,你和沈柊一起走吗,是回家顺路吗?’ ……太烦人了!这人从那段简短的独处结束后就一直是这么个变本加厉快要变成话痨的状态,白木汐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碍于一些在公司不好多说什么的考虑对他冷处理。但在会议已经结束后,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的沈柊显然听的更烦,一下子停住脚步,将白木汐牵到自己身后去,直接向应蓝发问道:‘你想做什么?’ ‘……’应蓝沉默了半晌,随即笑了笑,‘想更了解木汐一点而已。’ 说完就见好就收地看看时间自顾自告别离开了,真是从头到尾都是个让人不明所以的人。 白木汐回忆着就觉得头有点疼,想到之后真到了拍摄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就更疼,但当务之急显然是先恢复沈柊的心情,她向面无表情开着车的人看去一眼,本来她是想说她来开车让沈柊休息一会儿的……结果被沈柊拒绝了,现在看来或许她那时再坚持一下比较好。 “……沈柊,”白木汐斟酌着开口,“会议上的事你不要太在意、你的建议都很好,我觉得陈导应该也是知道的,虽然她嘴上那么说,但真到拍的时候一定也会调整的……” ……如果真的到最后也一个建议都不打算接受的话,那她就和经纪人说一声、私下去找陈导一趟好了。白木汐想。至少她自己是个甲方,虽然可能会得罪人,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沈柊说的本来就是挺对的,也不能算她……滥用职权或者护短之类的。 听了她的话,沈柊的唇线稍稍绷紧了,低低地应:“……嗯,我知道。” 沈柊的心情确实不好。 当然,提出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也是一方面,但沈柊也和有类似问题的编剧合作过,知道有些人就是会很讨厌自己的创作被别人修改,说不上是会让心情差到这种地步的事。 ……但是,如果木汐真的要拍那样的镜头的话,怎么办呢。 从离开会议室之后这样的想法就一直在脑海里转个不停,让沈柊难以抑制地难受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再怎么样也只是演戏而已,谁都知道是假的,那她又为什么…… 说到底、应蓝这个人—— “……木汐。” 白木汐正挺认真地想着之后要怎么让沈柊开心些的事,就突然听到沈柊的声音响起,她看过去,却对上一双惴惴的眼睛。 “应蓝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些传闻……” 她欲言又止似的说的磕磕绊绊,目光也犹豫地游离着,不小心和愣愣看来的白木汐碰上一眼就避开,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慢慢继续说道:“就是……关于他和我那些绯闻……” 沈柊看起来真的很不擅长主动挑起这种话题,秀气的眉头有点无措地敛着,像是惴惴不安的鹿,却偏还要硬撑出一副淡然样子来看白木汐,想要继续往下说。看得白木汐都觉得不忍起来,忙点头把她从这种窘境里解救出来:“我知道,之前听说过。” 她本来没打算说,谁料到沈柊竟然会主动提起来。白木汐很是意外——这可能还是第一次,沈柊主动向她提起关于自己的绯闻。就算放在以前也没有过这种事,毕竟沈柊从来都是持“清者自清”的无所谓态度,只有在那时时常觉得不安的她问起的时候才会稍显无奈却认真地向她解释,把那些本就莫须有的传闻说的更加风轻云淡。 所以眼下沈柊的反应就更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那向来淡然如玉的眉眼间显出如此明显的讶异,她像是被白木汐的回应惊到了,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白木汐,好半晌才翕动着薄唇轻声重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你知道?” 她这样子不同寻常,连带着白木汐都忐忑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却不知道是错在哪里。而沈柊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大,她很干脆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随即像是要平静心绪似的深吸了口气。 “……你和他之前认识吗?” “其实也……”不知所措地应着,白木汐尝试说明她昨天的经历,“就是昨天的颁奖典礼上他刚好坐在我旁边,然后就……算是聊了聊吧。” “他和你说了什么?” 尽管觉得那话这样直接对沈柊说出口有点怪,但这情势也由不得白木汐,她老实答道:“他问我们两个是不是在炒cp。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没正面回答。” “……” 沈柊眸光微动,慢慢垂下眼。 她以前对应蓝的印象并不深,合作过一部电影,坊间都流传他对她有好感,对沈柊来说并不是件值得在意的事。但应蓝今天的行动却由不得她再不在意,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冲着白木汐去,实际上沈柊却偶尔能感觉到有眼神看过来——整场会议里都是,有种刻意的、试探或撩拨一样的意味在,像是她的反应在被密切关注着,非常令人不快的感觉。 在来开会之前,沈柊就从经纪人那得知了应蓝也会参演的事情,但沈柊那时不在意。如果只是普通的一次合作当然更好,而就算应蓝真的对她有好感也没什么,这样的人也不只他一个,她本来就打算像以往一样不去理,只是想着这次有白木汐在旁边,那少不得是要向她好好解释一下的。毕竟虽然沈柊对这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不怎么在意,白木汐却向来比她要更惦记着。忍不住向她问起来的时候沈柊也不觉得烦,她愿意向白木汐解释,只是要表现的很无所谓,想要让比她更操心的小朋友多安心一些。 但她没想到白木汐已经知道了那些传言,更没想到白木汐会什么都不问她。 “那你为什么……”沈柊脑中有点乱,喃喃着说,“没有来问我呢。” 白木汐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回道:“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专门提起来……” 或许白木汐说的是对的,应蓝的个人行为,不来问她或许还算是白木汐对她很信任的一种表示,但沈柊却还是惶惶起来。在之前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不再发生了,一下子就……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正常的心理,但沈柊模糊地想着,她好像更希望听到白木汐问起来。 想要看到她的在意。就像是想要听到白木汐说她们是恋人。 沈柊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她们现在还在外面,所在的地方不能一直停车,她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低声说了句“先回家吧”就重新发动车子,一路无话。 真是糟糕。沈柊默默握紧了方向盘,最近这两天总是有不顺利的事。比如今天的会议,比如这一路上的红灯都格外多,又比如在木汐说了“不止是想要抱你”那样的话之后,却并没有再表现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自从听到那样的话之后,每次被靠近的时候心跳都会变快。沈柊觉得自己是在紧张,但却又不像仅仅只是紧张。她是个成年人,知道白木汐话里的意思,说实话她也理不清自己心中纷乱的想法,但不管怎样、沈柊发觉自己没有想要逃开的意思。 但不仅没有更进一步,不如说连日常的接触好像都变少了。本以为一起拍MV会是很好的相处机会,但却又…… 沈柊的心情幽幽地沉下去,抿紧了唇。 ……她一点都不想要那样的MV剧情。木汐都还没有……亲过她的脸呢。 第78章 直到晚上, 白木汐想要让沈柊开心起来的行动都收效甚微。 不管她提起什么样的话题,沈柊都只是那一阵子会做出正面的回应,很快又会变回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应该是有在试图遮掩的, 但没能瞒过白木汐的眼睛。 ……怎么办呢。借着洗澡时独处的时间,白木汐忧心忡忡地想。是陈导那边的原因……还是应蓝的问题更大呢。 她有点困惑地吹干头发, 走到客厅时也没想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结果一抬头就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去了注意力, 一下子就中断了思考。 “……这什么、这不是应蓝吗。” 屏幕上赫然是穿的光鲜亮丽的应蓝, 和白天的形象不太一样, 看起来冷酷且拽的二五八万,似乎是在播他出演的偶像剧。和他演对手戏的是一位看起来颇为清纯的女生, 是位白木汐叫得上名的小花, 和应蓝站在一起时音乐和镜头显然恨不得在他们周围哄出些粉红泡泡来。 ……为什么突然看起应蓝主演的偶像剧了, 她去洗澡之前还在播动物世界来着, 本来那时还在电视边看的挺开心的哈鲁已经回到窝里一副失去兴趣打算睡觉的样子了。 白木汐茫然地看着屏幕,走到沙发旁坐下, 转头看看正目不转睛看着屏幕的沈柊,试探着问:“……是恰巧电视上在播他这个剧吗?” “……”沈柊摇了摇头,面上有种心不在焉的茫茫感,“就是……不小心切到了。” “嗯……” 那不然还是赶紧切走吧。白木汐看看屏幕——哇而且这看起来根本已经不是偶像剧的开篇部分了, 以画面上这两个人的距离和台词看起来, 明显是已经到了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阶段, 根本就一副明摆着这段戏会以一些亲密接触作为结尾的样子! 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应蓝已经在伸手摸那位小花的脸了——哇…… 看认识的人演这种戏真是太痛苦了!白木汐脸都皱成一团, 决绝地把视线从屏幕上离开, 生怕自己多看到一点儿画面, 声音都像想压过电视音响似的提高了:“不、不然我们换个节目看吧?” “……” 但沈柊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是不小心切到的节目,她自己此时却看得目不转睛,但面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不像是在看剧情胶着的偶像剧时该有的样子。在听到白木汐的话后沈柊才终于向她看去,眸光稍动了动,定定看了半晌也没说话。 在不寻常的背景声下,白木汐被她这样看得不自在,拿不准沈柊是没听清还是在想些什么,正犯难时就听到沈柊轻声开口道:“……白天会议上说的、亲脸的剧情,你想演吗?” “怎么可能?!” 世界上最大的误解诞生了!白木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需要解释这件事:“当然不想了!我怎么可能会想拍这种戏——而且还是和应蓝!” 只是设想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硬是要拍的话大概在亲下去那里会拍出一种赴死的感觉吧,除非是说不拍这场戏的话世界就会毁灭,不然白木汐绝不会有想要去演的心情。 “……嗯。” 像是含着冷雾的眼底稍稍柔和下去,沈柊低声应了一声,又轻吸一口气,慢慢向白木汐身边挪去一点,让两个人相贴着。 “我也……”她轻声说,手上下意识揪紧了沙发的布料,像是在做着什么莫大的心理斗争似的,最终化成很轻的一句话,“我也不想看。” 白木汐一愣,尚未作出反应,沈柊就已经欺上身来,靠到肩膀相触的距离:“我不想看你亲他的脸。” “我知道只是演戏,但是……”开了头之后就变得顺畅,沈柊闷闷地说,“我就是不想看。” “……” 在她和别人的关系上,白木汐可能还是头一次听到沈柊这么直接地说出她的想法。沈柊向来都是拐弯抹角的,就算是她不愿意,但她总不肯做那个会坦诚说出口的人,宁愿花费更多的心思更多的口舌,要白木汐拐着弯猜到她的意思,也不愿意说的太直接。 被出乎意料的直球击中,她有点不知所措,脑中尚还在慢慢理解着沈柊的话语,一反常态袒露了心声的人又继续追上来:“我现在……是你的恋人,对吧?” ……真突然啊,白木汐一梗,无声地点点头。沈柊轻吸了口气,又慢慢向她靠近一点,几乎要到鼻息相交的距离,白木汐只能稍稍向后仰去避开一点,与沈柊四目相对时,不知为何、似乎从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儿委屈。 “……你都还没有亲过我,而且……” 语气就更明显,沈柊的声音很轻,像是想控诉都不敢大声,失落地沉下去:“连别人和我的绯闻……你都不在意了。” * 活生生就是在控诉负心汉的现场,电视外的场面比电视里的还要更精彩一些。 事态发展一次次超出白木汐的预料,她现在脑子里想说的话不少,比如她根本说不上是“不在意”,再比如难道说亲了沈柊之后就可以去亲别人了吗,但眼下的状况由不得她细想,只念着最在意的那条脱口而出:“……你想要我亲你吗?” 看到沈柊唰地一下变红的面色,白木汐倒吸一口气急急补充:“脸、我是说……亲脸。” 救命。本来就很怪的气氛在她这句话之后变得更怪了。白木汐看看沈柊飘忽的眼神,再看看她发丝间透出的通红的耳尖,心知这人根本就很不习惯说刚才那种话,眼下又被她直接问到,沈柊踌躇了好半天才小声回:“……不可以吗?” “你之前……不是说过,”虽然因脸红而失去了几分气势,但沈柊还是尽可能地维持住了声音的平稳,“会不止想要抱我而已吗。” 没有想到这话会在这时被翻出来,白木汐张口结舌:“我、但是……我是说过,但你不是……” 你不是不愿意吗——这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毕竟沈柊现在的表现就已经让这句话不攻自破了,白木汐一时词穷,而沈柊不疑有他,她现在话说的慢慢顺起来,很有种事已至此干脆把心一横的感觉:“我这两天……学习了很多。我——” “等、等一下!” 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词,白木汐打断了沈柊的话,喊停时险些破音。她按捺着自己横冲直撞的心跳,向沈柊问道:“学习……是在说什么?” “……” 沈柊的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即面上染上一点淡淡绯色,低声说:“……‘抱’之后的事,我没有经验,就去看了些……资料。” “……”白木汐忍着想倒吸一口冷气的冲动,干干重复道,“……资料?” “……嗯。”话已经说到这里,沈柊干脆全盘坦白了,“看了很多偶像剧和小说之类的,还有……何颜发给我的东西。” 何颜姐!你在干什么啊何颜姐! 说到最后那句时沈柊的语气明显更含糊,眼神也飘忽不定的,面上红的可怜。白木汐几乎连问都不用问就立刻意识到、何颜发给沈柊的绝不是什么健康向上的东西,不然沈柊也不会是这个表现。 光是想象一下沈柊进行了怎样的“学习”就觉得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白木汐感觉气血上涌到脑袋都昏沉起来,她不敢多想,强自把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去——这么说来、昨天她回来之后无意间听到的那句台词真的是偶像剧里的啊,她那时还纳闷沈柊不是喜欢看偶像剧的人,还觉得是她自己听错了,看来是沈柊急着出门拦她而忘了关掉电视…… “……木汐?” 大概是看她久久不作声而感到不安,沈柊轻声唤她,手上悄悄攥住她的一角衣裳:“你生气了吗?” 惊觉自己的反应让沈柊产生了误会,白木汐忙摇头否定:“没有、怎么会,我为什么会生气……” 不如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沈柊离得有点近,洗漱后的清新气息在鼻尖骚动着,刚才又刚经历了那样的对话,氛围实在微妙的让人想逃。 怎么回事。白木汐茫茫地想着,恋爱实验……要做到这一步的吗。还要去看“资料”。 思绪险些又要拐到奇怪的地方了,白木汐险险挣脱回来。觉得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她闭了闭眼,试图将话题转向不那么危险的方向:“……我没和你说应蓝的事,只是因为觉得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跟他之间没什么,所以就……感觉没有必要再来问你。” 她这话一出,沈柊似乎就开心了一些,硬是把头低下去要和她对视:“所以你不是不在意?” “……”移开视线的自由被剥夺了,白木汐呼吸一滞,迎着那道专注视线自暴自弃地点一点头,“……再怎么样……总是会有点在意的。” 她喜欢沈柊这件事又不是在作假,就算心里再怎么清楚,得知有情敌存在也绝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沈柊定定地看她,像是终于从白木汐面上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情绪,她浅浅地笑起来,不施粉黛也依然清丽如月色。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很郑重的,沈柊轻声说:“我只喜欢你。” 脑中空了一瞬,白木汐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视线别扭地垂下去。 前半句话她以前其实常听,毕竟白木汐那时处在患得患失的最高点,还没有告白,又尚在念高中,害怕已经踏入她很陌生的演艺圈的沈柊会喜欢上她不认识的某个人,更害怕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沈柊抛在身后。所以年轻的白木汐对这类的花边新闻向来很警惕,看到传闻就会觉得坐立不安。在她纠结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时,沈柊就会这样对她说,语气淡淡的,却说的很肯定: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但后半句就不一样,那时的白木汐得不到这个。 所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句话,第一次听到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像是穷困潦倒的信徒突然受到神的宠爱,明明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却忍不住会去想,这会不会只是神的心血来潮,在她真的去相信去为之开心的时候就会收回的一场幻梦。 二人之间一下子陷入寂静,客厅里一时间只有电视里毫无紧张感的甜腻bgm在回荡,沈柊的话空空落下去没有人接,白木汐迟迟地担忧起这是不是会让沈柊不开心来,她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这样僵持住似的氛围才好,就突然被抚上脸侧。 沈柊的指尖柔软微凉,慢慢地带着白木汐抬起头,避无可避地与她对视。 没有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沈柊靠近她,毫无章法可言地,笨拙地贴上来。 白木汐瞪大了眼,生来第一次和旁人贴近到这种地步,她不知道是谁在抖,是她还是沈柊。 她的神明,她的月亮,她的沈柊。 吻了她。 第79章 整个过程实在毫无征兆, 白木汐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沈柊的眉眼已经近在眼前。 最开始时没有控制好力度,后来才慢慢放缓了力气, 呼吸交错着,贴上来的唇瓣很柔软, 温和地厮磨着, 随后是比嘴唇更柔软的事物, 从唇齿间小心地探过来—— 理智在这时回笼, 白木汐猛地一缩向后弹开, 稍稍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心脏不成样子地狂跳着,白木汐尚未从混沌的脑中找出适合眼下情形的开场白, 因她突然退开而微微怔住的沈柊就已经回过神来, 眉眼失落地垂下去, 轻声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也不是, 这种事也没什么对错之分,虽然是听说过有技术好坏的区别, 但她一个全无经验的人也分不出什么—— 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白木汐大力摇头,在勉强把惊涛骇浪一样的杂念按下去之后强自镇定地看向沈柊:“你怎么……突然之间……” 一句话都说的磕磕绊绊。而沈柊虽然面上红的厉害,表现却似乎比白木汐自然许多,眼神飘忽了一下又定住, 回道:“……不知道。就是突然一下子……”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沈柊基本上非常贫乏。 诚然, 作为成年人的沈柊还不至于到全然一张白纸的地步。但她对于恋爱中的人要如何相处的了解基本都来自于电视上。乃至于前些日子何颜在收到沈柊的虚心请教时啧啧称奇:‘你就连个片儿都没看过的吗?’ 沈柊不同意。据理力争地表示自己看过许许多多的片子, 这是所有演员的必备素养。而何颜怜悯地欲言又止, 最终精挑细选半天发来一部以尺度和细腻闻名的同□□情片, 并反问沈柊:‘先从难度没那么高的开始吧。这部你看过吗?’ 没看过。沈柊私下里会看的片子里绝不会包括这样大胆的身体接触, 她于是接受了何颜的建议去看这部片子, 但她没能看完。到了相应的情节时只看过寥寥几个镜头就按下暂停,不知何时屏住的呼吸才得以恢复正常,随后像是被烫到似的匆匆关闭播放界面。 她发觉自己并不习惯看到这样的画面,尝试了几次都觉得难以坚持,最后也就不再勉强自己。这件事沈柊没告诉何颜,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人家专门给她发来资源的用心,另一方面则是有种隐秘的担忧坠在心上。 是我的问题吧。沈柊默默想。木汐会看这些吗,木汐她…… 尽管脑海中同样很难勾勒出白木汐认真看着这类片子的景象,沈柊却依然担心自己没能看下去的事会不会被作为她没有做好恋爱准备的证据。她于是三缄其口,退而求其次地去找了更加收敛的偶像剧来闷头学习。沈柊以往也不看这些,如今强逼着自己不要去在意剧情的冲突是否合理之类的问题,只专心去研究男女主恋爱后的相处。 说实话,学习的成果不那么理想。 毕竟偶像剧里的主角们处境总是特殊,参考价值不算高,除去青梅竹马大都当不了主角这种会让她心情变微妙的事情之外,要说学到了什么新知识、或许该说是偶像剧里会有比一般剧集更多的吻戏。在看过不知几场吻戏后,当时的沈柊揉一揉因熬夜而酸胀起来的眼睛,心头尚在认真地想,单纯的嘴唇触碰也就算了,但是加上舌头……不会觉得难受吗。 她有少许困惑,脑中却不受控地回放起早些时候何颜发来的那部片子里她看到的那几个镜头,沈柊呼吸一滞,强自切断思绪,关了灯躺到床上,闭上双眼。 ……木汐会想要做这样的事吗。 直到那晚成功入睡前,沈柊都尚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而或许该说是顺理成章,她梦到了白木汐。 睁开眼的时候心脏不知为何正跳的很剧烈,沈柊迷蒙地眨眼,察觉到自己颈上出了一层薄汗。 而梦的内容已经不可考,模糊的记忆在睁眼时就散去,只剩下光怪陆离的一些碎片,沈柊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记得梦里的白木汐在她耳边轻轻地喊她,沈柊。 分明是很普通的称呼,每天都能听到,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沈柊很快收拾好自己错乱的心情,和白木汐一起去她公司开会。但却时不时地意识到梦和现实的不同,现实里的她们原地踏步的没有进展,那位MV导演还想要白木汐去亲其他人的脸。 刚才,在亲下去之前,沈柊脑中其实根本没有要做这种事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在听到白木汐说在意之后开心起来,怎么就在解释过后顺势接上一句“我只喜欢你”,怎么就在看到白木汐那样明显地躲避开她的目光时感到心头钝钝地一痛,又是怎么就那么吻了过去。 好像是眼神落到她的唇上就没能移开,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并不是只有白木汐一个人措手不及,沈柊也是同样的一团乱麻。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动起来,嘴唇相贴时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会有柠檬或草莓的甜味,却激起一阵阵的战栗。 这是……木汐。 意识到的时候气血猛地涌上来,搅得脑子昏昏沉沉,却没有生出半点要退开的念头,沈柊只是无意识地想着,可不可以……再近一点。 在白木汐主动退开之后,理智才渐渐回归原位,沈柊按捺住心头隐隐的空落感,抬眼去看白木汐。那人正略显慌乱地垂着眼,身形稍稍后仰,不知所措地抬起一只手,又在半路生生刹住车,局促地放下。 ……冷静一点。感觉处理器不堪重负快要过热,白木汐克制住想要碰一下自己的嘴唇的念头——现在摸又怎么样,也摸不出来有没有被人亲过。她看天看地的就是不敢看沈柊,想着不能这么沉默下去,喃喃说道:“刚才……本来是在说亲脸的事吧……” 亏她之前还在认真想如果沈柊真的想要让她亲脸的话该怎么办,谁能想到这是多余的考虑,过不了几分钟事态就直接脱了缰—— 没有犹豫的,沈柊向她倾身过来,脸颊上有柔软的触感擦过去。 “——” 白木汐几乎已经快要当机了,颤巍巍抬起头看向沈柊,再次偷袭的人也在看她,墨色眼底漆黑一团,像是氤氲起迷蒙的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你更喜欢亲脸吗?”沈柊轻声说,唇齿间吐出的每字每句都让白木汐更心慌意乱一些,“那样的话,我……” “不、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她要说出些什么话来,但直觉不对,白木汐出言打断。她如今已经退到了沙发边上,背后就靠着扶手,没地方再给她后退了,沈柊却在刚才又拉近了她们的距离,让本就心神大乱的白木汐更加不知所措,只能凭着本能去磕磕绊绊地说些什么,“你、沈柊……你不觉得……” 不知道是沈柊还是她的问题,总之刚才她们的对话连基本的逻辑都称不上有。白木汐本来是想将话题扭到事情发生前,也不知道沈柊理解成了什么,但现在白木汐也无心去解释,脑袋里纷纷乱乱的,她低声说出的话是:“……你不会觉得、讨厌吗?” 初吻是和喜欢的人,还是对方主动的,白木汐连梦里都不会有这样的奢望,但现在却真实地发生了。说她不觉得开心是假的,但与之相对的,某种恐慌感后来居上地攀上来。沈柊会突然这么做是不是受了她之前说的话的影响,或许还有这两天“学习”的作用在—— 简单来说……很像是一时冲动。 毕竟是恋人实验期间,沈柊又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会被氛围蛊惑或是怎么样……大概也算说得过去。白木汐茫茫地想着,可是就算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在头一次做这样的亲密行为时也是有人会觉得抵触的吧,更何况她对面是本就不喜欢和旁人有太亲密的身体接触的沈柊。 ……又是女孩子之间。沈柊她、会不会…… 撑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白木汐不敢去看沈柊的表情。刚刚不敢看还是因为难以自已的赧然,现在却变成害怕在沈柊脸上看到某些负面的情绪。 “讨厌?” 沈柊的声音响起时白木汐下意识一震,她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次,尾音懵懂地上扬,像是没有完全理解白木汐的意思似的。白木汐不知所措,终于还是抬头看去一眼,而沈柊那双瞬也不瞬的漂亮眼睛比想象中距离她更近,让白木汐一时呼吸一滞。 “……我不知道。” 再开口时的回应说的模糊,白木汐愣愣看着沈柊,看她长长睫羽轻轻颤着,又向自己靠近一点:“结束的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感觉。” 轻声呢喃着,沈柊抬起手,拂过白木汐垂在颈侧的发丝,一路向上,无意间擦过她的耳际,像是被蝶翼蹭到般的酥麻感。 “……可以再试一次吗?” 形状姣好的唇这样说着,唇色浅淡,白木汐已经知道它的触感。脑中嗡嗡的响,白木汐再怎么想要移开视线,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怔怔看着沈柊,看她的眼睛,她的唇。 白木汐没有回应,沈柊将这当做是一种默许。 她退的太远,沈柊再次将唇覆上来时几乎半个身子都靠近过来,只是还半撑着,没有完全倒进她怀里。心跳的像是要炸开,从胸腔到脑袋都砰砰的回响,白木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谁的心在这样跳。她没有余裕去思考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呼吸困难,身上很烫,手指僵硬地扣进沙发坐垫里,力不从心地蜷起又松开。 头晕目眩,像是缺氧,但再怎么深深地喘也无法缓解症状,一呼一吸都很甜,白木汐不知道熟悉的洗发露味道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甜,或许是因人而异,就像是桧木的香气也隐隐约约缠绕在鼻尖,像是春天。 糟糕。白木汐混沌地想。这样子……很糟糕。 一直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来,白木汐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的手就已经落到沈柊的腰上,隐隐的热度透过单薄的睡衣传到掌心,密不可分似的融在一起。 她无意识地稍稍用力,沈柊一抖,原本半撑着身体的手就突然失了力气,她落到白木汐怀里。 细密地纠缠不清的吻被打断,白木汐如梦初醒般地眨了眨眼,重新得到呼吸的自由,她深深吸气又呼出,脑中还是浑浑噩噩的,像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但埋在她怀里的人却是真实的,呼吸深深浅浅地扑在她的颈间,像是被似触非触地抚过。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抬了手,把人揽在了怀里。或许现在是松手逃跑的好时机才对,但白木汐没有那么做,她只是怔怔看着自己搭在沈柊后腰的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手臂。 她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揽住一缕月色入怀,不愿放手也不敢用力,白木汐垂下头去,鼻尖蹭过沈柊的发丝,不知道是不是被蹭的有点痒,白木汐突然生出一点点不明所以的酸涩。 “沈柊。”她小声地唤,又把头埋下去一点,“……沈柊。” 喉咙很干,声音也哑,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喊她名字是想做什么,但她就是想喊,像是在做什么确认,又或许是这个名字她喊过太多次,导致她在不安的时候就会想起来。 而沈柊抬起头来,原本单薄的唇微微肿着,漆黑的眼底隐隐蓄着层将落未落的水气,眼尾已经带上一点昳丽的红,漂亮的惊心动魄。 “……嗯。” 大约是在分开后找回了些理智,沈柊发丝间露出的耳尖实在红的可怜,她明显被羞赧压的说不出话来,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又凑上来轻轻吻了一下白木汐的唇角,像是作为方才唤声的回应。 “我……”紧接着就开口,声音与往常不同,带着隐隐的软。沈柊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不觉得讨厌。” 又被偷袭了的白木汐尚还没能反应过来,又看到那双潋滟眼睛躲闪着向她看过来,她们此时贴的很紧,白木汐这次能清楚地感受到,沈柊的心跳的很快,咚咚咚,带着身体都颤抖起来。 有样学样似的,沈柊抿住唇,慢慢地伸手环住她的腰。指尖无意间滑过腰际,带起的痒意一路蔓延到心里。 “……你想……” 沈柊的声音很轻,说了两个字就停下。看一眼白木汐又立刻移开,半晌后才做好准备似的轻轻吸一口气。 “……继续往下做吗?” 第80章 被骤然问的一愣, 白木汐初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在看到沈柊说完这话后便低低垂下头、恨不得将整张脸埋到她怀里的样子后才迟迟地意识到话里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 只觉得热度猛地涌上来。 是……是那个意思吧。白木汐头昏脑涨地想。好像是一个……邀请。 无需多言,沈柊安静伏在她怀里, 手上悄悄地环紧她的腰, 像是在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 无论她怎么选都可以。 ……怎么选都可以。 在乱想什么!白木汐深深地吸气, 缺氧一样的晕眩却没有减少半分。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是恶魔的耳语一样, 在脑中不断地彰显着存在感,一遍遍地劝说着她:是沈柊先这样问的, 也是沈柊先吻的她。 说实话, 还没有完全理解现状。今天发生的事太多, 而发展又太快, 白木汐什么思考都没有来得及做就被沈柊亲吻了,紧跟着就是“要不要更进一步”的选择项摆在眼前, 不是不想。她当然不是不想。白木汐又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 但是、但是—— 电视中传来的背景音突然停下,突兀地转进欢快的音乐里,沙发上的二人齐齐一凛,白木汐下意识稍稍松了抱着沈柊的手, 向屏幕看去, 似乎是偶像剧一集播完进了广告。 仿佛是给出一个很合适的中断节点, 白木汐晃了晃头, 感觉理智在广告声中渐渐回笼。怀里的沈柊还没有动作, 她干干吞咽一下, 慢慢地松开手。 “先、先去睡觉吧, ”话还是说的干涩, 白木汐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时间也不早了……啊、我的意思是说各自去睡,不是指……” 越说越乱,她梗了半晌,最终苍白地解释道:“……就是普通的睡觉,一个人躺到床上,闭上眼,休息。”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需要解释“睡觉”这个词,白木汐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来表示自己没有包含着奇怪的想法,好在沈柊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就扶着她的肩膀直起身来,一直紧贴着的身体分开时有微冷的空气涌进来,带走热度的同时让白木汐稍稍激灵了一下。 “……嗯。” 沈柊轻声地应,带着些含混的鼻音,向白木汐看去时的目光也仍是湿润的,尚未褪去的热度和水雾都蓄在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欲语还休地混在一起。 “那今天就……先做到这里。” 这样云淡风轻地说着,沈柊站起身来,在离开前又顿住,俯身过去,在白木汐唇角落下一个细碎的吻。 “晚安。” 她这样说,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白木汐的心上。 * 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柊的睡眠质量如何白木汐是不知道,但她自己是实打实地失眠了一整晚。 脑中冷静不下来,只要一闭眼就会回想起来,景象和声音,气息和触感,如影随形地刻进心里似的。皮肤下奔涌着的血液都流的比平时更快,带来不正常的热度,让她呜咽一声无计可施地把发烫的脸用力埋进枕头里。 而这事连个可分析的前因后果都没有,这或许也正常,毕竟这种事总不可能像是既定的日程一样、规规矩矩地写着几时几分几秒某某会亲某某某一下,说到底都是氛围到了之后情之所至罢了——想到这个词又会让白木汐更燥热一些,随即陷入庞大的不知所措里。 情之所至……她模糊地想,是什么样的情——事到如今还这么问的话,是不是就太不解风情了。 虽然知道这段实验的时间打着“恋爱”的名头,但白木汐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在她的理解里这一个月不过是缓刑的另一种形式,数着日历翻过去,数到最后一天之后和平而不出所料地接受沈柊并不爱她的事实……她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她今晚得到一个吻。 没有什么花哨的余地,她们两边都是第一次,兵荒马乱的,但再怎么样它也是一个真实的吻,纠缠着交换急促的呼吸,距离贴近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如果说最开始还能说是心血来潮,那后来又…… 好像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喉咙很干涩,白木汐愣愣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想。沈柊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只是因习惯于她在身边而不想放她走,那又真的能为此忍着做到这一步吗。而沈柊说她并不讨厌。 一整晚的辗转,直到窗外隐隐投进光亮。白木汐索性起床走到窗边,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像是看到从没奢望过的一盏灯火亮起。 这样子,是不是就算是喜欢她了呢。白木汐想。 一夜之间原本的固有观念发生巨大的转折,白木汐尚未能完全消化,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她一遍遍翻来覆去地想,这让她时不时就发起呆来。 “……干什么呢汐崽,为什么喝水喝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啊。” 被声音唤醒,白木汐从思绪中挣脱出来,默默放下手中的水杯,看向旁边一脸茫然的林北,眼神飘忽着对他笑笑。 “……可能是没睡好吧。你看车看的怎么样了?” 总之,白木汐现在正在陪林北看车。 也不算是临时起意,其实他们两个没车的人里最先表示想要买车的人还是白木汐,只是她每次说完过不了多久就又被新的事务冲淡记忆,一直也没真把这事做了。结果反而是林北先发来邀请,在早上就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车。 放在平时白木汐可能还会骂他两句大早上打什么电话,但现在状况特殊,她于是一口答应了。 ……总之,由于想到在昨晚之后和沈柊独处的氛围会让她无法招架,为了谋得一些缓冲时间,白木汐暂时选择了逃走。 “还行吧,我看哪辆都挺好,有点拿不定主意。”林北不疑有他,“你不是也想买车吗,那你倒是也看看啊,我看你今天老发呆。” 白木汐的目光微妙地偏开一点,又欲盖弥彰地干干重复一遍:“……可能是没睡好吧。” 她自己也知道她这样子有点没出息,但无奈实在是事情发展超出预想范围太多。她既没办法一如往常地平静与沈柊相处,也没想好能怎么就昨天的事切入话题——她总不能上去就问“你昨晚为什么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吧,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跳骤停,头发丝都要立起来。 ……光是早上和沈柊说她要出门时那寥寥几句话就已经足够让白木汐紧张到后颈冒汗的了,而沈柊明显在听过之后并不开心。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早去早回”后就放白木汐走了,反而是白木汐自己怕沈柊多想,絮絮地把去的地方和同行的人都交代的清楚明白,并多次强调她最多午饭之后就会回来才出门。 怎么说呢,感觉有可能会导致林北在沈柊那里的好感度下降。 白木汐略带愧疚地想着,漫无目的地在各种车型间走过,不知是店里本来就没人来还是林北做了什么,总之现在店里就他们两个人在看车。白木汐看看正坐到一辆车驾驶席上鼓捣着什么的林北,突然又想起另一桩事来,走到车边:“对了、我的新歌是要拍MV了,但是导演已经定了男主演,所以就……” 见林北投来茫然的视线,白木汐眨眨眼,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我拍新歌MV的时候喊上你吗。就你来我家质问我和曲阳漾去游乐园的那次。” “……啊……”角落里的记忆复苏,林北笑道,“这种事你还记着呢,没事啦,我就那么一说。合作这种事不都得公司说了才算,你别在意。” 因刚才隐隐怀着对林北的愧疚而联想到这事,白木汐真心实意地竖起一只手掌向他道歉:“抱歉,等下一首歌我会再争取一下的。” 林北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想了想:“你要是真过意不去的话,能不能陪我拍个照让我发朋友圈?” “我爸不太赞成我买车,”他耸耸肩,“觉得我乱花钱买了也开不了几次……我就寻思让他看看你也要买车,堵一堵他的嘴。” “……” 林北的父亲白木汐也见过,对她也不错,但是确实是个相对比较传统的人,听说一直在叮嘱林北存钱。白木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想如果这样能帮得上忙的话也没什么关系,林北想想又补充道:“他之前还找我关心你来着。” 他顿了顿:“估计是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吧,来跟我聊你和沈柊姐的关系可真好啊什么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但白木汐是不打算细问,她现在只听到沈柊的名字心都跳的慌慌张张,乖觉地闭上嘴陪着林北拍了两张潦草的照片算是补偿。 这事过后终于算是注意力被移开一点,白木汐决定也仔细研究一下周遭的车,反正来都来了,总比她一个劲儿地想她和沈柊的事想到心神不定要好上一些。 “果然还是想买SUV……” “对吧?越野车好帅哦。” “……就是因为你这样你爸才不赞成你买车吧。我要休闲一点的车型就够了。” 如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互相商量着,白木汐和林北转眼就在店里消磨过半个小时,眼看着已经到了选择的决赛圈,林北凝重地环着双臂苦思冥想,白木汐倒是没有什么一定要在今天之内选定的意思,看他这么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还劝他:“不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再决定也——” “——我觉得这边这款性价比比较高哦。”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把白木汐吓了一跳,而这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她和林北齐刷刷回过头去,浑身上下光鲜亮丽地站在那里的人对他们抛来一个舞台ending式的wink,笑的十分阳光:“好巧呀,木汐也来看车吗?” “这次怎么没和沈柊一起。”应蓝的眼神在还没搞清状况的林北身上转过一圈,又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刻意,“难不成我是撞破了不得了的事情吗?” “……” 白木汐一时哑然,而林北靠近过来,悄声问她:“……这不是应蓝吗,你们认识?” 太阳穴隐隐作痛,白木汐默默做了个深呼吸,叹道:“……就是我新歌MV的男主角。” * 三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相顾无言。 应蓝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喝水的动作优雅的像是正坐在什么高档咖啡店里品咖啡。白木汐则怏怏地坐在他的对角线上,已经开始思考要找个什么借口赶紧离开这里。而林北看看应蓝看看门口,迷茫地嘀咕着:“我明明和我那位店老板朋友说好了今天包店的……” “门口守门的人认出我来了,看起来好像是误以为我是你们的同伴了吧,就让我进来了。”应蓝放下水杯,“其实我只是凑巧路过,突然看到店里有个很像木汐的人,就想过来看看而已。” 他说着向白木汐笑吟吟地看过来:“没想到还真是木汐,看来我的眼力很好。” “……” 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说话的语气或是表情,总之白木汐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半点可信度。眼看着林北已经在恍然地点着头准备接受这个说法,白木汐默默坐直一点,想着反正现在周遭都没人,她干脆开诚布公地开口,像不客气地露出一点尖锐的棱角:“你是故意找过来的吧。” 林北惊讶地看过来,而应蓝看了她半晌,意外地爽快承认了:“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心道我看你也没什么想藏的意思,白木汐默默瞪着应蓝,对方不为所动,非常老实地交代作案手法:“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刚刚在朋友圈看到林北发了你们两个在这里的照片,就过来了。” “……咦?又是从我这里泄露的消息吗?” 不去管大惊之下正在检查自己究竟加了多少好友的林北,应蓝只看着白木汐,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因为木汐从昨天开始完全不回我的消息嘛。” ……这倒不是在冤枉她。昨天的会议后,被应蓝“方便交流MV合作的事”的理由勉强说服,白木汐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结果这人好像很闲一样频频发来消息,十句里有八句旁敲侧击地隐晦绕着沈柊和她的关系转,被白木汐干脆利落地屏蔽掉。 再加上昨晚又是那样……白木汐根本没时间去想旁的事,更别提搭理他。等早上起来她都已经差不多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但应蓝这人没什么眼力见儿,她态度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要来问她:“怎么不回我的消息呀,是一直有事在忙吗?” “……” 放在平时或许只是句普通的话,甚至还带着点儿明知故问的挑衅意味,但放在现在…… “……嗯。” 应蓝看到白木汐点了点头,表情虽没什么变化,面上却慢慢红起来,眼神也僵硬地移到一旁。 “确实……在忙。” 第81章 说出口之后白木汐又觉得有点后悔, 怎么总感觉像是在炫耀似的——虽然她没有想继续交代具体是在忙什么事的意思吧。 但这件事实在不禁想,白木汐的演技又不行……大概很容易会被看出不自然来。 更何况应蓝这人跟人精似的,从他半挑着眉看过来的样子里就能看出他明显发现了端倪, 而这人口无遮拦无法无天的特性实在很出众,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吧, 总之他直截了当地问:“那是在忙什么事?和沈柊有关吗?” “……” 心道这就不是能说的事了, 白木汐僵硬地转过眼睛, 截过话头来先问他:“不如你先说一下你现在特地找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要是被人拍到的话——” 她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和林北对视一眼, 齐齐警觉起来。而应蓝眨眨眼,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 自己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到沙发上摆摆手:“放心, 我没带狗仔来, 也没被跟。” “我在娱乐圈比你们多吃几年饭, 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见二人都一脸怀疑,应蓝挑起眉, “不相信吗?” “那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给你看看——”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顿住,随即低低笑了一声:“比如说……像是关于我对沈柊的那些传言、也不算错吧,我确实是挺喜欢沈柊的。” “……” 像是闲谈一样随口说了这样的话, 白木汐愣了一瞬, 随即立刻意识到这下子的确不需要再去怀疑了。如果应蓝真的找了狗仔来拍……那他这句话被掀出去才更会出大事, 这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吧。 白木汐脑中尚且能这样冷静地思考着, 胸口却很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而应蓝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示意地向她看来:“放心了吗?还是说要等你开个录音、我再说一遍?”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副把这种程度的把柄交到她手里也没关系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拿准了白木汐不会公之于众。白木汐最不擅长的就是和这种完全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人相处, 而旁边的林北已经直接听的当了机,只能她勉强来撑住场子:“……不必了。我们都听的挺清楚的。” 她说着忽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应蓝。 “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有很想听。”话语间不自觉地带出些冷硬的语气来,白木汐浅浅吸一口气,按住心头的不快,“看你好像也没什么正事要找我。总之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告诉公司,告诉她们我没办法和会做这种私生一样行为的人合作MV,就这样。” 如是说完,白木汐转身欲走,而应蓝沉默片刻,突然扬声道:“这就要走了吗?你和林北不是要买车吗,他还没选好呢。” “诶、我……”尚还处于震惊中的林北被喊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反应了几秒后突然着急忙慌地解释起来,“我没事、不用管我,我自己挑就行……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木汐是自己也要买车才和我一块儿来看的……” “……嗯……”应蓝听了,拖着长音应了一声,看向那边眉眼间已经带上不耐的白木汐,“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撞见了什么移情别恋的现场呢。” ……这人到底为什么每句话听起来都阴阳怪气的。白木汐实在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和林北交换了一个歉意的眼神就打算离开,结果这次应蓝麻利地站起身来,抢着堵到她面前去:“我都交代了我喜欢沈柊,那你呢?” 心道又不是我让你交代的,白木汐虽然没什么跟人吵架的经验,但真是快被气笑了。而应蓝也没给她留回答的时间,继续往下说:“我之前就知道你了。在沈柊接下那档《花季与你》的综艺之后……” 他眸光动了动:“你知道吗?她为了接那档综艺还推了一部戏,女主角,很大的制作,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她和你说过吗?”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应蓝的语气飘忽不定的忽轻忽重,眼神也虚虚落在半空中,“你可能不了解她,她是真的喜欢演戏的……她以前学过舞、导演看重她的舞蹈功底,她之前甚至应该是都已经在重新练习舞蹈了,结果突然之间就推掉了,就因为和那档综艺时间冲突——” “——等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白木汐打断,她其实也不想做这种失礼的事,但实在是应蓝的话和语气都让她听出些荒唐的余味,让她忍不住想要先确认一下:“……你就是特意来跟我说,沈柊为了来参加《花季与你》推了一部戏?” 应蓝定定看着她,他这次没有笑,不答反问:“是因为你吗?” “是因为你……”他轻声说,“她才会选择去接那档综艺的吗?” 在白木汐与应蓝的几次见面里,现在的应蓝可能是最真诚的也说不定,像是终于摘下面具来。而白木汐无心去揣测他的动机或是心情,她自己此时的心绪已经足够复杂,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也压不住烦躁,自嘲地想着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也是很新奇的人生体验。 “不管是不是,”白木汐慢慢地说,“都和你没有关系。” “沈柊那样的人,她自己做的决定,不需要其他人来替她觉得做错了或是怎么样。” “如果你是觉得这个选择不是沈柊的本意,而是因为我在私下对沈柊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才影响到了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白木汐直直看着应蓝,单刀直入地说,“那是你更不了解她才对。” “旁人可以给她建议,但没人能让她做她不想做的选择。” “或许你是好意觉得可惜吧,但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尊重她……也顺便尊重一下我吧。别再做这种妄加猜测拐弯抹角的事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白木汐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沈柊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应蓝还没什么反应,她自己反先梗了一下,但面上还维持着冷漠的样子,略一点头就不再停留,干脆地快步离开了4S店。 ……她也没说谎,沈柊确实不喜欢说话太弯弯绕绕的人。 但这人却没有自觉她自己有时也会这样,尤其是以前对着白木汐的时候,和白木汐直接又热烈的好感表现比起来,沈柊要内敛而不坦诚的多,大多都表现在行动里,嘴上却半点不肯松,要么不提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像是太直接的承认了就算输了一样。 “……” 真奇怪。和现在她们之间的状况完全不同。沈柊好像变成了那个坦率的人,但有些内核又仍是以前那样。白木汐这次还是第一次听说沈柊是推了部大制作的戏来接综艺,竟然还是从应蓝这里听到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脑中闪过很多事情,关于应蓝刚才说的话,关于旧时光与如今的不同,关于昨晚后她和沈柊之间尚还悬而未决的关系。 白木汐安静想了一会儿,垂下眼帘。 回家吧。 * 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结果被应蓝的出现搞的连顿午饭都没吃上就回了家。 白木汐站在门口,总觉得有点犹豫不前。但这样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她最终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开了门,然后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大团哈鲁吓了一跳。 “它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了,”沈柊慢慢走过来,摸一摸像邀功似的欢欣鼓舞的哈鲁的头,“大概是听到你的动静了吧。” 莫名有种自己行踪败露了的心虚感,白木汐悻悻地蹲下身去,把好脾气的萨摩耶揉了一通也没敢抬眼去看沈柊。而沈柊表现的比她自然很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已经看好车了吗?” 白木汐摇了摇头:“……还没有。” “是吗。”沈柊也没追问细节,淡淡道,“也不用太急,反正有事你直接开我的车就好。” 白木汐抬头向她看去,讷讷道:“……不好吧,我现在住的也是你的地方,再开你的车的话……” 说出去怎么听怎么像是小白脸。白木汐默默想。被姐姐养着的那种。 这话她没说出口,但沈柊似乎已经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若有所思地垂眼看她,在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那样也没什么。我不介意。” ……但她会介意!被沈柊一眼看的呼吸一滞,白木汐欲盖弥彰地错开视线站起身来,结果迈开步子时又被哈鲁绊了个踉跄,一整个无所遁形的慌乱样子。她默默向哈鲁瞪去一眼,无辜的白色大狗吐着舌头和她对视,尾巴呼呼地甩。 该说是预料之中吗,刚和沈柊说了几句话就感觉氛围怪起来了。白木汐想。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二人都没有要陪它玩的意思,哈鲁挺沮丧地老实跑到一旁去玩它的玩具,一边咬着玩偶一边偷偷看这边,似乎在困惑为什么她们俩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早上起来觉得脑子太乱而跑出去想缓冲一下,现在回来了却也没有好到哪去。白木汐头疼地闭了闭眼,但开口时却还是没出息地提起新的话题:“……我刚才……遇到应蓝了。” 沈柊眉间就稍稍蹙起来:“偶然碰到的吗?” 白木汐摇了摇头没说话,沈柊就会意,眉头皱的更紧,眼神都泛着冷:“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沈柊的反应明显排斥的厉害,白木汐犹豫了片刻,她其实对要不要把应蓝说的话告诉正主还有点踌躇,毕竟看这样子应蓝该是还没向沈柊告过白,那她如果替人说出来……总感觉好像怪怪的。 ……但仔细想想,应蓝那个直言不讳的混不吝样子,应该在说出来之前就能想到她会告诉沈柊的可能性吧?为什么她还要费心帮他隐瞒不可? 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就觉得胸口闷闷,白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简洁地说:“……他说他喜欢你。” 其实是极力想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的,想要像闲话家常一样随口说出来,来表现自己并不在意。但在话说出口时才意识到事与愿违,白木汐发觉自己分明是在耿耿于怀,单单是这样简单一提,就激起一点如鲠在喉的烦躁。 这份情绪的正体很容易想到,白木汐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作声。而沈柊愣了愣,似乎听到的话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她眉间稍微舒展开一些,又恢复常态的淡然:“不要理他。如果他之后再提,我会当面拒绝掉的。” 她看起来明显已经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好意,也知道如何处理起来最干净利落,毫无波澜的样子对应蓝——又或者说是每一个爱慕她的人来说、甚至会显得有些无情。 不知道如果应蓝看到这样的沈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白木汐想着,却看到沈柊面上忽的闪过一丝局促,她微微抿紧了唇,像是有些紧张似的垂下眼帘,又轻声开口道:“……我会跟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心脏咚地跳了一声,随即不争气地加速了。白木汐也垂下眼去,这话里“喜欢的人”是指谁已经昭然若揭,而她脑中茫茫的,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我听他说、”像是想躲避那个话题似的,白木汐下意识地开了口,“你为了来参加《花季与你》……推了一部戏?” “嗯。”沈柊应得很快,“档期冲突了,没办法。” 她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她放弃的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而只是随手可得的石子。如果不是听了应蓝那番话,白木汐恐怕都不会能这样直观地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分量,她看向沈柊,又问:“我还听说……你那时候已经在为那部片子做准备了,在重新练舞。” “他知道的很多啊。”眼神闪过一丝冷意,沈柊又点一点头,声音却是温和的,“是有这回事。不算白练,在综艺里用上了,不然指导人都没底气。” 好像是怕她背上不必要的心理负担,白木汐被沈柊笨拙的话逗笑,抬头专注地看她,看到沈柊都开始眼神微微躲闪着有点不自在的时候才继续说:“你之前学舞的时候不是腰上有伤吗,那重新练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疼?” “……”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话,沈柊微微瞪大了眼,又很快轻轻笑起来,眉眼柔和地弯着,“没事的,我有好好注意。”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沈柊顿住,眼中闪过一点赧然,被她垂下眼帘掩住,话说的又轻又快,“可以来检查一下。” 猝不及防地被这句话打乱了呼吸,白木汐尚还没说些什么,就又听到沈柊轻声补充道:“……反正你以前不是……帮我贴过膏药的吗。” 是有过这回事。沈柊练舞时的年纪小,是她父亲有意想培养她的气质仪态替她选的,难免有个跌打扭伤。沈柊不排斥,当个兴趣在学,一路到了高中,不知是从小学舞一点点堆积起的旧伤还是怎么样,年纪轻轻就开始有点腰肌劳损的症状在。她自己又是个能忍的,不怎么会开口喊疼。高三的时候跳舞跳得少,久坐的时间却长,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年纪尚小的白木汐总能眼尖地发现她疼的时候那一点点皱眉,然后翻出一打膏药来,语重心长地要她好好贴。 而后腰有些地方她自己看不见,膏药贴的不顺手,很自然地就会找白木汐帮忙。那时沈柊不觉得有什么,白木汐应当也一样。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大约和那时是不一样的。沈柊看着白木汐白净的面上渐渐红起来,她想,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白木汐也很清楚。她当年满心都是替沈柊着想的热忱,贴膏药贴的一心无二,仔细顺着沈柊细腻的腰线抚平膏药褶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健康的想法,还会被药味冲的皱一皱鼻子。而现在呢,怕是不管膏药味多重,她都能准确地从中嗅到那一丝桧木香气吧。 “……没事就好。” 她最终这样生硬地答,像是找补似的跟上一句:“膏药……没事也不需要多贴,会闷的难受的。” 沈柊在看她,而白木汐不敢去细看沈柊的眼睛,好像气氛在对话里不知不觉变了,明明她只是在听到应蓝说沈柊重新练了舞之后立刻冒出些担心,于是想着回来问问沈柊而已,怎么总觉得……有种像是周遭渐渐泛起潮气一样的感觉。 还有什么能说的吗。白木汐茫茫地想,在这种氛围里待久了是不是不好,那她应该—— “……沈柊。”梦呓似的,白木汐轻声开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亲我?” 真奇怪,明明是想着要挣脱这种氛围,却说了会让氛围进一步变得粘稠的话。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是…… ……算了,做个坦率的人也不错。白木汐想。至少不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做一些千回百转的胡思乱想。 至少沈柊喜欢。 第82章 白木汐昨天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这样想着, 沈柊一直提着的心好像在听到这个话题终于被提起时放下一点,却仍落不到地,半吊着悬在空中。 昨晚睡不着的人也不止白木汐一个。沈柊可能比她还要更甚, 在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方才的大胆行径而不知所措,几乎是在强撑着走回房间, 关上门后就捂着热到发烫的脸蹲下来。 是第一次体验到的心情, 酸甜掺半的, 分明觉得羞涩又无措, 却并不觉得讨厌。 怎么办。久久没能恢复平静, 沈柊把脸埋在手掌里。是不是做的太唐突了?木汐她……她会不会觉得不好。 但沈柊也没有办法,她在亲过去之后脑子就没再怎么能够正常运作起来, 说的话做的事几乎都是在凭本能, 事后再回想起过程来对她自己来说都是莫大的考验, 也做不出什么经验总结或是结果反省, 脑中只迷迷糊糊地在想,实际的体验、好像比她的梦里要更…… 心跳砰砰砰的冷静不下来, 沈柊做过几个深呼吸才抬起头,慢慢地抬起手,触到自己的唇。 只碰一下就像被烫到一样移开,像是热度在指尖复苏, 让她难耐地蜷起手指。 她和木汐交换了初吻。 这样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而沈柊很快进一步意识到, 她不仅不觉得讨厌, 甚至就算白木汐真的想要做更多—— 自己也一定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吗。” 在半晌后作出回应, 沈柊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白木汐却莫名能清楚地感受到是她在压抑着某些情感:“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会有能解释通的原因的吗?” 抛出这个话题之后, 心情反而不可思议地平稳下来, 白木汐得以有勇气抬眼看向沈柊,低声说:“一个人做了一直以来都不会做的事,那总是会有原因的吧。” 随着白木汐的话语,沈柊慢慢握紧了手指,是她在紧张的昭示。她定定看着白木汐,眼里显出一种深远的专注,随即慢慢的,向白木汐靠近过去。 “那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沈柊轻声说着,慢慢抬手触到白木汐的下颌,然后进一步捧住她的脸,能感受到白木汐骤然的僵硬,但她的手没有被拨开,也没有感受到抵抗,白木汐只是很乖地顺着她的力气一点点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你还是不相信吗?” 喃喃着,沈柊微微靠近过去,在她们之间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下来,看到白木汐浅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样子,她抿紧了唇,指尖似触非触地略过白木汐的唇角。 “……我是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的。” 听起来有点委屈。白木汐想。 不知道是不是被沈柊传染了,连白木汐胸口都酸涩起来,沈柊的面容近在咫尺,稍稍向前靠过去就能吻到她的程度,而白木汐在抖,声音也颤起来,她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又喜欢上我了?”脑中很乱,没办法很好地组织话语,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白木汐浅浅吸一口气,“现在的我和十八岁的我、很不一样吗?” 沈柊楞了一下,白木汐抖得厉害,却没有移开视线,小声问她:“……是我以前哪里做的不好吗?” “可我觉得、我现在也没有比以前好多少啊,胃还是很经常会痛,还是容易胡思乱想很多东西,我、我又没有变成什么厉害的人……” 词不达意,力不从心,白木汐不知道怎么说清自己此时的想法,到最后也只是苍白的一句:“如果你之后发现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长进……做的不好,你是不是……” 是不是就也会和以前的你一样,不再喜欢我了呢。 她会怕。 * 思考陷入矛盾的怪圈。 一直以来都觉得沈柊对自己是惯性的需求,或许加上一些类似亲情的元素在,白木汐不知不觉中已经默认了这件事,只是沈柊不承认,她也就不去提,像是安静等着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走完。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十八岁之前,白木汐也有过很笃定沈柊一定是对她有好感的时候,只是这份自信被后来的事实击的粉碎,再也没能重新拼凑起来。 而到现在,在她终于接受自己不会被沈柊所爱这件事的时候,沈柊却说她喜欢上她了。 白木汐不明白原因,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她和曾经的自己比起来没有什么长进,不如说失去了很多,勇气或是热忱。或许应蓝说的那句话是对的,她确实并不了解沈柊,她觉得想不通,为什么曾经拒绝过她的沈柊,现在会—— “……不是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子,站在她身前的沈柊先说了话,像是被白木汐传染了似的,声音里也跟着带上微微的抖。白木汐不安地看她,不确定她觉得在那双漂亮眼睛里看到了隐隐的内疚是不是一种错觉。 “你以前……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她低声说,捧着白木汐脸的手稍稍用力,又惊觉地放开,摇一摇头。 “我那时候……”慢慢退回原位,沈柊的目光落在虚处,像是看着遥远的旧日,“没有这种意识。我是说……不管是恋爱相关的事,还是你对于我的意义,直到你出国了……” “一直以来都理所当然一样在身边的人消失了,到那个时候才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到,”沈柊喃喃着,目光又慢慢聚焦到白木汐身上,“……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木汐,非常重要。” “你如果要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我确实说不上来,” 眉宇间染上一丝焦躁,沈柊轻吸一口气,懊恼于自己口舌不伶俐,分明在演戏时背好的台词说的流利,怎么如今想要表明一些心迹却如此语无伦次:“有很多事情叠在一起。比如在你告白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你不仅仅只是比我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而是可以作为恋爱对象去看待的人。再比如在你离开之后,我又发觉自己这么不想要你离开,如果你愿意回来,那怎么样都可以。” “再后来,曲阳漾向你告白,我……”沈柊顿住,眼中闪过诸多复杂心绪,能说出口的话语却表不清万分之一,“……我在那时发觉我不想要你和别人在一起。” “只是这些的话或许还可以说成是一种病态的、习惯性的独占欲,但是、但是——” “……但是如果再加进欲望,” 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沈柊停下,面上不自在地泛起一点红,悄悄向白木汐看过去:“……那就很清楚了,不是吗?” “……” 下意识躲开了视线,白木汐的喉咙滚了滚,无声地垂下眼。 “这样的话,”沉默了半晌,她轻声开口,“这些经历都是必要的……是这样吗?” “如果我没有向你告白失败、如果我没有出国留学,你就不会喜欢上我吗,”陷入死胡同一样,思绪茫茫地找不到出路,白木汐怔怔地说,“如果我只是一路相安无事地在你身边待到二十三岁呢,那样是不是就……反而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 她喃喃着:“那些经历……对我来说,是很辛苦的事。” “全都不是什么想要记住的美好回忆,可是、可是又好像就是因为发生了那些事,你现在才会说喜欢我。那我应该感谢过往吗,但我……” “……怎么样才能做到干脆地翻过篇去呢,”声音里慢慢浸上一点难过的情绪,白木汐抿一抿唇,轻声道,“我好像……很难做到。” “最开始你拒绝我,我想好吧,沈柊不喜欢我,是我自己误解了,也没办法。” “然后我想那就做朋友好了,虽然有点没出息,但至少不会落得陌路的结果,但你又……又不愿意。” “现在你说喜欢我,”她的声音低低沉下去,比起两情相悦的欣喜来,先涌上来的似乎是夹杂着酸涩的复杂情绪,让白木汐的喉咙被堵住,发声都变得艰难,“……我不明白啊,沈柊,为什么你可以……” 可以这么轻易地打乱我所有的想法呢。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接受你曾经的那些好意不是爱我的表现,又花了好多时间去做怎样只当你的朋友的心理建设,为什么你就能这么简单地跨过来,你的想法改变了,然后你说一句话,给我一个吻,我就晕头转向我就溃不成军,好像我之前花的那些时间费的那些力气都是无用的,我整个人都随着你的情绪在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那么如果我现在相信你呢。你还会再变吗。 “你会吗?”自言自语似的,白木汐把长长一席话说完,慢慢看向沈柊,“……我是应该相信你的……对吗?” 她眼底纠缠着的情绪太多,让沈柊有一瞬间说不出话。 给出肯定的答案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说一句“我不会再变的,你可以相信我”就可以,沈柊可以把这句话说得坚定又深情,像是偶像剧的高潮情节,交一份谁都挑不出来问题的答卷,或许就可以迎来她想了那么久的happy end。 但沈柊没有这么说,她倾身过去,抱住白木汐。 “没事的……没关系,”想要收紧双臂,却不敢太用力,触到的脊背很平整,却像是凭空摸到累累的伤痕。沈柊突然涌起一些酸涩,激的她声音颤抖起来,“你不要勉强自己……没关系的。” “一个月还没过去,”现在说的话和原本的期望明明是背道而驰的,沈柊却知道自己此时无比真诚,“你可以慢慢想,你来做决定,你来选择要不要相信我,一个月或者更久都可以,我会等。” “过去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能更早想通这些的话那一切都会不一样,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心底传来隐隐的痛意,沈柊隐忍地抿紧唇,埋首在白木汐的颈侧。 “……但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她轻声说,“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 沈柊的身后对着的是窗户,被她抱住的白木汐茫茫地从她肩头看出去,有日光从窗外洒进来,很刺眼,像是刀子一样把记忆切割开来,旧日的景象在脑海里影影绰绰,她看了很久,直到眼前都变得模糊。 白木汐闭上眼,轻轻回抱住沈柊。 像是抱住她年少时没能开放的一朵花。 第83章 “倒也没什么……你走之后他也没继续留多久, 就发了会儿呆,之后跟我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听到电话对面的林北如是说,白木汐叹道那就好, 至少没再多说些有的没的。 现在是和沈柊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后,白木汐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惦记起林北和应蓝那边后续的情况来, 于是打去电话询问状况。而林北的语气显得格外迷茫:“而且走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要不是他还不声不响地沉默了好半天, 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听见你之前说的话。我后来姑且还尝试着提醒了他一下, 说你不了解沈柊姐这话说的和事实相差甚远,但他也就嗯了一声啥都没说, 看着别提有多正常了。” 他说着顿了顿, 默默续道:“……怎么说呢, 应蓝这个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在背后编排人, 但林北的语气实在很真诚,好像是真的在担心应蓝的精神状态。 白木汐有点想笑, 又忍住:“……那就不知道了。但不管怎么样,我是觉得可能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没问题,我已经把他的微信好友删了。”林北连连称是,又担忧起来, “但你的MV不是还要和他合作拍摄吗, 看他这个架势……沈柊姐知道这事吗?” 听到沈柊名字的时候激灵了一下, 白木汐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以正常的语气答道:“……嗯, 大致跟她说了一下。” “那挺好。”林北听起来放心了一些, “应蓝这人感觉就是捡软柿子捏, 他怎么没胆子这样去堵沈柊姐, 就只来找你的麻烦。你干脆这段时间都跟沈柊姐同进同出好了,让他想干什么都无处下手。” “……”林北是完全不知道她和沈柊这两天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电话这头的友人多心神不宁。心知这大半是自己的问题,白木汐默默叹了口气,“……多谢你的建议。” 但考不考虑就再另说吧。可能会在另一种角度上带来压力。 挂断了电话,白木汐放松下来,靠到沙发上,现在才刚中午,一天才过去一半,但总觉得一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精神上已经有点疲惫了。 “累了吗?” 随着声音向她递来一杯水,沈柊安静地看向她:“喝点水吧。” “……嗯。” 嘟囔着道了声谢,白木汐接过水杯的时候指尖无意中和沈柊相擦过去,手一抖就险些没拿稳。她眼神乱瞟着不好意思看沈柊,欲盖弥彰似的埋头喝了两口水,结果因为喝的急了还呛了一下,被沈柊靠过来轻轻拍她的背。 ……真是很狼狈。白木汐默默地想。这可能就是一些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不便吧,在刚才那段对话之后还得面对面相处,而不能各回各家关起门来取得一些单独反思和尴尬的缓冲时间。 虽然也算是有她现在就回楼下这个选项吧,但怎么想都是不可选的——这样感觉也太差了,像是直接掉头逃跑……她又没有拒绝沈柊! ……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就是了。 像是恋爱实验进一步变成考察期,暧昧的叠加状态,让白木汐对着沈柊时的局促比前些日子还要更甚一些。而沈柊看起来就蛮自然,一边拍她的背还一边笑她:“怎么水都不会喝,要我教教你吗?” “……” 白木汐有一瞬间想问问她这具体是怎么个教法,但立刻把这个危险想法按了下去。 “林北那边怎么说?”看她慢慢顺了气,沈柊收回手去,“听你和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还好?” “嗯,没出什么事。” 刚才想起找林北问问后续情况的时候沈柊问过她打电话时需不需要她回避一下,但白木汐想着也没什么要避着她的事,就没让她特地回屋,结果就是在和林北通话中听到他提起沈柊时需要努力抑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向沈柊飘过去,说实话,还挺辛苦的。 “应蓝好像在其他人面前都表现的挺正常的,”也是,不然他如果对谁都这么莫名其妙地跟挑衅似的、那也没办法在娱乐圈混到现在了。白木汐默默叹气,“……总之既然他喜欢你,那大概率只是对我有意见吧。” 这么说起来,可能就像是毒唯粉看正主的cp,怎么看都不顺眼。 感觉微妙地理解了一点,白木汐看向皱起眉来的沈柊,说道:“我这两天会再去找一趟经纪人反馈一下,想办法让MV换个人合作。” “还要拍恋爱戏份呢,我觉得我……”尝试着想象了一下,白木汐难以言喻地顿住,又续道,“应蓝应该也不想和我演吧。” 沈柊看了她半晌,突然轻声道:“……那不如把应蓝换成我吧。” 白木汐一愣,而沈柊像是被自己的话也吓了一跳,眼神躲闪着垂下去,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看向她。 “……我是不是还没有教过你……要怎么演那种戏?” 沈柊今天好像总是想着要教她。白木汐楞了一下,随即模糊地意识到沈柊似乎是在指之前她们一起看电影时的事。她本来是想要从沈柊的电影里学到些拍摄技巧来应对MV的,结果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学到什么。而现在再提起来…… 总觉得莫名让人紧张。虽然其实时间上并没过去多久,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远比那时更微妙一些。沈柊说出的话像是一句试探,而白木汐随之开始坐立不安,大概是隐约意识到了,这话似乎不像是字面意思上这么简单。 ……在直勾勾地看着这边。白木汐稍稍侧过头,避开沈柊灼灼的视线,纠结地想着,怎么沈柊好像很想教她的样子。 她犹豫了好半晌,最终应道:“……那你来试着教教我吧……?” 是一句应允。不知道是不是白木汐的错觉,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沈柊的眸光稍稍亮起来,像是收到一份惊喜礼物。 “好啊,我会好好教的。” 沈柊这样说,尾音轻轻上扬。她坐到白木汐身边看她,眼里像盛着一轮柔光,专注又忐忑。 “……可以亲你吗?” 全然的突然袭击,心跳一下子乱了拍,白木汐怔忪地看着沈柊,脑中闪过很多思绪,比如教演技课怎么会有这种课程,老师的私心是不是太重,也说不好是谁在占谁的便宜。比如她刚刚才对沈柊的告白采取了那样的中立态度,这么快就这样子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再比如这次沈柊还提前问了一句,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亲上来,这该算是有进步吗? 但不管怎么样,沈柊贴上来的时候她都没能说出什么来,也没办法做出拒绝的行动,白木汐只是僵着身体,眼睛都忘了闭上,迷迷糊糊地想沈柊的睫毛好长。 这种事虽然也说不上什么一回生二回熟,但好歹比第一次时的直接当机要好上一些,至少分开时白木汐尚能勉强思考,看着垂眸不语的沈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去惹她:“……教完了?” “……”耳尖都红透了,沈柊别过头去,小声说,“也可以继续。” 白木汐一抖,深觉现在绝不能说什么逞强的话,不然两个人都会被架上去。而且…… ……以沈柊的技术来说,好像也说不好是谁教谁。 被自己的想法闹红了脸,白木汐默默抿了抿唇,刚才不小心被犬齿划到的舌尖还有点麻,她看看似乎又后知后觉害羞起来的沈柊,没忍住,轻声问道:“你、你是不是还蛮喜欢……”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的词将吐未吐的,到底还是被白木汐咽了回去。而沈柊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喉咙轻轻滚了滚,表情管理做得倒是很好,说的话显然也是想要配合表情做出副淡然样子来,但开口时的语气却软,气势就凭空跌下去七分:“……不可以吗。” 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丧气地垂下肩膀,放弃了强装镇定的打算,侧过头去用头发遮住自己发红的耳朵,小声说:“……我又不会凭这件事去要你……负责。” 听起来她白木汐根本就是个在玩弄人家感情的坏人!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白木汐哭笑不得地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吗?” 像是到这个地步了索性破罐破摔,沈柊欺上身来:“你要观察我值不值得相信这没关系,多久我都会等你,但是……” “如果你也不讨厌的话,那我们……”面上红的可怜,沈柊咬住下唇,垂下眼去,“我们……” “……” 如果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只等着沈柊把整句话说完的话。白木汐想。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和我曾经想象过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下意识说出了口,白木汐看到沈柊懵懵向她看来,显然没有理解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尚在不安地问:“是……在指什么?我刚才……我、我做的很糟吗?” 确实称不上很好——但她不是在说这个。 默默别过视线去,白木汐赶紧解除这个误会:“不是。我是说……没能想到你喜欢上什么人之后,会是这样子。” 说出“喜欢”两个字时还是有点不自在,感觉胸口被轻轻撞了一下的微痒感。而沈柊回过神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总之她看起来也有点局促,试探着问:“……很奇怪?” 远称不上奇怪,只是曾经想不到。 毕竟沈柊曾经看起来像是对恋爱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更别提恋人间的亲近。她那时候连和白木汐作为朋友之间的身体接触都不会主动,白木汐有时会觉得沈柊就算谈恋爱了恐怕也会是这样子吧,风轻云淡的,或许最多到放任自流的地步。哪能想到时过境迁,沈柊原来是会主动靠过来,问她“可不可以亲你”的。 “……没有,不奇怪。” 无声地笑了笑,白木汐轻声说:“只是我以前没那么了解你吧,擅自去猜想还猜错了而已。” 沈柊看了她半晌,突然靠过去抱住她,手从腰后穿过去揽紧,脸软软埋进她的肩窝里。 “这方面,我自己以前也不了解自己的。” 她轻声说,感觉到鼻尖碰到的白木汐颈侧那一小块皮肤热起来,沈柊眸光动了动,在那里落下一个吻。 满意地感受到被抱住的人僵住了,沈柊愉悦地弯起眉眼,对她说:“但现在你想怎么了解都可以,只给你看。” “……” 不太妙。白木汐想。其实是挺正常的一句话,是因为她的心灵太肮脏了还是怎么样,怎么感觉脑子里会联想到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而且沈柊现在还抱她抱得这么紧,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五月的天气已经渐渐暖起来,又是中午,白木汐很快觉得有点热,虽然拿不准这其中气温的原因能有多少占比,但她姑且斟酌着说道:“……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没有啊。我觉得正好。” “……好的,那没事了。” 第84章 沈柊很黏人。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 有人和白木汐说这种话,白木汐就算不是嗤之以鼻也一定会觉得有失偏颇。这可是沈柊诶。 但放到现在就不一样,这个形容实在很贴切。 自从坦诚聊过之后, 沈柊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之前抱着那好一段时间就先不提, 比如现在她连喝水的时候不用自己的杯子, 硬是要和白木汐用一个, 让白木汐下次再拿起杯子时都要踌躇着盯着杯沿看好半天, 不知道哪里是沈柊的唇刚刚附过的地方。再比如白木汐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练吉他, 突然间脸上就被印下一个吻,她手上一个激灵勾起个破音, 惊慌地向始作俑者沈柊看去时只看到这人气定神闲, 耳尖虽然隐隐地泛红, 却还是要撑着表情淡然地看过来, 墨色眼底一片无辜。 “……” 白木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地看她, 而沈柊被她看了半晌反而先坐不住,淡定的样子很快破了功,有点不安地问她:“……不可以吗?” ……也不是说不可以吧。白木汐的心迅速软下来,甚至心里已经开始为她开脱——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碰一下脸怎么了。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吗, ”只是心头还有点警惕的担忧, 白木汐欲盖弥彰地拨一拨琴弦, 在零碎的音节中状似无意地问, “……何颜姐又给你发什么东西了?” 说到底沈柊之前究竟看了些什么。这事白木汐从听沈柊说过她做过了一些“学习”之后就很有点在意, 但之后又很快发生这样那样的进展, 根本没有机会去问。 怎么说呢, 大概是她的偏见,听说是何颜发给沈柊的东西,白木汐就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没有,不是学来的。” 但沈柊的回应却出乎白木汐的意料,略显局促地垂下眼去,轻声说:“只是我自己……突然想这么做。” “……这样啊。” 白木汐默默应了一声,闷头拨弦,但好好一首曲子在她手下弹的支离破碎惨不忍闻,很直接的反映出她的动摇。 ……原来只是沈柊自己的举一反三啊,看来她在这方面也蛮有天赋的,不是其他人教了她什么有的没的,嗯……对不起啊何颜姐。 总之先在心中乖乖向何颜道了个歉,白木汐听自己弹的太不成调也是听烦了,索性停下来。而沈柊那边似乎本以为会被她说两句,此时正为她轻飘飘的回应而愣愣看她,白木汐避开她明晃晃的眼神,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被亲到的脸,到半路硬生生拐了个弯,改成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明天……我记得是《花季与你》决赛前的最后一次录制吧?” 突然想到这桩事,白木汐抛出话题,沈柊点点头:“应该没有很多录制内容,导师大概也就是录录后采之类的。” 她答得认真,但白木汐脑中在想的却并不是工作相关的事,她看看沈柊,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在家里、倒是没什么关系……”话从最开始就变得很宽松,白木汐也不打算去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没出息这种事,默默话锋一转,“但录制的时候,还是、得注意一点。” 她其实觉得这事应该不用她多去提醒沈柊,毕竟沈柊这人其实是个羞耻心比较高的人,现在这些行动都属于一边害羞一边做——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说,有种伤她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更别提在别人面前。果然,沈柊听了后面上红起一点,幅度很小地点一点头:“……我知道的,不会被人看到。” 不是说要她注意不要被人看到的意思。 总觉得沈柊的理解有微妙的偏差,白木汐一口气梗住,刚要再进一步说的详尽一点,就听到沈柊接着追问道:“我们的事……我可以和何颜说吗?” “就是……她还挺关心的,”迎着白木汐僵硬的目光,沈柊诚实地交代,“她还发给我很多影像,特别交代了要我们两个一起看。” * “——然后呢?你们之后一块儿看了吗?” 听过整个过程的何颜急得不行,觉得沈柊这人看着挺聪明怎么谈了恋爱什么事都抢先交代的,首先追问后续情况。而沈柊看看她,视线微妙地移开,诚实地说道:“木汐让我把资源发给她审了一下,然后要我都删掉。” “……” 何颜痛心疾首,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想起白木汐昨天躲在屋子里,说是要检查一下结果十分钟之后逃一样地跑出来、脸都红到脖子的样子,沈柊大概也就知道何颜发给她的那些影片是什么性质的——而且多半是比较激烈的那种。不是不能理解何颜想给她们扔点儿催化剂的用心,沈柊看她这样子觉得有点抱歉,小声说:“……谢谢你特地帮我找了那么多,只是对现在的我和她而言,可能会有点……” 沈柊沉默着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续道:“……有点太刺激了。” ……确实。以这两个人还不如高中生的感情经历来看,突然下这种猛药可能确实是步子迈的太大了。何颜抹了把脸振作起来,默默进行一番反思,将自己“成年人谈恋爱就是得干柴烈火需要猛加柴”的观念稍稍放下,看看她纯情的朋友,总之先压低声音单刀直入地问:“那你们亲了吗?” “……” 沈柊一顿,默默转过头去,一整个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这人一旦摆出一张冷淡的脸来就很难看出什么东西,给何颜急的不行,她现在很有种在磕自己好友cp的感觉——说到底她是真的在磕,之前还去人家柊汐结合超话逛到晚上三点,看着那些物料和同人笑的咪呜咪呜——到这个地步,她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个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粉吧,为了获得一手消息甚至还铤而走险去用激将法试探:“……哎呀,不会还没亲呢吧?这都住到一块儿了,你这进展可不行啊沈老师,这种事不趁热打铁的话,人家心里都得嫌你动作慢——”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沈柊的表情,看到这人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一点,安静垂下眼帘,一派八方不动的样子。 “噢,看来亲过了。” “!” 被她斩钉截铁的结论吓了一跳,沈柊惊得抬头看她,看到何颜面上丰收般的笑容时才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套路了一番,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是该恼羞成怒还是该继续维持住冷淡的样子。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第三条路:“……说起来,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位陈导——” 迎着何颜明晃晃的“你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吧”的视线,沈柊视若无睹,继续往下说:“我之前见到她了。” 刚刚得知自己cp有大进展的何颜心情非常好,决定先放过脸皮颇薄的好友,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话题:“是啊,她不是接了你家白木汐的MV拍摄单嘛,她之前也跟我提起过你们要合作的事来着,对你们印象都挺好的呢。你们那剧情研讨会开的怎么样啊?” 话语里透出二人的熟稔,沈柊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回想起剧情研讨会时发生的事,觉得没怎么看出来陈导对她们印象很好的样子。她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她想让木汐亲应蓝的脸。我觉得她剧情安排有问题,但她好像也不打算改。” “……” 何颜有一瞬的茫然,旋即慢慢皱起脸,脑中想问的事情很多,但她首先选择问道:“……应蓝?这里怎么会出现他的名字?” 听起来何颜虽然和陈导关系不错,也知道她接了木汐的MV,但不知道还有应蓝参演。沈柊简单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和她说过一遍,何颜茫然地半张着嘴,又是一副很多话想说但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她花了一点时间从当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表情沉痛地表示:“我知道了。等我录制完马上杀过去找她的麻烦。” ……突然就进展成这样了。沈柊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而何颜看起来已经生起气来,兀自忿忿地说:“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人!这不是膈应人呢吗!根本不尊重演员的意见!” 到这里听起来还很正当,但越说到后面就越变了味:“我之前都跟她说过那么多了!怎么会写出这种剧本!亲密戏份竟然还不是你们两个演!” 沈柊眉头一皱,察觉到一些异样。 而何颜突然间恍然地“啊”了一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转向沈柊。 “说到应蓝,”她眼里闪过一丝名侦探似的的精光,“不就是喜欢你的那个人吗!”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这都已经是老生常谈且有了实锤的事了,沈柊抿了抿唇,还在想着这事是不是别说的好,何颜就又续道:“听说他之前差点儿就要来《花季与你》做导师了呢,但是因为接了部戏和综艺时间冲突了,他就推掉了。” 心头一动,沈柊若有所思地回想着什么,何颜尚在幸灾乐祸一样絮絮地说:“他肯定没想到你会来参加这个综艺,不然以他那个架势,和多少戏时间冲突他都会选这边的。” 原本还没想起来,如今听何颜这么一说,沈柊隐隐地回想起,自己推掉的那部电影里、好像确实也有应蓝的出演。 虽然想到了,但也没必要再说出来。沈柊不置可否地垂下眼,淡淡说:“那还好他没来。” 没见过她这样直接地表现出对某个人的厌恶来,何颜都被沈柊冷淡的语气激出些鸡皮疙瘩,她默默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还没想出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突然降至零度的氛围,旁边雪山似的人就突然转过头去,声音也倏地柔下来:“木汐。” 哎呦,这一声喊得真是,又软又甜。 何颜只觉得被迎面塞了一口粮,缓了一会儿控制住表情才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小歌手正向她们走过来,然后很乖地站到沈柊身边去,而沈柊的眼神自白木汐出现后就黏在她身上似的没移开,温声问她:“和经纪人聊完了?” “嗯。”白木汐点头,“和她当面说过了,她说……会尽量斡旋一下,去和陈导商量换人。但因为是陈导点名要加进来的,所以要先问问她那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何颜隐隐听出端倪来,看着白木汐有点沮丧的样子,果断插进话去:“是在说你MV里应蓝的事吗?” 白木汐懵懵点头,向她看过去。不知是不是何颜的错觉,总觉得小歌手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要比前几次录制好上许多,虽然也有可能是妆造的问题……但白木汐的团队明显每次上综艺都喜欢把她往学生气的方向捯饬,今天也是,只是她浅金色的头发会让她看起来像是那种白天会乖乖上学但晚上会去地下乐团兼职吉他手的非典型好学生。 应该还是神态的问题。何颜认真想。之前总觉得木汐像是绷着根弦在录制似的,今天就感觉放松很多。眼睛亮亮圆圆,眼尾下垂的狗狗眼,温顺又可爱。 白木汐的长相本来就在她的好球带,如今又添上一重“好友的恋人(暂时未遂但已经亲过了)”的身份,何颜登时生出些使命感来,砰砰拍着胸膛保证:“这事就交给我!我来搞定应蓝!” 显然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白木汐求助的望向沈柊,见沈柊一副“随她去”的样子,就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何颜:“……怎、怎么搞定?” 何颜刻意冷冷一笑:“从根源上搞定。” “……” 听起来有点吓人。白木汐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问,觉得她可能是在开玩笑,于是踌躇着眨了眨眼:“……那就……先谢谢何颜姐了……?” 何颜笑眯眯点头,十分受用,看着小歌手懵懵懂懂的样子又心头一动,靠近一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她:“我发给沈柊的那些东西……听说你看过了?” 白木汐的脸噌的一下红起来,速度简直让何颜叹为观止,她感叹着肤色白的人脸红起来真是格外明显,听到白木汐话都说的磕磕绊绊起来:“也不是、我就看了一些开头……” “嗯嗯,感觉如何啊?” “……感觉……也没什么感觉……” “那为什么让沈柊把它们都删了呀。” “我、因为有点太……太……” 很有种欺负小孩儿的感觉。看着眼神游移着纠结如何作答的白木汐,何颜看的心满意足,正想着要怎么进一步套点儿话出来,就见白木汐突然身形一动,被牵到了后面去,是一直没说话的沈柊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人之间。 “你很开心啊。”如是说着,沈柊抬眼淡淡扫过何颜,“还有什么要和木汐聊的吗?” “……” 何颜哪还敢有什么要聊的,迅速安静下来,讷讷表示没了没了您自便。随即就见沈柊转头看向白木汐,伸手戳了戳她尚红着的脸。 “……下次我要是没在你旁边,你躲着她点儿。” 这话说的堂而皇之,毫不避讳何颜本人就在她们面前,而简直像是听到信任度下降的系统声的何颜也没能提出什么抗议,老实听沈柊说着我们去那边看看然后牵着白木汐走远了,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何颜很有种自己刚才好像做了类似从狮子怀里把幼崽抢过来rua了一顿的事的感觉。 林北在这时姗姗来迟地走过来,看看那两人的背影,茫然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我刚才远远看木汐有点怪怪的……” 何颜干干咳嗽一声:“可能是因为看了我发过去的资料吧。” “啊?什么资料,我能看看吗?” “不行,我的资料不会发给单身的人。” 第85章 乖乖地被沈柊牵着走, 白木汐甚至都不知道沈柊是要去哪里,看起来像是在往练习室的方向走。从离开何颜那边之后她们俩就没再说过话,白木汐偷偷看一眼沈柊的表情, 没看出什么特殊来。 好像也不是生气了。白木汐稍稍放下心,刚才被何颜几句话说的慌乱起来的心情也慢慢平稳下去, 她想了想, 先问道:“你和何颜姐……都说过了吗?” “……嗯。”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沈柊轻应一声, “大致上……都跟她说了一下。” 连带着本来没想说的东西也被何颜看出来了, 沈柊默默想,比如她们俩已经亲过了这件事。 之前, 在经过一番纠结之后, 白木汐还是同意了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何颜的事, 反正事到如今她知道的也挺多、又帮过沈柊许多忙, 也不差告诉她这一桩事。 白木汐是不怎么擅长应对何颜这种自来熟且热爱调侃人的人,但沈柊看起来和她相处的不错, 大概是因为……何颜的调侃不会真的越过沈柊的分寸吧。 但对着她的时候就很明显忍不住会多说几句,这就是态度的因人而异吗,哎。 “……说起来,她说要解决……”惦记着已经走到会有工作人员经过的地方, 白木汐没说出应蓝的名字来, “是认真的吗?” 沈柊想了想:“……我也不太确定, 也有可能是真的。她和陈导……好像挺熟的。” 而且评价相当高。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沈柊听过许多赞美之词, 也因此才会在参加剧情研讨会时那样对白木汐说, 结果总感觉亲眼见到的陈导和何颜话里的陈导有些微妙的偏差, 也不知是哪边的问题。 “哇、那不是又要麻烦她了……”白木汐有点过意不去地摸摸鼻子, 觉得不好白让人帮忙, 认真嘟囔着,“是不是应该请她吃个饭之类的、感谢她一下……” “等之后再考虑也不迟,”沈柊停下脚步,转头警示似的看她一眼,“要是现在就向她提出来,她肯定会借着这个人情又来问你些有的没的。” 回想起方才的经历,白木汐悻悻地点头称是。而沈柊看了她半晌,又伸手去掐她的脸,神色淡淡的。白木汐不明就里,也没躲,乖乖站着让她掐。 似乎是捏的满意了,沈柊收回手去,冷不丁说道:“她之前说过,很喜欢你的长相。” “……” 她?谁啊?难道是在说何颜姐吗? 拿不准沈柊突然说起这个的用意,白木汐懵懵眨了眨眼,只能模棱两可地应:“……是、是吗……?” “嗯。”沈柊点头,墨色眼眸中蕴着些认真情绪,“所以下次我要是不在你旁边,要记得离她远一点。” ……把刚才在何颜面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好像是很认真的在叮嘱。 至于沈柊是因为什么而叮嘱……从这几句话里拼凑出一点信息量,白木汐看看她,斟酌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你是……在担心……?” ……在担心何颜对她出手吗? 沈柊眸光微动,轻声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你很讨人喜欢。” 呼吸一滞,白木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而沈柊自然地伸手过来帮她把掩在衬衣领子下的几缕发丝顺出去,却没有很快收回手去,指尖顺着衬衫的衣领慢慢下滑,最终停在左胸上一点,心脏的位置。 “如果我在这里留一个吻的话,”眼睫轻轻颤一下,沈柊若有所思地说,“……会怎么样呢,口红会沾在衣服上吧。” ……当然会的。会留下属于沈柊的唇印,很难洗掉吧。 喉咙有点干涩,白木汐甚至不敢去做深呼吸,担心沈柊会因此察觉到她指尖下浅藏着的剧烈跳动。 如果沈柊真的这么做了的话……白木汐突然冒出奇异的想法,她的心脏会变成玫瑰也说不定。 她甚至拿不准沈柊是不是在开玩笑,像是想要在她身上做出一个明晃晃的标记似的,这种本应属于情话或是调侃范畴的话语,沈柊的神色却显得那么认真,在思考片刻后向她抬起的上目线也是,眼底化成一片深邃的黑,仿佛什么时候会直接吻过来都不奇怪。 白木汐这样想着,沈柊却突然轻巧地收回了手。 “又有人来找你了,”方才那股让人觉得口干的凝滞氛围倏地消失了,空气重新流转起来,白木汐愣愣眨了眨眼,见沈柊神色如常地向她身后示意,“就说你很讨人喜欢了。也很受学员欢迎啊,白老师。” 像是停驻在胸口的蝴蝶突然飞走,有种奇异的失落感。白木汐轻吸一口气,挥去脑中繁杂的思绪回头看去,看到是正畏手畏脚出现在走廊那头并频频向她们看来的程漫,似乎是想要上前来打个招呼但又在犹豫。如今见被她们二人发现了,也就放弃地走上前来。 “早上好啊,沈老师,木汐,”几步路走的颇为僵硬,看得出来程漫在沈柊面前远不如在白木汐面前来的放松,招呼也打的有些紧张,“你们今天来录东西吗?” 白木汐定了定神,努力自然地回答道:“嗯,早上好,但我们今天应该主要是后采,不太会再像之前在练习室那边待很久……” 她老实答着,却总觉得程漫听的心不在焉的,眼神总忍不住往下瞟,看一眼就收回来。她正有些奇怪,就突然感受到手上传来一点力气,被不动声色地稍稍握紧了。 ……完全忘记了,她和沈柊还牵着手来着。 立刻明白了程漫这表现的原因,白木汐一时连后面要说什么都忘记,梗在当场,而沈柊明显比她更早地注意到了程漫的视线,回应也很简单,她沉默着握紧了白木汐的手。 ……是该先向程漫解释一下,还是当做没注意到接着说其他的事呢。白木汐有点紧张地想着。 但不管怎么样……白木汐动了动手指,也轻轻握回去。 沈柊想牵着的话,那就这么牵着好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沈柊只保持了一小段时间,在轻轻晃了晃和她交握的手后慢慢松了力气。迎着白木汐和程漫齐齐投来的目光,沈柊示意地向前方指了指,说道:“你们聊吧,我去练习室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说完后,白木汐有一瞬间和沈柊四目相对了,在程漫面前淡然疏离的眼神,碰到她却柔和地流转起来,余光扫过的时候像是轻轻勾了她一下,旋即才转身离开。 白木汐怔怔看着沈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好半晌才听到程漫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沈老师她……是顾忌到在她面前我会紧张,才特意离开的吧。” “……可能是吧。” 喃喃着回应,白木汐脑中尚在回放沈柊方才的眼神,明明只是一眼,却总觉得…… ……却总觉得好像读出了“之后要补偿我”之类的意思,似乎不是她的错觉。 “真是让沈老师费心了……”虽然这么说着,但程漫确实在沈柊离开后放松不少,又探头过来看看还在直直看着沈柊离开方向的白木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 这里应该是要回答“没有这回事”才对吧,但白木汐不知怎的没有说出口,面上薄薄红了一片,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恭喜你走到决赛哦。” “话题换的也太生硬了。” 尽管这样抱怨着,程漫还是老实地接受了夸奖:“谢谢啦,我也觉得我能留到决赛还蛮不可思议的。” 这话就说的比较谦虚,以白木汐在节目外对练习生的关注来看,程漫的人气一直是在前排的,虽然够不到能争c的地步,但能拿到出道位基本上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程漫算是白木汐在综艺期间私下交流最多的练习生,她此时也就没再做出导师样子:“虽然平时当导师的时候不能偏心,但我个人是会为你加油的。没办法公开说就是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白有这份心就够啦,”程漫笑了一半又停下,以半开玩笑似的轻松语气说道,“如果你能公开说的话、那比起我来还不如帮言星一把。她现在的压力可比我大多了。” 本来白木汐还在刻意避免去提言星的名字,结果程漫自己就说出来了。诚然,言星是争c的热门人选,和竞争对手两方票力看起来差不多,想来她压力确实要比程漫大许多。白木汐探询地向程漫看去,对方眼神乱瞟就是不看她,而白木汐毫不留情地单刀直入:“余情未了啊。” 恼羞成怒的程漫对她怒目而视,被白木汐若无其事地避开,随后叹着气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这么直接的话了,程漫才算作罢。 ……看着这样的程漫,白木汐总觉得有种奇妙的前辈意识。她想着叹了口气,尽可能含蓄地问道:“……成团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实际上是在问她和言星之间打算怎么办,毕竟她们没有意外的话会一起成团出道,到时候同吃同住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比综艺期间还要更躲不开,在镜头前为了团队形象保不住还要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样子来……白木汐想想就觉得很劳心费力,而程漫似乎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闷闷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显然是没思考出什么解决方案来。 但白木汐一个局外人也想不出什么妥善办法来,她看看程漫,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你、你对她……咳,你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 “……”程漫僵了半晌,最终泄气地垂下肩膀,“……我不知道。” “我这样是不是挺没出息的?”年轻的练习生愁眉苦脸,小声嘟囔着,“明明都已经……” ……怎么说呢,白木汐默默移开视线。对她来说,这可真是挺熟悉的心理活动。 “……自己考虑就好了,这种事别人没法说你什么,我……尤其是我。”如是说着,白木汐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又放轻了声音安抚她,“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又到底愿不愿意。慢慢来吧。” 反正成团之后有一年的时间呢,肯定足够她纠结的——看着程漫老实点头向她道谢的样子,白木汐决定还是把这句话咽回去,不要给她增加多余的刺激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白木汐看看时间,说道:“我们也去练习室那边吧?好像快到导师录制的时间了,我也想去打个招呼。” “好啊,那我们走吧。”程漫满口答应,迈开步子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精神,压低声音问道,“所以、白白你和沈老师是不是……?” “不要打听导师的八卦。” “这种时候就说自己是导师啊。” 推开练习室的门时,里面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向白木汐看来,她刚要有礼貌地问问“可以进来吗”,结果还没发声就被小小的起哄声激的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无助地寻到沈柊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笑意,安然又温和地看着她。 “刚才刚好在聊你。”沈柊如是解释道,走过来接她,轻声道,“和小朋友聊完了?开心吗?” “……”身边的程漫早钻进练习室里没了踪影,明明沈柊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白木汐却听得有种喉咙发紧的感觉,她默默眨了眨眼,“……还好,就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她跟着沈柊回到练习生中。到了决赛,能留下来的练习生数量寥寥无几,练习室也远不如当初热闹。白木汐突然有了一点这个综艺就要结束的实感,心中突然就有所触动似的,看向沈柊。 最初还站在安全距离外,到现在已经站到她身边的沈柊。 “木汐——” 门外突然传来唤声,白木汐转头看去,看到有工作人员探进头来,笑吟吟地和她对上视线。 “要录制啦,沈老师在你那里吗?” “……” 好吧,这节目在这方面倒真是始终如一。 第86章 后采的录制中规中矩。大概是因为最后一次, 没再像之前录花絮时那样搞什么花活儿。 唯一能看出试图想和沈柊沾上点儿边的问题是“在录制过程中和导师们相处如何”,而白木汐老老实实说好话,“大家都很照顾我”以及“从导师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之类的, 总之嘴巴守得很严实,没让节目组套出什么话来。 最后的问题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节目组说的吗”, 白木汐想了半晌, 看向镜头。 “……就是……谢谢你们吧。”她这样说, 眼睛亮亮地笑起来, “能邀请我来。” 出来之后还没有什么综艺最后一次后采已经结束了的实感, 白木汐慢慢往外走,看到先她一步完成采访的沈柊已经在走廊边上等她, 眼神安静地落到她身上, 水一样从容地围住她, 看着她走到身边。 “我刚才听说今天就只用录这个, 已经可以回去了,”白木汐说着, 和沈柊并肩迈开步子,“你录的好快啊,他们没有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沈柊眨眨眼,问她:“什么算奇怪的问题?” “……就是……”感觉这里多少有明知故问的成分在, 白木汐梗了一会儿, 讷讷道, “比如……觉得谁像什么季节这种问题。” 沈柊就笑起来, 眉眼弯弯的:“原来这算是奇怪的问题吗?明明还挺好答的, 春夏秋冬, 其实说什么都不算错。” 见白木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柊摇了摇头:“没问这类的问题。就算节目组真的打算问, 这次我也不会再那么配合了。放心吧。” “……是吗?” 上次沈柊配合度高到前所未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白木汐不明所以地看看她,而沈柊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声道:“我那时候……比较着急。” 刚刚发觉曲阳漾可能喜欢白木汐,又进而意识到自己的不情愿。想法都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忍不住想要捉住一些只存在于自己和白木汐之间的联系,似乎这样就能平稳住复杂的心情,而她找到的这份联系——也就是她们之间的cp合作。 好像越多人相信并期望着她们在一起,事情就会越有转机似的……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是病急乱投医一样的想法。明明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如今的沈柊却已经有余裕默默感叹当初的自己有点不成熟。 “这样啊,”本以为白木汐会顺着问下去,却意外地被轻松放过了,白木汐只是认同地点点头,“看来在这综艺期间,大家都会有变化,不止我一个人。” 见沈柊以探询的视线看过来,白木汐有点赧然地别过头去,小声说:“去后采之前我就在想。就是刚录第一期的时候,我们……感觉都跟现在不太一样。” “我那时候……”眸光细碎地动了动,白木汐笑道,“还挺怕的。” 沈柊心头一跳,听她自言自语似的慢慢说道:“……完全没有准备就见到你,一下子很怕你看我,又怕你完全不看我。你找到我休息室来的时候我害怕死了,胃都疼起来……” “可能和近乡情怯的状况差不多?”没有说很多,白木汐最终这样作结,语气温和,“还好都过去了。” “……”沈柊安静听她说完,轻声问她,“现在还怕吗?” “现在……” 喃喃说了两个字就停下,白木汐认真想了想,眼角垂着,很乖的样子。 “……一点点吧。” 她轻声说,回应的很诚实,赧然地笑一笑:“事情坏的时候有坏的怕法,好的时候又有好的怕法……我可真是麻烦。” “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白木汐如是说,又看沈柊,“我觉得就是时间问题,你——” 话没说完就突然被沈柊捉住了手,然后一路被带着拐进个四周静悄悄的转角才停下来。白木汐站定,想着这是跑到哪里来了,不明就里地看过周围一圈,就突然看到沈柊靠近过来。 “……可以吻你吗?” 一句话问的白木汐僵住,而沈柊恍若未觉地又踏前一步,几乎已经贴在她的身前。沈柊伸手穿过白木汐的发丝,慢慢攀上她的耳朵,触碰到的同时就让人一激灵。 “我就在这里。你不要怕。” 话语中夹杂着微弱的气声,沈柊那双夜空一样的眼睛直直看着白木汐,薄唇轻启时吐出的字句像是海妖的歌:“……来确认一下吧?” 听了这样的话,目光就几乎是不自觉地会落到沈柊微张的唇上。白木汐急忙移开,驱动理智运转起来,局促地别过头:“现在、现在可是在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 “没有的。” 理智做出的反抗被轻飘飘地打下来,沈柊轻声说:“我之前就偶然听工作人员说过,这边没有装摄像头。” “没有人会看到的,”沈柊又靠近她一点,眼中蓄起隐隐的潮气,倒映出白木汐不知所措的脸,“不可以吗?” “……” 白木汐有时候会觉得这种问法很狡猾。 不是问“可以吗”,而是“不可以吗”,多这一个字就透出些委屈来。好像如果真的说声“不”就是她白木汐在欺负人一样,而明明是沈柊先迫到眼前来。 也不知道这样强的行动力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绝对是行动快过思考才会这样子吧,等会儿冷静下来的时候沈柊十有八九要比她还先害羞—— 尚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白木汐却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纵容着沈柊覆上唇来,柔软而温和。 ……而出乎她的意料,沈柊似乎不是碰一下就退开的意思。 察觉到不妙,白木汐到底还是半推着沈柊拉开一点距离,眼神躲闪着移开,强自镇定地轻声道:“……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比较好。” 沈柊看起来并不怎么赞同她这个说法,但还是无声地抿紧了唇,什么都没说。只是牵着她的手没再松开,一路往停车场走的脚步也变得快,白木汐几乎不用去想就知道她这么赶着离开是想去做什么,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一路被牵着走,脸上的热度怎么也消不下去。 “——木汐、喂,汐崽!” 结果在路过休息室时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唤声,白木汐下意识想回头看,沈柊的脚步却没停,白木汐被带了个踉跄她才恍然地停下,转身扶住她小声问“没事吧”。 ……白木汐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她摇着头偷偷看去时能看到沈柊眼睫低低垂着,总觉得能看出一些……很复杂的心绪。 “你们走的好快啊,我差点就追不上了。”终于把人喊住了,一路小跑过来的林北不明内情,笑嘻嘻地和她们打过招呼后又来和白木汐寒暄,“之前都没逮到你,我跟你说、我想好要买什么车啦!”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来兴致勃勃地给白木汐展示车型,并开始解说各种信息,而白木汐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莫名有几分发虚地看看站在旁边的沈柊,学过舞的人站的笔挺如鹤,虽然置身事外的不接林北的话,但面色看着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真是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的手被握的好紧哦。 而林北显然兴致盎然,且十分热心地向他尚未选定车型的好友说明一系列选车时可能遇到的问题及解决方案——不得不说,白木汐其实觉得挺有用,原本还因在意沈柊那边而听一句漏一句,后面就渐渐将心神转过来,听的频频点头。 如是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完,林北神清气爽地呼一口气,挺高兴地向好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车型呀,我们可以一块儿研究研究——” “她已经选好了。” 沈柊突然从旁插进话来,声音清清冷冷的,让林北一愣,懵懵眨眼:“……已经选好了吗?哪种?” 压根没听说过这事的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选了哪种。她明智地保持沉默,默默看向沈柊。然后看见这人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淡然道:“和我的车一样的那种。” 林北还在脑中思索着沈柊的车型是什么,就见沈柊很客气地向他略一点头说“我们有事就先走了”,随后就和白木汐一起离开——手牵着手。 “……” 总觉得哪里不对,林北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最终嘶地吸一口气,大皱其眉。 “……那系列不是出新品了吗,为什么不买新车型?性价比更高呀。” * 一路沉默的来到停车场,在坐上副驾驶之后,白木汐终于还是没忍住。 ——闷闷笑了起来。 驾驶席上的沈柊立刻唰地向她看过来,白木汐就乖觉地闭了嘴,但忍笑的成效很差,肩膀都颤抖起来。沈柊显然不满意她这样的表面功夫,气势汹汹地靠过来一点,声音闷闷的:“……就那么好笑吗。” “确实是有点……”白木汐看向她,也不再掩饰眼里盛着的笑意,“这下好了,现在我可真的得买你的同款车型才行了。” “……”沈柊眼神闪烁一下,有点理亏地垂下眼去,小声说,“……大不了就和林北说你后来又改变主意了……也没关系吧。” “没事啊,”笑够了,白木汐在车内扫过一圈,安然道,“我就买这车也挺好,你是黑色的、那我买白的好了。” 沈柊就又唰的一下向她看过来,没从白木汐面上看出任何玩笑神色——产生这个意识的时候,刚才还纠结起来的心底就像是被温和地抚了一下,柔软地化开。 她自己也知道她刚才做的事有点脱缰了,但是…… 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到白木汐的唇上,原本涂得规整的口红被她之前蹭花一点,在唇角隐隐晕开,白木汐尚还毫无自觉,但看起来很甜。 但毕竟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原本烧的发烫的脑子在方才和林北的对话后慢慢冷却下一点,沈柊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一时间不敢去看白木汐。 而她会这样子其实在白木汐的预料中,心道事后会害羞成这样那之前为什么还能那么勇呢,白木汐默默绷住笑意,善解人意地率先转移话题道:“买车的事等之后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先回家吧。” 沈柊无声地点点头,想着回家之后就是二人独处,也不怕再有谁来打扰,心下就稍微安定一点。然后…… 不要怕。沈柊会一直陪在白木汐身边,不会消失也不会再拒绝她——就这样慢慢潜移默化的,白木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并不是件需要着急的事情。 对,不用着急。沈柊想。但这和她想要吻白木汐的心情是两回事。 原本只是想要帮着白木汐确认一下,结果真的做了之后反而是自己更……沈柊闭了闭眼,默默发动车子。 今天学到了新的知识:要忍耐这种心情是件有点难的事。 第87章 回到家, 白木汐在照到镜子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口红被蹭花了。 ……她刚才就是这样子招摇过市地从录制现场回来的吗,战战兢兢地摸一摸自己的唇角, 白木汐心情颇为复杂。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到很明显能看出刚刚做过什么的地步,大概也能用喝了水或者口红本身就涂得不好的理由敷衍过去……但林北和这样的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 那人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害羞还是该先为林北的迟钝松口气, 白木汐默默看着镜子的自己, 而沈柊注意到她在镜子前僵住的行为, 走到她旁边来:“怎么了……啊。” 很快从她心情复杂的眼神中明白了缘由, 沈柊面上飞起一抹绯色,目光也欲盖弥彰地飘开, 而白木汐感觉到似乎夺回一点主动权, 控诉似的看过去, 默默说道:“你的口红看起来好像还好。” “……”下意识抿了抿唇, 沈柊垂着眼,小声道, “我本来那时候是想提醒你的,但是又觉得、现在补好了的话,之后不是就……” 明明是自己的心理活动,但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白木汐眼睁睁看着沈柊的耳尖越来越红, 心里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她反问过去, 声音带着十足的困惑, 歪过头硬是要和沈柊对视上, 圆圆眼睛里满是无辜, “之后就……怎么了?” 看着像是真心不知道后话的样子, 但沈柊哪能看不出来, 这人摆明了是在明知故问, 清亮的眼底都蕴着层深深笑意。 这样的事不常有,以前明知故问的人都是沈柊。天气这么热怎么还要抱她,吃饭不方便怎么还要坐在同侧,要看着白木汐困窘地找出些蹩脚的理由来并好整以暇地一一找出漏洞否掉,最终也要看她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睛,说我就是喜欢挨着你嘛。 现在立场调过来,明知故问欺负人的人变成白木汐,这人绝对是知道她想说的是“之后不是就又要再补一次了吗”,却硬是要让她说出口才行。沈柊气不过,上手去掐她的脸,白木汐倒也不躲乖乖让她掐,只是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问,掐我干什么,之后就怎么了嘛。 沈柊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勇气像是某种时效性物品,用过之后的有效时间就只有那一小段,然后就要再积攒很久才能继续使用。就像现在,她模糊地想着或许应该直接亲过去才对,就能给白木汐这个只知道口花花的人一点教训。但她又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要先问一下才好,这样会不会像拒绝交流一样,白木汐会不会不愿意…… 刚才她其实原本没打算在录制的地方去吻白木汐,却一时情不自禁。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件很欠考虑的事,但沈柊就是在听到白木汐说会有一点点怕之后那么做了,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所幸白木汐没有拒绝她。 在这件事上,白木汐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但也没有正面回应过。 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白木汐允许她靠近,只是在方才拐角处的接触中、沈柊想要继续下去的时候稍稍退开一点。她说的是正论,小小声地说别在这里待太久比较好,而沈柊却忍不住在想,白木汐似乎没有像她这样意乱情迷。 和旧日毫不设防的白木汐不同,始终存着一点理智,披上一层外壳,是如今的白木汐。 沈柊突然很想凿开一条缝,去看她真实的内里。 沈柊不说话了,就安静看着她。白木汐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也止了欺负人的念头,老实地垂下头去看她:“……怎么了?生气了吗?” 她反思着沈柊脸皮薄,怕是逗过头了,安静下来的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突然轻声说道。 “……你也可以来把我的口红蹭花掉。” 察觉到一丝氛围的变化,白木汐一愣,看到面前那双方才还盛着羞涩的眼眸像是有波纹泛过似的,盈盈地看过来。 “你还没有主动吻过我呢。” 沈柊这样说,声音轻飘飘地落到白木汐心上。 * 有很多难以释怀的地方,但现在的状况突然之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突入到奇妙的境地。 简单来说,沈柊正在等白木汐来吻她,而白木汐正在茫然地思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感觉最开始的时候她们可没在聊这种事,白木汐现在想倒回去追本溯源都觉得根本联系不上,也没有太多的余裕去做这件事,毕竟沈柊正坐在她旁边,不声不响的一句话都没说,但存在感十分巨大,光坐在那里就像是在无言地催促她。 “……沈柊,你觉不觉得、”白木汐嗓子有点干,尝试着说道,“……刻意做这样的事、有点怪?” “不觉得。” □□脆的否定了。沈柊看向她,强调似的说道:“我都亲过你的。” 又不是在谈生意!这种事难道是讲究礼尚往来的吗! ……不,或许真的会讲也说不定? 白木汐眉头一皱,感觉好像确实看电视剧或者小说也好,如果一直是一方主动的话,一般情况下的确会出现一些心里不平衡你到底爱不爱我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之类的剧情。 ……但这也适用于她和沈柊之间吗。白木汐茫然地想。说到底她们俩现在这个状态、大概算是恋人未满吧——虽然现在的问题基本都在她身上,但不管怎么说反正还没有到正经恋人的地步——嗯?那如果她们都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了,那和恋人到底还有什么区别? 脑中晕乎乎地想着这些,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都已经默许沈柊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还有种严以待己的界限在…… ……总觉得还有很多事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白木汐深吸了口气,试图向沈柊讨一点缓冲时间:“你看,一般电视剧里这种事都是想到的时候顺势而为,不会有那种先两个人一起定下计划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我要亲某某某’,这应该算是一种感情到了之后会自然发生的事……” 紧张导致她话都变多了,絮絮说了好半天,白木汐看沈柊像是听的挺认真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放心就听到沈柊冷不丁说了句:“那现在感情到了吗?” “……” 当这句话被直接问出来的时候,感情到没到白木汐是不知道,但情调肯定是半点儿没有。 白木汐有点犯难地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沈柊似乎从她的沉默里看出答案,稍显失落地塌下肩膀:“……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关系。” ……不行啊,她根本看不得沈柊这样子,有很强的负罪感涌上来了。白木汐默默皱起了脸,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坐的笔直,讷讷回道:“……也、也不是,我没有不愿意……” “那是为什么?”方才的失落像是假的一样,沈柊倏地向她看来,很不客气地靠近一点,“是觉得如果你主动做了这件事……就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 脑中刚刚还啼笑皆非地想着沈柊刚才是不是在故意做出那样子让她看看,白木汐想要这样开玩笑似的问问沈柊,却没能出声。喉咙像是被堵住,白木汐模糊地意识到,沈柊说的好像是对的。 如果她主动去吻了沈柊的话,就好像是个什么信号,标识着她可以放下过去,就这样和沈柊在一起。 好像换成是沈柊主动就可以自欺欺人地甩开责任,毕竟看起来她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已,逃避着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明明白木汐不是不开心,不是不心动。 “没关系的,你大可以更轻松地去想这件事……”大约从她面上看出了些端倪,沈柊斟酌着慢慢说,“……我不是说要逼你做什么选择,只是、只是我想要——” “……嗯,我知道。” 实在不忍再看沈柊这样替自己的怯懦找借口,白木汐出声打断,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后,心脏很不争气地擂鼓般跳起来,她慢慢转过身去,抬手轻轻搭上沈柊的肩膀,触碰到的时候两个人都俱是一颤。 “……那就、做吧,”明明想着下了决心,话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软。白木汐默默懊恼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鼓起勇气去看沈柊,直视着那双微怔住的漂亮眼睛,她抑制住声音的颤抖,“你……可不可以先闭上眼睛?” 沈柊就很听话地闭上眼。但白木汐并没有因为看不到她的眼睛而感觉压力稍减,不如说…… ……不太妙啊,这么无防备的样子,连沈柊的睫毛都好像能数一数…… 下意识吞咽一下,白木汐用力闭了闭眼。只觉得人生中还没有这么紧张过,人的心跳声是可以大到这种地步的吗?简直像是在整个脑袋里回响,旁的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咚咚,咚咚的响。 ……真是糟糕,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只是换成了主动的一方而已、感觉上的差别会这么大呢—— 啊,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了。白木汐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关注眼前的事。她要吻沈柊。 闭着眼的沈柊对她的混乱毫无所觉,也或许有所察觉,毕竟白木汐停的时间有点长,握着她肩膀的手也在不自觉地抖,但沈柊只是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等待被一个吻解除诅咒的睡美人公主。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有这样的殊荣,能够得到沈柊的许可去吻她吧。白木汐想。 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沈柊。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白木汐吓得一下子弹开,她本就处于一个精神绷紧的地步,一下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一样压住狂跳的心脏,花了一点时间才从神飞天外的一片空白中找回思维。 “……什么啊……” 她哭笑不得地喃喃着去摸手机,手都在抖,几下都没能成功拿出来。而沈柊也睁开眼睛,从旁边茶几上拿过自己的手机,干脆利落地解锁看了一眼,眉眼间明显低低压着不快的情绪。 白木汐这才恍惚意识到刚才的消息震动声似乎是两声叠在一起的,看来沈柊那边是也收到了消息,她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赫然是个新拉的三人群里发来的消息,里面有她和沈柊,还有—— 何颜:【图片】 何颜:正在去找陈晚麻烦的路上,都放心交给姐姐我吧!@沈柊@白木汐 “……” 白木汐默,房间里陷入寂静,久久没人说话。 第88章 何颜不知道手机那头发生了什么, 何颜只是在勤勤恳恳地去找陈导麻烦的路上。 之前发去问这人在不在家能不能去的消息姑且在瞪了好半天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何颜说走就走,在尽职尽责地拉了个群给她的好朋友和小歌手实况转播了一下进度后就风风火火赶到陈晚家门口, 哐哐按门铃,没人理。 她的耐心蹭蹭往下跌, 在快要跌破底时终于听到了动静, 门被磨磨蹭蹭地打开, 出现的是明显刚刚睡醒头发乱翘的陈大导演, 睡眼惺忪地对她笑:“来啦。” “……” 何颜兴师问罪的话就暂时卡在喉咙里, 总之先一言不发地进了门,关上门之后才开始指摘对方:“这都几点了, 你怎么看起来才睡醒。” “一不小心熬了个夜, ”慢吞吞去端了两杯水过来, 陈晚懒洋洋往沙发上一坐, 话说的轻描淡写,“天亮之后才睡的。” ……这人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十几二十岁能熬得动呢吗。热爱保养和美容觉的何颜听的匪夷所思, 又问她:“那我刚才发消息问你能不能来的时候你还说可以?” “是可以啊。”陈晚半曳着眼看她,“你要来,我当然不会说不可以。” “……” 何颜沉默,觉得这人都快要困成行尸走肉了还惦记着撩人, 也是挺了不起的。 简单来说, 何颜和陈晚之间, 应该算是那种成年人之间你知我知的关系。 众所周知, 何颜在恋爱方面看得很开, 行动力也强, 喜欢就告白, 处的不行了就分手, 非常干脆利落。她和陈晚之前合作过,本来就认识,关系不错,她在上个月和前任分手后寻思想找个人出来聊聊天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她也不是不想能有个长时间的恋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感情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是流星似的就亮那么一瞬,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她也找不到原因所在。 本来这种事她之前都是找沈柊出来的,沈老师话少嘴又严,除了不怎么会安慰人之外,作为倾诉对象简直是无可挑剔。但沈柊上个月实在过的不算顺,何颜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沈柊全部心神都放在白木汐身上,又着急又处理不好她们之间的关系问题,左支右绌的焦头烂额,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再找她诉(尤其是感情方面的)苦就太不合适了。 于是何颜退而求其次地找来陈晚,她这还是第一次约陈晚出来聊这种事,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这人一约就来,而且很意外的、开导起人来游刃有余,很能看出些年长女性的余裕来。尤其和约沈柊时不一样的地方是……约陈晚出来可以喝酒。 结果一喝就喝到了床上。酒真是容易误事。何颜从那次之后到现在一口酒都没敢再喝过。 在那之后她们谁都没开口刻意去聊这件事,但这种关系却保持下来,像是保持着一种成年人之间的默契,不进也不退。何颜没和其他人说过,包括沈柊,她也不是刻意瞒着沈柊关于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沈柊这恐怕比高中生还要纯情几分的人解释这种事,很难想象她听说这些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啊,这么一想又有点想去说说看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正事干了再说。何颜看看陈晚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挺严肃地敲敲茶几让她醒醒:“我今天刚听说了,你是不是往人白木汐新歌MV里塞人来着呢?” “嗯?”陈晚眨眨眼,“也不算吧,我确实需要个男演员……小朋友找你告状了?” 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好像谁在无理取闹似的,何颜愤愤不平:“小朋友乖着呢!她自己的MV、想不跟脑子有问题的男演员合作还得顾忌着你陈大导演的面子不能随便换,你真是会挑人啊?” 她说着就把应蓝去堵白木汐的事儿原原本本交代一遍,越说越生气:“就这你还非想让白木汐跟他演爱情线呢?还要人家亲脸?沈柊没当场跟你翻脸我觉得那都是看着白木汐面子你知道吗?” 一席话说的陈晚困意都少了许多,她默默坐直一点,皱起眉头:“……我也是刚听说还有这种事……” “应蓝他……”陈晚顿了顿,“是我堂弟。” 看着何颜一脸“哈?”的险恶表情,陈晚当机立断地全都交代了。大致就是她接到白木汐的MV邀请后本来还在犹豫,刚好家庭聚餐时被应蓝知道了,他就说他一直想和白木汐合作,顺势劝她接了下来。 而何颜后面又在某次和她聊天时得知她要去给白木汐拍MV后提及了沈柊,她倒没就二人的关系多说什么,只是表示“柊汐结合”这对cp非常好磕,洋洋洒洒对陈晚安利半天,想要让她俩合作的心情溢于言表。 陈晚想想觉得也没什么问题,让她来想个剧本让两边都可以同时满足,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我也没想到应蓝他……”确实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糟糕,陈晚揉一揉太阳穴,叹气道,“我知道了,我之后会去跟他好好谈谈的。MV的演员人选这件事我也会重新考虑。” 看她像是真不知情的样子,何颜的气暂时消下去一点,但仍板着脸问她:“还有,是不是人家沈柊给你那剧本提的意见你一个都没接受啊?亏我之前还跟人夸你来着。” 陈晚怔了怔:“你夸我了?” “你别打岔。”何颜暴躁地环起双臂,“沈柊那人我清楚,就算她确实看你那剧本不爽,但她挑的肯定是里面真有问题的地方去提。你干嘛不听人家的话?耍大牌吗?” “……也不是吧。”陈晚自认理亏地摸摸鼻子,坦诚道,“就是想着‘她想改剧本应该也有不想要白木汐和别人演这种戏的想法在吧,但她看起来不打算承认’,然后就想看看如果不说同意她改的话会是什么样……结果一不小心就做过头了的样子。” “……”何颜沉默半晌,干干道,“我话先说在前面,这完全是你不对,我是不会帮你说一句好话的。” “好吧。”陈晚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又很快放下,不怎么在意似的说道,“没事,反正我本来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换成别人说这话,何颜可能还会觉得是不是有卖惨的嫌疑,但是陈晚说听起来就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大约这类名导演都会有点怪脾气,陈晚显然就是那种很不在意旁人眼光的人,我行我素惯了,实在是个很不适合谈恋爱的人—— 思绪莫名其妙飘远的时候手机收到了消息,何颜拿出来一看,是她来之前发给沈柊那两人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应,是沈柊发来的,简单的几个字。 【沈柊:那真是谢谢你了】 ……怎么说呢,总觉得这回复哪里怪怪的。 何颜犯着嘀咕想沈柊以前道谢基本上就只有言简意赅的“谢谢”两个字,怎么今天如此郑重,而陈晚看她对着手机不出声,冷不丁问了一句:“怎么,交到新的恋人了吗?” 默默翻了翻眼睛,何颜按下听了这话后心头窜起来的无名火,姑且解释了一句:“沈柊的消息,谢谢我给她出气呢。” 她噼里啪啦在群里发去事情很顺利的回复,干脆地站起身来:“我没什么事了,这就走了,你接着睡觉吧。” 没料到她这么雷厉风行,歪在沙发上的陈晚眨眨眼:“这就走了?不留下来一起睡一会儿吗?” 何颜眉头一挑:“……哪种睡?” 陈晚笑笑:“我都可以。” 何颜看了她半晌,突然粲然一笑。 “自己睡吧。”何颜笑的如春风拂面,十分亲切地说道,“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挺好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换鞋出门关门一气呵成,留下陈晚根本没反应过来,看看桌上倒过来之后一口都没被喝过的水,有点郁闷地想着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 “……何颜姐说是顺利解决了。” 看着何颜发来的最新消息,白木汐讷讷说着,小心地看向旁边反扣着手机一言不发的沈柊。 ……在给何颜姐发了回复之后沈柊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低气压明显到连哈鲁都不敢靠近,远远跑到角落里,连玩玩具都控制着不出声,真是只很懂得看眼色的聪明狗狗。 白木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揣测一下沈柊的心情的话,大概就是被打扰了……咳,影响到之后就堵着股气,但何颜又是真的在为了帮忙而奔波,人家一片好心的,硬要说的话只能怪她们俩手机都没静音——也没办法,艺人是这样的。 “之后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何颜姐吧……”白木汐尽可能地放温了声音,又去看沈柊,“我们一起?” “……”一直不作声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虽然仍是低低垂着视线的样子,但还是闷闷点了点头,“嗯。”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沈柊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可爱,白木汐几乎要被这事态惹得笑起来,最终深吸一口气忍住笑意,坐到沈柊身边去:“不开心啦?” 沈柊转头看她,墨色眼底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情绪,开口时声音都能听出些郁闷来,压的低低:“……你想笑就笑好了。 ” 她看起来真的很在意的样子。 模糊地冒出这个意识,白木汐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头轻轻笑起来。她这样子成功惹到了沈柊,本就脸皮薄的人抿着唇闷闷转过头去,一副不想理白木汐的样子。 “……沈柊。” 但沈柊对这个想法执行的并不坚决,明明还在郁郁不开心,却在被白木汐唤到的时候下意识就转回头去—— 像是有柔软的风吹过,温和地停驻在她的唇上,辗转了片刻才离开。 “……还好,”退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白木汐半移开视线,顶着慢慢红起来的脸故作镇定地说道,“……好像比刚才刻意去做要容易一点。” 沈柊像是没反应过来,还在怔怔看着她,白木汐受不住她明晃晃的视线,但又避无可避,她忍住想逃跑的念头,赧然地抿一抿唇:“……别不开心了,我、我刚才没有哪里做的不对吧?” ……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碰了一下而已,能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白木汐看到沈柊先是用力摇了摇头,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然后思考着又慢慢点点头。 ……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啊。 白木汐一时慌张起来,试图回忆自己刚才哪里出了问题,但记忆都因紧张过度而变得模糊,只能慌慌张张地去问沈柊:“有不对的地方吗?哪里?是我……太用力了之类的?” 她绞尽脑汁也很想想出个像样的错处来,脑中嗡嗡地乱成一团,而沈柊捉住她的手,轻声开口道:“……太快了。” “下次可以更久一点,”看着尚未理解而茫然地眨着眼的白木汐,沈柊说的一本正经,脸却骗不过人的红的可怜,声音越说越轻,“……我每次……都没有这么快就退开的。” 白木汐就一时语塞,面上表情古怪地变过几番,最终无声地低下头去,算是一种默许。 ……怎么说呢,沈柊当年考试成绩被老师算错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斤斤计较过。 第89章 翌日, 从车行出来。 “……还真的买了我的同款车。”关上车门,沈柊轻声说,又看向白木汐, “……真的没关系吗?” “就说没关系啦。” 刚刚花出去一大笔开销的白木汐原本还沉浸在某种“这就是花钱的感觉吗”的感慨中,在听到沈柊的声音后就回过神来摇摇头:“反正本来我也没什么特殊的偏好挑不出来要买什么车, 你替我选了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反正也都要坐习惯了, ”白木汐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说, “等我提了车之后就是我们轮着坐副驾驶了, 不是挺好的吗。” 被她无意中的话说的心头一动, 沈柊收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笑起来:“你现在想要我坐副驾驶也可以啊, 我可以让给你。” 白木汐一梗, 嘟囔着别开视线:“……那还是不一样的。” 让……等她能提车的时候, 那可就不叫让了。 一大早就来把车定了, 恐怕比林北的动作还要更快些。白木汐想着也是得告诉林北一声,拿出手机发过消息后很快收到回复, 飞快地弹了好几条,她不明就里地看了几眼,短短啊了一声。 “好像真的可以把应蓝换掉了,”白木汐说着, 看向沈柊, “是说MV的事。林北说他经纪人早上问他关于我们俩合作的意向来着。” “是吗。”昨天后来和何颜通过话, 沈柊没多少意外的神色, 只是眸光微微动了动, “……只是换人而不是删掉这个角色的话, 就是说MV还是那样的剧情吗?” “……这就……” 白木汐也不是很清楚, 想了想干脆打开了通讯录:“我去问问现在的状况好了。” 说完就给李明雨打去了电话, 很快大概搞清了情况,白木汐说着辛苦了挂断电话,转向旁边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明显很在意她这边的沈柊,交代道:“说是陈导那边也会对剧本再做调整。校园的主题应该不会变,但具体是什么样就得等她改过之后再看了。” 听李明雨说,昨天下午她和陈导联系上后对面意外很快地松了口,既同意了换人又主动提出修改剧本,想来大概都是何颜的功劳。白木汐默默在心底记下欠何颜一次,又默默道:“但是既然还是需要男演员……那应该还是会有爱情线的吧。” 沈柊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话题,眼神若无其事地转过去,简单说道:“等新的剧本出来再看吧。” 总有种已经在蓄势待发会对新剧本提意见的感觉。 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口,白木汐默默抿紧了唇板正表情,车子发动一段时间后,沈柊突然问道:“应蓝这两天有找过你吗?” “没……我已经把他拉黑了。”白木汐摇摇头,“你那边呢?” “他一直就没找过我。”视线专注看着前方的道路,沈柊突然淡淡一笑,“我还等着他来找我呢。” ……放在平时很普通的一句话,白木汐却觉得沈柊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森森的。 “没再找你就好,反正他现在主要都在演戏,跟你将来碰上的机会应该也不多,多留心一下就好。”语气很快恢复正常,沈柊柔和地看她一眼,又续道,“我当然也会注意,我的自由度比你大一些,选择不和他合作还是做得到的。你不用担心。” 白木汐乖乖点头,又叹道:“……说实话,我还有点没想明白他之前那样子是想干什么。” “说他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对和你炒cp的我有敌意吧……”回想起之前在车店的谈话,白木汐困惑地皱起眉,“但他那次找上来也没说我什么不好听的话,除了自爆喜欢你之外……啊,还夸了你几句。” 比起说是对待情敌的态度……白木汐默默说道:“……更像是那种……觉得我配不上你想让我不要耽误你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对应蓝的行为感到一些违和感。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应蓝明明说着喜欢沈柊,做的事看起来却完全没在争取自己和沈柊的机会吧。好像只要她离开沈柊其他的都好说似的,怎么说呢…… 白木汐思考了一番,脆生生地认真作结道:“就是有点像恶婆婆。跟孩子关系也不太好但非得管人恋爱的那种。感觉随时会拿出支票来对我说‘你要多少才肯离开她’。” “……” 连沈柊都不知该对这个形容说些什么好,面上的神情十分微妙。她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聊,叹了口气:“……随便他,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之后不要和他沾上关系就好。” 白木汐听话地应了一声,不再提。只是又下意识看了看手机,自从之前把应蓝拉黑后就没再收到他的消息,本来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好像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似的,连如今角色被换掉也毫无动静。 ……是已经放弃了吗,白木汐模糊地想着,是这样就好了。 “比起这个,”沈柊轻巧地转了话题,温声道,“你今年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什么都可以。” 确实白木汐的生日快到了,在《花季与你》决赛后,之前她经纪人还说有点遗憾赶不上在现场过,但白木汐那时候没什么心思去想生日的事,只觉得庆幸不用在节目里被迫和沈柊一起过。 如今的状况当然与之前大不相同,而沈柊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不管她想要什么礼物都会想办法给她带来似的。 “……嗯……”白木汐沉吟了半晌,犯难地笑了笑,“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并不是在刻意对沈柊客气,只是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想到什么。就像是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礼物,白木汐想,总觉得没有更多的愿望了,她的意思是—— 她都已经吻过沈柊了。 本来在梦里都梦的模糊不清的事,昨天已经真切地发生过,甚至是沈柊自己推着她去做这件事。白木汐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这可是沈柊啊,她从年少时就看着的月亮,现在落到她的怀里——她们之间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白木汐没办法去说清在胸口膨胀起来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就像是突然坠入蜜罐的蚂蚁一样,整个世界都晕乎乎的。 当然想不出什么想要的东西来,白木汐也不是很贪心,能守住这些就够了,每过一天都是她赚到。 今天还和沈柊买了同款的车,沈柊陪她一起来的,白木汐想,那说成是情侣款也没什么问题吧? 以前上学的时候,白木汐骑自行车上下学,年轻的小朋友那时很想彰显自己的可靠,总是想要沈柊坐在她的后座。沈柊那时面子比现在更重,不答应的时候居多,只偶尔会碍于她的软磨硬泡而勉强答应下来,不情不愿地侧坐上去,环住她的腰时会坏心眼地掐一下——非常不安全,怕痒的白木汐每次都会大抖一下。 这么说起来,白木汐心不在焉地想,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想要的话…… “……那就,”她开口,眼睛弯弯地向沈柊看过去,“想要你之后坐在我副驾驶上的时候安分一点吧。” “安分一点……” 显然没有跟上白木汐的思路,沈柊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她是BaN联想到了什么场景,总之面上唰的一下红起来,急着辩驳:“……我当然会很安分的,开车的时候要专心这种事我也知道,就算要做什么、我肯定也会选车停着的时候……” “……等一下,”越听越不对,白木汐也有点坐不住了,僵硬地坐直一点,“什么选车停着的时候……你、你是想在车上做什么啊……?” “……”沈柊没回答,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淡然,“没什么。我是说……像是掐你之类的。” 她刚才那样子绝对不是在想这个吧。 白木汐默默想着,在一阵安静后冷不丁问道:“不会是何颜姐又给你发了什么东西吧?” “……” “沈柊?” “……开车的时候还是不要聊天比较好。” “……” 真的假的。白木汐僵硬地想。看这个样子,沈柊搞不好……是已经看过了。 * “……然后呢?就暴露了?后续呢?” “……” 总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迎着何颜灼灼的视线,沈柊有点招架不住地往后靠了靠,淡淡道:“没有后续。她没再问。” 何颜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凝成一个又惋惜又痛心的表情:“她没问、你就不能硬说吗!” 这对沈柊来说就有点难以理解,她困惑地向何颜看去:“……为什么要硬说?这种……” 这种事她也说不出口。沈柊默默地想。木汐后面没再问起来真是太好了,大概是看出了她会尴尬吧,木汐真好,喜欢木汐。 “这就是情——趣!”何颜恨铁不成钢,感觉到嘴的糖都跑了,上前就是一段谆谆教诲,“总不能你们每次亲完就没下文了吧!两个人凑不出半个胆子大会撩的!” “……”沈柊觉得她这话有失偏颇,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最终还是决定把回答的重心放在前半句话上,“……我们本来亲——也才过去没几天,一般来说都会有一段适应期的吧,不会立刻就……去下一步。” 何颜沉默了半晌:“……不会吗?” 沈柊和她四目相对,总觉得好像隐晦地得知了一些关于友人的事情,本来就因这话题而格外不自在的沈柊眼神飘着移开,端起咖啡喝了两口,决定保持沉默。 自知失言,何颜干干咳了一声,硬是把话题转回去:“……我知道你们两个应该都是比较保守的人,但谈恋爱这种事、两个人里就总得有一个偏主导的你知道吧,那样才会比较顺利。” “你难道不是因为想做这个主导的人,”何颜促狭地对沈柊一挑眉,“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才会问我有没有你能看的资料的吗?” ……别的先不说,是有问资料这档事。昨天在何颜帮忙找过陈导之后,沈柊给她打了个电话关心一下状况并表示感谢,本来是想说请她吃饭或是送她礼物来谢谢她,但何颜思考半晌,最终表示“那就不用了,只要你隔三差五能给我分享一下你和你家木汐的进展就可以了”。沈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含糊着应下来的同时又被引起一点心事,顺势含蓄地问了何颜像她这种刚刚入门级别的学生除了偶像剧之外还应该看些什么进阶的学习资料。 有求必应的何颜直接慷慨地打包发来,沈柊顺利收到,并在打开其中一部看到主角们在车上靠近彼此时默默关闭了播放界面,没再打开,用时五分钟。 出于愧疚和一些微妙的心绪,沈柊还没有交代这件事。而至于她会主动要资料的原因…… “……只是在想,”沈柊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先学习一下总是好的。有备无患。” “那也行。”何颜听了一下子高兴起来,“那就是说明你已经有进一步的思想准备了嘛!” “……” 思想准备……沈柊模糊地想,大概确实算是有了吧。 她在恋爱方面的认识实在贫乏的只剩书面知识,和白木汐相处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熟悉又新奇。温吞亲密的相处在镀上名为“恋爱”的情感之后变得闪闪发光,最大的变化当然就是对彼此的身体触碰……像是吻。和在这之上的事情。 昨天白木汐吻了她,沈柊在那时突然之间恍然理解了,什么是一千只蝴蝶在胸口翩翩起舞的感觉。 往日看到这类文字时只觉得晦涩难以理解,沈柊还曾听说过圈子里会有人为了寻求灵感或是增加人生体验而去谈恋爱,她那时不明就里,只觉得不如一次旅行或是一场电影,到现在却终于能够明白,确实有它的道理在,有些体验和感受似乎的确是要在恋爱里才能知道的。 而她现在才刚刚得到了一个吻,沈柊就已经忍不住去想,会想要贪心……是正常的现象吗。 就算这么想着,但触碰和被触碰不论哪边对她来说都很陌生,亲吻后续的事更是全然的空白。就算沈柊有心想去“学习”,但像是有一种精神洁癖在,她没办法看进去旁人的影像,尝试过两次都是失败,沈柊自知没有再尝试第三次的必要,心中又隐隐升起不安。 ……这样是不是会有问题呢。她想,这种事在一段恋爱关系里应该是很重要的吧,但她还什么都不太清楚……木汐会比她知道的更多吗?木汐会不会……和她一样在考虑这些事情呢。 对于未知的事情多少会觉得不安,但不愧是这种事没办法对旁人说,沈柊默默喝了口咖啡,没再多说什么。而何颜看起来挺开心,摆了摆手:“我仔细想了想,你们俩也不用急。” “这不下个礼拜就是《花季与你》的决赛了吗,”见沈柊看过来,何颜干脆地说道,“那可是全程直播。你们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突破性进展的话,我怕到时候你们谁脖子上遮瑕没涂匀就直接爆破出去了。” 沈柊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涌上来,也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一声不吭地猛喝咖啡,不去回应。何颜则是在真诚地为她们着想,很不见外地分享了一通自己之前某次出席什么活动就没注意遮脖子,结果自家站子拍了返图还得辛辛苦苦帮她修的惨痛经历,絮絮说完又绕回来:“所以这种大型活动之前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做,等结束了之后就随便……” 她说着突然眼前一亮:“结束之后不是没多久就要到你家小朋友的生日了吗?到时候你们是二人世界还是一块儿过啊?不然我去帮你把白木汐灌醉怎么样?以我的经验来说、这可是个大好时机!” “……谢谢你的经验分享,但别这么做。” 第90章 MV换人的事费了一番波折, 加上陈导那边又要重新修剧本,总之白木汐的新歌MV拍摄绝赞延期中。 “……剧本不定下来的话很多东西没法开始准备,”李明雨如是说, 看起来愁的头发都比之前稀疏了一些,“服装道具和场地之类的……” 白木汐乖乖听完, 安慰了经纪人一通, 回家后原话转告沈柊:“——就是这样, 听说肯定是要在《花季与你》的决赛之后才能开始拍了。” “嗯。”其实已经在自家经纪人那听过一遍的沈柊不提, 只当做自己是第一次听, 伸手去理顺白木汐有点乱掉的额发,“那你这几天就是空出来了?” 确实。原本预计决赛前就会开始拍MV的, 白木汐的日程表排得很满, 现在突然之间就有了个短假期。白木汐应了一声:“是没什么事了, 《春天》之前也录完了, 暂时也没听说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 她说着突然慢下来,脑中灵光一闪似的, 感觉自己发现了沈柊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你是不是也在放假?你想出去哪里玩吗?” 有点迟疑地顿了一下,白木汐还是说出了口:“……游乐园之类的。” 听到的时候眉梢动了动,沈柊和白木汐四目相对,看到她的眼神有点闪烁, 就知道这个人确实是在和她想着同一段记忆。 “……不了吧。” 沈柊轻轻摇了摇头, 见白木汐一下子紧张起来, 唇边漾起一点笑意, 又很快被她板正, 淡淡道:“游乐园人多眼杂的, 我们就这么去了肯定会被认出来的吧, 搞不好还会被拍照发到微博上。” “……” 总觉得这话里另有深意, 白木汐莫名不太敢多说话,偷偷看一眼沈柊又移开,不安地眨眨眼。而沈柊这次没想多逗她,很快就放柔了语气:“……MV拍摄的工作只是移到后面,不是没了。本身过几天还有决赛彩排加上直播,再连着MV,会有点忙的,现在多休息一下也好。” 这下听起来又不像是刚才那样意有所指的样子了,白木汐胆子又大起来,向沈柊看过去,见对方也同样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春水融冰般的柔和笑意,轻声说:“而且,我也比较喜欢和你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呼吸一滞,白木汐下意识想要避开这样明晃晃的视线,却像是被慑住心神似的没能错开眼。沈柊很漂亮这件事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不如说这世上没多少人能比白木汐对这件事的认识更深刻了,但最近这几天却不知怎的,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每次看到沈柊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自制力在发出力不从心的悲鸣—— 她好漂亮,好想吻她。 什么流氓思维!被自己的想法激的红了脸,白木汐费了好大力气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在心中狠狠斥责自己。 就算是、就算是之前已经吻过沈柊了,那也不应该总是惦记着……靠谱的成年人应该学会控制自己!不要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说到底……她甚至都还没有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正面给出过定义。在之前那次面对沈柊的告白时因内心的不安而含糊带过后,白木汐就总感觉很难再找到机会去提这件事,像是游戏里那种错过了关键时期就无法触发的任务一样,总是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明明还没成为名正言顺的恋人关系,却已经吻过人家了啊。如是想着,白木汐硬着头皮在心底教育自己,这样可不行啊白木汐,小小年纪满脑子都想这些事,真是太糟糕了,让沈柊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 这么心烦意乱地想着,白木汐一抬眼却看到沈柊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靠到了她面前,正歪着头看她。 被吓了一跳,白木汐掩住狂跳的心,故作镇定地问她:“……怎、怎么了?” 漆黑的双眼瞬也不瞬地专注看着她,沈柊慢了半拍才轻轻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刚才想吻我。” “……” ……真的假的?被这一句简单的话惊得脑中嗡的炸开,白木汐的思绪乱成一团,惊慌失措地想,这是怎么感觉到的?她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而沈柊看着她几番变幻的表情,像是看的很开心似的笑起来,有种小小的得意在:“被我猜中了?” 白木汐说不出话来——回答说不对那是说谎,但要她承认……那她也是真的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任由自己的脸在沈柊的注视下涨红起来。而沈柊似乎心情很好,也不硬要她开口回答,只是微微向前靠过一点,半抬起眼看她。 “你想怎么做,做就是了。” 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让白木汐感到一阵阵的麻。沈柊眨一下眼都让白木汐觉得像是蝴蝶扇动翅膀,洒下一阵金粉一样的细腻柔软,她轻声说:“不用征得我同意也没关系。我全都会同意的。” 如果沈柊就这么吻过来也就算了,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等在白木汐触手可及的地方,就那样看着白木汐,明显是在等她主动。 真糟糕啊。白木汐晕头转向地想,听到了这样的话……总觉得如果现在真的顺着想法去做、那大概…… ……会刹不住车吧。 冒出这个念头时一个激灵,白木汐用力闭了闭眼,心一横向前凑过去,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退。 “……”沈柊眨眨眼,抬手摸一摸刚刚被碰到的地方,“……脸?” “……嗯。”白木汐默默点头,“……现在是这个心情。” 也不算她胡说八道吧,虽然白木汐确实有一点点超出这之上的想法,但由于她对于自己的自制力持非常悲观的态度,于是决定从根源上先把这容易让场面失控的选择性废除掉——简单来说,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总不能大白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擦枪走火……何况沈柊还这么纵容她。白木汐深深呼一口气,只能靠自己来勒紧缰绳才行,人是有忍耐力的生物。 有点怕沈柊再说出什么会让她方寸大乱的话来,白木汐屏气凝神地没继续说话,而沈柊安静了半晌,最终意外干脆地点了点头:“……嗯,好吧。” “仔细一想,这还是你第一次亲我的脸呢。”声音微妙地扬上去,沈柊看向她,“我都亲过你两次了。” ……怎么还计较起次数来了!白木汐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沈柊这是不是想要她再亲一下的意思。所幸沈柊很快移开视线,靠回沙发靠背上:“这次就先欠着吧,你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 “……” 突然就背上债务了。白木汐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而沈柊看起来神态很轻松,又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口吻补充道:“慢慢来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的。” 白木汐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经验之谈,她僵硬地坐正了,毫无技巧地转移话题道:“……不然我们来打游戏吧?最近刚好出了款能两个人一起玩的游戏,我看评价蛮好的……” 沈柊无声地笑了笑,欣然点头道:“好啊。” 她喜欢和白木汐亲近,也确实为刚才白木汐没有吻她而感到一点点遗憾,但很矛盾的,她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 并不只是因为何颜说的那些——在活动前有进展容易露馅之类的话,沈柊想。 大概只是单纯地觉得,和白木汐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做什么都会很开心吧。 * 是这么想的,但度过了悠闲的两天之后,这次是沈柊有工作要出门了。 “……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广告拍摄,”心情明显有些低沉,已经穿戴齐整站在玄关的沈柊向白木汐交代道,“顺利的话也要晚饭后才能回来了。” 白木汐很乖地点头:“那你在外面要好好吃饭哦。” 尽管兴致没那么高,但沈柊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简单说过几句后就出了门,看起来很有种想要去速战速决的意思。留下白木汐和哈鲁一人一狗在家,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后伸手拍一拍哈鲁的头:“……我们也出门去散个步吧。” 这件事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自从白木汐住到沈柊家之后——本来明明只是说偶尔来住一晚,结果自从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回过楼下,并且谁都没打算提起这件事——遛哈鲁的机会就越来越多,偶尔还会和沈柊两个人一起。连哈鲁都已经习惯下来,变成了很会看人下菜碟的聪明狗狗,是沈柊带它出门就知道主要是散步,四平八稳的走走停停。是白木汐的话就知道主要是出去玩,跑的呼哧带喘,把被丢出去的球或者飞盘高高兴兴叼回来重新往白木汐手里塞。 真是……用力把哈鲁捡回的球又丢向远处,看着狂奔而去的哈鲁,白木汐转了转因用力过猛而有些酸痛的手臂,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生活了。 但回到家时的安静却没那么让人习惯,运动过后的白木汐和哈鲁都挺累,哈鲁吨吨吨喝完水后咧着嘴找到自己的垫子上趴下开始一门心思地咬玩偶,而白木汐没那么心思单纯,在洗了把脸后突然意识到,家里的安静让她有点不自在。 啊,这么说起来。她想,好像在她住上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她独自一个人在沈柊家待着。 之前沈柊总是在的,看着她出门又等着她回来,不知不觉中都快要形成思维惯性。现在想来…… 应该是沈柊特意空出这段时间了。机械地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白木汐默默思考着,今天出门的时候也是、说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广告拍摄……那大概就算这些日子里没在接新的工作吧,为了……恋爱实验。 再想起这个名存实亡的词时有点生疏,白木汐小小叹了口气,独个儿回到客厅。 ……现在还是上午,沈柊要晚饭之后才回来,她默默想着,那自己其实……没有要留在这的理由吧?好像完全可以回楼下去等。楼下这么长时间没住过人了,怕不是都已经积灰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比思考更诚实地抢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白木汐抄过一个靠垫抱在怀里,认真想了想。 好。不想回楼下去。白木汐自己点点头,留下等沈柊回来吧,然后跟她说……不用再刻意推掉工作之类的,反正现在情势变成这样,也不必争那一两天的时间。 这样想着,白木汐拿定主意就不再多想,转而思考起中午要吃些什么来,自己做或是点外卖——她是不是应该多学点儿菜式?到现在也只会一些简单的东西,总不能以后都靠外卖或者请阿姨做饭吧,又不像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那么随便…… 不知不觉中就拿起手机看了好久的菜谱,白木汐觉得自己的脑子会了,但手跟不跟得上还是需要实践一下,刚好今天沈柊不在,不然她中午试一下——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何颜打来了电话。在交换过号码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她打电话过来,白木汐颇意外地接通:“何颜姐?” “木汐啊,”何颜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今天中午你有空吗?陈晚——就是你新歌MV的那个导演,想请你吃饭,打算为之前那些事跟你赔礼道歉。” “诶?”没预料到的事情,白木汐眨了眨眼,重复道,“陈导想和我赔礼道歉……” 看起来是请何颜做了个中间人,这两个人似乎关系真的挺好。白木汐想着,知道这是些人情世故上的事,却没忍住问道:“……只邀了我一个人吗?” 她这话说的不算很委婉,听出她言外之意的何颜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我刚才给沈柊也打过电话了,但她说她今天要拍广告来不了。我可是有好好请示过她的,她说可以来问问你,反正你中午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是来吃个饭,我也跟着一块儿,不用紧张。” “当然,你要是想自己待着也没关系,”给她留出后路,何颜乐呵呵道,“反正等沈柊回来之后肯定还会再请一次的,不过你今天来了就算是多吃她一顿饭,我觉得也挺好。” 总好像在被沈柊惦记着中午吃饭的问题,感觉被当做小孩子了似的。白木汐反省着自己平时有没有这么不可靠,又顺着何颜的话问道,“……等沈柊有空之后会再请一次?陈导这么说的吗?” “她还没说。”何颜干脆地回答道,“但我帮她定了。” “……” 所以陈导本人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刚才就想说那今天吃这顿饭有什么意义呢,原来是何颜姐惦记着帮她多敲陈导一顿啊。白木汐默默地想,何颜和陈导……好像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更亲密一点的关系。 这样想着就生出一点好奇来。既然今天这两个人都会在的话…… 白木汐思考了一番,最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之前总是被调侃的那方,白木汐想,这次是不是也该攻守易位一下了? 第91章 白木汐走进指定的包厢门时何颜和陈晚都已经在了, 桌子中间的火锅已经架上,是口鸳鸯锅,整个包间都弥漫着股香香辣辣的气息, 迎面冲的白木汐有点想打喷嚏。 “来来。木汐坐这边,”何颜很热情地招呼她, 拍拍身边的椅子, 很有几分像是那种被家长托付暂时照看孩子的好亲戚, “放心啊, 这次有我在呢, 肯定不让这坏导演再欺负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先入为主的问题,总觉得“坏导演”三个字被何颜念的有种隐隐的嗔意, 很娇。 白木汐默默反省了一番, 觉得自己一打照面就突然想这些奇怪的事也太失礼了, 应了一声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陈导。那被说了一句的人看起来完全没什么所谓, 对白木汐笑笑,并向何颜指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我都听她的。” 白木汐脑中的雷达正在嗡嗡响着,大概意思是在说“这应该是有情况吧”,她总之先老实地走到何颜身边坐下,何颜又是给她倒茶又是给她拿菜单:“木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今天主要是请你来的, 别客气。” 明明做东的人又不是她, 说得倒是十分理直气壮。见陈导仍是那副八方不动随她去的样子, 白木汐也感觉有点搞清了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没再推脱, 和何颜商量着点好了菜。途中鸳鸯锅里辣的那一边已经烧开, 辣味就越发明显, 白木汐皱了皱鼻子,好奇道:“何颜姐很能吃辣吗?” “不,完全吃不了。”意外的,何颜干脆地否认了,“我是连吃辣条都觉得不行的那种人,我等会儿只吃清汤那边。” 该说是人不可貌相吗,何颜的样貌和性格都给人一种一定很能吃辣的感觉,没想到……照这么说来,这辣锅就是给—— “我吃辣锅。”见白木汐的目光投来,陈晚说道,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我还算挺能吃辣的吧。” 她顿了顿:“越辣越好。”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白木汐默默点头,而旁边的何颜哼了一声:“就是这样。我们俩连口味都是天南地北的不一样,吃个饭都吃不到一起去,也只能来火锅店吃个鸳鸯锅,各吃各的。” “就是委屈木汐要跟我们一起吃火锅了,”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何颜轻巧地转向白木汐,“木汐能吃辣吗?我听沈柊说是还可以?” 之前选饭店的时候就询问过她的意见,白木汐也没什么挑剔的:“嗯,可以吃一点,就是普通的程度。” 何颜说着那挺好的那你等会儿可以两边都吃,三个人寒暄几句,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切入正题。 “你MV的那件事,”陈导坐直了些,向白木汐稍低了低头,“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之前已经从何颜那听说了应蓝和陈导的亲戚关系,白木汐也没多说什么,摇了摇头:“……没事,反正事情解决了就好。” 说到底这件事上最应该来道歉的人是应蓝才对。但就算是他真的设宴说要向白木汐道歉、估计她也不会想去的。陈导在这桩事里主要算是给应蓝提供了一个接近她们的渠道吧,但……白木汐也不是不能理解,亲戚嘛,也算人之常情。 她想了想,先问道:“应蓝他……有和你提过关于沈柊的事吗?” “完全没有。”陈晚答得很干脆,“我跟他私下的关系也不算多亲密,只是我们是亲戚,又都在娱乐圈,隔三差五会一块儿吃个饭的程度吧。我既没听他提起过沈柊、也不知道他对沈柊的心思……” “……就连这次MV拍摄,他之前也只是说想和你合作试试,还夸了你几句,像是创作不错唱歌好听之类的,半个字都没提沈柊。” “我是先定的他,会想要找沈柊来一起拍还是因为听了何颜的话……”说到这里时被何颜瞪了一眼,陈晚乖觉地转了话风,“……也不是说全是巧合的意思,兴许应蓝之前就猜到了沈柊会来吧。毕竟他后来在听我说也请到了沈柊的时候没什么奇怪的表现。” 虽然有点在意何颜和陈导说了些什么话,但白木汐的心思还是先转到应蓝这边——所以应蓝一开始也不知道沈柊会来?那是怎样,这人真的就是冲着和自己合作来的吗……? “总之,是我识人不清,轻率地加人给你添麻烦了。”陈晚如是说,左右看了一圈,最终举起茶杯,“得跟你道个歉才行。” 她面上很郑重,说完就一饮而尽,白木汐连阻止都来不及,就见她被热茶烫的皱了皱眉,然后默默喝下几口凉水。 ……这什么自罚一杯的架势,又不是在喝酒。白木汐这么想着,就听缓过来的陈晚叹道:“本来这种场合应该喝酒的,但是……” “但是什么?”何颜插进话来,恐吓似的瞪大了眼,“大白天的谁跟你喝酒,别祸害木汐。” “……你看,但是就这样。” 陈晚向白木汐示意地一摊手,白木汐会意地点点头,何颜看了又觉得别扭:“怎么说的像是我不让你喝一样!你要喝你自己随便,别来影响我和木汐就行,但喝醉了我可不会负责送你回家!” “真绝情啊。我可没开车来,你要我自己走回去吗?” “关我什么事,你想骑共享单车回去也行。”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听起来确实蛮绝情的。见陈导默默闭了嘴不再说话,白木汐看看她又看看何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陈导是坐何颜姐的车来的?” “……”何颜面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好像说漏嘴了大事不妙”的表情来,很快又强行掩饰下去,干干咳嗽一声,“……就是我今天本来想去找她玩,结果去的时候刚好听说她要请你吃饭,就赶上了。” ……好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白木汐可没和陈导交换联系方式,上午也确实是何颜给她打的电话,这事的整体流程怎么想都是陈导起意、然后找何颜帮忙联系、最后三人坐在这里这个流程。怎么还能是何颜刚好赶上的这种说法,那陈导本来是打算怎么联系她的,脑电波吗? 大概是看出了白木汐的欲言又止,何颜又急急补充上几句:“真的、就听说她要请你们吃饭嘛,我就帮着去找你问一句,你说她一个导演连你好友都没想着去加,真是很不靠谱哈……” 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底气不足。白木汐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忍,其实就说是陈导找何颜帮忙、然后顺便请来一起吃饭就可以说过去的事,怎么三言两语就到了这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何颜有事瞒着她的程度。 白木汐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求助地向陈晚看去,而对方似乎正在思考,但不愧是何颜这拙劣的谎言说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插手圆场的余地,陈晚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说起来,关于你MV的剧情。” ——这是转移话题了吧。虽然这么想,但白木汐是个不会穷追猛打的好人,她很配合地看过去,听陈晚继续往下说:“我本来考虑说是不是干脆就删掉应蓝那个角色,让你和沈柊直接两个人演就好了,但是……又感觉太刻意了。” “之前和你公司也交流过,也是觉得有点担心,”毕竟是件正事,说到这里变得流畅起来,陈晚摸摸下巴,“本来你们两个的cp最近就很火嘛,再加上这么一把柴的话、担心会让你们两个捆绑过度,发歌之后大家的重点恐怕也都不会在歌上……总之就是先pass掉了,姑且还是打算找个男演员来。” 也就是林北。这次的人选是白木汐和经纪人提的,听说陈导完全没插手,全权交给了她们这边,大概是想表示关于之前的歉意吧。 能明白陈晚说这些的用意,白木汐点点头表示没关系——真要让她和沈柊两个人单独演(有可能会)这样那样你侬我侬的戏,那她怕是要第一个忐忑到晚上睡不着觉。而陈晚说着口风一转:“但剧情上还是会有所调整的,简单来说就是会把男主的戏份尽量缩减,不会像上一版那样有那么明显的恋爱对手戏了。” “也算是我对沈柊的一点赔罪吧,”她说着耸了耸肩,“上次开会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旁边何颜很严肃地说着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云云,而白木汐则先被陈晚话中透出的另一重意思吸引了注意力——减少她和男主的恋爱戏份算是对沈柊的赔罪……? 内里的意蕴不言而喻,白木汐有些不知所措,而陈晚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似的,扫过她一眼后轻飘飘道:“你们俩不是在一起了吗。” 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这样的话,说是疑问句,话的末尾却是确信地沉下去的。白木汐呼吸一滞,尚还没说些什么,她身旁的何颜却先噌的坐直了强烈抗议起来:“干什么!别胡说八道光打听人家八卦!” “胡说八道吗?”陈晚眨了眨眼,“但我看之前那样子,感觉就是……” “别说了!你这人怎么刚道完歉就开始乱说话、也不怕人家觉得尴尬,你要是闲着没什么事儿干就出去抽根烟去!” “……可是我不抽烟的啊。” 尽管这么嘟囔着,但陈晚却真的老实站起了身来,向白木汐点点头后就离开了包厢。 白木汐茫然地看着陈晚离开并关了门,不知所措地看向旁边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的何颜:“……没关系吗?陈导又不抽烟……” ……那她出去干什么?在门口干站着吗? “没关系,”何颜神色如常,解释道,“她出去肯定是有事做,可能是去洗手间之类的,你不用管她。” ……那就当是这样吧。但不管怎么说,白木汐想,说让出去就出去,哈鲁都没有这么听话。 “……先不说她的事,”何颜截断话头,很郑重地睁大眼睛,“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可没跟她说你们的关系——当然,我承认我是有和她说过‘柊汐结合’这个cp,但我绝没有透露你们现实中的关系,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发个誓——” 见她说着就真的要竖起手指来对天发誓,白木汐慌忙拦下:“我、我知道了,不用这样,我相信。” 何颜这才把手放下,又说道:“而且……” “……我听沈老师说,”她顿了顿,眼神飘了一下,“你们是还没正式在一起……是吧?” “……” 怎么说呢,虽然何颜明显是竭力想做出若无其事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但她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中的求知欲实在存在感很强,白木汐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不得了,根本就是很想知道的样子。 “……何颜姐,”白木汐看看她,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想趁着沈柊不在、来套我的话吧?” 啊,这人明显震了一下。 ……是被说中了的反应吧。白木汐默默看着何颜,对方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在片刻的沉默后耷拉下眉眼,嗫嚅着坦白道:“……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吧。” “因为沈老师平时一直护着你嘛,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跟你聊天……”说开了之后索性坦诚起来,何颜像认错似的坐的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刚好今天竟然赶上沈柊出门了还肯让你出来跟我们吃饭,我一时就动了贼心……” 倒也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难听。白木汐哭笑不得,见何颜越说姿态越低,想了想后很大胆地截断话头:“……你想问也可以……那我可以问你和陈导的关系吗?” “……”像是被一句话点了穴似的僵住,何颜梗了半晌,干干道,“……就……朋友关系。” 但白木汐对“朋友”这两个字的包容性可是大有经验,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重复道:“朋友关系?” 二人对视半晌,先败下阵来的还是何颜,她默默转过头去,喝了两口已经半凉的茶,自暴自弃道:“……是那种成年人的朋友。” 白木汐没听懂,心道朋友还分成不成年的吗,茫然地问:“……什么是成年人的朋友?” 何颜脸都皱在一起,姣好的面上一片通红,看起来心情复杂且痛苦,口中还喃喃着“我就知道跟你们解释这种事会是这种结果”,随即深深吸了口气,痛下决心地一闭眼,开口时语速飞快:“就是会一起睡觉但不谈感情的关系。” 她说的太快,白木汐还懵懵反应了一下,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起……咳。她尽可能地板住表情,脑中飞速地转着,是那个意思吧?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何颜姐就这么告诉她了吗? 觉得不能辜负何颜的这份信任,白木汐屏住呼吸,努力使自己不要显出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慢慢点了点头,以平静的语气道:“……这样啊。” 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何颜沉浸在让她很想夺门而出的羞耻感里,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这她都说了,那也可以从白木汐这问点儿什么了吧? 一下子觉得有了底气,何颜摩拳擦掌,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那你和——” “砰砰。”也就说了三个字,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随后是陈晚慢吞吞地推开门走进来,“点的菜到了,我们煮火锅吧。” “……” 于是这场属于何颜和白木汐的单独会话就此中断,三个人默默吃起了火锅。 而陈晚到最后也没能搞明白,为什么她吃饭的时候会被何颜瞪了好几眼,虾滑还全都下到了清汤锅里。 第92章 饭毕, 在得知这二人关系之后很有些坐立不安的白木汐终于松了口气,打算告别她们回家,做个有眼力见儿的人, 不做电灯泡。 “木汐。” 但告别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先被陈晚喊住了,白木汐应声看去, 见她示意地一挑眉:“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我和何颜学的。” 白木汐肯定地应了一声, 却没看到何颜的身影。陈晚向她解释道:“去洗手间了, 大概是要补一下妆。” 明明已经要散场了却去补妆, 也不知是何颜女明星的自我修养还是因为后续她们有其他活动, 白木汐也不敢多问,只点点头。但这样她就不好先道别离开, 只好先和陈晚一起等何颜回来。 她们两个人还没单独相处过, 陈晚不是个话多的人, 白木汐也因着之前从何颜那听到的话而正处于一些奇妙的尴尬中。两个人一时没什么话聊, 白木汐正觉得无所适从,陈晚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 关于应蓝的事。” “虽然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她看向白木汐,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之前看到他的日程表上有要去《花季与你》的决赛直播这条,这是你和沈柊参加的那个综艺吧?” “……是的。”听到这消息时的心情一下子变糟了, 白木汐皱起眉, “他会来决赛吗……” 感觉搞不好是又有什么打算。顾虑着是当着陈晚的面没这么说, 白木汐只小小叹了口气, 又向陈晚笑一笑:“我知道了, 谢谢陈导告诉我。” “嗯。”陈晚淡淡应了, 又补充道, “我前两天去找过他一次, 想说当面告诉他一声MV要换人,然后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做这种事……” “但说实话,没问出什么来。” 如是说,陈晚回忆着学道:“‘去4S店找她确实是我冲动了,之后会去道歉的’——他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没再说什么有用的话,只绕着圈跟我打太极,对换人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我觉得和他说话太烦人了,就没再管他。” ……连陈导也这么觉得啊。白木汐想着觉得头疼——说真的,比起应蓝来找她道歉,她反而还比较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翻过篇去,最好应蓝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毕竟这人在她这里的印象分奇差无比,怎么都不觉得他真的会来单纯的道歉,保不齐就要借道歉之名再说点儿其他的什么事。 “总之就是这样了,”简短地做结,陈晚浅浅敛起眉,“他其他的工作我也不好多插手……但还是可以去找他家长告状的,我之后先这样去威胁他一下试试看。”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显得有种莫名的喜感,白木汐就笑一笑,先将繁杂的心绪压下,向她道谢:“好啊,那先提前谢谢陈导了。” “我回来了,我们走吧!”刚好在聊的告一段落的时候何颜回来了,看看白木汐又看看陈晚,凑到白木汐身边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她没跟你说什么怪话吧?” “……”不是很清楚这个“怪话”的涵盖范围,白木汐总之真诚地摇摇头,“没有,就是告诉了我一些应蓝的事。” 何颜这才放下心来,而她刚才说话完全没有避人的意思,被陈晚听的清清楚楚,对方默默开口道:“我可从来没说过什么怪话。” 觉得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何颜翻翻眼睛阴阳怪气:“搁这胡说八道呢你,我建议陈导重新修正一下对自己的认知。” “你听到过我说怪话?” “这不是废话吗,就昨天晚上你——” 不假思索的话说了一半险险顿住,何颜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看安静在旁边听着的白木汐,在和那双纯良清澈的眼睛四目相对时唰的转回去,再开口时突然换成口齿清晰的播音腔:“……你说……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 电波跳跃性太强了,白木汐和陈晚都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最后还是陈晚在何颜的怒目而视下勉强开口道:“……那确实是蛮怪的,我可能都说不顺。” 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下,三人沉默地在停车场迎来分别,何颜明显有心想挽回一下这糟糕的氛围,刻意用明快的声音向白木汐搭话:“沈柊没在家,木汐怎么来的呀?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麻烦了,”白木汐指了指旁边,“我之前刚买了车。” 何颜一边夸她一边向她指的方向看去,觉得那车型有点眼熟,又多看了几眼,眼睛一眯:“……这是跟沈柊那车一个型号的吧?” ……她眼神真是不错。白木汐就有点害羞地抿起唇,何颜自觉总算扳回一成,在眉开眼笑地逗了人几句后又想起件事,做贼一样地靠到白木汐旁边,压低声音说:“……关于今天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心道大概是要叮嘱她不要乱说之类的吧,白木汐屏气凝神地准备点头答应,却听到何颜说出口的是:“……你告诉沈柊也没关系。但别人就别说了哈。” 她说完就退回原本的位置上,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叹道:“我其实也没有想瞒着她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时机……总之你替我跟她说了也可以,我许可了。” ……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吧,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白木汐懵懵点了头,随后就这样先和二人挥别了。 见白木汐离开后,何颜撑着的笑才倏地化成愁眉苦脸,肩膀也垮下来,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旁边只听到她们后半截交谈的陈晚不明就里,问她:“怎么了?” 何颜的心情十分复杂,喃喃道,“……感觉我的靠谱前辈形象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在说什么,但陈晚淡定地挥了挥手:“那应该没事,你平时看起来也不怎么像靠谱前辈。” 被瞪了。陈晚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很认真地说道:“我昨晚没说过那个绕口令。” “……”觉得这人如果不是个傻子就是在故意气她,何颜暗暗咬牙,气道,“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没一句能说得出口的!我不就只能拿个绕口令来掩饰一下!还好意思说你没说过怪话!” 她越想越气,虽然是她失言差点不小心在白木汐面前说出来,但归根到底还是这人不正经的错!何颜暴躁地摸出车钥匙塞到陈晚手里:“你来开车!我要歇着!” 陈晚看看钥匙看看她,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我可能开不了。昨天晚上太累了,手会抖。” “……” * 当时还不觉得,回到家之后就越想越觉得,何颜唐突说起绕口令的那时似乎是险些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这种意识到熟人的私生活很丰富的事实在很让人尴尬,白木汐直到沈柊回到家后也仍还有点心神不宁,莫名有种小学的时候看到电视上在放吻戏的感觉。 而忙碌一天终于回了家的沈柊看看发起呆来的白木汐,抿了抿唇,似无意地问道:“你今天去和何颜她们吃饭了?吃的怎么样?” 她不提还好,一提白木汐就一激灵。心知沈柊问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白木汐努力将思维转回正轨:“……挺好的,吃的火锅。” 但她有心事就都写在脸上,沈柊一看就知道白木汐是在强装镇定,一挑眉:“何颜又和你说了什么吗?” ……沈柊指的应该是何颜又调侃她了之类的,但这次还真不是。白木汐犹豫半晌,先试探道:“何颜姐和陈导……你知道她们的关系吗?” 是预料外的问题,沈柊怔了怔,尝试思考了一下:“……是朋友吧?” 好,看来这里的意思应该是指最单纯的那种朋友关系,也就是沈柊完全没有察觉到真相。白木汐莫名有点紧张,想着何颜反正都给过许可了就直接告诉沈柊好了,让她想想怎么说…… “……” ……怎么说? 奇怪。白木汐额上冒出汗来。这好像是个很难开口的话题啊? 要怎么向沈柊说明……?就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哦是那种成年人之间的朋友关系”的话,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在意味深长地说怪话一样!再说了,万一沈柊跟她当时一样、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她更直接一点地和沈柊说“就是只做但不谈感情的关系”之类的——呜呃,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难度是不是太高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桩差事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白木汐事到如今才意识到——嗯?这难道是何颜姐给她设下的陷阱吗? 她兀自纠结着,而沈柊已经因她沉默的时间太长而看过来,不明就里地说着“怎么了?是说她们其实关系不好吗?”,不是啊沈柊,就是因为她们关系很好,比朋友关系还要好上一些的那种好……! “……不是的,”总之还是先开口解决误会,白木汐委婉地说道,“她们关系很好,不止是朋友……那样子。” 沈柊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沉默了半晌,轻声说:“她们……在谈恋爱吗?” 嗯,是呢,听了刚才的话确实是会被这么理解的吧。白木汐对沈柊报以温和的笑容,脑中却在仓皇地想,可不可以就到这里为止啊,她真的一定要向沈柊解释清楚才行吗。 虽然心头充满了想要逃跑的想法,但白木汐沉痛地认识到留下这样的误会不太好,感觉会直接影响到沈柊之后在何颜姐和陈导面前的态度之类的。她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纠正:“……稍微有点不一样。” 迎着沈柊困惑的视线,白木汐做过两个深呼吸,尝试着以不那么直接的语句去解释:“就是……虽然行为上她们会做一些恋人之间的事,但可能就……不会像恋爱那样谈感情……” 越说越艰难。其实简单两个字就能说清的事,白木汐兜个大圈子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所幸这样一席话下来沈柊似乎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明显愣住了,然后眼神飘忽着移开,慢慢垂下眼去,不声不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觉完成了任务,白木汐长呼一口气擦去额上的汗,觉得终于有惊无险地迈过了这个坎,现在得赶紧想办法拯救这怪起来了的气氛,结果她还没说话,那边若有所思垂着眼的沈柊就突然轻声道:“……她们进展好快啊。” “……” 一时间警铃大作,白木汐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下意识回应道:“这、这种事都是看个人的,大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就不好放在一起比较……嗯。” 攀比可不好啊沈柊,不要攀比!在心中无声地喊着未说出口的台词,白木汐生怕沈柊说出什么让她难以招架的话来,战战兢兢看到她抬眼向自己看来,屏气凝神地听着她慢慢问道:“一般来说……都会这么快的吗?” “那应该不是吧。” 就算是没有什么经验的白木汐都答的格外确定,何颜和陈晚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大众化的关系进展成长线。而沈柊听了似乎放心一些,又追问道:“那你觉得、一般的恋爱关系,进展到她们这个程度需要多久?” ……新的坎迅速出现了。白木汐大气都不敢喘,明明听起来只是个简单的问题,却怎么想都感觉意味很深。她觉得不能想太多,约等于自己给自己加难度,兴许……兴许沈柊就真的只是不了解随便问问呢? 暂时放弃了思考,白木汐目光飘忽地回答道:“……我觉得这种事需要到很了解对方的时候才可以做吧,那怎么也要个……一年左右?” “……”沈柊沉默了半晌,微妙地垂下眼帘,小声说,“好久啊。” 根本不是在随便问问嘛!沈柊就是在为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进展做打算!看啊这人都脸红了!会觉得害羞的话不说不就好了吗! 白木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瞬间变得热气腾腾,像是快要被蒸熟了似的。沈柊面上红的很明显,但她估计她只有比沈柊更明显的份儿。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思考或者逃避的余裕,白木汐只能磕磕绊绊把脑中乱成一团的思绪一点点往外说:“这就是、就是我随口说的一个时间,不是说一定……这种事、也不讲究什么时间期限……” 头脑混乱地说不到正题上,她最终放弃了,只仓促打住,试图总结:“……总之……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可以吧。” 沈柊瞬也不瞬地看她,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半晌,说道:“那什么时候能水到渠成?” ……要是已经能知道确切的时间了,那还算什么水到渠成! 白木汐脑中的马达徒劳地空转着,想不出个像样的回答来。而沈柊忽的笑起来,眼里盈着细碎的光:“开玩笑的。” 如是说着,她突然靠近过来,轻柔地吻了白木汐的唇角。 “那我会好好等着的。”稍退开一点,沈柊直视着白木汐不知所措的浅色眼眸,一字一顿的轻声道,“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啊啊,真是。白木汐隐忍地抿紧了唇,看着眼前的人。 看她玉一样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粉,看她漆黑眼底朦胧湿润的水汽,看她不自觉轻咬下唇的小动作。 说了话后没有得到回应,沈柊明显也有些局促,小声说了句要去换家居服就打算起身回屋,但还没转过头去就突然被搭上肩膀,然后刚刚退开的距离被重新拉近,是白木汐吻了过来。 她有一点点颤抖,动作也有点急,但依然保持住温和和克制,柔软的舌尖从相贴的唇间探出来,轻缓地扫过沈柊刚才自己咬住下唇的位置,然后慢慢却不由分说地撬开齿关,迫出沈柊的一声轻哼。 好热。沈柊模糊地想,哪里都是,被握住的肩膀也是,被束住的后腰也好,然后呼吸间的气息也好,全部都好热。 白木汐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沈柊抱到怀里来的,但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在软软地推她的肩膀。其实一点力气都没感觉到,但白木汐还是惊觉地退开一点,看到沈柊急促地呼吸过几次,她搭在沈柊肩膀上的手向后滑过去,就无意中抚过怀里人起伏着的蝴蝶骨,又激的人微微一抖。 “……”沈柊低垂着眼,像是因难为情而不敢看她,白木汐却注意到她的眼尾稍稍红起来,那里的皮肤本就单薄,给人一种如果她此时摸上去,大概会红的更加艳丽的感觉。 白木汐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她不敢用力,指尖只是轻轻地擦过去,就真的如愿看到那里红的更厉害。沈柊稍稍缩了一下,却没躲开,终于肯抬眼看她,泛着红的眼尾让她看起来又娇又漂亮,眼里氤氲着潋滟的水光,像是被欺负的狠了,说不出的旖旎。 “……我刚才……”沈柊轻轻咬了咬下唇,又想到什么似的很快松开,耳尖红的可怜,声音也轻的快要听不见,“……喘不过气。”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多漂亮,白木汐无声地屏住呼吸,视线几乎是不自觉地往沈柊的唇上瞟,被尝过之后的唇色比之前要饱满一些,看起来甜的要命。白木汐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凑上去贴了贴,再退开的时候深深吸气,喃喃地说:“……嗯,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不诚恳的道歉了,刚说完就又想要做让人家喘不过气的事。白木汐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过热不能正常运作了,好险在理智被烧断弦前控制住了,很艰难地把人放开。 “家居服……”白木汐做过两个深呼吸,也不敢再去看沈柊,只小声说,“……你、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去换家居服来着,你去吧。我……我刚好要去溜一下哈鲁。” 根本没有刚好这一说。还不是她觉得现在的状况太危险而找到的借口。身旁的沈柊光是平息呼吸就花去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穿了白木汐的胡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慢慢起身回了房间。 而白木汐独自坐在沙发上,胸口砰砰砰砰跳的很用力,被她抬手按住。 呜哇。顶着一张爆红的脸,白木汐默默抿紧了唇。 ……有点糟糕,在水到渠成之前,会先漫出来也说不定。 第93章 因为有了那么桩插曲而不小心把应蓝的事忘记了, 白木汐转天才想起这事来,转告沈柊:“对了,昨天吃饭的时候陈导说应蓝好像会来参加《花季与你》的决赛直播。” 正在看书的沈柊眉间微微跳了一下, 然后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了。 “我之前听说《花季与你》有邀请过他来做导师,但他推掉了。”眸色沉沉, 沈柊向白木汐看去, “不管这次是节目组再度邀请还是他特意找过来的, 总之不要理他。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明明知道是要在录制期间一直和沈柊待在一起的意思, 白木汐却还是为这近似表白的一句话而心跳乱了几拍。她一边暗叹自己没出息一边乖乖点一点头:“我知道, 会尽量避开他的。” “嗯。”沈柊颔首,又补充道, “不要听他说话, 听我说就好了。” 总觉得沈柊好像很看重这件事的样子, 警惕的不同寻常。白木汐歪了歪头, 笑道,“怎么感觉有点紧张起来了, 像是防着我被他拐走似的。” “……” 她是开玩笑,沈柊却没笑,只是稍稍垂下眼去。 “……这么说或许也没错,”沈柊轻声说, 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不管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可能是想要把你和我分开——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存在, 就已经足够让我紧张了。” “或许是我把他想的太坏了也说不定, 但是……”她慢慢地说, “谎言, 中伤, 挑拨,哪一种都很可怕,你不要听。” 沈柊说的分外认真,白木汐也跟着敛了笑意,她看着沈柊抿紧的唇线,默默提起一口气来,有点生涩地伸手横着把人圈住。 “我知道了,”白木汐小声说,鼻尖凑过去蹭一蹭沈柊的发丝,“我只听你说。” 她不怎么敢保持这样太久,收紧一下手臂就打算松开,沈柊却抢在这之前半转过身,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双手在她的腰后圈住。 “……你总是抱一下就想跑。” 肩膀处传来声音,像是小小的控诉。白木汐就不敢再松手,只笨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好地把人揽住。 ……总觉得应蓝的事都显得无关紧要了。白木汐想。 当然,他最好还是不要再找过来。 * 决赛彩排当天。 白木汐和沈柊都来的早,但毕竟只是节目导师,直播的重点不在她们身上,需要彩排的重要环节也只有开场的导师舞台而已。白木汐唱了《春天》,对她来说歌的难度不高,虽然首唱难免会有一点点小紧张,但也还好,毕竟她和以前相比已经经过了不少舞台,算是成长了一些。 而沈柊那边就不一样。抱着吉他上台彩排的人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僵硬,明明练习过无数次,在台上开口的第一句却还是飘了。好在她后面就慢慢冷静下来找回状态,唱完整首歌后轻轻呼了口气,像是紧绷着的弦终于能放松一点。 白木汐在旁鼓掌鼓的很卖力,然后伸手扶住走下台的沈柊,顺势将她牵过来:“……手好冷啊,是不是舞台上的冷气开的太凉了?” 沈柊抿一抿唇,微妙地偏开视线:“……应该不是。” 在舞台经验这方面白木汐算是前辈,她一边将沈柊的手瓦进掌心,一边斟酌着安抚她:“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唱歌是会觉得紧张的,慢慢来就好。诀窍大概就是把注意力放在话筒或者某个固定的点上,就当做自己是在一个人唱歌——” 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曾经用过的招数,慷慨地全部传授给沈柊,沈柊安静听完,突然浅浅地笑起来。 “……如果你没有在台下听的话,”沈柊轻声说,“我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白木汐一下子梗住,不知所措地想着原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吗,而沈柊向她靠近一点,耳语般地问她:“我刚才是不是唱的不好?” “怎么会、”白木汐猛摇头,断然否定道,“唱的很好听,最多只是稍微有点紧张——怎么办,直播的时候我应该也是会在台下看你的……不然我把眼睛闭上……?” 可能不太行。毕竟是直播,要是被拍到了可就不好了。白木汐很认真地考虑着其他的办法,手上却被沈柊轻轻捏了一下,抬眼时撞进她带着点无奈笑意的深邃眼睛里。 “不行,你要好好看着我。” 说着这样不由分说的话,沈柊的声音却很柔和:“紧张也没关系。反正我唱的就是《紧张》。” 心头有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暖洋洋的痒。白木汐不太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小声说:“没关系,不用紧张,你看、原唱都说了你唱的没问题了。 沈柊的眉眼就轻快地弯起来,被白木汐握住的手上不声不响地从交握慢慢转为十指相扣,手指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很容易就生出些缱绻的意味来。 “……咳。”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白木汐就听到旁边传来了非常刻意的咳嗽声,惊得她一凛。转头看去时发现是位工作人员,看天看地地站在旁边,一副她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谨慎又客气地说道:“想找沈老师来对一下刚才彩排的问题,看看器材和舞台效果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一下……” “……啊。”沈柊如梦初醒地眨眨眼,颇有些歉意地颔首道,“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 本来应该是舞台彩排结束后就去做的事,结果两个人一聊上天就都没想起来。沈柊慢慢松开白木汐的手,向她递来温和的眼神,轻声道:“等我一会儿,我先过去一下。” 白木汐乖乖点头,看着沈柊和那位工作人员一起走远,心知刚才她们说悄悄话和牵手的样子估计是被人家看见了,面上就薄薄地烧起来。 “关系真好啊。” 还没从羞赧的心情中安定下来,白木汐就又听到远远有人说道,这次是有点耳熟的,让她听了就心里咯噔一下的声音。 “……” 说实话很想掉头就走。但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她这样的意图,那个声音很快又响起来:“这次可不是我特意在旁边埋伏你,我一直就在这站着,来的时间比你还早,是你们太旁若无人,都没注意到我而已。” 话里竟然还有点委屈。白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向他看去一眼:“……所以你就一直站在那看着我们吗?” “是啊。”不远处隐在暗处的应蓝面色如常地点一点头,唇边甚至还挂着笑意,“想不看都不行,眼神很容易就被吸引过去了呢。” * 事实证明,要时刻和沈柊寸步不离是件难以实现的事,而应蓝神出鬼没的技术简直炉火纯青。 无奈地想着这些事情,白木汐觉得应蓝一见面就已经在胡说八道了,哪有想不看都不行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在碰瓷。她谨记着沈柊说过的不要理他的话,决定不做回应,默默往舞台另一边走去,以行动无声地向他表示着“这片地方留给你我就不打扰了”。 “……” 结果这人不声不响地跟上来了,也不说话,总之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然后两个人就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太烦人了。而且现在还是在彩排的现场,舞台旁边隔三差五就有工作人员路过,她们两个人这样子实在很惹眼。出于谨慎考虑,白木汐也不是很想和他发生什么明面上的冲突,最终只能妥协地先开口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之前的事还没向你道歉呢,”从善如流地接上话,应蓝向她微微欠身,面上显出几分郑重,“突然去店里找你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打扰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俗语还是有点道理,看着他这样子,白木汐就又觉得不好发作,深深地叹了口气,“……好的,我原谅你了。那就这样。” 话语中透出对话可以就此结束了的意思,而应蓝听了后欣然点头归点头,完全没有要识趣离开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道:“你和她看起来比之前关系更亲密了的样子。” 结果还是有话要说。想到之前和应蓝屈指可数的几次交流都像打太极一样劳心劳力,白木汐已经萌生退意想着干脆去休息室或是卫生间躲一下好了,应蓝安静看着她,在她将要行动前轻声说道:“说实话,我偶尔会很讨厌你。” 比起觉得被冒犯或是愤怒的情绪,最先涌上来的反而是觉得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直接的话的心情。白木汐想,或许是因为他说的是预料之中且彼此彼此的事情吧,也没什么让她觉得意外的,只是用词有点怪…… “……偶尔?”到底还是没忍住反问了回去,白木汐往不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的角落站一站,叹道,“原来不是一直讨厌我吗。” 应蓝低低笑一声:“单论你这个人的话,当然是不会让人讨厌的,你连黑粉都很少吧。” 那么是因为什么才会偶尔讨厌她,就算应蓝不明说,他和白木汐也彼此心知肚明。见白木汐没说话,应蓝自顾自地向下说:“……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舒服吧,但我关注沈柊的时间真的还蛮长的,最开始我就喜欢她。但是……我没有想和她怎么样。和她关系变好或是更进一步……我没有在想那些事。” “因为……你看,她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语气很认真,应蓝安然地说,“我对自己的自我认识很清楚,我当然是配不上她的。” “不如说,我一直觉得她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吧,毕竟她那么好,我连想象都想不出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然后你出现了。”应蓝的语气慢慢沉下去,他没有看白木汐,目光虚虚落在地上,“最开始知道你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或许只是关系好的朋友,再说了,认识她的人哪有人会不喜欢她呢,都很正常……”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自嘲似的轻轻笑出来:“……为什么呢。” “我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应蓝的语速很慢,“不安定也不稳固,甚至被曝光的话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这样定时炸弹一样的关系,她为什么会这么选呢。明明喜欢演戏,只要按部就班就前顺遂平坦光明无忧的道路,她为什么非要拐弯呢。还有……” “……还有。” 应蓝顿住,缓缓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白木汐看过来。 “为什么是你呢。”眼底蓄着复杂的情绪,他定定地看了半晌,视线又突然错开一点,似乎是落在白木汐的身后,然后抿紧了唇又松开,自言自语似的又问一遍,“……为什么呢。” 在他的目光错开时就有了预感,白木汐刚要回头,就已经有脚步声靠近过来,不偏不倚地直直走到她和应蓝之间,然后侧身牵住她的手。 “没有为什么。”浅浅吸了口气,让因走得快了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平静下去,沈柊稍稍握紧了白木汐的手,她看着应蓝,一字一顿地说,“是只有她才行。” 在看到沈柊的身影后就越来越难以维持表情,应蓝别过头去,用力抿紧了唇,到底还是哑声道:“……就算这样做的风险和可能导致的后果无比严重,你也还是非得——” “不管怎么样。”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沈柊声音冷淡,“这都是我和木汐的事,与你无关。” “……” 应蓝的肩膀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就脱力般地松开。 “好吧。”他低声说,“……好吧。” 随即他就转身离开了,脚步很快,没再回头。白木汐尚还在为方才沈柊的发言而怔忪,愣愣看着他消失在拐角,而手上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没看到你,”沈柊向她转过来,语气闷闷地落下去,“他又和你说了什么?” 白木汐这才回过神来,乖乖垂下头去先道歉:“……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着要避开他的……” 但是怎么说呢。白木汐想。在听了几句之后,总觉得意外的……好像有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比起说是对等的“喜欢”来,应蓝对沈柊大概更像是粉丝对偶像的感情。在看到向来高不可攀的人突然之间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越走越近之后,会觉得心情复杂或许是很正常的事。 被选中的幸运儿为什么是她呢——很容易就会这么想吧。白木汐甚至觉得这不算是一种偏见,毕竟她自己之前也会想这件事,也会觉得惶恐,也会像应蓝之前说的那样、辗转反侧地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被沈柊喜欢上,总归不会是被拒绝过的她。 为什么是我呢,侥幸比别人更早认识她罢了,除去这个还剩什么,其实是不是我都好吧。 诸如此类的事,白木汐以前想过很多次了,很多次了。 “……他说的那些话,放在一两个月之前的话……我大概会觉得他说的蛮对的吧。” 喃喃说完,手上立刻被紧紧攥住了,白木汐对上沈柊泛起紧张神色的眼睛,安抚地笑一笑,慢慢回握住她的手。 “但放到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声音轻缓,“我之前也说了,我不听他的,只听你说。” 白木汐不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但沈柊会一次次拉住她,告诉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也没有什么理由,而是只有她才行。 就像沈柊说的,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 对沈柊来说,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殊。白木汐想,她愿意去相信这件事。 第94章 《花季与你》的决赛, 直播开场前夕。 “……好多人啊。” 在后台探头看了一眼观众席的何颜不由咋舌:“虽然之前录比赛的时候也是有观众,但总觉得要直播的时候看着还是不一样……说起来,你们两个今天也是一起来的吗?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外面就围了不少人、你们俩一起的话不会引起骚动吗?” 她说着看向旁边, 本来也该在这的林北之前自告奋勇地跑去盯着也来到现场的应蓝了,现在她旁边就只有白木汐和沈柊, 白木汐摇了摇头:“没有一起来, 今天确实……人太多了。怕给节目组添麻烦, 能规避还是尽量规避的好。” 本来她们两个的cp人气就已经居高不下了, 后续沈柊又要唱她的歌, 就没必要再在这种地方引起热度来——之前她们两个人是这么商量好的,今天也就分头行动, 前后脚来到现场, 但是…… 白木汐看了看沈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总之沈柊在会合之后一直站的离她很近,在外面时不方便牵手, 现在到了后台就安静地勾过手指,不声不响地贴着她。 “……这是什么情况,只是这么一次没一块儿来上班而已,怎么沈老师突然这么黏人起来了。”何颜怎么会放过这种调侃沈柊的好机会, 一张嘴就是揶揄, “哎呀沈老师真是的, 就这么和人家分不开吗, 还是说挨着木汐会有什么好处, 那能不能让我也试试?” 她最近磕的越发熟练了, 一张嘴跑起火车来就险些停不下来, 正反省着可别逗过了得见好就收, 就见一直没作声的沈柊转头向她看来,却没看着她的眼睛,而是目光缓缓移下去,落到何颜的脖颈位置。 沈柊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看了半晌,面上泛起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即似乎放弃了,若无其事地慢慢移开了视线。 “……”一句话都不说反而让人容易多想。何颜一下子疑神疑鬼起来,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看的位置,“……你看什么,有什么奇怪的——” 话说一半突然自己顿住了,何颜脑中冒出个合理的猜想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先在心里暗骂了陈晚一通,随即手忙脚乱地拿手机开前置摄像头试图检查一下。她自己努力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但又还是觉得不放心,看看旁边一脸“我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沈柊又看看白木汐,最终选择向白木汐求助:“木、木汐啊,你看我脖子上、有没有什么遮瑕没涂匀……看起来不太自然的地方……?” ……也就是说,何颜姐真的有在脖子上涂遮瑕来遮住一些东西的意思吧。白木汐默默想着,对自己联想的很快感到有点心情复杂。 她看了看何颜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状光滑白皙的脖颈,刚准备老实地摇一摇头,就忽的被沈柊走到身前把她们两个隔开,随即淡淡开口道:“别让木汐看奇怪的地方。” “还不是因为你光看不说!” 这人简直就是不讲理,何颜这么折腾了半天才最终确定自己脖子上什么痕迹都没露出来,根本就是沈柊在故意误导,给她累的够呛。她吃一堑长一智,决定先歇一下不要再刻意招惹沈柊,摆了摆手很正经地切回原话题:“……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像只树懒一样贴着人家木汐?是因为紧张吗?” “……”看起来很想反驳,但沈柊最后还是忍住了,垂下眼去,“……人比彩排的时候多好多。” “还真是在紧张啊,”平时很难把这个词和沈柊挂在一起,何颜瞬间就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抛在脑后,又忍不住要开腔,“是因为第一次在人前唱歌呢,还是因为唱的是你家木汐的歌呢?” 见沈柊眉梢一跳,眼看着又要去报复何颜,白木汐觉得这么下去可没完没了了,只能先做个和事佬出声截断话头:“……毕竟是正式决赛嘛,人会多也没办法,上场之前会紧张也很正常,等唱起来就好了,真的。” 和她们这些演员比起来,白木汐反而更习惯这种大舞台,这番话她不久前也对着一脸铁青的程漫说过一遍,还算是有些成效,紧张到头晕的小朋友破釜沉舟地做过几个深呼吸,最终深以为然地去做她的solo表演的最终准备。而在沈柊这边的收效似乎就没那么明显,她只是安静点头应着,随即又往白木汐身侧偎了偎。 很难在外面见到她这样粘人的样子,白木汐看着只觉得心都软成一滩。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抱抱她呢,兴许会有一些缓解紧张的作用——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但节目组却没给她多少纠结的时间,很快有工作人员来喊她:“木汐,马上就要上场了,你先过来吧。” 白木汐应了一声,节目组看重她那首和《花季与你》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新歌,把她放在开场的节目。对白木汐来说是件好事,毕竟能速战速决地结束节目,然后就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在台下看表演了。但对现在的沈柊来说,这显然就不是件好事,白木汐几乎能感受到沈柊在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时稍稍绷紧了身体,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然后一点点松开她的手指。 “你去吧。”浅浅吸了口气又吐出,再抬眼时看起来就又是一如往常冷静淡然的沈柊,她伸手理一理白木汐的衣领,温声道,“我没事,别担心我。” 要是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搞不好就被她骗过去了。而现在的沈柊连何颜都能看出她是在逞强,啧啧感叹道:“可怜呐,沈老师还是开场表演的最后一个。” ……没错,这其实也算是节目组的一种看重吧,将重量级的人放到最后出场。只是这就意味着沈柊要独个儿在后台等到前面几个节目表演完才行了,对紧张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不管怎样,马上就要开场的现在也没有很多时间给白木汐去缓解沈柊的紧张了,她没再纠结下去,到底还是倾身过去,结结实实地把人抱到怀里来。 “没事的,你唱的很好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轻轻拍一拍沈柊的背,白木汐的声音轻缓柔和,“我唱完之后就去导师席啦,我在那等你。觉得人多紧张的话,你上场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我吧。” 被抱住的人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白木汐却没时间再和她多说几句话,很快就在工作人员想催又不敢催的视线中松了手,对沈柊笑了笑就匆匆赶去戴麦,最后准备,然后是上台。 热切的欢呼声扑面而来,聚光灯打的很亮,非常熟悉的情景,白木汐眨一眨眼,好像就看到曾经录制第一期的时候,那个怀着满腔忐忑带着吉他上台的那个自己。 但和那时当然是不一样的,现在舞台前的导师席还都是空的,那个让曾经的她那样紧张的人没有坐在那里,所以这个舞台对白木汐来说很简单,她开口,她唱我想要偷走春天,然后迎来热烈的喝彩和掌声。 表演结束后坐到导师席上时是非常奇异的感觉,像是从现场的热闹里抽离出来,在旁观者的视角去游刃有余地欣赏其他人的表演。白木汐看的很开心,心底却有个声音忍不住在数,到了,那个声音说,到了,最后的开场表演舞台。 然后沈柊走上台来,她环着吉他在舞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追光啪地打下来,整个空间好像就只剩下她是亮的。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拉的很长,一秒钟都过的像一个世纪,白木汐看到沈柊慢慢抬起眼,然后准确无误地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白木汐似乎就从旁观者的位置上突然被拽回人世,比起周遭不知道沈柊会表演唱歌的观众们压抑的惊呼来,她先听到的是自己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沈柊安静看着她,遥远的,又像是触手可及的,她皎洁又无瑕,浅浅地笑起来。 勾动琴弦的时候,观众们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第二个和弦的时候开始有人听出端倪,白木汐隐隐地听到背后的声音,不敢置信的语气,观众们在说,是《紧张》,沈柊要唱的是白木汐的《紧张》。 嗯,是我的。内心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满足感或是混着其他的诸多情绪,将白木汐的胸腔填的满满,她又在心头默念一次。是我的。 像是时光回转,像是身份互换,白木汐坐在导师席上听沈柊唱完这首歌。只是和那时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沈柊的她不同,沈柊从始至终看着她,专注的,温柔的,那双漂亮眼睛里流光溢彩,只装着她一个人。 白木汐觉得,这个画面,无论过去多么漫长的岁月,她一定都不会忘记的。 曲毕,观众席上猛地爆发出的尖叫欢呼声几乎要把场所的顶掀开,而舞台上的沈柊安静了大概两秒钟才慢慢站起身来,向大家鞠躬致谢。 她走下台来的时候导师们都站起身来,而沈柊一一打过招呼,最后毫不犹豫地抱住末尾的白木汐,埋在她肩颈上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好紧张啊。”沈柊轻声说,慢慢收紧手臂,“只看着你,感觉比看着上万个人还要更紧张一点。” ……结果她上场之前还不小心提了馊主意吗,白木汐抱歉地弯了弯眼睛:“那真是对不起了。” 在旁边林北刻意鼓的很响的掌声中险险从方才世界只剩她们两个人似的氛围里挣脱出来,两个人结束拥抱后各自入座,而林北笑的分外清爽,根本就忍不住要交流的欲望,堂而皇之地凑过来和白木汐交头接耳:“你刚才看到了吗?最后导播还特意给应蓝切了个镜头,他那个表情……啧啧,我看怕是要上热搜了。” 白木汐是完全没注意到,不如说她刚才除了舞台上的沈柊之外什么都没在看,更别提大屏幕上是怎么切镜的。想必除了沈柊之外她搞不好也会被带上几个镜头,至于应蓝……只能说节目组懂得很多,并且还蛮缺德的。 “他今天是特邀的主持嘛,上场之前算是在我们男生那边一块儿聊天来着,我那时候看他就感觉他心事重重的,不像之前那么能说会道,”林北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心根本停不下来,“这下可不就是雪上加霜嘛,惨呐,估计他背下来的主持词都忘了吧。” 那应该还好,反正最差也能看手稿。白木汐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好到她能对应蓝也产生些同情的地步。明明之前彩排的时候都听沈柊唱过一次了,怎么他第二次还是没习惯吗——但好像也很正常,毕竟她连着之前沈柊练习的时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听了,刚才不还是照样目眩神迷的。 很认真地想着这些,白木汐突然感觉垂在桌下的手被轻轻触碰到,她转头望去,看到表面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沈柊正在桌下伸过手来,慢慢扣住她的手。 像是此时才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沈柊以一种无辜的温和视线看过来,随即稍稍靠近过来,像是要侧耳听白木汐说话,其实很快的小声说了句:“……你还没夸我。” ——就去和林北聊天。感觉她投来的目光里似乎写着这样的控诉,白木汐被她这点小小的别扭心思击中,禁不住轻轻笑起来。 “你唱的很好听。”她温声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 第95章 完成表演后, 这场直播就是个非常轻松的外务,她们只需要在台下坐着看完整场就可以了。 舞台都蛮好看,再加上表演的练习生们又都是熟人, 白木汐看的挺开心,还很有种“大家都成长了”的感慨感, 高高兴兴看过半场, 觉得简直是赚到。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有点饿了啊。” 听到旁边的林北如是嘟囔着, 白木汐听着也觉得确实有点。毕竟这直播前前后后时间挺长, 就算只在台下鼓掌欢呼也意外地蛮耗费能量的, 但白木汐对此就早有准备,很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来, 先捧到沈柊面前去:“要吃吗?” 沈柊看向她, 眼波流转间俱是恬淡的笑意, 她这次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全部拿走了, 只挑了一颗,随后帮着往另一边的何颜那边也传了一下。白木汐旁边早就不错眼地盯着看的林北也如愿以偿地收到糖果, 喜笑颜开地双手合十:“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已经含着一块儿糖的白木汐煞有其事地严肃点头,结果直播镜头突然间啪的切到她,大屏幕上就显示出她左半边脸颊因糖果而微微鼓起来的样子, 白木汐一下子僵住, 缓缓把糖果挪到舌下, 对着镜头讪讪地抿着唇友好一笑。 镜头切的时间不长, 但也足够让观众看清并笑起来。唐突被拍的白木汐在镜头移开后愁苦地垂下眼, 很不服气地把糖块嚼的咔嚓咔嚓:“……明明导师们都在吃糖。” “我没有。”林北这时才好整以暇地撕开包装把糖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说, “往好的方向想, 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可爱吧。但我刚才看见应蓝也在看屏幕还笑了一下,这就很让人恼火。” “除了这之外还是挺好的,赚到一个有效记忆镜头,很快就要被截成动图在网络上广为流传了,恭喜你。” 白木汐恨不得把直播镜头叫过来对准林北拍,也给他留点儿有效记忆镜头。她默默抬起头朝刚刚结束串词走向舞台角落的应蓝看了一眼,虽然现在没看见他笑的样子,但仍感到一点似乎丢了人的懊恼。然后她目光一转,又眼尖地看到那边已经结束表演的练习生堆里也笑的很开心,其中程漫最突出,简直笑的见牙不见眼,她看着也没脾气,心道也行吧,就算是她帮程漫缓解紧张情绪了。 “你和程漫是不是关系还挺好的。” 沈柊的声音突然轻飘飘地传过来,白木汐懵懵看去,见沈柊也望着程漫的方向:“之前她也找你单独聊天来着呢吧,看起来应该还蛮喜欢你的。” ……这话里莫不是有点什么其他意思吗,白木汐一下子绷紧神经,刚要向沈柊解释她们之间是非常纯洁的朋友……或者说师生关系,但沈柊看了程漫几眼,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自从之前她和言星……那之后,好像就没再怎么见过她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我记得她们两个的cp还挺热门的。” 说的应该是亲脸的那件事,出于一些隐私保护,白木汐没把程漫和言星的关系和沈柊说过,此时也只能暂时模糊地带过去:“……嗯……她们自己回去之后应该也聊过……” 或许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沈柊沉默了半晌,突然看向她:“……你说,如果那时候是真的被摄像机拍到了,会变成什么样?” 哇,那大概会比没拍到的时候搞的声势浩大的多吧。白木汐默默想。如果还真的播了出去,那……别的不说,至少言星的心理压力状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只能说还好没有被镜头拍到吧,不然就算只是亲脸,但毕竟是私下单独相处的时候……”白木汐想着就觉得替那两人庆幸起来,“播出去被有心人利用舆论就惨了。” 沈柊眸光闪烁一下,进一步地问:“……那不是私下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没关系吗?” “嗯……”虽然不知道沈柊为什么在想这件事,白木汐还是好好顺着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就还好吧,就感觉在越多人面前这么做,好像就显得越大方……或者说越不像是有私情……?” 她其实也是在推测着说,只是觉得从“cp真不真”的角度上来看应该是这个道理,再怎么说私下的样子当然比台上要真实可信的多,也就更无可辩驳一些。而沈柊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慢慢点一点头,然后向她靠近一点:“糖还有剩下的吗?” “……”话题一下子跳开了,白木汐迷茫地眨眼,老实地把剩下的几颗糖摸出来塞到沈柊手里,还不忘忧心地告诫她,“吃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被看出来哦,不然会被直播镜头拍到的。” “没关系。”沈柊接过糖去,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拆包装,声音温软,“被拍到了还刚好陪陪你。” 白木汐心头一跳,怔怔看着沈柊慢条斯理地吃了糖,然后才如梦初醒地急急移开视线。旁边林北细细啧了两声,说着“我赌一颗糖你刚才一直盯着沈柊姐看的样子已经被你们俩的站子直拍拍下来了”,白木汐也觉得十有八九,为了不再继续提供拍摄素材而强行板着脸不理林北,祈祷着自己的脸和耳朵没有变红,食不知味地把自己嘴里的糖块舔成个糖球。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终于到了宣布排名的时候。场上和观众席都是屏气凝神的紧张,带的白木汐都坐直一点。 程漫拿到第六名,中规中矩的出道位。虽然事先已经猜到,但在听到程漫的名字时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白木汐挺开心地鼓掌,沈柊看她一眼,轻声说:“你给她投过票吗。” “没有。”白木汐老实地摇头否认,“毕竟算是在当大家的导师……就总感觉不能偏心,干脆就谁都没投。” 真是很规矩的人。沈柊笑了笑,眼神又飘到和其他练习生拥抱的程漫身上,淡淡道:“她和言星要一起成团了啊。” 是白木汐之前就和程漫聊过的事。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过去,程漫有没有想出在团时和言星在表面上维持正常相处的办法来。白木汐的视线下意识飘到言星身上,她还没有被念到名字,程漫正在和她前面的练习生拥抱,并没有要向她伸出手的意思。而白木汐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但到程漫离开的时候也还是没有动作。 “……节目里一直剪得都是她们两个关系很好的样子,就算后面接触少了剪辑也会做些误导,”沈柊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低声道,“大家都觉得她们关系最好,成团夜的时候却表现的像陌生人……只能说,希望她们两个今晚同框的镜头稍微少一点吧。” ……确实,风言风语还是能少则少的好。白木汐看着正在发言的程漫,练习生面上大大的笑容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刚才又是否有一瞬间犹豫过是不是要向言星张开双臂。 她自己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大半,就容易替相似境遇的程漫担心。但白木汐也知道这种事总归是只能她们自己解决,就默默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排名宣布中。名次一一宣布,而言星站到最后,只剩下前一二名还没有宣布,c位花落谁家可说是今晚的最大悬念,白木汐也跟着提起心,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言星当了center,那应该需要和程漫做的工作交流也会变多吧。 但她的设想没有成功,言星是第二名。观众席上两拨粉丝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遗憾或是欣喜都在这里定格住,这个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白木汐在《为谁而歌》的时候也有过这种体验,那时她也是在台上站到最后的人,她看着远处的灯,宣布她是胜者的时候,比起欣喜和其他感情,最先涌上来的或许是几个月来终于感受到的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言星和她那时的心情是否一致,总之上前致辞的言星表现很出色,发言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笑的也很漂亮。走向成团席位的时候,先一步坐过去的队友们都起身拥抱祝贺她,程漫也慢慢跟着站起身来, 或许是想着这次只有她不去的话就把她们不合这件事表现的太明显,又或许是确实掺进私人感情、觉得言星没能顺利夺c而想去安慰她吧。总之程漫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走过去,对被围着的言星张开手。白木汐遥遥地看着言星迟疑着抱上去,抱住人之后却又拥的很紧久久没松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沈柊不明就里地探头来看她,“对结果觉得遗憾吗?” “那倒不是。”白木汐摇摇头,收回视线,“……只是看了就觉得……将来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大概率会很纠结吧,两个人都是。 直播到这里也就已经临近尾声了,全员坐上成团席位后,随着主持人和应蓝的最后总结词,大量的金纸纷纷扬扬从舞台上方落下来,像是场花雨。导师们也都随着站起身来准备迎接下班的那一刻,直播镜头也在全景和个人间来回的切,突出一个盛大落幕雨露均沾的效果。 旁边的林北站起身后嘟囔着凳子太硬了腰有点酸,白木汐尚还因之前被镜头拍到了吃糖的情景而保持着警惕,站的笔直又乖巧,老老实实继续保持营业状态,饶有兴趣地伸手去捞空中的金纸。而沈柊安静地看她,突然轻声道:“说到亲脸,你还欠我一次呢。” “……” ……她那根本就是被沈柊自说自话定下的债务!再说这是哪门子的“说到”,距离亲脸这个话题结束都已经过去半场直播了,怎么突然之间又翻出来—— 脑中慢慢反应过来,白木汐一口气屏住,僵硬地转向沈柊,在对方认真的目光下弱弱开口道:“……在这里吗?” 沈柊看了她半晌,在白木汐已经开始认真思考可行性的时候笑起来,如云销雨霁似的散了认真的神色,摇摇头道:“开玩笑的。” 也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情绪,白木汐僵硬地噢噢两声应着,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傻。她正懊恼地想着怎么又顺着沈柊的步调被牵着走了,就突然有温热的气息靠近过来,柔软的触感在她侧脸停留两秒,然后才缓缓移开。 “……这次应该会被拍到吧,”喃喃说着,沈柊退开,慢慢抬起手摸一摸白木汐面上留下的口红印记,有点难为情地抿一抿唇,还要强自镇定地仰起头,声明道,“……现在你欠我两次了。” 后面粉丝撕心裂肺的惊呼声让僵住的白木汐回过神来,她这才迟迟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众目睽睽下被突然袭击了,还很不讲理地又背上了更多欠债。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沈柊目光闪烁着移开一点,小声道:“……在越多人面前这么做就显得越大方,是你刚才说的。” ……是这个意思吗!所以沈柊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在想着这件事了吗!白木汐张口结舌,脑中各路思绪混在一起实在理不出个所以然,她最终干脆放弃了去想什么道理,忽的笑出来。 “哎呀,”越想越是忍不住,白木汐笑着摇一摇头,“之前那次没被镜头拍到,你是不是一直——” 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沈柊不声不响地伸手过来掐白木汐的腰,她就忍着笑乖乖把后半句话吞下去。而沈柊似乎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自己脸上也已经红起来,却还是要板住脸据理力争:“……怎么了,我不能惦记着这件事吗。” 怎么会,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其实白木汐是想要照着沈柊的做法去礼尚往来的,但在被她直直看着的情况下到底还是有点难为情,于是只牵过沈柊的手,将唇贴上她的手背,随即抬起头来向她轻快地眨眨眼,“那我们就一起上热搜吧。沈老师。” 确实上了。两个瞬间都被现场她们的粉丝准确地抓拍到,并排放在一起发了微博,破了圈的万转,照片上无数的金纸飘下来,被簇拥着的两个人都红着耳朵笑的开心。文案是简单的八个字—— 为谁而歌,花季与你。 第96章 翌日。 热度一晚上还没退下去, 唯粉和cp粉搅成一团都在讨论直播,白木汐现在一开微博就很容易看到她和沈柊那两张照片——她从昨天开始已经看过无数次了,除了无意中看到之外还有各路人马生怕她看不见似的@她或私信她, 有条件的还直接微信发过来。 说的就是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娱乐圈朋友们。林北更甚,发了照片还不够, 还唐突发来应蓝的一小段粉丝直拍, 津津乐道:你快看你快看, 就最后那块儿, 他明显是在看沈柊姐亲你脸, 好像还说了句什么,但我看嘴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说的啥, 你也瞅瞅。 ……白木汐不想看, 也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她默默关闭了对话框, 又点开新的, 是刚加上微信不久的那位陈导,她倒是没发照片和视频之类的, 只是幽幽说了一句:你看,我就说亲了能上热搜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事! 看着她这话也不知道该回她些什么,白木汐正心情复杂地斟酌着的时候,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毫不避讳地说:你们这个架势, 简直跟已经公开了似的 白木汐手一抖, 差点儿没拿稳手机。 “怎么了?” 刚刚给哈鲁喂过早饭的沈柊注意到她的异状, 站起身走过来:“是在手机上看到什么了?” 手上下意识迅速退出了对话框, 白木汐局促地眨眨眼:“……也没什么……” ……感觉说出来的话氛围一定会变得很奇怪, 白木汐踌躇着转向其他话题:“……啊、我经纪人刚才发消息说让我们低调一点来着……” 并不是要责备她的意思, 李明雨感觉很有种事已至此的坦然, 只是实在怕她们胆子太大又过来操心地叮嘱她一句,说这事之后估计这几天都会有很多狗仔想蹲她们,让她最好躲一段时间,如果要和沈柊一起出门的话就更要小心一些才行。 怎么说呢,虽然白木汐没有和李明雨详细聊过,但感觉李明雨已经默认并释怀了一些事的样子。 “我经纪人也这么跟我说来着,”沈柊看起来毫无动摇,淡淡道,“明明我昨晚的微博都没有单独提你。” “……”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有在低调的意思。白木汐沉默半晌,忍不住苦笑起来,“……但发了三张合照,经纪人姐姐可能是觉得这不能算是低调吧。” 像这种常驻综艺结束时艺人会发微博纪念一下算是一种不成文的共识,白木汐和沈柊昨晚都发了微博,白木汐是早就准备好的洋洋洒洒一长篇小作文,内里大多在真情实感地夸奖练习生们,导师相关的内容比较少,她斟酌再三,关于沈柊的事也只单独说了一句:沈老师非常温柔可爱,我很喜欢她。 她把这篇微博交给经纪人审稿的时候,李明雨欲言又止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以一种一狠心一跺脚的态度没让她改。 而沈柊发的就比她言简意赅的多,确实没有单独提她,文案非常简单:一期一会。 但难得地发了九宫格的图,在沈柊一众文字寥寥有时有一张配图有时干脆没有的微博主页看起来颇为显眼,其中三张是和白木汐的合照,放在最中间的单人照片还是白木汐给她拍的。 从评论区的反应来看,沈柊的经纪人和粉丝似乎都不觉得她有低调的意思。 但沈柊仍有微词,皱眉道:“而且我昨天晚上也是……在要散场的时候才亲你的。” ……听起来有一种她已经做出了某种让步的感觉。 怎么说呢,虽然她们那时确实是没被直播切特写拍到,但那时候直播正切着远景拍,角落里能看到导师席。虽然没把她们两个拍的那么清楚,但还是能看到她们的大概动作,不如说还因为看不清而让人看了有种朦胧的心急感——出自何颜的评价,在昨晚把那三十秒的直播录屏发给白木汐后紧跟上的评价,简直像个品头论足的cp头子,还ky到正主面前来了。 白木汐想着,默默提醒道:“但拍fo的人拍的超级清楚,你看到照片了吗?” 本来是想说如果沈柊还没看到的话就把自己收到的千千万万张给她发一份过去,结果沈柊十分干脆地点了头:“在超话里看到了,保存下来了。” “……” 白木汐默,看了她半晌,突然皱了皱眉,慢慢向沈柊靠近过去。沈柊明显有点措手不及,但很乖地没有躲开,只是稍稍抿紧了唇,长长眼睫忽闪着,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睛。 “……眼睛有点红红的。”但没等沈柊做些什么,白木汐就已经退回去,眉间认真地蹙起一点,“……沈柊,你不会……” 脑中冒出的猜想有点荒谬,白木汐顿了顿才试探着继续说道:“……你不会是昨晚熬夜逛了超话吧?” “……” 沈柊肩膀一抖,随即慢慢转过视线,默不作声地往沙发边走去。 ……根本就是被她猜个正着的反应!白木汐哭笑不得,跟在她身后追过去絮絮地说:“怎么还熬夜呀,对身体可不好,而且、原来你还一直在关注柊汐结合的超话吗,都已经到现在了……” 暴露了的沈柊坐到沙发上,眼神飘忽不定的不看她,只小声回了句:“……我好好开了小号去看的。” ……好像是在说自己有听她的话似的,本来也不是在生她的气,白木汐一下子笑起来,忍不住作势伸手去摸摸沈柊的头,甜着嗓子闹她:“好好好,沈柊有进步哦,会开小号啦。” 手被甩开了。然后被瞪了一眼,但是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白木汐笑着坐到沈柊身边,又拐回超话的话题去:“是觉得内容很有趣吗?还熬了夜。” “……”自知逃不过这个话题,沈柊垂下眼去,像是有些难为情地安静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轻轻,“……有很多人说我们般配。” 胸口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白木汐呼吸一滞,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白木汐慌慌张张地想。喜欢看到有人这么说……的意思吗。 感觉有股热气涌上来,蒸的脸发烫,惊觉自己在胡思乱想还没回答沈柊,白木汐用力闭了闭眼,讷讷地回道:“嗯……毕竟是cp超话嘛……” 虽然她自己没有磕过cp,但就她浅薄的理解来说,cp超话的氛围大概就是在正主发糖的时候欢欣雀跃,没糖的时候就大伙儿各显神通,撸起袖子奋起翻找出各种蛛丝马迹来拼凑出相爱的证据……简单来说,应该是个非常愉快的地方。 ……当然,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二次创作,并且似乎大都会有比较激烈的那种。白木汐默默想着,希望沈柊逛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些。 她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而在说了话后就一直沉默着的沈柊突然有了动静,忽的往她身边贴了贴。 “我昨天还看到……”沈柊稍皱起了眉,很不开心似的小声说,“……有人说我们是春日限定。” 一时哑然,心知这怕是沈柊最不想看到的话了,白木汐想了想,半开玩笑一样地刻意将声音放的明快:“可能是我们俩谁的唯粉吧。毕竟综艺是结束了嘛,从她们的角度来看可能也就等于……别不开心啦,她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嘛。。” 沈柊闷闷地应,干脆一转身靠进白木汐的怀里:“然后就稍微有点睡不着,早上看到你之后就觉得好了一点。” 向来不怎么在意外界评价的沈柊被一句话影响到这样子是很罕见的事,白木汐心里微微地软,好好地把她揽紧。像是在身体接触里取回了一些好心情,沈柊抬起眼看她,很认真地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我昨晚微博的文案没选好。” 白木汐一怔,听她有理有据地继续道:“我说的‘一期一会’其实是指综艺的事,但因为配了和你的合照,就会有人误会觉得我和你也……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会被说是限定吧,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稍微编辑了一下,”讨夸奖似的抬了抬头,沈柊眼里亮亮的,“就不会有人说了。” 白木汐有点好奇,但问她编辑了什么时沈柊又不肯说,害羞起来把脸埋进她的肩膀。白木汐只好以很别扭的姿势拿过手机,去翻沈柊的微博,果然看到原本四个字的文案变长了一些,现在是:一期一会,来日方长。 “……”盯着“来日方长”四个字看了半晌,白木汐轻轻笑了,“感觉又要被经纪人姐姐说不低调了。” “不会的。”靠着她肩膀的人终于肯抬起头来,沈柊的发丝在她的锁骨上蹭过去,有点痒痒的,沈柊的声音也轻飘飘地从耳边响起,带起一点酥麻,“就算有人猜对了是因为你而改的文案,只要我不出来承认,那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感觉耳朵有点变热了,白木汐垂下眼帘,呼吸间尽是沈柊的气息。 “嗯。”她轻声应,“我知道就好了。” 沈柊好像就开心了一些,重新低下头去用鼻尖蹭一蹭她的侧颈,白木汐被弄得痒,笑着把她推开一点,笑闹间突然想到件小事,打趣似的问道:“所以是看到人家说我们是春日限定才熬夜的呀,你没有拿小号去反驳人家之类的吧?” “……” “……沈柊?” “……那应该算正常讨论,”沈柊不自在地坐直一点,字正腔圆地解释,“不算反驳。” * 总之白木汐对沈柊进行了一番建议和安抚,主题是“不要去和我们的cp粉吵架”和“最好就不要去回帖——不,我不是说发帖就可以的意思”两部分,最终沈柊虚心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并表示下次一定会多加小心。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多加小心,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白木汐默默想着,而沈柊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启了新话题:“离你生日没几天了,你想怎么过?要请林北他们来家里吗?” 白木汐想了想,摇摇头:“不了吧,家里乱了还要收拾。就请他们出去一起简单吃个饭好了。” 而且大伙儿都往这边来的话,但凡有一个被狗仔跟到了可就不得了,她和沈柊现在又正在风口浪尖刚被经纪人三令五申要低调一点,这回头如果被爆出去她们住在一起——那别的先不说,总之经纪人们的血压可能会先爆表。 其实也有和沈柊两个人一起在家过生日的选项在,但白木汐下意识地先pass掉,好像直觉感受到选了这个的话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在彼此都对身体接触越来越熟悉的现在,她对自己和沈柊的自制力都没有什么信心。 “嗯,那就出去吃吧。”沈柊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这些事,自然地点头应了,眸光又稍闪烁一下,轻声说,“再之后……一个月就要到了。” 白木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个月”是在说什么,是她自己都差点抛到脑后去的关于恋爱实验的期限,总觉得在……咳,初吻之后,事态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段实验期也就越发显得名存实亡。 但没想到沈柊还惦记着,她有点难为情,应道:“……没事的,你不用这么在意这个期限也没关系……” 轻嗯了一声,沈柊的眼神焦点虚虚落在地上,掩饰着垂下眼帘。 其实是知道的,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木汐是不会在一个月的期限到了的时候提出要离开的——她是知道的。 但她真的很不喜欢“春日限定”这个词。 而她没有对白木汐说的是,昨晚的超话整个氛围都非常燥,热度很快地烘到了顶,随即而来的唱衰的言论猛地变多。沈柊远不止是看到了“春日限定”这样的话,“商业cp”或是其他更过分的言论比比皆是,沈柊不知道这是单纯的唯粉吵架又或是cp热度到了破圈阶段之后的正常现象还是怎么样,却直觉感到有暗流涌动似的,隐隐地在后面推。 她当然不喜欢看,但这些话如果放到以前其实不算全错,让她看到的时候就被勾起一些旧日的惶惶,她们才不是什么限定,也有很长远的未来,是这么想的,所以—— 或许稍微关注一下比较好,沈柊模糊地想,山雨欲来一样的……能在木汐生日之前恢复平静就好了。 第97章 事实证明, 沈柊的直觉没有出错。 转天一早,突然有营销号爆出白木汐和沈柊早就相识的事情,列举了两人高中与大学相同的学校履历, 文案语气很尖锐,箭头直指她们两人在《花季与你》最初的互动都是事先做好准备一起表演出来的, 全都是在欺骗观众罢了。 其实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毕竟她们两个人差着三岁, 尽管是读的同所高中, 却是前后脚, 没有时间重叠的部分。而白木汐追到沈柊同所大学后又没多久就出国留学,只有学校履历的话硬要用巧合来解释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后续很快冒出数个自称是她们当年的同学的人出来作证, 纷纷表示她们二人确实早就认识, 当初上学时就关系匪浅, 而且还听说是住在一起的。 风向就渐渐扭转向不利于她们的方向, 而柊汐结合最近热度才爆过,一时间“假cp”的传闻激起群嘲, 唯粉和cp粉乱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这件事爆出来的时候是在清晨,而整个事态发展的速度快的惊人,白木汐得知的时候已经烧到最烈。她看了收到的微信消息, 又翻过几条营销号的文案和广为传播的“同学”评论截图, 也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缓缓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让沁凉的空气带去一些燥意。 而李明雨的电话已经打过来, 接起来的时候能听到她的声音都火急火燎的:“木汐, 微博上说的那些、包括说是你校友的那些人, 你看了吗?是真的吗?” 白木汐的心情倒是平静很多, 回道:“……有可能是真的吧,我那时候去学校找沈柊都不避人,估计同期的不少人都会眼熟我们。” “至于说的那些我们早就认识还住在一起的事,”她应得很坦诚,“是真的。” “……但我们也没有在演。”白木汐抿了抿唇,因解释的行为生出一点窘迫,“我是说……虽然确实后来是说要合作炒cp吧,但我们在综艺第一期那时候……没有商量好要怎么做。” 整个传言里只有这一处是假的,故而格外难以反驳。不了解的内情的人们在得知这些信息后很容易得出她们从最开始就是在演的结论,而白木汐心知并不是这样,但是…… 如果翻起账来,白木汐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算是她欺骗了观众吧,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但又没有及时纠正。 电话对面传来长长的叹气声,让白木汐有点愧疚,而优秀的经纪人李明雨很快打起精神来:“现在舆论的风向很差,我们得尽快做出反应才行,我觉得先和沈柊那边联系一下,两边一起严词回应说你们两个最开始就在演的那部分、然后暂时模糊处理你们早就认识的部分比较好,不然这种关头认了一定会被穷追猛打的——” “……”白木汐安静听了半晌,垂下眼帘轻声说,“……要和她一起说吗?” 李明雨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焦躁:“所以说——” “我知道,我知道明雨姐的意思,但……”白木汐插进话去,怀着在各方面都又给人添麻烦了的歉意说道,“我觉得……她是被我牵连了而已。” “我刚才想了想,”她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第一期的时候,大家会误以为我和沈柊是第一次见面……都是因为我表现出来的态度的问题。” 毫无准备的久别重逢,又是那样尴尬的关系,那时的白木汐僵硬的连多看沈柊一眼都不敢,这样的表现播出去之后就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遇到漂亮姐姐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又或是“默默喜欢了好久的前辈就坐在我旁边”之类的戏码。让其他人误会她们是初次见面的人是她白木汐,硬要说在演的话那也只有她一个人在演,而沈柊没有问题,甚至在这件事爆出来之后、沈柊一直以来对她比旁人更盛的关怀也能够找到合理的理由……幸好如此。 心中不合时宜地松下一点,白木汐稍稍攥紧了手机,尝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明雨,然后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只要我出来全都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我以前确实和沈柊认识,然后我出国留学,再到《花季与你》的时候是时隔很久的第一次见面……” 只是她只能把她那时那样紧张的原因归在和沈柊太久没见过了,白木汐内疚地想,曾经告白失败的事……不能说出来啊。 要说谎的话,那她一个人来说也就够了,白木汐抿了抿唇,对沉默着听完她这些话的李明雨说道:“……当然,也会反驳关于我们两个是说好了在演戏的事……可以吗?” “……” 李明雨好半晌没说话,末了深深地叹气:“……你刚才说的那些,和沈柊商量过吗?” “还没有。” 白木汐老实地回答,毕竟她是早上被消息声吵醒的,看完之后就接到了李明雨的电话,现在连房间都还没出去,也不知道沈柊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也已经看到这些消息了。 她想着又有点难过,声音都小上一些:“……如果她今天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不管有什么丑闻爆出来,名气大的那方总是受攻击更多的,是不讲理的事。白木汐看的难受又无能为力,比那些人来骂她还要更不是滋味。沈柊哪受过这种不讲道理的嘲讽和谩骂,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没有告诉大众她们相识的事而已……这又不是沈柊的义务,更不是要被说成这样的罪大恶极的事。 李明雨又是一阵沉默,白木汐几乎能隔着手机感受到她的纠结,好一会儿之后才愁苦地传来一句:“……《春天》的音源才刚上线没多久……” “……”白木汐低下头去,内疚地应,“……对不起。” “……也不是在责备你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李明雨重新振作起来,“从根本上来说你们也算不上是做了多大的错事……这件事会发酵的这么快,多少个‘老同学’说好了似的一块儿冒出来,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推的。” “说到底,这其实是场舆论战。你刚才说的法子兴许可行,但主要还是得看整个解释的声明写的如何,够不够让人信服,你可以先试着写一版初稿发过来,让团队跟着一块儿改改。” “但就算是这样,等你的解释发出去之后,沈柊也最好跟着说两句,至少要转发一下。”李明雨语重心长,“这种事另一方全然隐身也不好,我知道你是不想沈柊出面怕她被骂,但真的一句话不说也会在另一种角度上被骂的。比如会被说没担当。” 知道李明雨此时说的话是发自内心地为她们好,白木汐都一一应下来,软着声音说过几次“谢谢明雨姐”,把人都整的不好意思,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先去试着写写看吧,现在可争分夺秒呢,我去找人压压黑评什么的。” 电话结束后,白木汐感觉心情平和许多,至少已经敲定了方案,那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明朗起来。 她从床上跳下来,想着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就开始动笔吧,结果一打开门就赫然看到不声不响站在她房门前的沈柊。 “……抱歉。”没等她发问,沈柊就先开了口,微微低下头去,“本来是想来找你的,但在门口听到有声音……” 猝不及防见到沈柊让心跳都一下子快了几分,白木汐回过神来,忙摇摇头说着没关系,又看她:“你……刚才就一直在这里站着等我吗?” “……” 沈柊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听到了一点。” 白木汐说话的声音小,隔着门就听得更模糊,沈柊本来是想去客厅等她打完电话的,却在离开前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同样得知了爆料的沈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白木汐这通电话的主题是什么。 她一时没能迈开步子,在门口又听到更多隐约的词,渐渐就拼凑出一点通话内容来。沈柊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攥住,她在娱乐圈的时间比白木汐长,很清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们两个看,先发声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受到更多关注和言论,好坏掺半的。 而她知道白木汐的用意。不是想借着这件事立人设或是扩大名声,白木汐只是想要把负面言论从她这里吸引过去而已。 “……我来做公关,”很难说清心头沉沉坠着的情绪是什么,沈柊眉宇间无意识地深深敛起,喃喃地说,“你不要、你不用……” “好啦。” 话没说完就突然一下子被抱住了。白木汐的怀抱暖烘烘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她的背:“没关系,我去说清楚就好了。” “你别想太多,很快就能解决了,”白木汐想了想,把头埋进沈柊的颈窝里,声音放的又甜又软,“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说嘛,好不好?” 被她撒娇似的两句话说的一抖,沈柊的双手下意识抓皱了白木汐腰后的睡衣,又心知她的用意,硬着心肠缩着往后躲:“你、你别……” “求求你了,现在赶时间呢。”白木汐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对她笑一笑,“不然你也来帮我想想要怎么措辞好了?我记得你语文一直比我好。” 知道这是白木汐在有意岔开话题,沈柊闷闷咬住下唇,僵持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半妥协地垂下眼去。 “……那就先一起写,”她低声说,“写完之后再说别的事。” 白木汐就高兴起来,低头用鼻尖蹭一蹭她的发丝之后就先一路小跑去洗脸。而沈柊深吸一口气,离了白木汐的怀抱之后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冷,让她下意识攥紧手指。 沈柊知道她大概是拗不过白木汐的,木汐明显很坚持,她退了一步就没办法再去说服她。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样的感情,好像酸甜苦辣什么都齐了似的,底下垫着深沉的懊恼。 明明她才是年长的那一方,却没能好好地护住白木汐。更何况她明明更早就……已经注意到超话的氛围不对劲了。 或许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做铺垫了也说不定,如果她那时能更上心一点,或许就能—— ……还是先关注眼前的事吧,沈柊想,先把解释的博文写的清楚一点,然后…… 并不算是什么触及底线的恶□□件,认真解释过后应当也不会有太过分的后续影响,如果不再有人从中作梗的话。 ……如果不再有人像是掀起这场风波一样,从中作梗的话。 沈柊慢慢呼出一口气。 是谁呢。 第98章 微博发出去之后的效果要比预想中好上一些。 白木汐和沈柊一起紧锣密鼓地写了一个小时才定下稿, 又发给李明雨那边连审加改的折腾半天,好在是没有白费力气。本来两家公司都卯着劲儿准备压黑评之类的,但风向很顺利地就改变了, 像完全没受到什么阻力似的。 “可能是因为你们那微博写的挺真诚的……”打来电话的李明雨声音有点飘,似乎也存着困惑, “……但应该也有点其他原因, 感觉这次好像又没人跟我们打擂台了, 之前推动舆论去指责你们隐瞒关系演戏骗人的幕后主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看你敢出面解释就直接放弃了吗。” 这就不是她们能猜到的事, 白木汐摇一摇头,轻轻呼了口气:“……不管怎么说, 这样算是暂时过关了吧?” “……大差不差吧。”李明雨喜忧参半, 叹道, “还是会有一点影响的。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还算接受了, 但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这么通情达理,一定还是会有一小部分人不认可你的解释的。” “事情毕竟发生了, 恐怕余波都还要震个两三天,但我们现在好好回应过了,也没什么其他能做的,只能说后面慢慢来吧,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她说着似乎又有点忧心:“比如你们‘柊汐结合’这个cp……现在看来肯定是要经历一波粉丝群体变动的。当然, 只要你和沈柊之后也依然保持之前那样子——现在反而真的不能避嫌了, 不然搞不好又要被人拿来做文章——那这cp肯定还是能维持住热度的。但主要是你们俩在cp的人设一下子就和以前相差比较多……” “你可能没有关注过, ”李明雨顿了顿, “你们的cp粉比较喜欢舞的人设是‘一见钟情’和‘双向暗恋’, 我看也有磕‘先婚后爱’这个角度的, 这一下子可不就是全都无了。” “……” ……硬要说的话“双向暗恋”可能还有点搞头。白木汐模糊地想, 其他两个可能确实……先婚后爱是什么?怎么个磕法? 思绪一下子就偏的非常远,李明雨显然也发现了跑题的问题,很快拉回来:“……反正就是大家肯定是会有认知上的变化,怎么也得适应一段时间再看最后结果如何。总之网路上的舆论这块儿我会找人盯着的,有事我再找你,你自己就最好少看微博……然后这两天能不出门就先别出了,估计狗仔都排着队满世界找你们呢。” 电话那头还絮絮地说了诸如“MV也跟着往后排吧”以及“这一波倒是给《花季与你》带了不少播放量,这能不能找他们要点儿报酬啊”之类的话,不管怎么说,至少能听出她的经纪人情绪比之前刚事发时稳定了许多,白木汐听着也觉得放心一些,在通话结束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无意识地放松肩膀时才惊觉自己一直都绷的很紧。 她揉了揉有点酸胀的眼睛,抬头看去,在她通话期间一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的沈柊也适时看过来:“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白木汐摇摇头,笑道,“可能就是刚才写东西用脑过度了吧。” 沈柊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向着她眼前伸出手来,白木汐下意识闭上眼,旋即感受到沈柊微凉的掌心覆上来。 “那闭一会儿眼吧,”沈柊的声音也跟着靠近一点,温和又轻柔,“可以休息了。” 她的声音太温柔,莫名就让白木汐心底泛起一点点苦味,顺着涌到喉头。 沈柊转了她的微博,没有说很多话,也没有去斥责什么人。 【我是演过很多戏。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演过。】 这么寥寥几十个字,沈柊那时却花了很长时间才发出去。白木汐在旁边看她,她整个人都绷的很紧,像是蓄着隐而不发的怒意,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白木汐出道的时间不长,这样大规模的舆论爆发事件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而沈柊虽然比她入行时间早很多,却向来以干净著称,就算她年长个几岁名气也大上一些,这种阵仗也同样是没有经验。隔着屏幕的有些人说话并不好听,渐渐上升到过往和人格,把她们贬的一文不值,白木汐看了都会想,她们真的做了那么罪不容诛的事吗。 她不知道沈柊有没有看到,沈柊也受了很多委屈,现在却先来哄她。 白木汐就感到一点点涩意,她无声地睁开眼,眼睫扫过沈柊的掌心。沈柊明显感受到了,手上稍稍动了一下。而白木汐慢慢抬起手,捉着她的手腕放下来。 好瘦。白木汐想。很轻松地就圈在手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把沈柊的手带下来之后,鬼使神差地就凑上去,在沈柊的腕上轻轻咬了一口。犬齿碰在伶仃的腕骨上,在单薄的皮肤上浅浅陷下一点,又很快松开。 沈柊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而白木汐放开她的手腕,又慢慢向她靠近一点。 “一起休息吧。” 白木汐轻声说,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手机,又重新看向沈柊。 “要抱一下吗?”她张开双手,声音很软,不等沈柊说话就自问自答地应,“抱一下吧。”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沈柊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白木汐揽进怀里,白木汐手上好好扣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絮絮地说:“刚才电话里经纪人说让我们这两天尽量不出门呢,但今天还没有溜哈鲁。” 沈柊安静半晌,慢慢靠到她的肩膀上,无声地闭上眼。 “没事的,记者进不来小区。”她开口,顺着往下说,“晚点下去溜吧。” “好啊。”白木汐脆生生地应,“一起去吧。” 真是不可思议。原本的那些负面情绪好像就在这个怀抱和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谈里慢慢缓解下去,像是压抑的角落里吹来清爽的风,很轻易地就让沈柊的心情变得平和起来。 “嗯。”她轻声应,“看到居心不良的人的话,就放哈鲁去咬他。” 抱着她的人就笑起来,说着“那可真是对哈鲁寄予厚望”。被几次喊到名字的萨摩耶远远竖起了耳朵,一翻身站起殷勤地小跑过来,而沈柊从白木汐的肩上抬起眼,在她背后无声地伸手制止住哈鲁想探头蹭过来的动作,并在白木汐注意到之前小幅度地向它摆了摆手。 虽然有点对不起耷拉下耳朵的哈鲁,但现在是只属于她和白木汐的时间。 * 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又都没什么胃口,白木汐总之先去翻出些水果来和沈柊分着吃。 之前被李明雨说了要少看手机,白木汐知道这是想让她尽量避免看到不好的言论的好心,但平时一直拿着手机拿惯了,如今让她刻意不去看反而有点坐立不安。 早上又刚那么高度紧张地折腾了一阵子,现在突然可以放松下来,白木汐恍惚地想,就总有种静不下来的感觉——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嗡嗡两声,把她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草莓都被她一个激灵挤出一点汁水。 白木汐匆匆扯过纸巾来擦掉,如临大敌地拿过手机来看了一眼,本来已经做好要看到什么坏消息的心理准备,到看到屏幕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是林北啊。” 她默默把草莓塞进嘴里,旁边的沈柊也应声看过来,白木汐看看林北的消息,随后又谨慎地去看过一眼微博,抬头向沈柊眨眨眼:“他去帮我们说话了。” 而且行文看起来颇为愤慨,大概是她们三人中表现出来最生气的一个。发声的大致意思是“有话好好说不就得了吗,非得说人家没公开说就算骗人,那我和木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这我们也没有专门向大家说过,这样是不是也算我欺骗大众,要骂也带上我一份儿吧”,一整个就是气上了头的样子,也不知道发声之前他有没有和公司报备过。 沈柊凑过来看了两眼,轻笑一声:“确实,他在这方面也挺有话语权的。” 白木汐给林北发过消息去宽慰他,心头又有点担忧:“……这样不会牵连到他吧,万一他真的也被一块儿骂了……” “应该还好。”沈柊摇摇头,“这样顺势都说出来也好,省得之后又被有心人翻出来做文章。” 注意到她在说“有心人”这个词时语气中的冷意,白木汐抬眼看向沈柊,见她的目光虚虚垂着,像是在安静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半晌后才同样向她看来。 “是谁在做这种事呢,”慢慢地说着,沈柊眼底低低压着情绪,“……这次之后,又还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呢。” “……” 这事李明雨之前电话里也说过,后续会去查查背后的人。白木汐自己也已经想过一遍,稍稍抿紧了唇。 “我……应该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她说着又向沈柊笑笑,“虽然工作上可能有对家吧,因为《为谁而歌》的竞争、各家粉丝们之间也有关系好与差的区别……但都没有上升到私人恩怨的地步。” “而且我也想过,如果只是针对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那……” 她说着踌躇地停住,而沈柊接着把后半句说完:“那也不应该是翻出这种我们两个之间的旧事来说。” “那就是同时指向我们两个人的恶意吗,”沈柊说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还是说,指向的是‘柊汐结合’这份cp关系呢。” “看不惯这件事的人,”她轻笑一声,“最近我们身边恰好就有一个。” 白木汐知道沈柊说的当然就是应蓝。毕竟近些日子来他的存在感太强,又是实锤地在抵触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这件事一出,很容易就能往他的身上去联想。 “……但是……”白木汐犹豫着,“……但是他喜欢你啊,那、那他怎么会这么做呢,明知会连累到喜欢的人……” 营销号发出来的时候措辞那么不客气,背后的人一定知道会招致什么样的反应,甚至有可能在背地里做出引导……怎么会有人想要看到喜欢的人被别人那样说呢。 沈柊安静听着,唇畔泛起浅浅的笑意。 “……是啊,”她轻声说,“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一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吧。” 毫无预兆地,沈柊倾身过去,在白木汐的唇角落下一吻。 “……草莓好像挺甜的,”稍稍退开一点,沈柊抿一抿唇,轻描淡写道,“之后再去买一点好了。” 一下子被她的突然袭击打乱了阵脚的白木汐僵硬地眨眨眼,局促地把盛着水果的碗往沈柊的方向推过去,小声说道:“……这还有挺多的。” ……说什么呢,沈柊应该不是真的在说草莓的意思吧,让何颜姐知道了一定会点着她的额头骂她不解风情。白木汐愁苦地闭了闭眼,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现在再改口好像就显得太刻意。好在沈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真的退回了原位,拿起一个草莓来,慢条斯理地吃掉。 “这个好像没有你刚才吃的甜。” 淡淡一句话又把她惊得一颤,这也太没出息了,白木汐在心底默默反省,为什么沈柊就这么会呢,不然她也去看看偶像剧学习一下好了……? 看着白木汐默默无言心情复杂的样子,沈柊就无声地弯起眉眼,眼神柔软。 这样就好,木汐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想着她就好。 之前是白木汐出了面挡下大半不善的言论,那在这之后隐在水面下的事,也该轮到沈柊去探个究竟,更何况…… 浅浅吸了口气,沈柊不动声色地压住心头的懊恼和隐隐的怒意。 ……不管怎么样,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想之前的事也于事无补,重要的是之后。 沈柊垂下眼帘,安静地想。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99章 在家待着的时候, MV的时间还可以往后排,但白木汐生日的时间却是定在那里的。 她经历了突发事件,险些要把这桩事忘掉, 还是沈柊替她惦记着,问起她想要吃什么菜系, 要准备开始定地方。 白木汐自己的生日, 哪好意思让沈柊多操心。更何况沈柊最近看着也挺忙, 时常对着手机或电脑敲敲打打, 大约是之前积压的工作也需要开始慢慢补回来。她于是急急说着我先看看就转过精神来搞这一头, 先是看餐厅,又迅速向林北他们发去邀请敲定时间, 组织者总是费事, 随便一折腾就是半天过去。 她朋友挺多, 但也没打算办个多大的party, 到能邀请过来私下吃饭程度的其实也就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人。大家也都应得爽快,白木汐捧着手机在微信好友里看过一圈, 有点踌躇地抿紧了唇。 在她要邀请什么人上,沈柊是不打算插手的,她自己其实也算是处于被邀请的立场上,只是两个人都默认沈柊会参加, 连邀请的步骤都省去。但如今沈柊却感受到白木汐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瞥过来, 看一眼就收回去, 不一会儿又忍不住看过来, 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但又犹豫着说不出口。 白木汐可能以为自己掩饰的挺好, 但在沈柊眼里实在是无所遁形, 在被这样偷偷看过第四次时, 正在陪哈鲁玩的沈柊准确地抬眼捕捉到白木汐慌慌张张的视线,开口问道:“怎么了?” “……”犹豫不决又被逮个正着的白木汐一梗,她很是觉得这问题问不问沈柊都有点怪,但到现在也不好不说,只能干干咳一声,小小声地问道,“……你觉得、我的生日要邀请曲阳漾吗……?” 沈柊沉默了半晌,总之先在哈鲁急切的视线下把手上拿了半天的球抛出去,结果没扔好滚到了沙发底下,哈鲁着急忙慌手脚并用地伸着鼻子往里挤试图把球够出来,未果,并把自己卡住了。 白木汐就默默起身先去把呜呜哼唧着的哈鲁救出来,又任劳任怨地把球也捞出来抛到阳台的方向,看着耸耸鼻子瞬间忘记烦恼追着球跑过去的狗狗,深深感叹萨摩耶的世界看起来真是没有烦恼,一片祥和。 “也可以,你想邀请的话就邀请吧。” 一直没说话的沈柊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淡的:“我在收到告白之后还保持着联系的只有你一个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 ……虽然说得对,但硬要说的话白木汐这边像这种情况的也是只有曲阳漾一个人——这话她还是别说了吧。 说实话,总觉得请不请都有点怪。如果说不请吧,那之前人家曲阳漾说过之后还想做朋友的事她就像是根本没听进去,而且前阵子的风波里曲阳漾还出来给她撑了场,好像不还掉人情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如果说请,那又总觉得……两边可能都会有点尴尬。 白木汐越想越觉得头大,她说出来当然也不是想找沈柊传授经验的意思,只是总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先听听沈柊的意见。现下虽然没得到什么参考,但姑且算是报备过,白木汐自己努力思考了一番,最终深刻地一点头:“总之我去和曲阳漾说一说吧,先问问看她的想法。” 说发就发,白木汐谨慎地措辞一番,费了点时间打出有点长的一段话给曲阳漾发过去,期间沈柊一声不响地给哈鲁抛过几次球,又在白木汐放下手机的那一刻突然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你啊,”语气中带着点无奈,沈柊又向她靠近一点,“刚才的问题,一般来说是不会这么直接来问我的吧。” 身侧传来的热度让白木汐激灵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懵懵眨眼:“……是吗?” “是啊。”沈柊肯定地点头,看身旁的人双手放在膝上的乖巧样子,忍不住要去说一些为难她的话,“如果我刚才说让你不要请的话呢?” 白木汐看她,眼神虽然懵懂,应得却快而干脆:“那就不请。” “……”她完全不假思索的样子就有点出乎沈柊的意料,她愣了一秒,浅浅挑起眉,“……但是你想邀请她、本来也是有你自己的考量的吧,就这么……” “是这样,但是如果你说不要请……你一般都不会这样的嘛,既然你会这样说、那就一定是你真的很不愿意的时候了。”白木汐温软地对她眨眼,眼里一片坦诚,“那不管怎么样,当然是要先考虑你这边。”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呼吸都会小小地乱过一拍,像是有股热气从心底生出来,又顺着脖颈蔓延到耳朵,沈柊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很难招架这样不加掩饰的偏爱,毕竟回国后的白木汐在各方面都内敛许多,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直接地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你……”沈柊有点局促地垂下眼去,“……你这么说,当心将来被……被坏人骗。” 白木汐就一下子忍不住笑起来:“哪来的坏人啊。” 沈柊被她的笑声激起些羞赧来,破罐破摔似的说道:“……我。就是我行了吧。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就会开始利用这一点来骗你了,怕不怕。” “那我真是怕死了。” 虽然很捧场地这么说着,但白木汐笑的傻乎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害怕,又跟着补上一句:“但是如果是你,那就没办法了。等你将来骗我的时候再说吧。” 真是糟糕,沈柊想。她好喜欢听这种话。 轻易地就被哄的熨帖,沈柊又觉得让白木汐看出来的话是件很让人害羞的事,于是很生硬地把话题拐回去:“……曲阳漾那边,你和她好好说就好了,不管是你想邀请她的原因和其他的顾虑。两边都不要留下什么误会就好。” 明明是她自己转的话题,但在看到白木汐乖乖点头不再继续时又觉得有点可惜。如果顺着问下去的话,沈柊忍不住去想,如果顺着问木汐、为什么是她就没办法,为什么要先考虑她的话…… 人到底还是贪心,沈柊心底蠢蠢欲动,她这些日子本就看了许多,也听了许多,自然就滋生出更多的想法,当然都是绕着她们两个的关系转的。沈柊平素自认不是个会很斤斤计较的人,但在和白木汐相关的事上却向来小气,她不能说已经完全不在意曲阳漾了,现在能够去好好地正面思考,大都要归功于白木汐慢慢肯展现出来的、对她的偏爱。 有恃无恐带来安全感,同时也让沈柊有余裕去想更多,比如——好像很久都没听过白木汐直接说喜欢她。 沈柊没能沉住气,已经在心底酝酿着要怎么开口才能顺利地把话题导向这个方向,但刚提起气来向身旁的人看去一眼时,就看到白木汐正紧紧皱着眉,目光凝在她身后的低处。 “……哈鲁!你这是去什么地方蹭了这么一身灰!” 白木汐一声惊呼,忙不迭地站起身走到不明就里地咬着球对她欢快摇尾巴的哈鲁面前,沈柊也跟着转头望去,果然看到哈鲁身侧灰了一片,大概是不知道刚才球滚到了什么角落里,让不畏艰难的萨摩耶经历了一番努力才成功把它带回来。 白木汐就叹着气帮它拍拍灰,一边努力一边嘟囔着“你可是只白狗啊哈鲁,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哈鲁可不知道自己身上灰扑扑且打扰到了主人聊天,还以为白木汐是在亲切地摸它,高高兴兴有来有往地往白木汐身上蹭,搞的白木汐哭笑不得地往旁边躲,怎么说都不听。 “……” 无声地叹了口气,沈柊也跟着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控制住哈鲁,让白木汐能腾出手来给它擦灰,白木汐就向她笑,往她身边挨一挨,说着不然之后送哈鲁去洗个澡吧,感觉它好像比之前又胖了点儿,摸起来都是实心的。 沈柊一一应着,在感到安然的同时,心底暗暗定下个小目标。 就等木汐的生日吧。她想。她送出去一份礼物,然后……去换到一句告白,应该不算过分吧? * 得到赦令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的第五天,白木汐都已经快要习惯这种每天遛遛狗看看书退休似的生活,接到李明雨电话的时候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公司显然也不敢直接放她去参加什么大的活动之类娱记扎堆的地方,总之她现在接到的工作是新·MV剧情研讨会,地点在公司,成员除了应蓝换成林北之外没有变化。 “……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在试水的样子。”挂了电话后,白木汐嘟囔着,“感觉像是想看看现在去公司会不会被埋伏着的狗仔拍之类的……” “也挺好的,试试总不会有错。”同样接到了消息的沈柊看向她,“那下午一起过去吧?” 白木汐懵懵眨眨眼:“……一起?可以吗?” 她总觉得在发生那桩事之后好像应该先避个一段时间才对,而沈柊眉梢一挑,语气淡淡的全然无所畏惧:“我们这种情况,越是光明正大,狗仔拍起来就越是觉得没意思。” ……好像很有道理,白木汐想要点头,却又总觉得这番理论似曾相识,在一番思考后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直播那时候,我是不是也说过‘在越多人面前亲脸就显得越不像是有私情’之类的话?” 看着沈柊动作一顿,白木汐眼神凝重,默默继续道:“……从结果上来看,我感觉好像大家也没有这么觉得,出事之前不还是都在说着像是‘胆子好大一对情侣’这样的话吗。” “……”沈柊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很平稳,“那应该是次数不够,多亲几次大家就习惯了。” ……哇,听起来真的很像是沈柊会做得出来的事。 白木汐心中十分复杂,怎么会有这种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仔细一想就只剩下简单粗暴的做法,而且、按这个说法来推论到现在的状况……不就是说这次她们一起出门被拍到的话狗仔会觉得非常有意思,要以后多招摇过市个几次才会让人习惯下来觉得没有再拍的必要? ……算了,白木汐看看明显没有想改变主意的沈柊,默默点点头。就这样吧,反正她们将来一起出门的次数……肯定还多着呢。 第100章 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一路上开车都开的分外小心,格外注意左右和后方,等到了公司才敢拉下口罩来, 深深吸一口气。 “……简直像是去拍了无间道一样。” 坐在会议室里的林北颇无奈地看着走进来的白木汐和沈柊,白木汐也同样以无奈的视线回看过去:“……毕竟这两天蹲我们的狗仔还没完全散掉嘛。” “之前那件事的热度还没消下去吗。”坐在老位置上的陈晚也抬眼看过来, 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转过一圈, “但你们不还是两个人一起来了。胆子还蛮大的。” 白木汐讪讪一笑, 陈晚也没多说什么, 她和何颜不同, 每次调侃时都只是像心血来潮似的随便说一句,基本上不会继续往下延伸或是穷追猛打, 此时见人齐了就去把门一关:“那我们开始吧。我重新改了一遍剧本, 比之前简单一些。” “……喂, 汐崽, ”在从白木汐入席坐下后,坐在她旁边的林北不安地动了动, 蹭过来和她嘀咕,“……剧情研讨会主要是要我们做什么?总之就看过剧本之后鼓掌说‘好好好棒棒棒’就可以了吗?” “……虽然我参加过一次也没积攒下什么经验,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像个傻子。” 提出中肯的建议, 白木汐扫过那边慢悠悠整理着剧本准备分发的陈导, 回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 默默叹道:“至少这次应该能比上次好点儿……总之等会儿先看一遍、然后有意见的话好好说就可以吧。” “意见?真的可以提意见吗?不会被剧本砸到脸上然后赶出去吗?” “等一下林北, 你之前受到过这种待遇吗、这也太——” “不, 没受到过, 我只是在做好最坏的打算。” ……浪费了一些关心。白木汐闭了闭眼, 决定不再理他。而沈柊轻笑一声, 插进话来:“不会的,陈导要真做了这种事的话……” 本来还以为沈柊是要说些什么如同“那早就声名狼藉了”之类的正论,结果沈柊顿了顿,肯定地说道:“那就给何颜打电话。” “……” 无言以对。白木汐默默看了看陈导,对方不知道这边在发生什么样的对话,与她对上视线时显得有些茫然,而白木汐正在心头默默向她道歉——虽然很抱歉,但她也确实觉得……沈柊这个法子大概率非常有效。 不再多说,不知道自己在白木汐心中已经隐隐被冠上了类似“妻管严”的印象的陈导老老实实把剧本发给她们三人,事先说明道:“整体都调整过了,除了还是校园主题之外跟之前的基本没什么关系,沈柊和木汐也要从头看一遍才行。” 感觉好像做出了一些努力,白木汐点点头开始阅读。这次的剧本体量似乎都比之前少些,大概是因为觉得或许还有要改的需求,陈晚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写的事无巨细,只是粗略地写过一些剧情表现和场景切换之类的,白木汐扫过一遍,先向林北看过去,果然看到这人一脸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怎么样,”见他们都看完了的样子,陈晚先开口,简短地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沈柊和木汐都误以为对方对林北有意思,但最后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的剧本。” ……确实差不多。剧本里沈柊和白木汐的人物关系倒是还跟上一版蛮像,都十分亲密,而林北的这男主角色设定就比较模糊,基本上主要用于天降下来让她们两个人之间产生一些误会,途中会经历一些纠结、吃醋以及试图说服自己撮合对方和男主的戏码,最终解除误会后相视一笑重归于好。 “……”林北沉吟了半晌,深沉道,“我的角色是工具人啊。” 虽然有心想替他说几句好话,但白木汐又看过一遍剧本,最终沉痛道:“……是工具人啊。” “是工具人。”很快就被陈导本人干脆利落地确认了,当事人表现的非常坦荡,“按我的意思我现在其实非常想安排木汐和沈柊去拍恋爱的戏份,但你们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很适合干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所以就需要个工具人出来中和一下,让整个故事看起来能有其他的解释方法。” ……总觉得这人的想法在上次研讨会之后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白木汐不禁开始怀疑何颜是不是平时没少给陈导灌输关于她们俩的事之类的,而将要出演“工具人”的林北看起来毫无抵触情绪,认可地点点头:“真不错,那我这个角色还是蛮重要的。” 他这人倒真是很好说话。陈晚挺高兴,又看看旁边似乎对这个剧本没什么问题而一直没说话的沈柊,转了转眼睛,突然发问道:“沈老师觉得呢,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陈导这次都会主动来问沈柊了,白木汐默默感慨,而沈柊沉吟半晌,摇摇头:“最多细节上可能还有想商量一下的地方,还好。” “嗯……”陈晚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想改掉呢,毕竟这个剧本的主要矛盾是隐瞒嘛。” “就是因为两个女主都藏着不说,所以才会演变成那样的误会……”陈晚点一点剧本,看过白木汐一眼,又轻巧地落到沈柊身上,“这样也可以吗?” 白木汐微微一震,总觉得她像是话里有话。 她看到沈柊眉间已经稍稍敛起,大约也是意识到了陈晚的试探,没有说话。虽然搞不清陈晚的用意,但白木汐想了想,还是插进对话来,声音温温:“最后不是圆满结局吗,那就可以。” 陈晚应声向她看过来,眨了眨眼:“是吗?” “嗯。”白木汐点头,笑道,“这种事很正常啊,再亲密的关系、也很难有人能做到把所有想法都告诉对方吧。” “而且我觉得陈导应该先问问林北有没有意见,”白木汐说着,示意地看向突然被点了名茫然地抬起头的林北,言简意赅道,“关于他的人设和戏份。” 陈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旋即很干脆地转向还没反应过来的林北,直接开启对话:“你要是有戏份少之类的不满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加一点,比如拍一些让你和木汐不小心撞在一起或者怎么亲密一点被沈柊看见的剧情——” “我才不要啊?!” 白木汐和沈柊还没说话,林北早一个激灵坐直了,他一副听到世界末日时间就是明天之类的消息的样子,震惊到说话语速活像机关枪:“住手啊!别拍啊!会出事的!” 说的十分言之凿凿,陈导明显是故作困惑地一挑眉:“……出什么事?” “不、就是……”他说着突然哑了,眼神很隐忍地往边上瞥一眼又收回来,又很快找到新的借口振作起来重新回应,“就是粉丝那边!像木汐的粉丝应该会很不愿意吧、这样子不太好……” “处在被动的立场的话应该还好。她的粉丝里妈粉的比例还挺高的,大概看到后的主要倾向会是心疼孩子吧。” “为什么你对木汐的粉丝结构这么清楚?!而且这样的话我不就比较危险了吗!” 立刻就吵起来了。但白木汐却能看出陈导是在开玩笑,这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功底相当深厚,现在大约也是因为对林北的反应看的很开心就索性继续逗他玩吧。这个人的性格果然有点恶劣,何颜姐和她相处的时候不会吃亏吧…… 正真心实意地担忧着这件事,旁边沈柊就趁着林北和陈晚吵架的功夫不声不响地靠近过来,轻声说:“刚才……” 她犹豫了半晌,才继续说道:“……你是在为我解围吗?” “……也不算是吧。”白木汐弯了弯眉眼,“就事论事嘛,我本来也是那么想的。” “我觉得这种事……只要出发点和实际行为都不是要去伤害别人的话,那也还好。”她想了想,还是苦笑着轻声道,“虽然陈导大概没有这个意思,但我们之前就……有点像是这样嘛。” 白木汐说着垂下头去,还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被沈柊握住手。 “会是圆满结局的。”沈柊慢慢地说,“一定会是的。” 白木汐抬眼和她对视,那双漂亮眼睛里盛着柔和的光,让她甫一碰上就有些移不开眼—— “喂、木汐!” 但立刻被风风火火冲过来拽她的林北打乱了这股氛围,这人脸都皱成一团:“打扰到你们了很抱歉!但你也来管管陈导这边,我说不过她啊!再继续下去我们就得拍这样那样的戏了!” ……在刚才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到底又进化到了什么程度,白木汐默默看向不远处的陈晚,对方好整以暇地对她比了个道歉的手势,但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很明显是逗人逗过了头,并且没什么在真心反省的样子。 她还没说些什么,沈柊就轻轻捏一捏她的手再松开:“我去说吧。” 说完就向陈导走去,白木汐有点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确定沈柊是不是去新仇旧恨一起报。 一边向林北解释陈导刚才只是在满嘴跑火车,白木汐一边提着心竖着耳朵听着沈柊那边的动静。好在听起来还算和谐,只是一些导演和演员之间就剧本产生的正常交流,她听着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才稍稍放下心来,无声地松一口气。 “……总感觉陈导这个人……”被折腾了半天而显得有些憔悴的林北抹了把脸,“和我以前听说的印象不太一样啊。” 心道那确实,你要是看见她和何颜姐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得这么觉得了,白木汐默默闭了闭眼,叹道:“……总之就是这样。你对剧本感觉怎么样?如果不喜欢这个人设的话尽量提哦,不然陈导是真的会就这么开拍的。” “嗯……”林北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也还好,MV这种时长,会有工具人角色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其实就是想在你这个‘春天’的意向上做手脚嘛,剧本里本质上指代的是你和沈柊姐的关系,虽然有夹杂私心的嫌疑……但也不算多离谱吧。” 关于歌词里的“春天”和角色关系的对应……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体现吧。最开始时两个人亲密无间,到中间有林北的出现而意识到可能失去而想要“偷走春天”,到最后失而复得时满足地意识到“这就是春天”,这剧本大概是这么个逻辑。林北也在旁说:“问题不大,我没什么意见,小的细节之后再商量也可以……这个是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拍摄?我之前听说是六月中?” 没错,自从MV因种种原因一推再推以来,李明雨基本上已经放弃要抓紧时间拍完上线的念头了,好在陈导和沈柊的档期都蛮好商量,就干脆排在了更晚一些的时候。见白木汐点了头,林北就又放松地靠到椅子靠背上:“那还有一段时间呢,还排在你生日之后——说起来我还没想好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帮你和沈柊姐剪个cp向的视频送给你怎么样?” “……” “你需要的话还可以把应蓝剪进去,就放他之前直播的时候看到沈柊姐下台抱你的时候瞬间移开眼神的那个表情。” “……别这样。” * “她还蛮成熟的。” 很突然的话,明明刚还在讨论剧本来着,沈柊停下话头,向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的陈晚看去,对方眨眨眼,补充道:“我说木汐。就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按理来说不都应该正处在‘你有事不和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阶段吗,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 陈晚眼里简直像是明晃晃地亮着八卦的光,沈柊一下子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很不擅长和人讨论关于她和白木汐之间的事,之前找何颜帮忙也算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但陈晚不论是年龄还是资历上都是她当之无愧的前辈,沈柊又觉得该更有礼貌一点不能不回答,于是稍稍蹙紧了眉,惜字如金地回:“……还好。” 也不知道从她这副不配合的样子看出了什么,陈晚了然地点了点头,在沈柊莫名的目光的下叹道:“难怪我听何颜说你是什么……行动上的巨人,做的比说的多。” “……” 心知恐怕不止这一句,后面“思想上的矮子”这半句估计何颜是跟着一块儿说的,只是陈晚还知道帮她瞒一下。沈柊眯了眯眼,决定之后再和何颜讨论一下这件事,而陈晚很快把这话题揭过去,以随意的语气说道:“我看到了,你找她要了应蓝的联系方式。” “你给她发消息的时候我刚好在她旁边,就一不小心……”陈晚略一低头,“也不是她特意要告诉我的,你别生她气。” 眼神一凝,又很快垂下眼帘。沈柊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其实之前甚至都做好了这事何颜是会告诉陈晚的心理准备,她也没有多叮嘱什么要拦着何颜,只是说了让她别和木汐说。如今偶然得知了的陈晚显然也从何颜那里收到了这份叮嘱,知道特意选木汐在和林北说话的时候来问她:“你这是想要找他做什么?需要我从中帮忙吗?” 心知这话中真的想帮忙和对自家人的回护大约是一半一半,沈柊摇摇头,淡淡道:“只是之前收到一些消息,有事想找他聊聊。” “……”陈晚看了她半晌,单刀直入道,“那为什么瞒着木汐?” 见沈柊不说话了,陈晚自觉难得拿出些年长者的架势来叹道:“……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我是觉得如果不是说出来就会招致剧变的事之外,还是和恋人说出来比较好……” 说着放满了语速,陈晚瞥一眼似乎因“恋人”的字眼而难为情起来的沈柊,忽的笑了:“但是你们两个的情况可能不太一样吧,毕竟我看就算你不说,木汐也能明白你的本意的样子。” “总之,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要逞强就是了,”自顾自地开始,又自顾自地结束了对话,陈晚摆摆手,“其他的事你们自己考量就好,我本来是有点担心,看来没这个必要。” 到此时能感受到一些坦率的好意,沈柊放松一些,安静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等之后我会自己好好告诉她的。”她轻声说着,看向那边和林北说着话而温和地笑起来的白木汐,目光就柔软下来,“只是……想先让她过个清净一点的生日。” 第101章 曲阳漾到底还是接受了白木汐的邀请。 白木汐向她发来消息时说的颇为坦诚, 说只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的意思,也不用去准备生日礼物,并表达了对日前她出来帮忙说话的感谢, 也说了如果她觉得尴尬的话可以拒绝,不用顾虑太多。 自从之前告白失败的事之后, 曲阳漾和白木汐之间就很少再有私下交流, 不能说是完全断了联系, 但比之以前还是差了太多, 总是有若有似无的尴尬在。 曲阳漾自己的感情其实已经趋于平静了, 比她想象的还要平复的更快些。最初的几天确实难熬,但不知是因被拒绝的很干脆而能清楚地意识到从来都没有过可能性的事实还是怎么样, 意外地并没有耿耿于怀很久。 她才十八岁, 告白失败个一次也没什么。曲阳漾想。而且竞争对手还是沈柊……这种和偶像喜欢上同一个人的经历可稀奇得很, 不亏。 能够像这么想着, 曲阳漾之前却总处于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况下,她心知这样下去她和白木汐一定会迎来渐行渐远的未来的, 但她又觉得不舍得,毕竟就算做不成恋人,但白木汐从各个角度上来看也都是个很好的朋友。 如此这般,曲阳漾提着一口气来到了白木汐的生日聚会, 白木汐来迎她, 被塞过礼物时难为情地眨一眨眼:“其实真的可以不用准备礼物的, 谢谢啦。” 多少还是会紧张, 曲阳漾猛摇头, 尝试去冷静地聊天:“别客气, 之前我也就只是转了你的微博而已, 也没干什么了不起的事, 本来那些营销号就说的太过分了。” 她想着又愤慨起来,皱一皱鼻子:“何况沈老师还是我偶像,相当于我参与了粉丝的反黑活动。” 白木汐就笑起来,眉眼温和舒展:“行,那我也替沈柊谢谢你。” 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白木汐整个人的氛围似乎都要比以往更安定些。曲阳漾恍惚地眨了眨眼,看到白木汐指了指身后:“去坐吧,还有人没来,得等她们一会儿。” 后面的圆桌旁已经坐着几个人,她一眼就看到沈柊,脖颈修长身形挺拔的人很抓眼,长长黑发柔软地披在肩头,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很容易给人一种清冷虚幻的氛围感。 与她对上视线时,沈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变化,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向她稍稍低头打过招呼。曲阳漾忙不迭地回应,比人家不知道手忙脚乱多少。好在旁边的林北和何颜大约也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都纷纷插入对话,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不是阳漾吗好久不见啊。” 见到有其他熟人在还是会让心情放松一些,曲阳漾在林北旁边的空位上落座了,而或许该说是理所当然的——白木汐在沈柊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歪着头看过去,两个人分明都没说话,曲阳漾却看到沈柊稍垂下眼帘,泛起浅浅的笑意。 一下子整个人都从刚才难以亲近的样子变得柔和下来,曲阳漾默默想着这种情景真是看几遍都让人震惊,旁边林北却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事,已经在热心地张罗:“喝点儿什么啊?茶还是果汁?” 倒是挺贴心地没把酒列进选项,曲阳漾随口说着那就喝茶吧,结果一转眼看见茶壶正放在沈柊手边,一时间惊恐地睁大了眼,刚要改口就见沈柊神色如常地向她伸出手来,声音温和:“杯子给我吧,我帮你倒。” 直到倒好了茶的茶杯被递了回来,曲阳漾也仍没完全反应过来。其实在饭桌上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放在她和沈柊身上就…… 啧,人家沈柊都不在意之前那些陈年往事了,曲阳漾一皱眉,我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又没有想做什么对不起她们俩的事!想通了个中关窍,曲阳漾一时心情都爽快许多,把沈柊帮她倒的茶喝的分外珍惜。 而白木汐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又有人到了,她又站起身去门口迎,曲阳漾转头看了一眼,是她们之前《为谁而歌》里认识的人,显然也是和木汐一段时间没见,在门口就聊的热火朝天。她想着等会儿等人过来再打个招呼吧,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北聊天,就听到对面的何颜突然笑了一声:“哎呀,沈柊你别一直往那边瞥了,人就离开一会儿,我看你恨不得眼神黏在木汐身上。” 一时间几个人都朝沈柊看过去,饶是沈柊也被看的不自在,掩饰性地喝了口茶,小声反驳:“……没有一直看。” “只是……有一点点新鲜。”敌不过周遭人促狭的目光,沈柊抿一抿唇,简单解释道,“……以前,木汐的朋友我基本上都认识。” 啊,所以现在看到木汐有了她不认识的朋友会觉得不适应吗,曲阳漾反应了一下,而何颜早笑开了,眼神慈祥地给沈柊的茶杯倒满,满是怜爱地对她说:“没事儿啊,等会儿等人到齐蛋糕上来了让你俩当着大伙儿面握着刀一块儿切,你跟木汐说她肯定能答应。” 被沈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但何颜已经心满意足了,转头去和她另一侧的陈晚聊着什么。曲阳漾也被带的想笑,但堪堪忍住了,默默地想,原来沈柊这样的人也会在意这种事情啊。 ……也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陷入恋爱中,那大概都会是这样的吧。 她以前看到的沈柊高洁如月,像是谁都无法轻易触碰到的闪闪发光的存在,如今看到的沈柊却缠绕上朦胧的烟火气,忍不住追着白木汐的目光也好,对视时唇角泛起的隐隐笑意也好,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闪闪发光。 曲阳漾看的恍惚,后来人都到齐了,本来一般都是饭后上的蛋糕改成饭前上,白木汐解释说是因为怕有人吃着吃着喝醉了酒就不好进行这个环节,携来送人的礼物就是两瓶价格高昂的红酒的何颜毫无自己被点了名的意识,鼓着掌起哄说木汐切蛋糕的时候带着沈柊一起呗。她们两个人都脸皮薄,一时间都有点不知所措的,眼神碰上就急急躲开,酸甜的氛围几乎要溢出来。 在沈柊故作没听到自顾自推进流程的努力下,切蛋糕的事先按下不表,总之先关了灯点了蜡烛,白木汐闭上眼,烛火照亮她的脸,昏黄的光下也映的她眉眼柔和又漂亮,表情格外安然。 曲阳漾跟着众人一起唱过生日快乐歌,看着白木汐俯身吹熄蜡烛,在周遭暗下来的那一刻在心底默默地想,这样就算是全都两清了。 * 白木汐这次请的人不多,其中资历最老的是陈晚,第二是何颜,其他几个和她们没怎么接触过的人最初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后来发觉这两人都不算很有架子后就好些,渐渐地敢和她们聊一聊天。 但到了沈柊这边就不一样。即使沈柊和她们年纪相差无几,但或许是因着名声又或许是气质上的冷,总之大伙儿对着她的时候却比对着上述那两人还要更拘谨几分。白木汐都看不过去,笑话她们:“平时不见你们这么安分,沈柊有这么吓人吗?” 她这样直接连名带姓的喊放在一众喊着“沈老师”的人们之中就显得格外不同,本来在场的人就都知道她们前阵子上热搜的事,如今见她半点不避,投来的目光就自然更加促狭些,纷纷反驳道:“我们和沈老师又不是青梅竹马!你这属于炫耀!” ……感觉严格来说十几岁才认识的话应该算不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白木汐向沈柊看去一眼,而沈柊很明显持一个默认的态度,完全没有要就此作出什么纠正的样子,而全场最称得上是她青梅竹马的林北正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没错,怎么不算呢。” “哎呀,不是青梅竹马也没事儿,沈老师好说话的很!”何颜也适时地冒出来横插一脚,端着两杯酒递过来,“来来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沈老师不得跟木汐碰一个吗?” ……怎么还有作为第三方给两个人劝酒这么一说的,白木汐看她眼神都有点发飘了,也不知道刚才一个没注意是喝了多少,明明之前还听她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戒酒……看来真是心不诚。而沈柊接过酒去放到一旁,在何颜不满的眼神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之后还要开车。” “……哦,那是得留一个人。” 何颜嘟囔着转头看向陈晚,白木汐也跟着一块儿看过去,看到陈大导演正默默喝茶,看起来安分守己老实巴交。 “没事,那木汐喝!”刚安静没几秒钟就又精神起来,何颜唰的把酒杯推到白木汐面前,“来吧,我们碰一个!” 那怕是不好碰。何颜杯子里倒的是她自己带来的红酒,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白木汐虽然没有试过自己的酒量,但也还是觉得最好不要轻易去冒这个险。她为难地眨了眨眼,正想着要怎么脱身时,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简直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白木汐如获至宝地把手机掏出来,往门外指指,表情非常诚恳:“……我先去接个电话。何颜姐你先……跟林北喝吧。” 说完也顾不上林北那边投来的茫然目光,白木汐和旁边沈柊交换个表示要暂时离席的歉意眼神,见她会意地点了头之后就走出了包厢,到个僻静地方才看了看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按理来说不应该接,但今天不一样。之前白木汐爸妈才刚给她打过电话,两个人七嘴八舌表达了好半天关于他们这次工作上的时间安排不开没办法去给她过生日的歉意,并表示为表歉意点了一堆小吃零嘴儿外送到她这里来,白木汐也劝不下来,索性照单全收。 现在估计是外卖到了吧,白木汐想着接通了电话:“您好?” 但手机对面却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声传来,只能听到一点点沙哑的电流声。 白木汐想着大概是恶作剧电话或是信号不好,刚准备挂断,电话中就突然传来男性的声音,音质很差,声音有点小,蒙在隐隐的刺啦声后也显得失真,却还是能让白木汐听出声音的主人。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是应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木汐眉头一下子蹙紧,尚还没想出要怎么回应,就突然在电话中听到一声轻笑,来自她最熟悉的人。 “是啊。” 是沈柊的声音,缥缈遥远的,蒙在因录音导致的音节模糊后也依然能感觉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应当是笑着的,她说。 “我就是有这么喜欢她。” 第102章 电话对面在播放着的是一段录音, 聊天的对象是应蓝和沈柊。 但除此以外的信息就晦涩。白木汐脑中有点乱,她没有听沈柊提起过这件事,沈柊是什么时候和应蓝单独见了面, 现在打来电话的人又是为什么要特意放给她听,不出意料的话, 这个人应该就是…… 她没出声, 暂时压下重重的困惑, 安静地听着。而电话里的录音放的很乱, 能发现对话前后有时有一点脱节, 像是对面的人故意不好好放,要拖拽着录音播放的进度条, 拖到哪里就让她听到什么似的。声音也忽远忽近的, 而白木汐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就已经足够她无声地咬住下唇。 就这样过去十分钟左右, 电话里安静下来,白木汐等过三十秒, 在确定对面不打算再继续放录音也不打算率先挂断电话时低声开口:“……应蓝。” “嗯。”意外很快地收到了回应,永远都像是含着笑的男声轻快地回应道,“认出我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掉呢。” 白木汐闭了闭眼,问题很多, 而她决定先从在录音中听到的最根本的问题问起:“之前营销号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 “是啊, 你刚才不是听到我向沈柊承认过一次了吗。”应得很干脆, 应蓝平静地说, “说起来, 沈柊是跟我说了你还觉得可能不是我……真善良啊白木汐, 你也不能总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 “……” 听他这么说着, 凌乱的思绪终于勉强凝起一些, 白木汐觉得自己该骂他两句才对的,却又感受到一点事到如今的无谓,到嘴边吐出的话也只余下低低的一句:“……你这样根本不算是喜欢她。”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笑起来。“……嗯,你说得对。” 白木汐有点烦躁,她从刚才开始脑子里就有太多东西在乱窜了,而应蓝这人又总是不肯直截了当地说话,她就只能单刀直入地去问:“为什么突然给我听这些?” “这段对话里……”她犹豫着皱起眉,“沈柊又没有说什么……让我听了之后会对你有好处的话。” “是吗。”应蓝的声音一如往常平静的让人烦躁,他浅浅地吸气,自问自答地笑着说,“是啊,她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 即使有做过这种心理准备,但在收到沈柊的消息时还是让应蓝愣了很长时间。 认识沈柊这么久,彼此也合作过几次,却在这种情况下才第一次收到沈柊发给他的消息,应蓝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咖啡馆,应蓝去的时候店里空荡荡的只有沈柊一个人,无声地抬眼看向他,眼底漆黑一片,存着某种无机质的冷,雪山一样的寒冷静谧。 没有任何寒暄,落座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切入正题,沈柊是这么问的,前两天的事是你在背后做的吧。 其实是应该狡辩一下的,最不济也该做出些挣扎问她有什么证据吗,但应蓝却突然觉得算了吧,就那么坦诚地点了头,说是我啊,你发现的真快啊。 说到底他在让营销号把东西发出去的时候也没做太多隐藏自己的缜密布置,他也知道如果真有人硬是要顺着查下去是能够查到他这里来的,应蓝只是没想到先找到他的人是沈柊,那个平素对媒体新闻全不在意,仿佛完全不关注旁人怎么说她的沈柊。 沈柊甚至都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或许是觉得理由昭然若揭。应蓝也知道这种背后放冷枪的手段没有什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他自己的私心也早就昭昭地显示在沈柊和白木汐面前。 他不是没犹豫过,也不是没想过后果,但他最后还是这么做了,他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丑闻,至多只是给过热的cp加上些不合时宜的柴,看着烧的声势大,扑一扑也就灭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这桩事给cp粉种下怀疑的种子,从此成为这什么“柊汐结合”的一个污点事件。 但对他来说这样就够了,毕竟他的目的也不是想要沈柊或是白木汐身败名裂,他只是想用这件事去作为一个小小的提醒,让她们看一看、这份关系是潜藏着不可控的巨大风险的,这次是小事能轻松解决但下次就不一定,有个预警总是好的——应蓝在决定去做之前,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而沈柊不在乎这些,她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没有任何意外或是愤怒的情绪,她只是淡淡地说:‘不管你做什么,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变的。’ 像是只单纯在陈述事实一样,很简单地就让应蓝感到痛楚。他对着白木汐的时候还算冷静一点,还能绕着圈子去顾左右而言他,对着沈柊就静不下来,到底还是忍不住去说:‘这次只是揭露你们之前的过往,那以后呢,如果之后被狗仔拍到让这份关系无可辩驳的照片,你们——’ 他说了很长一段,在后来自己重新去听录音的时候才注意到,颠三倒四的,难为沈柊能那样耐心的听完,像是对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眉毛都不挑一下,慢慢地说:‘被拍到又怎么样呢,是偷拍的人不好,做了坏事的人又不是我。’ ‘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舆论,名声,前途……’ 这些本该沉重的词被她念的那样平淡,沈柊垂下眼,突然轻笑一声。 ‘……最差的情况下,也只要我脱离这个行业,这些就都算不上是什么问题了。’ 时至今日,应蓝也没办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时间静止又或是氧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柊冷淡而毫无动摇的表情却让他意识到,沈柊是认真的在说……她可以为了这段关系退出娱乐圈。 ‘在说什么、你在……’无处可逃的窒息和恐慌感,让应蓝顷刻间就变得语无伦次,‘你怎么、怎么能为这种事……像你这样天生就是月亮一样的人……’ ‘月亮……’沈柊低低重复了一遍,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当什么月亮。’ ‘你……还有其他的很多人,都只看到我进了娱乐圈之后是什么样子。’ ‘多少会有点片面,毕竟是我展现出来什么你们就看到什么,像是隔着层玻璃橱柜看到的人体模型,我不转过身来,你们就谁都看不到我的背后。’ ‘但她不一样,’沈柊说着向窗外看去,视线隔着玻璃遥遥看向远处,淡漠的墨色眼眸突然间柔软一些,‘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我在夜里偷偷一个人哭的样子了。’ ‘所以,如果做月亮没办法让我和她在一起,’她笑了笑,语气很平稳,‘那不当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她一定不肯让我独自这么做,可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唱歌……’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沈柊垂下眼去,语气都变得温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想走到这一步。’ ‘说的有点多了。我只是想说,就我个人而言,’视线转回来时重新变得疏离,沈柊对他说,‘把这些东西放到她的对立面,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她。’ 喉头梗的发慌,应蓝怔怔看着她,他到底是没有忍住,把那天在台上看到沈柊在全场观众前亲了白木汐的脸的时候忍不住自言自语说着的话问出了口:‘……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沈柊安静了半晌,然后轻轻笑了。犹如冬日融雪,温柔细腻。 ‘是啊。’她笑着,安然地点头,‘我就是有这么喜欢她。’ * 和以往一样,白木汐果然还是完全不懂应蓝这个人,也不理解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只是光听到沈柊的那些零碎发言就已经让她的胸口感觉到像是有团无处生发的热气盘旋不去,带来隐隐的酸胀感。白木汐能理解沈柊在去找应蓝之前为什么不和她说的用意,无非是为了让她不用多操心,来好好地过这个生日。 “对,生日。”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电话对面的应蓝语气夸张地说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这就当做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白木汐眉头一皱,刚想说他几句“这种背地里的行为是很冒犯的”之类的,应蓝就抢在她之前继续说道:“完整版……你想听的话就去找沈柊要吧,反正她也录了音。” 应蓝说着,低低地笑一声,“……然后、放心吧,我不想看到沈柊退出娱乐圈从此以后都不再演戏,所以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在听到那几个字眼的时候手上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机,白木汐咬了咬舌尖,只觉得某种复杂的情绪就快要喷薄出来,让她的心头和喉咙都酸胀的发慌。她没说话,应蓝也沉默了好一阵,随后浅浅叹了口气。 “真是个幸运的人啊,白木汐。”半开玩笑一样的轻快语气,他说,“怎么就是你呢。” 之前排练时也听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沈柊先赶到了,白木汐还没有答。而现在又听到一次,白木汐安静了半晌,浅浅呼出一口气。 “因为她喜欢。” 她这样回答,如同半空中的重石落下般的安心感。 * “……真是嚣张。” 挂断了电话之后,应蓝有点恨恨地嘟囔着,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上眼。 他之前说过他很早就知道白木汐,是真的很早。 大约连沈柊自己都不记得,他和沈柊合作的第一部 戏不是那部电影,而是更早的时候。沈柊那时还是个没演过几部戏的小演员,参演的角色戏份也不多,但沈柊那样的人,长得漂亮演技也出众,放在哪里都和旁人不同。大家都觉得她会有很好的前途,而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有礼但客气,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少见,像是清冷无尘的月亮,自然会让他移不开眼。 月亮嘛,就应该高高挂在天上,凡人能可望不可即地看上一眼就已经很好了。就像他们后来合作的那部电影一样,应蓝的角色怎么也追不上沈柊,剧本里的他当然是觉得不甘的,但应蓝自己却觉得,这不是很正常吗,本来就该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念头是从何时开始的,但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根深蒂固,而沈柊表现出的样子也如他所想。应蓝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冷淡是沈柊的常态,直到无意间看到沈柊对着手机屏幕浅浅笑起来,清冷的眉眼漾起化冰似的温和笑意,是显而易见的宠溺和偏爱。 他在那时鬼使神差地走到沈柊身后,偷看到她屏幕上聊天对象的名字,是“木汐”。 几乎是瞬间,应蓝就觉得对面的人大概是沈柊的男朋友。这认识来的突兀,他却莫名很确定,那样的沈柊……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叫木汐的人。 应蓝难过极了,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失恋。但很离奇的,在后来和沈柊再次合作后,他再也没见过那样不同往常的沈柊。像是那个午后只是他的幻觉似的,沈柊越发的沉静清冷,像是山间逡巡的白雾,周而复始,再也没有过脱出轨迹的时候。 可能是分手了。应蓝这么想着,没有完全死去的心就重新跳动起来,就这么跳到后来,直到他在沈柊的微博里看到那个名字,他看到白木汐。 是个女孩子,很好看,年纪很轻,有着非常漂亮的声音和亮而澄明的眼神,透出种介乎少年和成人间的青涩。 啊,是这样的人。应蓝想。原来是这样的人。 后面的事就不用再多说,“想要沈柊好”的感情渐渐走向偏激的方向,说到底他去赴沈柊的约那天会开着录音去也是想着如果能录到沈柊有推却或犹豫的话就可以发给白木汐,干一些背地里挑拨离间的勾当。最终没能如愿,但他还是给白木汐打去了电话,就像他说的,算是一份生日礼物吧。 沈柊甚至知道他录了音的事,在那天分别的最后直接点出来:‘没关系,我也录了音,彼此彼此吧。’ ‘然后,关于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打算让你做些什么。’已经站起身来,沈柊淡淡地说,‘只是你自己大概也清楚,进娱乐圈这些年,你身上不干净的事有多少,我都发出去的话应该不是能简单息事宁人的程度。’ ‘谨言慎行。’如是说着,沈柊最后看他一眼,‘不要再来插手与你无关的事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咖啡厅,只剩下应蓝独自坐在原处,他待了好一阵子,从天亮坐到黄昏,慢慢地闭上眼。就像他现在这样。 真是……一片狼藉。 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打电话给白木汐听录音呢,说到底也不是存着什么好心,白木汐和沈柊都只会为此更讨厌他而已,大概只是种自我满足,作为催促着自己尽快承认事实的一味猛药。 过去这段时间里,说了那么多,又做了那么多,打着为沈柊好的旗号,但实际上又怎么样呢,他为什么讨厌白木汐,还不是存着卑劣的私心,嫉妒、然后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他确实早就已经失恋了。 * 沈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去个洗手间回来包厢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我试着拦过……”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曲阳漾向她解释道,“但木汐她……突然就变得很配合。” 沈柊看看坐在位置上眼神有点涣散的白木汐,再看看手中已经空掉的酒杯,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白木汐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干净的样子,旁边早就醉了的何颜正兴高采烈卖力地给她鼓掌:“好啊木汐,豪迈!我再给你满上!” 满什么满。沈柊快步走过来把酒杯从白木汐手里抢过去,瞥去一眼让仍闹腾着要再给白木汐倒酒的何颜噤了声,这人虽然喝醉了但倒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立刻又说着“满上,林北我们满上!”然后转移了目标,独留她和慢慢蔫下去的白木汐在一起。 之前白木汐在接了个时间很长的电话之后再回来就显得总是走神,沈柊心头稍稍担忧起来,转头问曲阳漾:“她喝了多少?” “……三杯。” 却不是曲阳漾答的,原本垂着头的白木汐倏地抬起头来,口齿倒还算清楚,乖乖地作答:“没倒满,都只有一半……那应该算是喝了一杯半。” 周遭几个人原本还很有些操心,但在看到沈柊出现后就放下心来自动转进看热闹的模式里,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拆白木汐的台:“喝红酒哪有这么论的,三杯就三杯,何颜姐拿来的那酒可十好几度呢,你就当个饮料似的喝,沈老师你看看她。” 沈柊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白木汐没有喝酒的习惯,不管怎么说突然这么做都容易不舒服,更何况白木汐本来胃就不算好,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要突然这么喝。隐隐地觉得不安,沈柊伸手过去摸一摸白木汐微微泛着粉的脸,轻声问她:“怎么突然喝酒了?” 也不知道她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白木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眼都不眨地定定看着她。略微睁大的眼睛圆圆亮亮,盛着一弯莹润的光,从脸颊到唇角都透着股软和劲儿。沈柊忍着想要捏一下的想法,看到白木汐稍稍侧了侧头,温顺地把发起烫的脸好好地蹭进她微凉的掌心。 “沈柊。” 白木汐小声地唤,声音软而甜,看向沈柊的眼神似乎比她的脸还要更烫一些。 “沈柊。”她又喊了一遍,语气郑重又柔软,她说,“我好喜欢你啊。” 第103章 生日聚会本就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 眼下这个样子,还没被何颜灌醉的参与者们都默契地决定不再当电灯泡,准备就此结束这次生日聚会。 大家一起往外走, 其实白木汐也没显出多少醉态,只是脸色看着红, 走路倒还能自己走。但沈柊不放心, 到底还是要牵着人。其他人都很有眼力见地远远绕开, 但已经完全喝醉了的何颜可没这么机灵, 自顾自地挤到白木汐另一侧, 看着她的脸乐:“哎呀木汐这小脸红的,是酒的问题还是告白的问题啊?” 不知道她顶着一张比木汐红上两个色度的脸在说些什么。沈柊一皱眉, 看看旁边陈晚一副“我可管不了她”的样子, 于是自己上前去把何颜隔开:“……别逗她, 该各回各家了。” 何颜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欣然点头道:“嗯嗯各回各家,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哈。” 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背影是走直线都困难,陈晚跟在后面,向她们摆手作别。 沈柊其实很想把何颜那句话原样奉还给她,但奈何脸皮薄, 想到其中的深意就觉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只能默默不去理。众人一一离开, 最后只剩下她们俩。白木汐只看着她不说话, 而沈柊咬一咬下唇, 到这时才觉出一点不知所措来。 总之先上了车, 沈柊看着白木汐乖乖坐在副驾驶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 探身过去替她系安全带。 ……即使不去看,沈柊也能感受到白木汐的目光投过来。明晃晃的,就一直追着她看。沈柊只觉得被白木汐看着的那一侧脸都要比另一边烫一些,搞得她连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做的不是很顺畅,就算白木汐除了看没有做什么其他事,但也让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好好地把副驾驶的安全带扣上。 “我的脸很红吗?” 尚还没有退开,就突然听到白木汐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沈柊下意识向她看过去,撞进那双专注的眼睛里,一时间呼吸都乱了一拍。 “……还好。”暗恼自己怎么如此心神不宁的,沈柊浅浅吸了口气,维持住语气的平稳,“喝了酒是会这样的,你又没喝习惯……” 白木汐安静听沈柊说着,突然抬手戳了戳她的脸。 “但是你的脸也好红啊,”白木汐轻声说着,偏过头去对上沈柊微微移开的眼睛,车窗外隐约的光把她的眼睛映的流光溢彩,“你也喝了酒吗?” 沈柊的喉咙有点干,她觉得白木汐又在明知故问了,这人在突然说了喜欢她之后就没再继续往下说,只盯着她看。而沈柊又碍于周围人欲言又止的促狭视线而没能去问些什么,只能在众人体贴的“好了好了小寿星喝醉了该回家了”的招呼声中默默顺应着走出来。 她还什么都没做,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告白,这反而让沈柊感到一些计划被打乱后的无措。而现在终于是二人独处了,那是不是也该…… “……我没有喝酒。”是想着要问的,开口时却稍稍偏了方向,沈柊慢慢做了个深呼吸,把声音放的轻缓,“你才是,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 白木汐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在沈柊快受不住的时候终于肯移开一点,轻声说:“……就是觉得应该喝,像以前一样。” 沈柊尚还没能想到白木汐话里的“以前”是指什么,白木汐就继续往下说道:“本来只打算喝一点的,就……这么多。” 她说着伸出只手,比了比“一点”的分量,然后眉毛又垂下一点:“但是何颜姐一直劝酒……就不小心喝的多了。” “也还好。”白木汐嘟囔着,突然牵住沈柊在帮她系过安全带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慢慢地摩挲过她莹润的指节,“只有一点点头晕。” 手上被轻柔地抚摸过去,沈柊的心跳都乱掉,总觉得眼前的白木汐和平日有哪里不太一样。而白木汐又不再讲话,只是安静牵住她的手,好半晌之后才轻轻捏一捏她的指尖。 “我们回家好不好?”白木汐低声说着,“在外面……不好说话。” * 行车时一路无话,沈柊的心理活动满的快要冒出来,却不得不强行把精神放在安全驾驶上。 心脏从她们下车的那一刻起就跳的不成样子,但直到她们站到家门前,白木汐看起来也没有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的意思。她只是安静地牵着沈柊的手,很乖地跟着她走,手上扣的很紧,温顺又乖巧。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很烫,很快就生出粘腻的汗。沈柊只觉得热度顺着手掌蔓延上来,却又不想松手。 而进了家门之后,沈柊刚刚转身把门关上,白木汐就已经顺着从后面贴上来。 她现在一点都不乖了,扑在肩膀上的吐息顺着衣服纹理渗进去,热度灼的沈柊一颤,甫一转过头就被毫不客气地封住了唇,在白木汐的舌尖尝到一点点红酒的味道。 一直以来都觉得红酒应该是不容易醉的,但放到眼下来看又好像不是如此。不知道是白木汐的酒量太差还是何颜带来的酒太醇,总之白木汐觉得自己脑中晕乎乎的,浑身上下都在发烫,连向来体温偏低的沈柊都被她带的热起来,她的唇舌不依不饶地辗转过几次,再探进去时就是同样的热度,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一起。 她有点开心,肯稍稍退开一点。而沈柊似乎仍然没能学会在这种时候该如何换气,有点站不稳地向后贴在墙上小小地喘,白木汐眨了眨眼,揽在她腰后的手稍稍用力,硬是带的人把重心倚到自己身上来。 “……我在吃饭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白木汐的呼吸亲密地擦着沈柊的耳廓,她看着那里慢慢红起来,声音绵软,“但因为你要开车……就担心酒气传给你。” 沈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她到现在还处于混乱的状态中。白木汐不是没有主动亲过她,但大都是她做了些什么后得到的反击,像这样子的事还是第一次,像是昭示着有些事情变得不太一样,让她的心从刚才开始就跳的乱七八糟,无声地等待着事情发生。 但出乎沈柊意料的,白木汐在说完之后安静了半晌,然后慢慢放开了她,退开半步站定,眼神飘忽着,温顺地垂下去。 “好热,是不是?”白木汐轻声说,慢吞吞地别过头去,“我得……去洗个澡。” 说完就自顾自地转身向屋里走去,她这时候倒有几分喝醉了酒的样子了,做事我行我素的,跳跃性也强。沈柊就怔怔看着白木汐走进屋去,像是此时才恢复了呼吸的能力,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洗澡。心情有些不正常地躁动着,沈柊混乱着想,对,她也得……也得去洗个澡才行。 然后呢。 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轻轻触一下仍在发着烫的唇,仿佛还沾染着白木汐的气息。沈柊觉得自己此时一定脸红的彻底,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洗完澡……然后呢。 不知道主人此时心情多么复杂的哈鲁挤到沈柊脚下来,毛茸茸地蹭过她的脚踝又抬头看她,像是在疑惑沈柊为什么站在玄关不进去。沈柊被唤回一点游离的心神,她抿了抿唇,蹲下身去,轻轻摸过哈鲁的头。 “……哈鲁,”她小声地说,难为情到声音都快要听不到,“今天……今天晚上早点睡,不要闹。” * 洗了澡之后头晕的症状好像好了一些,白木汐吹干头发回到客厅,和角落里的哈鲁大眼瞪小眼,没看到沈柊。 似乎也是去洗澡了。白木汐就默默在沙发上坐下来,也不看手机,就这么坐着。 ……为什么要在客厅坐着,她模糊地想,现在其实已经是该去睡觉的时间了,也洗过澡了,她还在这坐着干什么,像在等沈柊出来似的,好歹玩会儿手机啊。 “……” 算了。她就是在等沈柊,也没什么可装的。白木汐干脆地把手机调到静音,又远远扔到沙发那头,独自坐着发呆。 她是想要做什么呢。白木汐其实自己都没能想的很明白,只是在听了那段录音后突然被触动,除了想要再告白一次和想要吻沈柊这两个念头无比清晰之外,其他的想法都很模糊。酒精多少影响到了白木汐的思考,让她现在的思维像是兑了水的牛奶一样浑浊着难辨分明,她只是觉得,要等沈柊出来,也不为什么,只是她很想见到沈柊。 沈柊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白木汐安静坐在沙发上,浅金色的发丝蓬松地披在她肩上,像是披着柔软的日光。眼睛原本低低垂着,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就唰的看过来,像是光也擦着映亮白木汐的眼底,让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又鲜活。 白木汐不错眼地看着沈柊慢慢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沙发的凹陷带出一点小小的弧度,她原本垂在旁边的手动了动,有点想顺着弧度滑过去,但还是先努力地忍住了。 “……在等我吗?” 是沈柊先开口的,语气还是淡然的,好像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语尾却没能完全控制住的飘了一下,白木汐听的真切,看着沈柊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不施粉黛也依然是摄人心魄的清冷好看,白木汐却只觉得她好可爱。 “沈柊,”她喜欢喊沈柊的名字,唇齿轻轻地碰撞着,喊得柔软又缱绻,却坏心眼地抛出没头没脑的问题,“……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柊就稍稍睁大了眼睛,白木汐觉得她眼中似乎有一丝慌乱闪过去,然后就略垂下去,身形也不自然地挺直一点,像是自知做错了什么事,因被她当面发现了而不知所措。 “我……”难得见沈柊这样底气不足的样子,但到底还是诚实地往外说,“我之前、私下找应蓝——” “我知道。” 没有让她继续磕磕绊绊地说下去,白木汐打断她的话,也不顾沈柊错愕的目光,半凑到她面前去:“我说的不是这个。” “告白。”她看着沈柊的眼睛,有点委屈地轻声道,“我的告白,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双漂亮眼睛怔了一瞬,随即泛起自责和急切,话都说的不流利:“我当然、我答应你,我也……我也好喜欢你,木汐,我……” 沈柊看起来有点慌了,长长眼睫无措地扑闪着,像是自认过了这么久才说是做了错事,担心回答的不干脆又让白木汐不开心。但白木汐不在意那些,她只要听到这零星的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胸口就已经像是被填的满满的,忍不住要去抱住沈柊。 她答应了。白木汐想。和十八岁的时候不一样,她答应了。 被抱住的沈柊还是有点不知所措,手上却已经好好地环住白木汐,像是怕她一松手人就跑了似的。白木汐知道沈柊此时心里怕是很多事都乱着,她想了想,先解释道:“应蓝之前给我打了电话。” “……”背上的手就收紧一点,沈柊的声音微妙地沉下去,“……就是你晚上说要出去接电话那时候吗。” 白木汐轻嗯着应,又安抚地拍她的背,刚刚洗过又吹干的黑发柔软顺滑,她拈起一缕就舍不得放,听到沈柊低低地问:“他又说了什么?” 听起来心情变差了一点,白木汐可不想要这样,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就顺着撩开沈柊的发丝,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吻。 “他说你特别喜欢我,”沈柊一下子难耐地绷紧了肩膀,原本的那点不快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去,像是全部神经都只附在若即若离地黏在耳后的轻吻上,听到白木汐喃喃地说,“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沈柊,”要花费很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去好好地说话而不再继续做什么怪事,这对酒精渐渐涌上头的白木汐分外困难,但她还是很努力地尝试去表达,“你不要听他的去想那么多,什么大不了就退出娱乐圈,什么我喜欢唱歌……我们是两个人,但也是一起的。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是会我们两个一起去面对的。” “明明你也喜欢演戏的,”白木汐絮絮地说,又觉得这样的话或许应该看着人说才好,所以又费了很大的意志力稍稍松开抱住沈柊的手,退开一点去看她漆黑的眼睛,“你也可以去做月亮的……很适合你,又高贵又漂亮,很多人……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你可以做很多人的月亮,”她轻声说着,话又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弯,“但只能落到我一个人的怀里。” 有点孩子气的话,白木汐却说得认真。某种蛰伏已久的情思在心底迅速地蔓延开来,像是熬过忍冬的花,在终于到来的春日里徐徐地展开枝叶。 “……沈柊,”呢喃着这个名字,从相识以来喊过无数次,将来也同样会伴着她一生的名字,白木汐觉得喉头发涩,声音也抖,她说,“和我交往好不好,我们……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沈柊在点头,重重地点过几次,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像是怕她没看到一样,急急跟着细碎地应:“好、我答应,我全都……我们谈恋爱……” 该怎么形容白木汐此时的心情呢,她好想吻沈柊,但又隐隐地意识到如果现在真的这么做了,那一定是会发生些这之上的事的。就像是她很热,而沈柊身上比她凉一点,她想要贪凉地靠近过去,又害怕灼伤沈柊,好矛盾,她不知道自己该听哪一边的。 “我……”放在沈柊肩膀上的手稍稍收紧,又很快惊觉地松了力气,白木汐浅浅地吸气,但不知是酒劲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她还是觉得晕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唤,“沈柊、我……” 原本束在她腰后的手突然动了动,然后慢慢揽上她的脖颈,沈柊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靠近过来,轻轻地吻了她。 没有持续很久,一触即分,揽在白木汐颈后的手却没有松开。白木汐愣愣地看她,感觉到沈柊的呼吸也快要和她一样烫,听到沈柊轻不可闻的声音:“还没有过零点。” “你的生日还没有过……”沈柊说着又顿住,随即浅浅地笑起来,摇一摇头,“其实过了也没关系。”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看向白木汐,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又轻轻重复了一遍:“……都可以。” 第104章 她们来到沈柊的房间。 上次到这里来时还是沈柊发烧的那次, 后来尽管白木汐住到了沈柊家里,但都没有再进来过。毕竟她们都有各自的房间,都是私人领地, 白木汐也没什么理由要进来,要找沈柊也至多只是敲敲门。 但现在她进来了, 是要做什么呢。 喉咙无意识地滚了滚, 白木汐看着身边的沈柊, 只一眼就仓皇地移开视线, 又忍不住要望去第二眼。 ……做什么呢。 她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躲来躲去的视线四处碰壁, 好像这房间突然变得小的惊人,往哪里看过去最终都要回到对方身上。眼神碰上的那一刻就是开始的信号, 说不上是谁捉住了谁, 可能是她们都捉住了彼此, 忍不住想要靠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木汐去吻沈柊。红酒的后劲很足, 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天罗地网的晕眩,好像周遭的事物都模糊起来, 只有怀里的人是真实的。吐息被搅得滚烫,沈柊还是没有学会怎么换气,而白木汐很坏,没有去教她, 只是注意着要在她喘不过气的时候退开一点, 转去吻她的侧颈, 轻声地问, 怎么又喘不过气了呀, 声音温温软软。 开始前觉得局促, 吻了沈柊之后却又行云流水一样地展开, 白木汐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柊, 睡裙被揉的乱了,胸口起伏着细细地喘。她半撑着身子看,模样可能要比沈柊整齐一些,一下子就让沈柊不满起来,抬起手来勾住她的衣领,又顺着向下轻轻拽一拽。 白木汐就顺从地被带下去一点,觉得哪里都是晕霭的香气,恍惚中竟像是在梦里,但热度又是实打实的,她止不住颤抖,捉住沈柊的手,沈柊没有任何抗拒,含着隐约雾气的眼睛在黑暗里也亮亮的,汹涌着澎湃的情意。 沈柊好漂亮,好美好,像是童话里才有的一份礼物。 是属于我的吧。白木汐模糊地想,我是……被她所爱着的人。 “……沈柊。” 轻声唤她的名字,像是念出一个言灵,也不是要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忍不住要说出声来,来压住越来越躁动的心跳。 白木汐俯身,去赴这一场旖旎的梦。 *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 何颜之前发来的那些“资料”基本都是白费力气,真的被看到的内容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白木汐至多只有些模糊的理论知识,如今还醉了酒,难度系数简直呈几何级拔高。 她脑中也就只根深蒂固地记着一件事——要温柔一点。 沈柊还是太瘦了,像是骨上只附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白瓷一般的易碎,让白木汐的任何动作都小心而轻柔,生怕将她惹痛了。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够,她们贴的很近,沈柊隐隐的颤抖和细细的吸气声很容易就传到白木汐这里,总让她心神不定,追着人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沈柊不说话,咬着下唇,连声音都不肯出,只是曳着一双涟漪的眼睛看她,白木汐就不敢再乱动,覆在人家身前的手掌满满涨涨的,随着沈柊的呼吸和怦然的心跳一起一伏,堆雪一样细腻地蹭着她掌心纹理。 她都没再动作了,沈柊却越是深呼吸就越是心跳的厉害,白木汐凑过去看她的脸,沈柊转过头去不许她看,抬起的手挡住自己上半张脸,露出的唇紧紧抿着,白木汐就有点慌张,握住沈柊的腕凑上去吻她,追着吻过几次,迫出一声甜软的喘。 没想过自己还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沈柊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又是难为情又是羞恼,想推开白木汐又不舍得,最终抬起的手只软软搭在白木汐后颈,忍着羞赧小小声地说:“……没有疼,没有难受,我……” 她的声音此时丝毫没有平日的冷了,像是失了力气一样的绵绵,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最终只暗示性地收紧手臂,自暴自弃地说:“……你继续。” 到这个份上,白木汐也不是那么不可雕的朽木,她反应过来,自己也害羞,想回应些什么又怕说多错多惹沈柊不开心,就只乖乖应一声嗯,又凑过去轻轻地吻沈柊。 沈柊太害羞,她就从背后环过去,白皙的后颈在黑发的间隙中若隐若现地惹眼,看得人心痒,白木汐忍不住要覆上唇去,一个不注意就留下暧昧的痕迹,白木汐有点心虚地看着,趁沈柊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贴上去,讨好地在痕迹上舔舐过去。 大概是沈柊过于单薄的问题,她从以前开始就有一点淤青体质,很容易就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到现在自然也是,白木汐几乎是把她当做个雪堆出来的人在对待,却还是难以避免。白木汐只能控制自己不去碰太显眼的地方,很辛苦的把心底那点顽劣的心思压下去。 而沈柊根本没有余力去关注她这点小心思,她只觉得白木汐的手上像是擎着团火,到哪里都烫的要命。喉咙里压着声音,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偏偏白木汐还总是不安分,过来讨一个吻的同时就不准她再忍着不出声,自己把被沈柊自己咬出痕迹的下唇怜惜地吮过几遍,对沈柊忍不住发出的零碎气声受用的不行。 白木汐想要沈柊一点儿疼痛都不会感觉到,天雷勾动地火的事,她把前期准备做的耐心又温柔,沈柊的脸皮薄,她也不多说什么欺负人的话,即使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声声地喊沈柊的名字,然后把人揽的更紧一些。 很热,两个人的热度叠在一起,亲密无间地交融着,白木汐以前不知道这是件会这么滚烫的事,她觉得沈柊几乎要化在她手里。她的沈柊又娇又漂亮,后半段难以忍住的声音混着泣声,难以抑制的一瞬僵硬,然后失神地软下来。白木汐觉得心疼,又被沈柊不胜风的弱态诱的迷了眼,忍不住轻轻地咬她的肩头,又换成一个吻。 原本失了力气的沈柊突然动了动,稍稍向白木汐的方向侧过身来。从背后环着她的白木汐一眼看到她泛着红的眼睛,里面盛着的一弯水光几乎已经要落下来,慌得她一下子支起身来:“怎么、怎么要哭了?是我……刚才哪里做的不好吗?” 沈柊眼圈湿漉漉地红着,可怜又可爱,慢慢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还是软的,混着尚未平息的一点点抽噎:“……想看着你,这样看不到你的脸。” 像是被软绵绵的鹅毛枕头砸了一下,白木汐的心头咚地跳了一声。她慌慌张张地把沈柊正面抱住,又低下头去,和沈柊额头相贴,看着那双尚存着迷蒙又有些害羞的漂亮眼睛。 “别哭,给你看。”她说,“要看多久都行,都是你的。”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但没有人在意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四岁的白木汐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在意,旖旎的梦成为现实,她得到这世上最奢侈的礼物。 在漆黑的夜里,白木汐揽住了一怀月色。 *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白木汐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睁开眼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沈柊也不在边上,白木汐迷蒙着眼伸手去探,只余下一点点温度,但沈柊的气息却无处不在似的,在她的鼻尖若隐若现地擦着。 刚醒过来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木汐花了几秒钟才慢慢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一时间猛地坐起了身。她那点儿晨起的瞌睡一下子被赶走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也说不上脑子里在想什么,汲着棉拖鞋就冲出房间。 看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沈柊时她才停下,沈柊看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正翻着剧本一类的东西,面前的桌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燕麦粥,看起来没比她早起多少。在听到动静后沈柊转过头向她看来,眼睫忽闪一下,神色如常地向白木汐微微颔首:“早上好。” 她看起来实在表现的太平常,白木汐一时就有些忐忑起来,疑心难不成是自己昨晚做了个春梦。她脑中有点乱,木木点着头走过去,在靠近一些后赫然看到沈柊脖颈上深浅不一的零星几点痕迹,一下子路都忘了走,就愣愣盯着看。 沈柊显然意识到了她的视线,耳朵就渐渐红起来,并不太自在地抬手摸上自己的颈间,嘴上却还是硬要维持着淡然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不坐。” 这下子可说是疑虑尽消了,白木汐脑中思绪万千,总之先听话地在沈柊身边坐下,开口时话说的语无伦次:“你、你什么时候醒的?睡得不好吗?是我起的太晚了、你还自己煮了燕麦粥……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觉得疼?” 沈柊面上闪过一丝绯色,无自觉地蜷紧手指,轻声说:“……还好,不会疼。” 说这句时的声音又显得软,沈柊也反应过来,又硬是深吸一口气要故作镇定:“……燕麦粥,也煮了你的份。你去洗漱吧,我帮你先盛出来。” “啊、嗯,”先乖乖应了一声,白木汐又慌慌张张把要起身的沈柊按住,“我等会儿自己盛就好,你……你坐着吧。” 说完就一溜小跑,先去了厨房把粥盛出来才去洗漱的,俨然一副生怕沈柊抢了这活计的样子。沈柊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没起身,心知这是白木汐在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沈柊想着就觉得面上发热,心跳也砰砰的冷静不下来。 其实原本做过心理准备的,但落了空,昨晚白木汐真的没让她疼。和白木汐相识这么多年,沈柊觉得昨晚可能是她见过白木汐最认真细致的样子,动作也小心谨慎,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和脸色,温柔到近乎磨人的地步。 而沈柊在昨晚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受不住白木汐的触碰,像是周身的皮肤都突然变的薄了,不堪一碰,哪怕只是白木汐无意中擦过肩膀或是腰际都会被带起炽热的电流,激的她总是在颤,她没想哭,但泪水几乎是忍不住的涌上来,大概是一些生理性质。 真是……比白木汐更早一些醒来的沈柊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一天都不见人。明明她才是年长的那个人,怎么……怎么这么丢盔弃甲的。 自觉有点丢人,沈柊铆足了劲儿想在白木汐面前挽回一点印象,做出个云淡风轻的样子来,结果刚一打个照面就有点招架不住,如今重振旗鼓,在白木汐洗漱完毕端着粥坐到身旁时沉住气表情淡然,实际上手上的剧本半天一页都没翻过。 如今白木汐坐过来了,沈柊干脆把没看完的剧本一合,开口时多少带出一点急切:“……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对吧?” 白木汐刚把一勺燕麦粥塞进嘴里,一下子连咽下去都忘记,懵懵鼓着脸看她,无声地点头。沈柊心里就高兴起来,又靠近她一点,单刀直入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搬上来?” “……” 白木汐默默把燕麦粥咽下去,自觉现在不是吃早饭的时候,把碗也放到一旁。沈柊对她实在是一点防备也没有,本来她坐到沈柊身边的时候还偷偷摸摸打量了半天特意稍稍留出了些安全距离,结果没一分钟沈柊就自己靠过来。她早上应该是自己换了衣服,现在身上穿的睡裙比昨天那件还要单薄——昨晚那件好歹有袖子,这可是条吊带睡裙,就这么靠过来的话……那白木汐眼前的景色就会非常艳丽。 对初尝过滋味的白木汐来说,这种景色对她来说还是太刺激了,她只能飘忽着抬起眼往天花板上看,才能勉力去思考沈柊刚才说了什么:“搬上来……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真搬起来东西还很多……” 现在都快一个月没回楼下睡过了。白木汐想着。但沈柊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她踌躇了一番,到底还是眉头一拧,小声说道:“现在……你是在客房睡的。” “……” 这哪是在问她什么时候搬上来。白木汐喉咙有点发干,艰难地吞咽一下。这根本就是在问她什么时候搬进沈柊的房间。 现在提到沈柊的房间,脑中就只能想起一片旖旎景色,白木汐不敢多想,她其实觉得这样会不会有点快了,但又很不想拒绝沈柊,犹豫了半晌,干脆将问题抛过去:“……你想要和我一起睡吗?”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话多有歧义,白木汐脸上砰的一下涨红了,忙着要解释,沈柊脸上也红,但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有你在旁边,”已经完全抛去了要伪装镇定的念头,沈柊声音轻软,“……比一个人睡得好一些。” ……真的吗。不是白木汐要唱反调,实在是昨晚的情形——或许确实比一个人时睡眠质量高一点也说不定吧,但肯定是累的。 她自觉理亏,也不敢提。而沈柊见她没说话,就有点不知所措地忽闪着看她,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桩事来,微微瞪大了眼睛:“生日礼物。” 突然一句话把白木汐吓了一跳,而沈柊有点着急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回屋里去,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个小盒子,略显局促地递给白木汐。 “……本来昨天是想着晚上回来单独给你的,”没能成功的原因昭然若揭,沈柊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白皙的指尖都泛着粉,“……只能现在补送给你了。” 白木汐当然不介意这种事,颇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她还以为昨天的沈柊就是她的生日礼物……咳,这话还是埋在心底比较好。 盒子不大,外包装也朴素,白木汐却有点紧张起来,看看沈柊:“我……我可以打开吗?” 沈柊慢慢点头,不错眼地看着她打开盒子,在白木汐的惊色刚刚浮现出来时就抢先说道:“不是、这款没有带钻的。不算是戒指。” 盒子里是细细的一轮银指环,白木汐原本看到形状就瞳孔地震,险些以为自己是被求婚了,听了沈柊的话后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点,但仍难掩无措,看看指环又看看沈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沈柊眼神飘忽着,有点不敢看她似的。 “……还不算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很轻,手上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不想让你有太大的压力,你可以把它只当做是装饰品,不想戴在手上的话可以配个链子做成项链……我挑的是很素的款式,应该会比较好搭衣服……” 絮絮说了好长一段话,到最后又犹豫着停下,沈柊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但我也不想瞒着你,我之前买的时候,确实考虑过……” 她终于看向白木汐,轻声说:“……考虑过要不要买钻戒。”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白木汐喉咙发紧,在那双墨色眼睛里看到不加掩饰的认真。 “……嗯。”她轻应了一声,忽的问道,“只有我这一枚吗?” 沈柊一怔,显出一点被看穿的不自然,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买了一对。” 白木汐无声地弯了弯眼睛,向她伸出手去,沈柊磨磨蹭蹭把口袋里的另一个小盒递过去,心脏跳的很快,即便已经有了预感,但在被白木汐牵过手的时候,沈柊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白木汐当然也觉得紧张,小小一个动作简直让她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她浅浅吸了口气,慢慢将指环套进沈柊纤长的手指上。 “……就先这样吧,”完成之后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白木汐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里……就等我之后买了钻戒的时候再说吧。” 她说着轻柔地抚过沈柊的无名指,沈柊稍稍蜷紧手指,感受到中指上令人舒心的束缚感,说不出心头这股满涨着的心情是怎样的,总之会让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轻声说:“是订婚的意思吗?” 生来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白木汐非常庆幸自己刚才好险没有手抖丢人,难为情地别过头去:“……算是吧,虽然好像有点太快了……” 真要论起来的话她们两个昨天才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今天起床就订婚了——根本没有资格再去说人家何颜那边进展太快。而沈柊轻轻笑了笑,拿过她的那一枚指环也给她戴上,眉眼温柔又潋滟:“很快吗。我觉得也还好。” 相识这么多年了,她潜藏的爱意被发觉的时间迟到太多,险些就要永远失去交付给白木汐的机会。 所以无论发生些什么沈柊都不会觉得太快,因为这一切本该更早发生的。 所幸还不算太晚。相互纠缠到力不从心的时间已经过去,未来都是闪闪发光的好日子。 第105章 成为恋人之后, 和之前比起来应该有什么变化呢。 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白木汐在吃完燕麦粥之后去洗碗,下意识向着流水伸出手去时突然看到手指上的银环, 她一个激灵收回手来,想着是不是该先摘下来, 但看着又实在不舍得, 最终以非常小心且别扭的姿势洗完了碗。 其实银质的东西应该不怎么怕沾水, 但白木汐还是忍不住要以这种“过保护”的态度去对待它。出来之后也总是注意着, 她平日不怎么戴饰品, 指根隐隐的束缚感对她来说也是件新奇事,不管做着什么事都有意无意地会去转动一下, 无机质的冷硬表面都被她摸得温热。 “很在意吗?” 连沈柊都注意到她的动向, 目光在她手上的指环上扫过, 抿了抿唇:“……一直戴着, 是不是会不方便?” “不会。”很迅速地否认了,白木汐不好意思地笑笑, “只是习惯问题而已啦,就……忍不住会去看它。” 沈柊就稍微放松一些,眉眼柔和地敛起:“没事,不方便的时候摘下来就好。” 这话倒有点出乎白木汐的意料, 她向沈柊看过去, 对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环, 垂下眼帘:“……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总是戴着的话, 应该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吧。” “……嗯……”白木汐眨了眨眼, 笑道, “虽然是比较低调的款式……但确实, 两个人一起戴着, 大概迟早是会被扒出来是同款的。” 沉默了半晌,沈柊轻轻叹了口气:“那还是要注意一点比较好。” 总觉得这样做好像不太好,像是没有尽到恋人的指责,白木汐想了想:“……其实就算被发现了……” “毕竟都是女孩子……”这话在这种时候说总觉得有种很奇特的荒诞感,白木汐叹道,“就算被发现了,那只要我们不主动出来说什么……那除了传一些风言风语,好像也……” “啊、不是说风言风语好的意思,只是说……”她顿了顿,有点生涩地说道,“……至少不会因为这个导致我们关系暴露啦,你不要太担心。” 知道白木汐是在宽慰自己,沈柊唇畔浮起笑意,又忍不住去逗她:“那以后换成了同款钻戒的话,这样也能说得过去吗?” “……”白木汐一时语塞,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回应道,“……那就……好像有点困难……” 沈柊无声地笑笑,伸手去牵住白木汐的手,右手特意跨过去牵白木汐的右手,看着两个人手上同样位置的银色指环,目光就说不出的柔软。 “我前阵子……”她轻声开口,明明说的是不久前的事,却好像已经能跳出来平静客观地看待自己,“就是你刚同意和我合作cp的那段时间,其实一直很想要让其他人看到我们有多亲密。” “综艺录制的时候是这样,发微博的时候也是……就是想要带出来一些我们亲密的证据,好像觉得如果更多人认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认为我们和彼此相配,那我们就真的会向那样发展一样。” 慢慢说完,沈柊转头看向白木汐,眼里盈着细碎的光:“但在真的成了恋人的现在,我又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真的没关系,不方便的时候摘下来就好,我不会生气或者难受的。” 她握紧白木汐的手,银色指环碰在一起,被彼此的体温哄得温温:“我只要知道有这枚指环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了。” 白木汐轻轻应了一声,也回握住沈柊的手。她在沈柊面上确实没有看出任何勉强的情绪,一时间有点恍惚。 成为恋人之后,沈柊好像比之前还要更从容了一些。白木汐想。是因为有恃无恐吗……这种用词是不是不太对。 但是算了,就是个意思,她也想不出什么恰当用词,脑中只绕着“恋人”这个词打转,颇有些为难地想着那自己呢,怎么样才算是做好沈柊的恋人呢。 光自己闷头想也没什么用,白木汐在这方面还算有些长进,知道有问题就直接问出来:“沈柊,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事吗?” 见沈柊有点懵懵地看过来,白木汐有点难为情地捋一下自己的发尾:“就是……不是成了恋人吗,感觉会不会有想要和以前不一样的相处方式之类的……” 沈柊安静了半晌,在白木汐的注视下耳朵就红起来,话却说得一点儿不含糊:“……想一起睡。” ……是哦,之前说想要她搬进沈柊房间的事还没说完,被生日礼物暂时打断了。白木汐一时间有些局促,和沈柊交握的手也发烫,总之先心一横点了头,虽然动作有点僵硬,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接着往下问:“还……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像是无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被满足的感觉,沈柊看着白木汐,脑中闪过的念头很多,但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只剩下轻轻一句,“想要你吻我。” 完全预料外的话语,白木汐向沈柊看过去,撞进她害羞却没有移开的眼睛里。 “今天起来之后……”皮肤白的人这种时候真的很吃亏,沈柊的脸又慢慢涨红起来,整个人显出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明艳,她轻声说。“……还没有过。” ……的确。白木汐想,一直在说话,确实还没有…… 亲吻自己的恋人,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吧。 她没说话,就这样靠近过去吻她。沈柊的体温比她低一点,吻却总是烫的,被触碰到的时候会乖乖的闭上眼,长长眼睫轻轻颤着,像是任白木汐怎么纠缠都没关系的样子,而白木汐知道——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会是怎样迷蒙的,水雾重重的,潋滟的漂亮。 是了,这就是她的恋人了。白木汐喉咙里滚过无声的叹息,这就是……她的沈柊了。 * 夜,临睡前。 洗漱完的白木汐正抱着自己的枕头在沈柊门前踌躇着徘徊。 ……怎么说呢,虽然昨天其实已经入住过一晚了,但现在…… 现在她可是清醒的,一滴酒都没喝。白木汐脸都要皱起来,宛如戴上痛苦面具。呜哇,感觉需要的勇气呈几何倍增加了。 好像能清楚地意识到,她面对的不是简单的一间房间的门,而是能够进入沈柊生活的门,一下子意义重大的要命,让她紧张的不得了。真的没关系吗,白木汐胆战心惊地想,自己的睡相会不会不好啊,她平时也没什么感觉,偶尔一次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将要天天和沈柊睡在一起了,万一自己睡觉的时候抢了沈柊的被子、惹人生气了怎么办?恋人之间也是会为这种事闹别扭的吧? 她在门口犹豫来犹豫去的,而房门却在此时倏地打开了,沈柊站在门口,对她站在门口的事完全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神色,就这么神色如常地让开半个身位:“进来吧。” ……就没有什么再犹豫的余地,白木汐默默紧了紧抱着枕头的手,低眉顺眼地走进了屋。 沈柊反手就落锁了。 白木汐才刚走到床边,还在想着是不是该坐下,就被身后锁门的咔嗒声搞的一个激灵,慢慢转过身去看沈柊。而沈柊面上表情没什么波澜,就这样迎着她的视线走到床边率先坐下,又抬眼看白木汐,向她伸出手去:“枕头。” 白木汐就老实巴交地把抱在胸口的长长一个枕头递给她,沈柊接过去捏了捏:“和我这里的枕头一样啊。” ……当然一样了,这就是她搬家过来的时候客房已经准备好的枕头,白木汐也没有什么挑枕头的习惯,就这么睡到现在。白木汐懵懵点头,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沈柊把她的枕头放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上。 “……” 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白木汐迷茫地看着自己被丢到一边的枕头想着这是要她去睡沙发的意思吗,而沈柊已经自顾自地上了床,坐在床上问她:“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白木汐应声看向沈柊,这一看不得了,沈柊本来一袭白色睡裙就刚刚过膝,裙下的小腿已经足够细腻精巧的让白木汐不敢多看,如今上了床腿曲起来,裙摆就更掀起一点,让白木汐扫过那一片白皙就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这件睡裙是不是、是不是会冷啊,她惴惴地想着,上身也是……肩膀和手臂一点布料都没有,就算现在已经六月份了,但晚上也没有那么热…… 她脑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慢了一拍才记起要回应沈柊的问题,摇摇头道:“我……我都可以,你挑吧。” 沈柊眨了眨眼,向外侧挪去一点,拍拍身边:“那你睡里面吧。” 白木汐就稀里糊涂地爬上床去,只觉得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似的。沈柊这里是一米八的大床,她看看在床中间孤零零放着的枕头,被床的宽度衬得非常娇小,突然之间意识到:啊,沈柊好像是打算要她们俩睡一个枕头的意思。 她想着心就砰砰地跳,吵得不行,一时间就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沈柊也没说话,两个人都在床上,白木汐几乎能感受到氛围在迅速变得粘稠起来,越发让人呼吸困难。 还是沈柊先开的口,在白木汐觉得这种氛围快要到某种临界点的时候,她小声问:“……那我关灯了?” 声音温温软软的,让人听的心里发痒。 * 不是第一次和沈柊同床共枕,在她当年上学的时候这件事虽然算不上多频繁,但隔三差五也会有一次。白木汐那时候可喜欢和沈柊一起睡了,觉得又暖和又有人聊天开心的不得了,每次一块儿睡的时候都睡的比平时还香些。 但今时不同往日。白木汐默默闭着眼睛想,糟糕,沈柊闻起来怎么这么甜。 两个人枕着同一个枕头,想拉开距离也拉不开多远,属于沈柊的气息一个劲儿的往白木汐鼻子里钻,也不知道是屋子里本来就有的气息还是因为沈柊就躺在她旁边一拳之隔的地方,总之搅得白木汐心神不宁,毫无睡意。 最要命的是,她已经知道沈柊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了。 救命啊,不要再想了,真是长成了很不像样的大人。说实话如果她转向沈柊的反方向的话这种症状应该会得到有效的缓解,但白木汐又担忧这样让沈柊注意到的话会不会觉得她态度不太好,就只乖乖保持着平躺着的姿势,从关灯到现在十分钟过去一动都不敢动,呼吸都有意控制着声响。 而身边的沈柊也同样没有动静,像是已经睡着了,呼吸声细细的,简直是吹在白木汐的心上一样,让年轻的小歌手心浮气躁。 就算没有睡意也把眼睛闭的死紧,白木汐非常努力地酝酿着催眠自己,打定主意要赶紧入睡。 结果几分钟过去,睡意是没酝酿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的被人轻轻握住了。 白木汐一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听到沈柊轻声说:“睡不着吗?” 她们离的距离近,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耳边细语似的。她喉咙有点干,仓皇地想着原来沈柊也还没睡着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暴露了,略显局促地应道:“……嗯……应该再躺一会儿就好了。” 身旁的人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来,慢慢贴到她的手臂上。 鼻间嗅到的清冷香气愈发盛起来,白木汐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嗓子眼,手臂上感受到微烫的温度,沈柊开口时吐息拂过她的肩膀,激起一点颤抖,沈柊说。 “……你如果想做的话……”声音细如蚊蚋,沈柊稍稍揪紧了白木汐的袖子,忍着要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的冲动小声说,“……也可以。” 这次换成白木汐陷入沉默,沈柊不敢抬头去看她,就这么屏着呼吸等了半晌,才等到身旁的人也转过身来,手掌犹豫着覆过来,慢慢贴在她的后腰。 被白木汐掌心的温度灼的心头一晃,那些暧昧绮丽的记忆就不受控地在脑中复苏过来,沈柊无意识地往前靠过去,她们眼下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了,她妥帖地靠到白木汐的颈侧,在熟悉的气息中垂下眼帘,已经做好再次坠入失控旋涡的心理准备。 “我……” 揽住她的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小声开了口,声音最初有点干涩,被白木汐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掩饰过去,再开口时又转过话头:“……你今天其实……腰会酸,是不是?” “……” 说完全没有异样感当然是谎话,这种事,就算白木汐昨晚再怎么小心,首次也是难以避免的。沈柊白天没说,现在也迟疑了一瞬,没有说话,而这一瞬就已经足够白木汐明白过来,她贴在沈柊后腰的手稍稍加重了力气,把人揽的更紧的同时又在她腰上轻轻按一按。 “……我……我是第一次谈恋爱,”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唐突,白木汐的声音有点紧张,“没什么经验,也笨手笨脚的……” 沈柊想谁不是呢,她也是第一次,同时也没有想谈第二次的打算。而白木汐因不知道怎么说清自己的想法而焦躁起来,低头把鼻尖埋进沈柊的发丝里,小小地蹭一蹭。 “……我当然……不是不想做。”说的拐弯抹角的,也没能让脸上的发烫减少多少,白木汐咬一咬自己的舌尖,很快把这句话带过去,“但、但是今天就算了吧,昨天本来睡得也晚,你……需要休息。” “很多事情我会认真去学……我……” “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终于把心头的话说出来,白木汐浅浅地呼一口气,郑重地在沈柊的发顶落下一吻,轻声说:“睡吧,沈柊,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沈柊说不出话来,潮水一样涌上来的是巨大的混杂在一起的感情之海,她在精神的意义上被完完整整地填满了,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抬头去看白木汐,白木汐也正看着她,瞳孔在黑暗里也能看出清清亮亮的,有点难为情地向她眨一眨眼,抿着唇的时候脸颊嘟起一点,看起来温良又柔软。 白木汐会珍惜她的,沈柊当然知道,眼前是从年少时就会因她的伤心而落泪的人,被爱着是什么样的感觉,从最初开始就是白木汐教给她的。 她拉近距离,去吻她的女孩,一个干净温吞的吻,眷恋地厮磨片刻就退开。然后埋下头去,把红透了的耳朵和怦然的心跳都藏进被子下,又欲盖弥彰地躲进白木汐的怀抱里,贴着她的温度才愿意闭上眼。 “……晚安。” 我好爱你。 第106章 谈了恋爱的人真是会和平时大不一样。 时隔数日, 何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柊,觉得这人整个人氛围柔和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心情看起来也非常不错, 比起往日的皑皑冬雪来现在更像是一池春水。她又看看沈柊手上那枚前几天还没见过的银指环,沈柊隔三差五就要去摸一摸, 让她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你最近可得躲着点儿媒体, ”何颜啧啧两声, “你这模样绝对谁都瞒不过, 就差在脸上写上‘老娘在谈恋爱’了。” 她话说得这么直白, 沈柊也不恼,只是有点害羞地垂下眼去:“……这么明显吗。” 是啊真的超级明显, 那种幸福的气场简直要溢出来了。 当初刚认识沈柊的时候, 何颜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这样的她。何颜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又是觉得这两人终于成了真是该敲锣打鼓又是觉得自己这边被反衬的非常不像话, 她默默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是想找你听我骂骂陈晚的,但现在看见你之后, 我已经不是这个心情了。” 沈柊也觉得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做出靠谱的朋友样子来:“和她进展不顺利吗?” “……也不是吧,反正我和她之间也称不上能用‘进展’这个词的关系……”说着有点烦躁起来,何颜摆了摆手, “不说她了, 来聊聊你们吧。” “首先, ”换了话题之后她就立刻满血复活似的容光焕发, 很促狭地看看沈柊今天穿的衬衫被板板正正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 意味深长地说, “最近……睡眠质量还不错吧?” 她这眼神光明正大的, 沈柊立刻就意识到她在看哪里, 下意识往后靠去的同时抬手摸了摸衣领,确认都很整齐后默默别过头去,只当做自己听不出何颜的言外之意:“……还好。” 但她泛起粉的耳尖实在很容易暴露,何颜看的心满意足,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同时还以前辈的身份去开导沈柊:“别害羞嘛,这对维持恋爱顺利发展可是非常重要的事,生活和谐比什么都好……怎么样,我之前发给你的资料有用吧!” 这就有点不太好说出口。沈柊打定主意只看着窗外不去看何颜,心头颇有些心虚地想,虽然有点对不起何颜,但她确实……没能怎么用上。 不如说从亲吻的时候开始脑中就空白一片了,手软腰也软的,除了和白木汐相关的思绪之外都变得模糊,更别说她那些根本没能好好看上几眼的资料了。 ……木汐倒是慢慢地开始能够比她稍微有余裕一些。这让沈柊的心情有点复杂,明明……明明她才是年长的那一方。 见脸皮薄的友人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多说,何颜也就乐呵呵地见好就收,转向新阶段的问题:“说起来,我姑且确认一下,你们应该是不打算公开吧?” “……嗯。”正常的话题沈柊还是很愿意配合地,她点了点头,“至少短期内没有这个打算,担心麻烦事太多,反而会影响我们在一起。” “确实,能想到的后果全都是麻烦事,连告诉父母我都觉得要从长计议一点比较好……”何颜理解地叹了口气,又转了转眼睛,“但是还是有点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想要公开呢,毕竟看你之前那个架势……” 何颜沉吟了半晌,谨慎地挑选用词说道:“像是恨不得在人家白木汐身上写上你名字似的。” 想反驳都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地方,沈柊默默无言,而何颜一击得手,也不乘胜追击,轻巧地转回去:“……不过话又说回来,恋情不公开的话……你不会觉得担心吗?” 见沈柊抬眼看来,何颜解释道:“就是……你看,白木汐很讨人喜欢嘛,你们工作都挺忙,娱乐圈这花花圈子、她年纪又还小,万一……啊、我不是说她有这个倾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没有舆论帮你限制着、会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啊……” 她有点担心自己这话是不是会冒犯到沈柊,后面越说越虚,而沈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倒没像她想象的那样语气冷硬,很平淡地说:“你这个问题,之前应蓝也跟我说过。” “应蓝?”何颜愣了愣,又反应过来,“就之前你约他在我这咖啡馆对峙的时候?” “嗯。”沈柊颔首,指尖漫不经心地滑过发着烫的白瓷杯壁,“木汐年纪小、心性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喜欢上其他人……这之类的话。” 心道那人也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敢当面对沈柊说白木汐的坏话也是蛮了不起的,何颜暗暗咋舌,问道:“那你怎么回他的?” 沈柊不声不响地垂下眼帘,眼底深深一片漆黑,轻笑了一声。 “我说,”她慢慢说,“木汐如果会这样的话,那早个几年就会了,也等不到现在。” 在过去彼此音讯全断的那几年里,沈柊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去管她的事,如果白木汐会放下对她的爱的话,那那几年就是最佳的黄金时间。 说来有点荒唐,明明是沈柊最不喜欢最不愿意回想的时间,却成为像是试金石一样的存在,时刻昭显着某种情感的重量似的,让沈柊能深刻地意识到,她非常幸运,白木汐自始至终爱她。 “所以……也不会觉得很担心。”接上何颜的问题,沈柊挥去这些庞杂的心情,认真地说,“不管她多招人喜欢,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上她……她都只喜欢我一个人,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何颜嘶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捂住自己右半边脸,呜呜感叹道:“……好甜……感觉甜的我牙都要掉了……” “这样妈妈就放心了,”不顾沈柊对她这个自称投来的困惑目光,何颜真情实感地说道,“我本来还想说以你们这个黏糊劲儿回头你进了组可怎么办,那可不是几天就能出来的活儿……但现在看来也还好,妈妈挺放心的。” “……”槽点有很多,但沈柊首先敛了眉眼,果断地说,“……这是两回事。如果进组的时间太长的话,那我还是要想办法找出时间去见她的。” ……这样啊。何颜默默绷住自己松弛的笑容,不是因为不放心,只是因为自己想见她是吧沈老师。 “哎呀没事儿,反正离你挑剧本到进组不也还得一阵儿呢吗,你俩还有个MV要拍呢,”收敛了一下高昂的心情,何颜笑眯眯道,“我今天还在热搜上看到你们俩相关的话题来着,你家木汐那采访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沈柊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白木汐的《春天》发歌之后热度很高,之前去录了个快问快答式的歌曲访谈,主要也是为了告诉大家这首歌还有MV在筹备着拍。而在录制过半时快问快答里赫然出现了“MV里会邀请沈柊来参演吗”这一问题,原本聚精会神听着的白木汐一下子梗住,疯狂眨着眼睛乱瞟的同时很用力地抿紧了唇试图绷住笑意,在失败后直接转过头去,卡着作答时间的最后一秒笑着含糊道:‘……我不知道,该下一个问题啦!’ 可不就是跟直接回答了没什么两样,采访播出的时候她俩的话题就上了热搜,在家看到热搜的白木汐垂头丧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来抱她,埋在沈柊的颈间呜呜嗷嗷地抗议说她团队审题的时候都看到这个题了但都不告诉她,说不然拍不出这个效果来,简直都在明目张胆的ky。 沈柊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她们不公开也不代表要避嫌,但被ky了一通气呼呼的小狗要顺毛摸,沈柊于是笑起来,摸一摸白木汐的后颈,说好坏啊,怎么都欺负你。 回想起来就会让心头变得柔软的记忆,沈柊想着就忍不住无声地弯起唇角。而何颜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一边感叹着爱情的魔力真是大——这也不知道是她今天第几次这样感叹了——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气道:“本来还想说约你去吃个饭什么的,但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沈柊被她的声音唤回神,还没问为什么就听何颜长吁短叹道:“人还是要有点儿眼力见儿,得赶紧放归心似箭的沈老师回家才行。” 自己也心知刚谈恋爱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何颜大度地向似乎想要反驳但又无处开口的沈柊摆摆手:“行了,陪我喝完这杯咖啡就可以了,我今天狗粮也吃的挺饱的。” 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沈柊不声不响地小小瞪她一眼,也没反驳,只淡淡道:“你还可以喊陈导来陪你喝酒。” “……不喝,我再喝酒我就是大傻子。” * 回到家的时候,沈柊先嗅到了食物的鲜香气息。 进了自家的门闻到这种气味还是头一回,沈柊愣了愣,看去时果然看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的白木汐,懵懵地眨眼:“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什么都没弄好呢。” 唇角就不自觉地弯起,沈柊快步走过去,看到案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菜,旁边的高压锅正在运作着,冒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她颇意外地眨睁大了眼睛:“在炖汤吗?” “嗯。”被抓了包的白木汐不好意思地应,又很有几分自豪地仰起头,“莲藕排骨汤。” “但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好呢,”很快又垂下眉眼,白木汐有点忐忑地绞着手,“……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成品是什么样,我还想说等汤好了自己先尝尝看……” 万一不好喝还能及时止损,省的还让沈柊来给她试毒。但没想到沈柊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本来还想练习一下炒菜什么的,这下被逮个正着,也就不存在可能给沈柊的惊喜了。 她想着有点丧气,但在被沈柊牵住手的时候又振奋起来。沈柊轻轻把她牵过去一点,温声问:“你自己学着做的吗?” “找我妈妈问的菜谱,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喝这个汤的吗,”说着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白木汐赧然地抿了抿唇,转开话题,“就是觉得反正现在有空,就学着做一做……哇你不知道,我妈一听说是要做给你喝的,那真是讲的事无巨细,恨不得跨过电话来手把手教我。” 沈柊听着就笑起来,心头却小小地动了一下。 白木汐的父母向来都对她非常照顾,一直以来关心的无微不至。她也一直很感谢他们。 但是……如果他们知道她在和白木汐恋爱的话,那会不会…… 想到何颜之前无意中说的“告知父母要从长计议比较好”,沈柊稍稍闭了闭眼,想挥去这些繁杂心思,和她不一样,白木汐的家庭很幸福,如果因为她而打扰到这份幸福……光是想象就让她心头一紧。 结果再一抬眼时白木汐不知何时已经迫到她眼前来,眼睛圆溜溜的,就一直盯着她看。 沈柊呼吸一滞,小声问:“……怎么了?” “……”白木汐没有很快回答,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又退回原位置,“感觉你在想什么的样子。” “还没有夸奖我呢,”她皱了皱鼻子,煞有其事地小小抗议,眼睛却是笑着的,“虽然还没有喝到汤,但你也可以先夸夸我嘛。” 明显是觉得沈柊刚才在想不开心的事,想要转移掉她的注意力。沈柊心头一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抬手捧住白木汐的脸。 “嗯,夸你。” 她这么说着,白木汐还在乖乖等着被夸,就见沈柊行云流水地微微仰起头靠近过来,女人柔软微凉的唇压上来,细腻地辗转过去,白木汐几乎能感受到沈柊的口红在唇角晕开,也没有人顾得上。沈柊半个人投进她的怀里来,即使是主动亲她的时候沈柊也会乖乖地闭上眼,不像她,总忍不住要半睁着眼,把沈柊琉璃一样的漂亮尽收眼底。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白木汐恢复呼吸,看到退开的沈柊垂着眼,唇艳艳的红着,本来涂得规整的口红不出所料地被自己刚才吮的乱七八糟,怎么看都是意乱情迷的证据。 “……还要吗,”是沈柊先开了口,探出的一小截舌尖在唇角一闪而过,声音很轻,“夸奖。” 喉咙下意识吞咽,白木汐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盯着窗外大亮着的天色懵懵看了半晌,白皙的面庞就后知后觉地红起来。 “……不、不用了,”她抿了抿唇,左顾右盼地眼神乱瞟,“就……先这样,足够了。” 她这菜才切到一半,再被“夸奖”一次的话擦枪走火白日咳咳的概率保守估计也有95%以上,剩下这5%是又有谁打电话来找她们导致被迫中断的概率。 好在白木汐近些日子多少比之前算长进些,如今还能把这些心猿意马强行按下去,转而去赶狗狗祟祟试图挤进厨房的哈鲁,在三两下把哼哼唧唧的萨摩耶塞去门外后,突然想起件很适合转换氛围的正经话题来,于是默默提起一口气。 “沈柊,”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白木汐看向沈柊,又被她清冷端正的面容和唇畔晕红的狼藉之间的反差感狠狠慑到,眼神躲闪地清清嗓子,“我……我听我经纪人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子,现在看大伙儿对我们之前出面解释的接受度也不错,这次MV不然就干脆借一下被爆料的事的热度。” “就……反正是校园主题嘛,她想去我们以前的学校拍。高中或者大学……”说到这里,心头又忍不住跳的快了一点,白木汐很快补充到,“但还没有定下来就是了,只是在顺着这个想法去推,来问问我的意见。” “……我觉得也不错,刚好能回趟家,如果我们都有空的话,还可以提前两天就自驾游回去,还能带上哈鲁……” 稍稍屏住了呼吸,白木汐故作若无其事地看看沈柊,轻声问:“……你觉得呢?” 第107章 方案推进的很顺利, 两边都是。 白木汐在车的后座铺好了垫子,让哈鲁跳上去,她揉着开心地甩着尾巴到处嗅嗅的萨摩耶的头, 看向沈柊:“这样就好了吗?” “嗯。”知道白木汐的担心,沈柊点点头, “我之前开车带哈鲁出过一次门, 它不晕车的, 也很乖, 只是喜欢往外面看, 开车的时候要把窗户好好关好才行。” 白木汐就放下心来,亲热地把哈鲁揉搓一通:“哈鲁!我们要回老家啦!” 她看着开心, 萨摩耶就也开心, 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沈柊看着白木汐揽着哈鲁的头在它耳边温和地嘀咕着“如果路上不舒服就随时喊我哦”的样子, 忍不住也伸手去摸了摸白木汐的发顶, 然后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就都齐齐向她看过来,让她下意识笑起来。 “跟它玩起来可就没个时间了, ”沈柊看一眼满眼无辜的哈鲁,莫名有一种自己像是在做什么和狗狗争宠的事的感觉,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等到家了再玩吧。” 白木汐倒没有什么意识, 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后就乖乖关了后座的门, 然后两个人一起坐上了车。 目的地当然就是她们相识的那座城市, 白木汐的家。 “话说回来, 还真的谈下来了。”驱车开上回家的路, 坐在驾驶席的白木汐一整个志得意满, 嘴上也闲不下来, “听说是我们高中和大学都谈好了可以去拍摄, 高中就是趁着这周末学生都放假了能借我们一天,大学就不怎么限制、会轮流按时段给我们把场所空出来……所以大概是先要去把高中的镜头拍完……” “……感觉本来陈导那剧本里都不一定有高中的戏份,大概也就是拍个几段比较碎的能在剪辑的时候插着用吧,”白木汐嘟囔着,“也不知道家里我高中的校服还能不能穿,回去得翻翻。” 副驾驶的沈柊一怔:“……要穿我们原本的高中校服吗?” “之前听陈导说了一句,但她那个人你也知道,也说不好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白木汐笑起来,有点难为情地眨眨眼,“哎呀,没想到都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要演高中生,总觉得……” 她一副颇有些心虚的样子,沈柊听了就无声地笑笑:“照你这么说,那我不是更不像样,估计真要穿上高中校服的话也会显得不伦不类的。” “怎么会。”白木汐一口否认,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不过确实可能会让人有违和感吧,会觉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高中生!’——之类的。” 她最近胆子越发大起来,嘴巴也是越来越甜了,沈柊轻哼一声,小声说:“油嘴滑舌。” 白木汐也不反驳,咧着嘴笑的傻乎乎的,今天天气好,外面艳阳高照的,她的心情也好。她和沈柊这次是提前回去,能歇个两天再开拍。她在心底盘算着回家之后要怎么表现之类的事,又惦记着和沈柊到处玩一玩:“会回我们高中和大学诶,那是不是也可以抽空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些地方逛逛?比如大学门口那家奶茶店不知道还在不在,我爸妈现在总不能还不让我喝——啊、我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染过之后会不会显得太黑太沉了?” 似乎是提到爸妈之后又生出些担心来。沈柊应声看过去,伸手轻柔地把她垂到额前的碎发撩开一点:“不会,是你还没看习惯,过一阵子就好了。” 白木汐前两天去把头发重新染黑了。本来只是金发一段时间过去发根需要重新补色,结果经纪人突然想到她MV里可是要去演学生,一头耀眼金毛未免太像不良学生,于是就又干脆染回了黑色。 这样其实有点浪费,毕竟漂过浅色的头发没过几个月就又染回深色,之后要再想染浅色的话就又要费一番力气。白木汐一方面有点担忧自己将来的发质,一方面又好一阵子没见过黑发的自己,在镜子前皱着眉照过几次,总觉得染过的黑发和自然长出来的看着不太一样,尤其是和沈柊柔柔顺顺的黑色长发对比起来,就感觉显得颜色更沉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什么都觉得沈柊是最好的。沈柊对她金发出门黑发回家的事倒没什么抵触,只是在她洗过头吹头发的时候从她手上拿过吹风机来,细细软软地笑她:‘之前还是金毛,现在变成边牧了。’ 她似乎很中意这个形容,现在也是,指尖在白木汐细软的发丝上轻轻捻过,笑道:“要是染了银白色就真跟哈鲁一样了……怎么了?难道觉得变了发色会近乡情怯吗?” 被喊到名字的哈鲁吐着舌头从座位中间探出头来,被沈柊揉了揉头并在她衣服上蹭下几缕白毛后重新回到后座趴好。白木汐揉了揉有点发痒的鼻子,想着自己可不想像哈鲁一样掉毛掉的这么厉害。 “倒也不是……”也不是因为这个近乡情怯,白木汐嘟囔着,“就是感觉形象很重要嘛。仔细想了想,染回黑色估计我爸妈还能高兴点儿,之后就也能……” “……” 她后半句话没继续往下说,沈柊却已经下意识蜷紧了手指,看着窗外飞驰过去的景色,无声地稍稍呼了口气,以期按捺住突然变快的心跳。 “……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她转回头去,看着自觉失言而默默抿住唇的白木汐,拿出几分严正样子,“等MV录制结束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找叔叔阿姨说,这几天先不说。” 沈柊说着,又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前方,小声说:“……不然我担心会影响到拍摄的状态,给大家添麻烦就不好了。” “你也别想着一个人去说什么事。”向白木汐投去警示的视线,沈柊的声音却冷硬不起来,只带着点儿嗔意似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白木汐乖乖点头,要不是在开车简直要拍着胸膛向沈柊做保证,“我这两天保证什么额外的事都不做,就把我爸妈哄得眉开眼笑的,等MV拍完之后再干正事。” “见家长嘛,”她很快地瞥一眼沈柊又收回,唇边的笑意怎么也绷不住,眼睛也心情愉快地弯起来,“是该两个人一起做的。我懂。” 而且还是带沈柊回去见家长。白木汐想。真是不得了,放在以前她怕是觉得宇宙大爆炸的概率都比能有这么一天的概率大一点,可得认真对待才行,是大事。 对,此行的隐藏任务——或者说在白木汐心里这才是主要任务,比拍MV还要重上不知多少——当然就是回去向白家父母坦白她和沈柊的关系。 这根本不是个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才产生的计划,纯粹就是白木汐在得知可能要回她们高中拍MV时电光火石间想到的,然后在经过十五分钟左右的思考后,白木汐觉得……哎呀,好像可行。 反正迟早是要向他俩说的嘛,白木汐想,而且这可是沈柊诶,她爸妈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胆子比几个月前不知道大出多少,总之白木汐就这么去问了沈柊的意见,而乍然听说这件事的沈柊怔了好一会儿,无措似的眨一眨眼,开口时声音都有点虚虚的飘着:‘你……你不怕吗?’ ‘不会啊。’知道沈柊话里是什么意思,白木汐干脆地否定了,‘因为是我爸妈嘛。’ 她了解这两人是什么性子,也自恃她和沈柊都受那两人疼爱,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过分对待。白木汐这么说着,看到沈柊微微低着头,怔忪着勉强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她就踏上前去,捧着沈柊的脸温和地让她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但是如果是要去见你家里人的话,那我也一定会怕的。’说的话有点没气势,她赧然地笑笑,又轻轻吻了吻沈柊的眉心,‘所以你不要怕,有我在呢,没事的。’ 沈柊最终就应下来,只是说了想要在MV拍完之后再说,白木汐也知道沈柊怕是比她的紧张要多出许多,理解她的顾虑,于是也同意了。 总而言之,她们先回去的这两天要好好表现一下,先赚一波印象分,之后再说的时候兴许就更容易一些……但不管怎么样,好像都要先尽量瞒着她爸妈才行。 白木汐开着车,有点凝重地想:这搞不好会是件意外不太容易做到的事情。 * 回家的路程正常差不多七个小时,白木汐和沈柊一路上换着开车,时不时到了服务区又把哈鲁带出去溜两圈,磨磨蹭蹭开了八个多个小时才到家。进家门的时候简直一下子所有腰酸背痛都涌上来,让白木汐禁不住长长呼了口气。 “怎么一进家门就叹气啊,”她爸妈早在门口等着,接过行李的时候一边打量她一边有点心疼,“我之前就说开车时间这么长肯定是会累着的……” 把两个人都赶到沙发上坐下,白父白母又被哈鲁吸引去视线,围着刚踏入陌生地方有点拘谨的萨摩耶笑的非常慈祥,说着“哎呀,哈鲁来啦,想不想我们呀”之类的话,白木汐喝了点水默默看着,突然有感而发地一挑眉:“简直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回爸妈家一样。” 嗷。被沈柊掐了腰。 白木汐老实地闭上嘴不敢再乱说话,好在她爸妈只顾着安顿哈鲁也没听见她这话,随即就是端菜上桌,来抚慰风尘仆仆的两个人。白母还特地熬了莲藕排骨汤,先给一人盛了一碗,看她们喝了几口才开始搭话:“木汐之前不是还问我怎么做来着,后来成品怎么样?” “……只能说是凑合吧……”白木汐回忆了一下,皱起眉道,“我那汤里的藕一点儿都不粉,是脆的。” “哎呀,那是你不会挑藕。”白父插嘴道,又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反正你第一次做,能喝就行,想你当年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没想到木汐也有主动想要熬汤的一天……” 长辈多少都有容易说着话就开始回忆过往的倾向,白木汐默默扁了扁嘴没说话,一门心思地喝汤。而沈柊认真听白父絮絮地说完,点点头道:“木汐之前熬的汤挺好喝的,不然您这两天教教我该怎么挑藕,我也想学着做一下。” “好啊,当然好。”白父眉开眼笑,又是一番感叹,“你们俩本来也住上下楼,平时没事能一起搭个伙动手做饭当然更好,那些外卖啊什么的还是得少吃。” 白木汐梗了一下,偷偷向沈柊看过去一眼,见身旁的人果然也僵了僵,但只是稍纵即逝的,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点头应着。只是腰背挺得笔直,怎么看都有几分紧张在。 ……她爸当然是不知道,她们俩现在可不住上下楼了。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理念,白木汐只转了转眼睛什么都没说,随即就专心吃起饭来。家里的饭还是比外面香些,她吃的挺开心,还惦记着想缓解沈柊的紧张情绪隔三差五去给沈柊劝菜,“哇这个好好吃你尝尝”又或是“怎么光吃青菜啊你可不能再瘦啦”,硬是把沈柊的碗里堆起小半碗的菜来。 沈柊也说不出什么来,小小瞪了她一眼,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娇的很。而这些行为落在白父白母眼里就是孩子们关系好的证明,上次临走前还一肚子担心的二人十分欣慰,本来白家的饭桌上就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白家二老也跟着插进白木汐的话里去:“对对对,都多吃点儿,今天吃完饭之后就早点儿去休息吧,开了一天车了,你们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床品也都换过,直接去睡就行。” 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白木汐一边嚼嚼一边乖乖点着头,点到一半突然生生刹住,脑中嗡地冒出个念头来,驱使着她慢慢抬起头,看了看楼梯的方向。 嗯,对,楼上有两个房间。她和沈柊各一个。 哎呀。白木汐眨眨眼,好像要先和沈柊分居几天了。 第108章 其实和沈柊一起睡的时间也没有多长。 连半个月都没有呢。独自躺在床上, 白木汐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默默想,但现在一个人躺着好像还是会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不是说习惯要二十一天才会养成吗,真奇怪。 总之, 既然之前商量好了要等MV录制完之后才向白家二老交代她们的关系, 那这前几天就不能做太明显不对劲的事情, 所以她们两个人晚上就乖乖地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哎, 还是赶紧睡觉吧, 不要去惦记着,都一个人睡这么多年了, 总不能没了沈柊还睡不着觉了。白木汐腹诽着, 老实闭上双眼。反正满打满算她们最多也就只需要分开个一周左右吧, 等拍完MV就可以和家里说清楚了, 到时候应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住到一起了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似乎是因旅途确实疲惫而在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一下子睡了过去, 白木汐懵懵看了看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捞过来抱住的玩偶,默默把它放到一边去。 虽然昨天想着觉得少了沈柊空落落的,但一睁眼也已经快十点。睡了一大觉的白木汐莫名有点心虚,匆匆出门洗漱完后就走下楼去, 在楼梯上就闻到香甜的食物气息, 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向厨房望去, 看到了沈柊的背影。 白母也在, 两个人在厨房有说有笑的, 看起来氛围十分和谐。白木汐眨眨眼, 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 在被发现前站到沈柊背后去, 顺势把头靠到她肩膀上,像一个半揽着人的姿势:“在做饭吗?” 正在摘菜的沈柊被她小小地吓了一跳,转头和她亮晶晶的眼睛对上时眼底一瞬温软下来,但又惊觉似的移开,很快地向白母那边瞥去一眼,白木汐能感觉到她虚虚靠着的人身体稍有些僵硬,听到沈柊小声地回答:“……也不算,只是在帮忙,顺便学习一下。” “醒啦?人家小柊可老早就起来了,”旁边的白母对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毫无察觉,向白木汐投去含着笑的嫌弃眼神,“你这不来帮忙做饭就算了,一起来就来打扰小柊,洗完脸了吗?” “洗完啦。”白木汐应着,又很不服气地嘟囔,“这怎么能叫打扰她,这叫……” 她顿了顿,换成一副义正言辞的语气:“这叫一晚上没见面了,得好好打个招呼。” 说着白木汐就干脆抬起了手,很不客气地从背后环着沈柊的腰整个人揽过来,从刚才虚虚靠着变成亲密无间的相贴,白木汐转头蹭了蹭沈柊颈侧细腻的皮肤,开口时倒是真的在认认真真打招呼:“早上好啊,沈柊。” 根本就是被从背后抱住了,沈柊一下子手上摘菜的动作都完全停住,白木汐眼看着自己刚才蹭过的那一小块玉一样的皮肤慢慢红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到沈柊的回应:“……早上好。” 语气倒还算平稳,听不出来其实已经在害羞了。白木汐也没有要故意在这里闹她的意思,嗯了一声就很乖巧地收了手。白母也不以为怪,挥挥手把她俩一起往外赶:“好了,都去外面歇着吧,等会儿就吃早饭了。也没剩多少东西,我自己做完就行了,省的木汐老来骚扰小柊。” 白木汐有心辩驳个几句,但先被无情地推了出来。她看看身后被她妈关上了的厨房门,又看看外面客厅她爸和哈鲁都不在,估计是早上出门遛狗了。 那现在她和沈柊好像勉强算个二人独处。 不是想要干什么奇怪的事的意思!被自己脑中倏地蹿起的想法激的脸上一热,白木汐先干咳一声去友好地开启话题:“今天起得很早吗?” “……”被连带着赶出来的沈柊似乎还有点僵硬,抬眼向她看过去时眼底有点纠结似的,闷闷道,“……嗯,八点多的时候就起来了,睡得不太好。” 哎呀。白木汐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又听她小小叹了口气:“也不是说睡不着……只是睡着睡着会想往旁边摸一下,摸到是空的就容易反应不过来一下子睁开眼……反复个几次就有点难受了。” 说起来平淡,白木汐却能想象到睡梦中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醒的滋味儿一定不好受,她一时间都为自己睡的还不错而感到有些内疚起来,伸手去牵住沈柊的手,晃了一晃:“那不然等之后再去睡一下吧?我在你屋里陪着。” 被牵住的时候小小僵了一下,沈柊下意识看了一眼关的好好的厨房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回到家之后就对白木汐的任何身体接触都有点过度反应似的,总是觉得心虚,生怕被看出些端倪来。明明知道这种程度的事她们以往尚是朋友时就干过不知多少,被看到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好像和白木汐相关的事情,沈柊总是容易想的很多,也总是会害怕。之前怕白木汐离开,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又怕告诉父母的话会得不到祝福。尽管心知白家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但只要有1%的概率会把事情搞砸,沈柊就会忍不住要去担心。不光是她和白木汐,她也不想让白家父母觉得难过,只是这些事情摆在这里总显得冲突——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放开白木汐的,这样的想法让她生出些罪恶感来,在心底纠缠。 以她的性子来说,见家长这种涉及到她们二人之外的人的事,本是不该这样毫无准备地过来的。但不知怎么的,好像在听到白木汐之前说她说过的那句“不要怕,有我在呢,没事的”之后就点了头,大约是白木汐那时的眼神太认真,很容易就让她觉得心动。 好啦,自然一点。沈柊在心里对自己说。说是要收敛但又不是要故意躲着,要找到一个适当的度才行,现在被看到不会觉得过火,之后坦白她们关系时再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正常,像这样的微妙范围。 会顺利吗。能顺利就好了。 她慢慢握紧白木汐的手,指尖轻轻滑过对方的掌心,两个人都没有戴戒指,让人稍稍有点寂寞。 * 十点多才吃的早饭,午饭的时间自然就顺势后延,白父叹着气嘟囔着木汐这起不来床的小祖宗回来连家里的生物钟都得跟着改,但小祖宗这次回家表现的相当积极,饭后抢在他之前去勤勤恳恳地把苹果切好了块儿端到客厅去,放到茶几上的时候搞的白父又惊又喜,不得了,孩子回家第一天就表现这么好,进步了! 他心中感慨着,一抬眼又哭笑不得:“诶、我之前去你们那的时候还觉得‘哎呀木汐长大了知道不黏着姐姐了’,还没过上多长时间呢,你这人怎么又开始挤着你姐姐坐了。” 白木汐本来也只是下意识就挨着沈柊坐下来,现在被白父点出来反而不好意思就这么移开,干脆破罐破摔地从沈柊腰后绕过手去,一抬下巴开始胡说八道:“……人类就是这样的,迟早会返璞归真。” 白父冷眼看着她跟只大号雏鸟一样亲热地挨着沈柊,硬是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她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这么做就显得可爱居多,谁看了都要逗她几句怎么这么喜欢挨着沈柊姐姐啊。现在白木汐二十多岁人也长开了,手长腿长的,看起来轻轻松松就能把单薄上一圈儿的沈柊整个人圈进怀里来。白父看着就总觉得自家孩子像是在耍流氓似的,忍不住说道:“那你这‘返’的也太快了点,这是走出去还没二里地呢就冲刺着往回赶啊。” 白木汐不理他,伸手取过牙签来扎起一块苹果,先自然地递到沈柊唇边。沈柊明显比她更不好意思些,斯斯文文地吃了之后小声说我自己来吧,白木汐就又把牙签递给她,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去扎苹果,看的沈柊都没办法,只能也给她喂到嘴里。 哎呀。白父在心底啧啧两声,感觉老怀甚慰。看来是嫌隙尽消了,孩子们又跟以前一样关系好了,真不错。 白木汐看着也知道她爸不会多想,毕竟她们俩以前在家就是这个样子。她于是搂人都搂的理直气壮起来,只是不怎么敢低头去看沈柊——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下低头看她的话,很难控制住自己不亲过去。 她于是就老老实实盯着电视屏幕看,结果在换台时无意中切换过一部应蓝主演的电视剧,虽然只看到了他的脸一闪而过,但事发突然,还是让白木汐没忍住嘶地吸了口气。 白母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动静,特意又切回去那个频道仔细看了几眼,随即恍然道:“哦,这是那个、应蓝是吧?就是之前给你们综艺决赛的时候主持的那个人。” 白木汐看的眼睛都眯起来,想把头往沈柊肩上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默默看着天花板慢吞吞“嗯”了一声,不想多聊这个人的心情溢于言表,然后就被白母轻飘飘一句话吓了个激灵:“我之前看到网上人都说、他喜欢小柊呢。” “……” 白木汐和沈柊双双一僵,虽然没有交流,但白木汐能肯定沈柊现在和她想的是一回事:什么时候看到的?除此之外呢?她们那堆cp向的东西有没有被看到啊? ……但仔细想想,既然这两人看了直播,且都是8g冲浪人,那十有八九是已经看到了之前那些事的吧。虽然完全没和白木汐提过,但这或许只是一种体贴——毕竟后来就出了那档子爆料的事,估计也是怕提起来让她不开心。 果然,白父也跟着插进话来:“是啊,后来不是又有人乱说你们两个在演还是怎么样的,我那时候还看到有言论说心疼应蓝啊什么的,可给我气坏了,但那时候你们也解释完了,我寻思你生日也快到了就别再去提起来给你们俩添堵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膈应人。” 白木汐心想你们可不知道还有更膈应人的事呢,她默默叹了口气,不太想就这个问题多聊,沈柊也没说话,显然跟她一个心思。白母大概是注意到了她们的心情,把话题从应蓝身上移开:“说起来,先不管这个人,娱乐圈里喜欢小柊的人应该不少吧?” “虽然你们演戏可能跟我演话剧不太一样,但因戏生情这种事儿应该也差不多……” “……我寻思你也没因戏生情啊。” “哎呀,你别插话。”瞪了插嘴的白父一眼,白母说着重新看向沈柊,“小柊有没有中意的对象啊?比如那个谁谁谁……” 她说着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和沈柊合作过的男星:“我看他们都对小柊评价挺高,小柊有什么想法吗?” “……” ……这是在干什么,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看电视,怎么突然就问到这里来了。白木汐懵懵地看她妈一眼,好像又看出几分业务很不熟练的紧张来,她自己先胡乱猜测了一番,觉得她妈恐怕是担心沈柊万一在恋情上有进展却没个同性的长辈能聊这种事——毕竟沈柊和她母亲基本上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所以这时就借着闲聊来切入话题……大概是这个意思吧,白木汐想,但这也太生硬了。 有点担心白母好心办坏事惹沈柊心情变差,白木汐低头看了看沈柊,她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只是稍往白木汐身侧靠了靠,回应也言简意赅:“都没有想法。” 沈柊一句话就把所有合作过的男星斩于马下,白母看起来也不觉得意外,很认可地点点头:“那也是,看着也确实都配不上小柊。” ……虽然内心深以为然,但白木汐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那她呢?她妈看她算不算是配得上沈柊啊?不,换个角度来想……这未来她爸妈不得好好夸夸她?能把这样的沈柊带回家诶? 这么胡思乱想着,已经重新开始换台找节目看的白母又闲聊似的随口问了句:“那小柊有什么理想型吗?就是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危险啊。白木汐眉头一皱,她爸显然也觉得问的有点多了,忍不住转头看看白母打着圆场说“你老问孩子这些干嘛”,然后被白母一眼瞪的闭了嘴。 哎,那还是靠她吧,白木汐把目光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父亲身上收回来,自己轻咳一声开腔道:“……您问这个干嘛啊,不会是惦记着给沈柊介绍人呢吧?那可不行,您就别操心啦。” “我就随便问问。”白母瞥她一眼,“怎么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先着急了,这回头等小柊真谈恋爱了你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好好跟她谈啊。但这话白木汐现在当然是不能说,默默闭了嘴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话题带过去,尚还没想好,就听到旁边的沈柊先细细吸了口气。 “理想型……” 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带回去,沈柊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就像是随便应着一样平稳:“……大概会喜欢声音好听的人吧。” 歌手·白木汐默默屏住了呼吸,很努力地控制住面上的表情,感觉贴在沈柊腰侧的手掌被灼的发烫。 普通听来是句很模糊也没什么指向性的话,不容易引起深思,白家父母也就很快带过去,开始看起电视来。而沙发上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偷偷红了耳朵,就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事了。 第109章 秉持着要好好表现的基准, 白木汐回家后一直表现的格外乖巧懂事,水果自己切,房间也主动收拾, 有活都抢着干,搞的白母很有些不适应, 上楼去她收拾好的房间不放心地又溜了一圈, 也只看到她昨天穿回来的衬衣挂在边上, 问了白木汐一句要不要洗, 她这突然勤快起来的孩子也脆生生地应着说不用不用等会儿我自己来。 她这样子和以前表现的不太一样, 落到白父眼里就总觉得有些可疑,嘟囔着说:“……也只有她小学时候把碗打破了觉得心虚的时候见过她这么乖。” 沈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她在白木汐心里当然不知道比个碗要重上多少倍, 心虚表现起来也自然就更加卖力。她看了看正准备抱着衣服去洗掉的白木汐, 开口唤道:“……木汐。” 那人就应声停下向她看过来, 浅色眼眸清亮又澄澈,教人看了就心头软软的。 想着得让她歇一会儿才行, 沈柊想了想,说道:“之前不是说要一块儿找找家里的高中校服,看还能不能穿吗?” 确实,白木汐光顾着表现, 险些把这正事忘记了。一时间也先把手洗衬衫的活儿放下, 跟着沈柊一块儿上楼去各自回屋分头寻找。 不得不说, 这实在是个苦差事, 白木汐小时候衣服就多, 后来进了娱乐圈就更甚, 白母看着她半个人都快扎进衣柜里的样子, 啧啧可惜道:“刚收拾好的房间。” ……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白木汐忍气吞声, 还不是因为她太过于想要在父母面前表现自己的可靠进而表现出她配得上沈柊,结果把这茬忘得干净做了一出无用功。好在白母说归说,还是会来帮她的忙,过不多久就从衣柜深处拽出一套分外眼熟的蓝白运动服:“是这身吧?你高三的时候买的最新的那身。” 紧跟着唰唰地又把冬季校服也翻了出来,白木汐一边说着谢谢妈妈妈妈真棒一边把校服外套拿起来看了看,在身前一比,感叹道:“好大哦。” 当然了,高中校服都做的宽大,她那时候个子又高了,只能买大款的,对高中生白木汐来说跑起步都兜风的外套,对如今还比高中要瘦上一些的歌手白木汐来说自然更不合身。好在她高三的时候身高已经窜的和现在差不多,至少不会出现裤子太短穿不上的情况,白木汐挺开心:“这就省的让公司再买新校服了,只能穿一次多浪费。” 白母叹着气说你倒是会给你们公司省钱,抄起两套校服出了门,又去敲敲沈柊半掩着的房门:“小柊啊,找到了吗?我一块儿拿下去洗衣机里卷卷。” 沈柊应声打开门,她长袖家居服的袖子被卷起两道,露出纤瘦莹润的小臂,看起来也是找的蛮辛苦,并摇了摇头:“还没有,东西有点多。” 白木汐也跟出来,偷眼往她屋里看,看了几眼突然心里一动,友好地凑上前去:“不然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白母转头就瞪白木汐一眼,就算她把沈柊当自家女儿,但到底是十七岁时才住到一起,沈柊的边界感又相对比较强,衣柜这种地方她向来是只自己收拾的。白木汐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才对,如今提出来怕也是要被拒绝,白母这么想着,结果赫然听到沈柊没怎么多停顿就点了头:“好啊。” 然后白木汐就游鱼一样顺着门缝挤进去,还不忘叮嘱门外的白母两句“妈你先别开洗衣机哦等我们一下”,再然后……再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 先走进屋里的沈柊听到轻巧的关门声时一怔,转过头去,看了看已经关紧了的房门又看看一脸无辜的白木汐,抿了抿唇:“……怎么还关门了。” “……嗯……”白木汐也不知道,感觉就是一些本能反应,“就是……顺手?” 她可没有要背着她爸妈做些什么事的念头,真的!至少现在还没有! 脑中冒出的话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了,白木汐避开沈柊探询的视线,总之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哇,好怀念啊,感觉好久都没进过你的房间了。” “……”沈柊的眼神就一凝,随即低低垂下去,“……是很久了。” 白木汐无意勾起那些难过的往事,捏了捏沈柊的手算作无声的安慰。她想着转移下话题,又转头往书架上看去,一下子就眼神发光:“这不是我之前以为弄丢了的那本漫画吗!果然在你这里啊。” 以往她们关系好的时候,两个人往往不是在客厅窝着就是在她的房间里。沈柊的房间本来是当做书房在用的,有个半面墙那么大的书架,本来放了不少白木汐那时候爱看的漫画小说之类的闲书,在她要搬来前都清出去了。但白木汐那时候寻借口来找她的方式很蹩脚,总是抱着本书来敲她的门,问她说我可以在你这里看书吗,之前习惯了,在我房间里看不下去。 那就看吧,沈柊刚到白家的时候做什么都拘谨,除了一起吃饭之外自己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的时候多。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开始的时候怎么就同意让这个莽莽撞撞来敲门的人进来了,可能是被那双看起来又紧张忐忑又可怜兮兮的眼睛蛊惑了。 沈柊几乎是在点了头之后就开始后悔。好在白木汐很乖,看书也不会吵她,只是看书的速度很慢,一天看不完的书就顺势留在沈柊的房间里,下次就顺理成章地能再来看——根本就是故意的。还没那么熟的时候沈柊就发现了,窝在沙发椅上的小人明明看书看得挺快,有时候中途就已经翻到了底,但到了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书签却夹在一半的位置,还要刻意嘟囔着哎呀今天只看了几页,下次再多看看吧。 就这么硬是拼凑出无数个下次,直到沈柊愿意和她走出这个房间。 熟起来之后,沈柊对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下次想来的时候就来,书看完了就换新的,没必要抱着一本书翻来覆去看上一个礼拜,自己困得在那打哈欠,还以为没被沈柊看见。 就这样,白木汐来找她的时候拿的东西就都五花八门,留在她这里没及时拿回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但一切都在白木汐十八岁的那天戛然而止了,那时尚留在沈柊房间里的漫画小说或是玩偶和游戏机,白木汐都再没来拿过。 这些属于白木汐的东西,沈柊一样都没动过,就让它们占据房间的各个角落,看着好像就有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木汐还会再来敲响她的门的错觉。而一下子就是这么些年过去,这个房间时至今日才终于又等到白木汐。 “啊、我就是随便看看,”拿起书来饶有兴致地翻过几页的白木汐注意到一直怔怔看着这边的沈柊,就很快把书放下,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沈柊打开的衣柜,“……这就来帮你找校服,没有想偷懒的意思。” 一句话又让沈柊笑起来,她从旧日的怅然里挣脱出来,摇了摇头:“想看就看吧,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白木汐扫过衣柜边上堆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们,高中校服想来是会在衣柜里压的很深的,沈柊把衣服挪出来的时候也摆的这么一丝不苟,难怪她翻找的慢些。 她看着也有点虚,自觉自己很有可能做不到沈柊这样把衣服拿出来和放回去时都一样整齐的样子,搞不好贸然去插手帮忙的话还会给沈柊添麻烦。但白木汐又不太想真的自己看起漫画来,凑过去在沈柊的衣柜前走了两趟,犯难地皱着眉说:“那也总得让我帮点儿什么忙,不然你放我进来不就没什么用了吗,总不能是就单纯两个人独处一下……” 她说着突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看已经重新开始翻衣柜的沈柊,眨了眨眼,直接问道:“……你放我进来的时候,是有打算让我帮忙的吧?” 沈柊动作一滞,视线飘忽着瞥到一旁的衣物堆,表情很自然地指了指:“……嗯,那你就帮我把这堆衣服搬到那里去吧。” 指的是一边的椅子,相差不过几步路,白木汐是根本没看出来这活有什么重大意义,一副是被沈柊临时想出来凑数的样子。她沉吟着看向沈柊,在把人看的快要不能再继续无视她的视线时突然说道:“不然我晚上偷偷跑来找你一起睡好了?” 一下子沈柊手上的衣服都险些没拿稳,她险险拎住没掉下去,睁大了眼睛去看满脸“这是个好主意吧”的白木汐:“……说什么呢,这肯定会被——” “不会被发现的,我可以早上早点跑回去,”白木汐说的轻描淡写,“我爸妈晚上又不会没事上来进我房间查房看有没有人在……再说,你不是想我了吗。” “……” 沈柊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她本来该笑着说着“我可没有”之类的话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的,但喉咙却像是不愿意似的没有发声。白木汐面上笑着,眼神却很认真,沈柊知道她是在说真的,勉强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样,我将来去剧组的话也是要一个人睡的,你不用担心我……” “这是两回事。你去剧组的时候那是没办法,我没办法一直跟在你身边,”眼中理直气壮的,白木汐指一指自己,“但现在我不是就在这呢吗,想要我陪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事啊。” “虽然感觉上实行起来会有点怪怪的,有点像……”她想了想,恍然地脱口而出,“像是在偷——” 后面的“情”字还没说出口,沈柊的手指就已经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竖在她唇前,好一会儿之后才跟上小小声的一句:“……乱讲。” 白木汐乖乖哑了声,抬眼看向沈柊,看到她眼神躲闪着垂下去,鸦羽似的眼睫难为情地颤着,莹白如玉的耳廓也慢慢红起来,格外忠实地反映着主人此时的心情。 这种时候,不去吻她就太浪费了。 白木汐是这么想的,也忠实地顺从欲望欺身过去,沈柊比她想象中更配合地微微仰起了头,在她下唇上轻轻咬了一记,然后默许了她的吻。 只是沈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许她吻的太深。事实也证明,这个防范措施很有必要,不然白木汐很容易就飘飘然起来,被稍稍使力按住肩膀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们离擦枪走火好像也就剩下一步之遥。 她勉强清醒过来,退开时也很不好意思地把已经探到沈柊衣服下摆里的手拿出来,手掌贴着细腻的肌肤蹭过去,被沈柊软软瞪了一眼。 白木汐自认理亏,默默退开半步以示自己不会再犯的决心,但她看了看安静整理着被她弄乱了的衣服的沈柊,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那……那我晚上可以来吗?” 她说着又唰的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似的忙着为这听起来暗示性太强的话补充道:“我是说、就单纯一起睡觉的意思。” 沈柊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似的,羞赧地抿了抿唇,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到。 “……可以。” 第110章 周末。 “哇……” 林北看着换上校服又做好了造型的白木汐, 感慨万千:“不得了,你这头发染黑之后看着真就跟高中的白木汐一个样……” “……你这算是在夸我年轻吗,”也是好久都没穿过校服了, 白木汐有点不自在地抻了抻袖子,又看林北, “……话说回来, 今天应该没有你的戏份安排吧, 怎么你也来了?” “当然要来了!这可是在我们高中拍诶!”林北理直气壮地瞪起眼睛, “没有戏份怎么了, 就不兴我跟着回来看看母校吗!” “……可以可以,那你随便看。” 她们眼下就身处在曾经的高中校内, 只谈下来了周六这一天的时间可以拍摄, 所以都起了个大早打算一口气把她们高中的戏份全拍完。白木汐昨天收到了安排, 她的任务会比较重一点, 沈柊那边就还好,都是和她的双人镜头, 大都是碎片化的日常,一看就是要在MV剧情里剪成开篇蒙太奇或是中插回忆的那种戏份。 高中毕业差不多六年过去,白木汐这还是第一次回学校。如今乍一看上去倒也没看出什么大变化来,仍是记忆里那副样子。她和沈柊其实在这学校里没什么共同的记忆, 她们毕竟是交替着来到这所学校, 相关的至多只是关于校门口那棵很大的梧桐树, 白木汐还在念初中的时候就时常放学后在那棵树下等沈柊一起回家, 等她上了高中就换成沈柊有时会在那里等她。 白木汐还在窗前看着远处校门口的那棵树发着呆, 林北就已经几步走到走廊上的表彰栏那里看的津津有味:“哎呀, 真不错啊我的后辈们, 哇这不是我曾经的化学老师吗, 现在在当班主任啦。” 完全一副准备开始忆往昔的样子。白木汐忍不住也想过去看看,刚走过去没看两眼就被从教室里探出头来的陈导喊了一声:“木汐,已经准备好了的话就过来吧,教室也布置的差不多了。” 白木汐就暂时放弃,乖乖朝她们的拍摄场所走去,快走到门口时隔壁的教室门突然打开,然后沈柊从中走出来。 “……哇。” 结果自己的反应跟之前林北看她的时候也差不多,白木汐下意识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懵懵地说:“是高中的沈柊啊。” 虽然头发是要比当初长一些,但或许是妆容改变的原因,沈柊整个人的氛围都变了一层,宽大的校服外套掩着她的身形特征,只显出隐约的肩颈曲线,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锁骨以上,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样子。黑色长发很乖地披着,衬着眉眼间天生的疏离感都显得要比之前更内敛一些,像是温温的白玉。 真是奇特的感觉。白木汐想。她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这样的沈柊。 沈柊也停下来看着她,半晌后抬手来轻戳一下她的脸:“比高中的时候瘦了好多。” 从那种昏黄的记忆错位感中挣出来,白木汐眨了眨眼,对她笑,想去碰她拉的很上的拉链,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位置不妥,于是收回来老实点了点自己同样的位置:“不会热吗?” 六月份的白天已经温度很暖和了,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白木汐现在干脆就只穿着夏季校服的一件白色短袖,根本没披外套,沈柊却穿的严实,摇了摇头:“我那时候一年四季在教学楼里的时候都会穿着外套的,反正也晒不到太阳。” 哇,不得了。白木汐在默默点头的时候在心中惊叹,到了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可以听到一些她以前不知道的关于沈柊的事。 “木汐人呢——”在教室中等了半晌还没见人来的陈导又探出头来,看到她的两位女主角站在一起时眉头一挑,“啊,挺不错的,感觉可以直接拉去拍校园青春爱情片,应该会很适合拍雨天的时候在校门口那棵大树底下接吻的镜头。”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真是稳定发挥中。白木汐如临大敌地看过去,先拒绝道:“不拍。别想。” “我知道我知道,这拍了我也不敢剪进MV里去不是。”陈导摆摆手,“都进来吧,看看你们教室。” 白木汐悻悻地跟着走进去,原本还只是间空教室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很有几分样子了,除去到处都是的摄像装备之外,教室布置乃至黑板上的板书都挺像那么回事儿,白木汐饶有兴致地前前后后逛了一圈,挺开心地回到陈导面前:“我觉得挺好的,我记得教室里的戏份是要拍我和沈柊坐同桌是吧——” “诶,等一下,”话说着突然被陈晚打断了,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白木汐一看她思考就发憷,总觉得又要有什么麻烦的想法出现了。果不其然,陈晚轻描淡写地说道,“MV拍摄期间,你就喊沈柊叫‘学姐’吧,怎么样。” “……” 什么怎么样,完全意味不明。白木汐一脸茫然,好半晌才接上话:“……为什么?她MV里的设定不是和我同年级同班的吗?” “是这样的设定,但不重要。”人物设定就这么被创作者轻飘飘地盖章不重要了,陈晚耸了耸肩,“主要是你得换个称呼,总不能开拍了还喊她沈柊,‘沈柊’跟你可不是同班同学。就像正常拍电影的时候有导演会要求演员们在拍摄期间用角色名互相称呼,出戏入戏都方便一些。” ……是这样吗?白木汐听的云里雾里,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她是没演过戏不太懂这些啦,但总觉得…… “虽然这MV里你们其实也只用本色出演就好吧,也远没到需要出戏入戏的地步,”结果陈晚紧接着就很轻松地把自己刚说的话推翻了,“但总之喊喊看嘛。MV花絮这不就有了?” 结果只是这人自己想听而已吧!浪费了她的思考! 白木汐被任性到了,说不出话来,而角落里之前还正在调试着摄像机的摄像师应声把镜头转了过来,毫不掩饰地对准了她和沈柊,还对她们沉稳地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我做好准备了你们随时可以开始喊学姐了没问题”的样子,让白木汐看的张口结舌,一时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架了上去,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林北也看的啧啧称奇,他倒还惦记着给白木汐打个圆场:“哎呀陈导你别为难木汐了,她之前在《花季与你》的时候被怼着拍了好半天,也没能喊出来一句‘姐姐’,她这就是一直喊习惯了……” 回想起了当初的记忆,白木汐无声地眨了眨眼。也不知怎的,她现在一方面觉得陈导这个人真是太麻烦了难怪跟应蓝是亲戚,一方面又莫名生出种奇异的无谓来。她默默叹了口气,感觉到手上被人轻轻拽了拽,是沈柊,小声地对她说:“没事,陈导这人你也知道,她就那么随口一说。” 白木汐垂下眼帘,反手握住沈柊的手,手指搭上她腕上突出的那一小块腕骨,轻轻摩挲一下。 “学姐。” 没有过多思考的,就这样自然地喊出了口。白木汐抬眼,看向稍稍瞪大了眼睛而显得有些懵懂的沈柊,轻轻笑起来,又喊了一声:“学姐。” * 开始拍摄前的准备,白木汐坐到座位上,桌上摆着教科书笔记本和笔袋之类的东西,看起来乱的挺像她当年那时候。 陈导在旁边着,本来应该是来给她讲戏的,结果一张嘴却是个问句:“木汐知道我们这场要拍什么吗?” ……这么居高临下的实在很像是被老师抽查问题似的。白木汐撇了撇嘴,乖乖应道:“知道。要拍我和学姐上课传纸条。” “……” 坐在她身边的沈柊下意识绷紧了一下肩膀,但很快恢复原样,没有出声。 白木汐没注意到,站着的陈晚就很轻松地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她无声地笑笑:“现在喊得挺顺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像综艺里似的死活喊不出来。” 白木汐心道没想到吧,很有几分挑衅意味的得意抬起头:“人总是会进步的。” 陈晚很配合地嗯嗯点着头应着,然后才开始切入正题,点了点她桌上的笔记本:“总之你等会儿就从这上面撕张纸下来,拿它当小纸条写点儿什么塞给沈柊就行,然后她也写两句再塞回给你,就这么短。” “人设你们自己也清楚,细节上的东西你就看着演吧,反正演技是可以剪辑出来的,我的主要目的是把你们拍的漂漂亮亮的、其他的都好说,不行我再喊停。至于纸条上的内容……”采取全然的放任教育,陈晚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平时在学校给她发消息的时候都聊些什么?” “什么都聊啊,比如刚才上了政治课好无聊或者晚上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去路边摊买点儿吃的之类的……”下意识应着,白木汐说完了才觉得不对劲,一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会给她发消息?我之前说过吗?” “没有。我猜的。”陈晚从善如流地坦白,“这不就让我猜着了吗。” 随后说了两句“那就照这么写吧”的话后就施施然离开了,坐到了导演位上。白木汐也是被她搞的没什么脾气,无奈地转头看向沈柊:“……这人好难对付啊,是吧学姐。” 她确实是开了头之后就喊得越来越溜了,而沈柊这次一瞬间的僵硬没逃过白木汐的眼睛,她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又看着沈柊掩饰下去,以平常的淡然样子应着“别理她就好”之类的话,心思就早飞到其他地方去。白木汐想了想,又试探着喊了一句:“……学姐?” 察觉到自己似乎被看穿了,沈柊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看来一眼,携着些似水一样的隐约嗔意。白木汐心中一跳,轻声问她:“你不喜欢我这么喊吗?” “……你……你为什么……”明显是想问白木汐为什么突然同意这么喊,但又似乎是碍于周遭的人挺多而暂时按下,沈柊踌躇半晌,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是不喜欢。” 白木汐盯着她看,眼尖地看到她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莹白耳廓微微泛起红来。 如果说她最开始喊的时候还有种报复性的破罐破摔在,如今心头却生出种微痒的跃跃欲试来。真是不好,白木汐想,这是不是也算是种人的劣根性,像是小学生会故意对喜欢的女孩子做恶作剧来引起人家的注意似的,她现在在做的事好像也差不多是一回事。 明明看出了沈柊会为此而感到害羞,白木汐却什么都没说,只轻巧地转了话题去问她:“那我就和陈导说可以开拍了?学姐觉得呢?” “……”沈柊垂下眼去,坐姿笔直,像是只矜持过头的猫,轻轻点头,“嗯。” 于是拍摄开始。周遭有那么几个助演,讲台上的“老师”也煞有其事地拿起粉笔和教科书来。白木汐的人设是那种跳脱活泼不怎么好好听课的学生,竖起课本做遮挡,远看着是在好好读书,实则藏在底下偷偷摸摸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小角纸来,她提着笔想了想,在上面写下:回家的时候请你喝奶茶吧? 像一个不经心的讨好,白木汐把纸条折了折,又偷偷丢到沈柊那边去,重新埋下头。而身边原本板板正正像是在认真听着课的人被突然丢过来的纸条小小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看她,似乎踌躇了一阵,但到底还是窸窸窣窣地打开了纸条。 白木汐闷头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纸条重新回到她这里,是被沈柊直接在课桌下扣着她的手塞到掌心的,不像她是丢过去的那么鲁莽。白木汐挺开心,脸上还绷着,眉眼却已经都含着笑,一点点展开纸条,看到沈柊清秀端正的字迹。 【好好听课,下课再说。】 真是很沈柊的回复。白木汐一下子笑起来,既然无心聊天,那直接收了消息不回不就好了,却偏要花上点时间这么正正经经地回上一句,陪着做违反课堂纪律的事,原本板正而不近人情的字句里看着就透出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来。 摄像机在她身边把纸条拍的清楚,陈导拍拍手喊了停。而白木汐正回想着曾经她真正的高中岁月,在任何可能的闲暇时间向沈柊发去消息,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聊,都是很碎的没什么意义的字句,但沈柊每次都会好好地回应她,虽然话说的总是正儿八经的,“怎么总是玩手机”、“下课可以出去透透气”、“成绩如果退步了可不要赖我,我不会帮你补课的”,但从来都没有不回过。 沈柊那时只是没有发现,没有发现这些消息不是白木汐无聊时的心血来潮,不是故意想去闹她,不是很多人里刚好她最有空。 是什么呢。 如果她们真的是同级生就好了。白木汐想。那她一定会把所有和沈柊传过的小纸条保存下来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换了手机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些消息,是高中的白木汐那些躁动的无处安放的小小喜欢。是难以启齿的一颗真心。 但也没关系。人生有那么一两个遗憾是很正常的事。白木汐不动声色地去握住沈柊的手,掌心亲密无间地贴着,感受到确实而肯定的回握。 反正她这份漂浮了数年的爱意现在已经被沈柊收在怀里,平稳地落了地。 第111章 拍摄很顺利。 但由于陈导美其名曰“早点把这部分拍完人家沈柊就能下班了”, 于是一直在拍双人部分,白木汐觉得她一定知道就算早拍完了自己的部分沈柊也是会等她一起下班的,看来陈导这人明显就是吃饭的时候会先吃最喜欢的食物的那种类型。 不管怎样, 诚如陈导之前所说,这样的拍摄对她的演技要求确实不算很高, 但要在很多人和摄像机前去和沈柊表现的亲近还是件有点难的事。 “退化了啊白木汐。” 看着面前骑着自行车、只要被后座的沈柊搂住腰就忍不住浑身僵直的好友, 林北如是不客气地评价道:“这事你早些年不都干的得心应手吗, 当年你在校门口非让沈柊姐坐你后座的时候看见你们的人怕是比现在还多, 正放学的时候呢, 也没见你收敛多少。” 白木汐无话可说,气哼哼地按着车铃向他抗议:“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那跟现在能一样吗!” 林北是觉得差不多。旁边陈晚看暂时还不能开拍, 也凑过来看热闹:“她以前经常骑车带沈柊吗?” “是啊, 虽然不是每天都, 但也相当频繁了。”不顾白木汐抗议着“怎么又在揭我的底”, 林北点头道,“我们初中和这里挨得很近嘛。我比汐崽大一岁, 上高一的时候沈柊姐念高三,我上了高中的第一天放学的时候就在门口看见白木汐了,在路边停着,我还以为是来和我打招呼的呢, 结果根本就是在等沈柊姐放学。” “而且明显都已经熟门熟路了, 好多学生出来都跟她打招呼——她一个初三生, 跟这边不少高三生都已经认识了, 一看就是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简直成了个名人。” 陈晚听的挺开心, 还跟着接下茬:“那沈柊呢?就这么乖乖答应坐她后座了?” “也不算, 我看沈柊姐有时候也不太乐意, 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是吧。”林北耸了耸肩,叹道,“但汐崽一撒娇,沈柊姐就没办法了。” 听他们那边聊的热火朝天的,白木汐也只能干瞪眼,在听了一耳朵后又心里一动,转头悄声向沈柊说道:“……原来其他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啊,明明你那时候其实也不是真的不愿意。” 沈柊一僵,刚要说话反驳就被白木汐抢白道:“不然你自己也有自行车的,怎么都没见你骑过几次?” “……” 沈柊到了唇边的反驳就说不出口,半晌后闷闷收紧揽着白木汐腰的手臂,避开她灼灼的视线:“……我骑得不稳。” 这样啊。坐在她的后座会更稳一些吗。白木汐转回头去,很配合地点点头。就当是这样吧。 她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原本稍有些紧张的心情似乎也在这一来一回中放松下去,白木汐呼了口气,笑道:“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开拍了,等会儿骑起来的时候别掐我的腰哦。” 被沈柊默不作声地勒了一下算是回应,白木汐把那边还有点恋恋不舍的陈导喊回来开拍,慢悠悠地沿着林荫小道骑过一遭。 后续的双人镜头也都拍的没遇上什么困难,本身戏份就不多,很快就拍完。然后就都是白木汐的个人任务,到学校的各个角落去录她在MV里唱歌的单人镜头,陈导是个以美商很高拍出的画面漂亮构图精巧著称的导演,对出演者的要求其实蛮高,之前因为有沈柊在能带着白木汐拍而进展顺利,现在换成白木汐一个人,导演需要给出的教导和指示就要繁琐很多。 完成拍摄的沈柊也没去换衣服,就这么远远站在旁边看着,林北看看她又看看白木汐,很有种上学的时候看到漂亮学姐在篮球场边上等着给心仪的人送水的感觉。 他生出一点感慨来,又顺着想起件事:“对了,沈柊姐。” “这人为什么突然愿意喊你学姐了啊。”见沈柊应声看过来,林北示意地指指正在拍摄的白木汐,“之前在《花季与你》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快要她的命了……她现在私底下也已经没那么抵触了吗?” 沈柊也没想明白,她尚还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去问白木汐,只摇摇头道:“私底下……没有再让她喊过,也不知道……” 感觉有点怪怪的。沈柊想。虽然她确实算是白木汐货真价实的学姐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其他人这么喊过,但是……白木汐这样喊的时候好像还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沈柊忍不住去想,但直到白木汐完成了拍摄的时候她也没想明白。现在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从早上□□点钟拍到现在,被太阳晒了一通的白木汐有点蔫儿了的靠近过来,吐吐舌头:“好渴哦。” 她的助理已经去拿水了,白木汐的眼神却只盯着沈柊看,眼巴巴的样子。沈柊看得弯了弯眼睛,到底还是把手上拿着的矿泉水递过去:“给你。” 白木汐就开心起来,咕咚咚喝下小半瓶,仰头的时候下颌线清晰好看,沈柊安静看着,突然有点恍神。 如果她们真的是同班同学,或者说真的在这所高中有重叠的时间的话,沈柊想,那像是运动会之类的,她应该就是会这样子在跑道边上等着给白木汐送水的吧。 但凡她们的年龄差更大一些,或许也就不会去想这件事了。但她们偏偏就正正好好差了三岁,她前脚出了高中白木汐后脚就跟着进来,接力似的无法共存在同一段路里,就总容易让人耿耿于怀,存着一点点遗憾。 白木汐不知道沈柊此时这些胡思乱想,她喝了水后就打起精神来,把矿泉水瓶放到旁边,道谢时声音又脆又甜:“谢谢学姐。” 一下子就把沈柊那些小小的遗憾思绪打乱了,她失笑着看去一眼:“怎么还在这么喊啊。” “真不错,看来我这建议提的挺好,生活嘛,确实需要一些新鲜感嘛。”白木汐还没说话,陈晚先从后面走来插进话里,“好了,现在拍摄基本上差不多了,我再最后自己扫个一遍看看有没有问题就行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先去学校里逛逛玩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她说着顿了顿,云淡风轻道:“这段时间不会有摄像跟着你们的,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吧,想去门口大树底下拥吻也行,可惜看这个天气是不会下雨了。” “……” 怎么还惦记着这桩事呢。她看起来还真的很可惜的样子。 默默想着如果下了雨搞不好真的会被这满嘴跑火车的人逼着拍也说不定,白木汐隐忍地翻了翻眼睛,决定这就离陈导远点儿让她赶紧把正事干了。她于是果断牵起沈柊的手,最后和陈晚打了个招呼说“要找我们的时候就打电话吧”之后就走掉了。 陈晚点个头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她伸了个懒腰,准备打起精神来去看拍摄的成品,转过身时扫过周遭几个工作人员和助理想跟上去又不知道合不合适的样子,笑道:“难得回一次学校,让她们自己逛逛吧,反正学校里也丢不了。” 众人就讷讷称是,各自散开了。 虽然她也挺想跟上去的就是了。陈晚想着,在心底感叹。这样的话,应该能拍到相当不错的素材吧。 但还是算了,打扰人谈恋爱是会被何颜踢的。她可没有这个爱好。 * 脱离了大部队之后,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了一会儿,但太阳还是有点灼人,白木汐抬头看了看,提议道:“不然去亭子里坐坐吧。” 她们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却搞得相当漂亮。学校里还有个小小的人工湖,边上建了个亭子,一年四季都是非常受学生们喜欢的地方,基本上什么时候去都有人在,能像这样独占亭子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沈柊跟着她一起到亭中坐下,看着白木汐熟门熟路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高中的时候会常来这里吗?” “没有,我抢不到地方。”白木汐老实地摇头,“而且这里一直都很多情侣喜欢来,相对的来抓早恋的老师巡逻的也很多……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被早恋这个词听的心头一动,沈柊稍蜷紧手指,果然听到白木汐继续往下说,语气倒是很轻快:“像我们这样两个人单独坐在亭子里还牵着手的……基本上一抓一个准,是吧,学姐?” 她们两个人都还穿着校服,看着就真有几分学生来偷偷谈恋爱的架势。沈柊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又看向白木汐,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她问道:“为什么今天愿意听陈导的话喊我学姐了?之前不是还一直只愿意喊我名字的吗。” “……嗯……”白木汐想了想,解释起来意外的很干脆,“就是觉得,现在喊了也不会怎么样。” 沈柊没听明白,懵懵眨了眨眼:“之前喊了……就会怎么样吗?” “会啊。”白木汐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稍稍靠近一点,大概还是有些担心隔墙有耳,声音也放的很轻,在沈柊耳边说,“……之前喊你姐姐的话,被当真了的话可就糟糕了。” “不是有‘言灵’这种说法吗,”她又退回原位置,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帘,“好像说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成真……就不太想喊。”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在综艺里的那个时间点……我其实是应该同意那么喊的,”白木汐回忆着,笑了笑,“但就是说不出口,大概心里还是潜意识觉得不想说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落到沈柊耳中,却激的心跳慢慢变快了。沈柊下意识呼吸一滞,她看着白木汐,看她重新投过来的,明亮的,昭昭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毫不遮掩的情意。 “所以会觉得现在怎么喊你都没关系,也不会怎么样。”重音稍落在“现在”这个词上,白木汐看着沈柊,又开玩笑似的轻唤一句,“没错吧,学姐。” 喉咙隐隐的有些干涩,沈柊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白木汐喊她学姐的时候和其他人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是眼神。其他人这么喊她的时候是真心的,作为一个带着些下位对上位的敬意的身份代称,眼神也当然是相应的敬畏和拘谨。 而白木汐不一样,她嘴上喊着学姐,声音放的甜软,语气也彬彬有礼的,那双眼睛却始终是明晃晃地、以处于平等的位置看过来,眷恋,爱意,和含着笑的调侃,她说现在这么喊也没关系,当然了,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白木汐没把沈柊当做是学姐,沈柊是她的—— “学姐?” 又来了。沈柊浅浅地吸一口气,感觉到某种熟悉又陌生的震颤,明明是在念着这两个字,唇齿间却好像流露出一丝缱绻的意味,又像是蕴着不常在白木汐身上出现的轻佻。 “你的脸好红啊。” 不能说完全不知道沈柊现在在想些什么,但白木汐还是故意这样说了,她觉得也不能全部都怪她,实在是她这位学姐的破绽太多,对她又处处都包容着隐忍着退开,就忍不住让她生出些恶作剧般的顽劣心思,自顾自地说:“是天气太热了吧。” “在外面还穿着外套,也难怪。”目光很快地在沈柊严实的领口扫过,白木汐突然抬手,很自然地捉住沈柊校服外套拉链的链头,声音温温,似乎是毫无侵略性的友好提议,“要我帮学姐拉开吗?” 沈柊在她抬起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屏住呼吸,眼前人的目光坦荡荡直勾勾的,构成不许她躲开的地网天罗,说话时的声音明明放的纯良,微微上挑的尾音却像是有个小钩子,钩着她心头不住地乱跳个没完。 她没说话,白木汐就当做是默许。 拉链拉开的声音并不大,沈柊却觉得仿佛震耳欲聋,让她几乎想要捂住耳朵,手却脱了力般抬不起来。拉开的速度很慢,放在平时两秒钟就能拉到底的,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就只是不紧不慢地慢慢向下,看到沈柊终于还是没忍住垂下了眼,目光失神似的落在自己的手上,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向下,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要被这样的目光灼的发烫。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白木汐想,心跳声越发激烈,好像开始有要压不住的趋势,变得奇怪起来了。 沈柊的校服外套里当然也好好地穿着夏季校服,简单的白色半袖,上面的两颗扣子同样系的很规整,严丝合缝地锁着。明明没在做什么不好的事,白木汐却还是在拉开拉链的过程中莫名生出一种在做坏事的禁忌感,催着她喉咙下意识滚动一下。 或许是因为这是校服吧。她模糊地想。又或许……或许是因为沈柊就毫无抵抗地让她这么做。 像是允许她剖开自己,允许她得到完完整整的、毫无保留的自己。 拉链终于到底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响,让两个人齐齐一抖。白木汐的脑子堪堪从烧的发烫的程度里好转一些,眼神下意识移开,夏季校服的领口到底不如长袖外套能拉的严实,白木汐的目光在沈柊领口那截白皙脖颈上扫过,又烫到似的急急移开。 她刚才的速度太慢,就算拉链已经拉到了底也还没能顺利敞开,要上手去拽一下才行。而沈柊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白木汐无声地屏住呼吸,僵持了好半晌,终于伸过手去——一气呵成地把沈柊的拉链重新拉到高处。 “……太阳好像也快下山了,还是先拉上吧。”开口时声音在微微的抖,白木汐也无心再去抑制住,觉得自己耳朵烫的不行,“着凉就不好了。” 沈柊安静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两个人在亭子里都陷入沉默,耳边几乎都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回响。 先耐不住性子的是白木汐,她猛地站起了身,重重呼一口气。 “回去吧,”她的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语速也下意识变得快,“看陈导那边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回去吧。” 沈柊这时才意识到她说的回去是指回家的意思,呼吸一下子乱了拍子,她不确定白木汐此时的想法和她是不是一样的,踌躇着抬眼看过去时就正正撞上那双浅色眼眸。 “今天……” 眼睛和声音都蕴着某种热度,她听到白木汐小声地说。 “……我爸妈他们好像会晚一点回来。” 第112章 心照不宣。 被说不出口的急切驱使着, 两个人都没再多交谈。好在似乎连上天都愿意体谅她们,回到陈导那里时她刚好看完,得到已经没有问题的回应, 白木汐简短地寒暄几句就离开,校服都没再腾出时间来换掉, 坐上驾驶席的时候总有种这样搞不好开车时会被交警拦下来的感觉。 所幸没有。路上连车都没有堵, 一路畅通无阻。整段路上车子里一直是沉默的, 却是一种默契的沉默, 上楼时的脚步一个比一个更快些, 像是你追我赶一样,步伐合着心跳的鼓点, 在开门之后达到最高峰。 沈柊先进了门, 目光第一时间往玄关扫, 看到属于白父白母的居家拖鞋确实好好地摆放在那里。 他们不在家——这个念头升起来的同时, 还伴随着某种奇特的罪恶感,像是在背着大人偷食禁果, 做明知不可为之事。 下一秒钟,这些繁杂的念头就被白木汐从背后抱过来的动作撞散了,细碎的吻先落到她的后颈上,长发被白木汐细心地撩开一点, 唇舌眷恋地附着。沈柊没有准备地被迫出一声喘, 又咬住下唇。 “明天……明天还要拍摄。”她是想要努力控制住声音平稳的, 做出来的效果却差到连自欺欺人都瞒不过, 语气都被白木汐的吻和搭在腰间的手传染上滚烫的热意似的, 微微发着颤, “痕迹……别……” “……嗯。”白木汐的声音从肩上闷闷地传来, 随即略抬起头, 又去轻轻吻沈柊的耳垂,声音温温软软的,却显出某种在努力克制着的迹象,“……我轻轻的,好不好?” 沈柊被这样的声音揉出热气来,又被蒸的浑身发软,抬手搭在白木汐束在她腰间的手上时都没有力气,缓了缓才握住她的手。 “……去你房间。” 白木汐听到她小声说。 * 白木汐去洗手。 沈柊就先进到她的房间。不止白木汐很久没去过她那里,她同样也是时隔许久再来到白木汐的空间。她之前对这里很熟悉,白木汐的东西放在哪里她怕是比白木汐本人还要更清楚些,但如今窗帘严实地拉着,只有遮不住的天光从缝隙间隐隐透进来,就让这个空间显得陌生起来。 外面的天甚至还是亮着的。 沈柊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她和白木汐确定关系的时间没有很久,两个人的脸皮又都薄,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就这样……情不自禁。 沈柊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这样,脸上很烫。刚才上楼要进白木汐房间的时候,原本在角落里的哈鲁因主人回来而开心,也不知道她是急着要去做什么,凑过来蹭她,而沈柊在看到哈鲁的同时就身形一僵,一时间有种难以抑制的羞耻感涌上来,不敢去看萨摩耶单纯的眼睛。 真有几分像是学生趁着恋人家里没人就来做坏事的样子了,沈柊想,她现在还只是站在房间中间,眼神却忍不住地要往床的方向瞥去两眼。 该……坐上去吗。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决断,沈柊到白木汐进门的时候还在纠结。白木汐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僵住似的站在那里的样子,感觉大概能猜到沈柊在想些什么,她浅浅吸了口气,反手关上门。 被关门的声音小小吓了一跳,沈柊似乎到这时才意识到白木汐已经进来了,转过头看来时的眼睛含着点无措,水淋过一样的让人心软。 有点糟糕。白木汐想。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衣服,好像真的在做什么很糟糕的事一样。 但再温和的人也总会有说不出口的糟糕心思吧,她们之间,现在就差有个人把这份心思说出口。 所以白木汐走上前去,站到沈柊身前,今天第二次抬手搭在她的拉链上。 “……学姐。” 她温温地唤,在感受到身前人的一瞬僵硬后流畅地向下拉去,不像亭子里时那样速度很慢,这次行云流水的,顺利地就把校服外套拉开,松松披在沈柊身上。 听得到沈柊的呼吸很乱,却始终没有说话,白木汐努力抑制住剧烈到简直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的心跳,缓缓的,伸手探进沈柊的外套里,又撩开内里校服半袖的下摆,手掌慢慢伸进去,直接贴上沈柊的腰侧,触感细腻温润,微微地发着烫。 “沈柊。” 说不好是为了安抚沈柊的情绪还是什么,总之白木汐到底还是改了口,去唤她的名字,手掌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沈柊的呼吸越发急促的同时,白木汐触到的温度也越烫,宽大的半袖隐隐勾勒出在其下逡巡的手的轮廓,暧昧的起伏着。 “……里面的衣服,”觉得快要被自己造成的景象灼伤,白木汐垂下眼去,靠近一点,声音轻轻,“……要我继续帮你脱掉吗?” 两个人滚到床上。 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总之就是滚成一团。白木汐撑在上面望下去,看到沈柊的眼睛和衣服一样凌乱着,衣领的扣子不知道是被谁解开的,沈柊微微仰起头,像是在索求一个吻。 她就吻过去,无论做过多少次,唇瓣相贴的瞬间还是忍不住要溢出一声轻叹。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总之沈柊动情的厉害,不管白木汐碰到哪里都有细碎的轻哼,是不堪一碰的娇。白木汐深深地喘,只觉得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瞳孔都快要在这番不胜收的景色前散开似的。她明明是掌控主导的人,却喘的和沈柊一样急,她于是欲盖弥彰地俯身下去在沈柊会被衣物遮住的锁骨下方轻咬一口,犬齿蹭过细滑的皮肤,又很快换成柔软的舌尖讨好地滑过去。 以往这种时候当然都是关着灯的,但现下外面天还亮着,窗帘的遮光性再好也遮不住会从缝隙里溜进来的光,白木汐得以将这样的沈柊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在黑暗中的朦胧是一回事,如今看得清楚又是另一回事,校服被揉的皱巴巴的扔在旁边,白木汐看去一眼就不敢再看,颤抖着低下头去,将鼻尖埋进沈柊濡湿的发尾,闭上眼睛的时候整个昏暗的小房间都消失,只有属于沈柊的气息和她们两个的心跳声绕在她周围,让头脑都一阵阵的发昏。 连同时间的轮廓都变得模糊,放在以前,现在该是曾经高中放学后她们到家的时间了,然后在她的房间,她的沈柊,躺在她的床上。 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中好多思绪混在一起,她顺着沈柊的脖颈吻上去,鬼使神差似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你还想听吗?” 她这话说的突兀,沈柊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侧过头看来的眼神还是乱的,眼里烘着雾,带着些微的茫然,小小地发出一声表示疑惑的鼻音。白木汐浅浅地吸气,先去吻她泛红的眼尾,看她乖乖地闭上眼的时候,喉咙里那两个字就软着声音吐出来。 “……姐姐。” 沈柊的脑中像是有白光闪过,闪回几个月之前,在综艺的录制现场,彼时眼神尚还稍显疏离的白木汐问她,你想听吗。 而她已经没有余裕去想更多了,身体一瞬间用力绷紧了,她无计可施地仰起头,不受控地弓起来,像是要靠近爱人的怀里。而白木汐好好地接住她,顺着沈柊修长流畅的脖颈轻轻地吻。 白木汐也没想到会激起这么大的反应,在沈柊平复下来前都顺着她的腰线抚着试图安抚她,而沈柊喘的厉害,好半晌过去仍没平息,她像是挤出最后一点力气难耐地转过头去,又抬起手把自己的脸遮住。 “……不要看……”声音抖得不像样子,沈柊犹在小小地吸气,频率太快而显得如同抽噎,整个人都被浓厚的羞赧浸透了,“……不要看我。” 这样的时候,白木汐撑起一点,认真地去想。是该听话的吗? 她没想明白,索性把问题抛给沈柊,也没去掰沈柊的手,只自己埋下头去用鼻尖额头去蹭沈柊的侧颈,绵绵软软地说:“可是好想吻你。” 沈柊就不说话了,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转了过来,白木汐看到那双漂亮眼睛里思绪复杂的要命,她似乎还认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先抬手捂住白木汐的眼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就轻轻叹着气凑过来吻她。 白木汐愉悦地弯起眉眼,被纵容的感觉很好,在间隙中抬眼看到窗外透进的光已经变得昏黄,该是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她们在黄昏接吻,仿佛将日夜连接起来。 * 尽职尽责地将浴缸的水放好,白木汐试了试水温没问题后站起身来:“你泡吧,我去楼下的洗漱间。” 旁边当然就是哪里都软的没力气的沈柊,被白木汐半揽半抱着泡进浴缸里,大约是害羞的狠了,也没说什么话。白木汐觉得此时不能多说什么,起身要走,手上却突然被轻轻拽住。 力道很小,也只牵住了她一根手指,但却不容忽视,让她一下子停下脚步。 白木汐转过头去,而抓住她的沈柊却没说话,低低垂着头,像是犹豫着什么的样子,在浴缸里蜷起腿来,小小的一团。 就在白木汐忍不住要开口去问的时候,沈柊终于浅浅吸了口气,小声说道:“一起洗吧。” “……” 被始料未及的大胆提议惊呆了,白木汐愕然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时话都说不利索:“诶?一起……我们一起洗吗?你、你是认真的吗?” 沈柊脸上就红的更厉害,大约不是因为水太热的缘故。她小小点了点头:“……现在想和你待在一起。” 虽然后面又很快跟上句“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但白木汐听的心都软成一滩,哪还有什么不愿意一说,沈柊这么害羞的人都直接说了,她难道还要跑吗! 但在清醒状态下这样子确实有点难捱。 也跟着泡进浴缸的白木汐又默默把腿往自己这边收了收,她现在挺庆幸自己往浴缸里丢的泡澡球起泡很多,现在水面上一片五彩斑斓的遮的差不多,倒是不用担心会看到太绮丽的风景。但这浴缸两个成年人一起泡确实也是有点小了,她这腿稍一伸展怕是就要碰到沈柊。 两个人都被热水蒸的红红,而沈柊也好半天没说话,眼神飘来飘去的,最终还是落在白木汐身上,随即整个人也慢慢向她靠近过去。 宛然一副要靠到白木汐怀里来的架势,把她吓得呼吸都慌乱起来——真要这样她可没有能保持住理智的自信。好在沈柊在她身前一点停下来,伸出手摸上她的肩膀,指尖轻轻抚过:“……有印子。” 白木汐一愣,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沈柊轻抚的地方有个不算很明显的牙印。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恍然道:“啊,就是最后那次——” 被沈柊不声不响地掐了一下,白木汐乖乖闭口不言。 造成这牙印的“罪魁祸首”沈柊稍稍皱起眉,不无担忧地一次次抚过,小声说:“……这个位置……会不会被看到。” 白木汐又转头看了看,觉得还好:“还挺靠外的,只要我拍摄的时候不穿露肩的衣服就没事啦——明天是去大学拍,又不是走红毯,肯定不会有那样的衣服让我穿的,没事儿,大不了就是涂遮瑕。” 在何颜那里别的没学着,怎么遮痕迹倒是着实学到了一些知识。沈柊听着也眉头稍缓,但心中还是有些懊恼,明明自己一直注意着的,但最后还是一下子……她想着又觉得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又软软看白木汐一眼:“你……刚才乱喊。” 好像是在秋后算账。白木汐无辜地眨了眨眼,从那双盛着些许赧意的墨色眼中看出大概是在说“姐姐”那桩事,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干咳一声:“……你自己之前综艺的时候说想听的。” 根本就是狡辩,谁想听她在这种时候喊了。沈柊耳朵发烫,抬手去掐白木汐的脸,刚才还在狡辩的人倒是很乖地任掐。脸颊被搓圆揉扁都任由她去的配合样子,还侧过头软乎乎地主动去蹭她的掌心,眼睛圆圆亮亮的,怎么看都没什么侵略性的样子。 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沈柊想着,多掐了她两下,当然,没舍得用什么力气。 脱出了那种强烈的氛围感后,某种背德感也渐渐熄下去,沈柊很不客气地靠到白木汐的怀里,也不去理她嘟囔着“你是不是也对我太放心了”的话,突然说道:“……在叔叔阿姨眼里,是真的把我当做是你姐姐的吧。” “……”有点唐突地跳到严肃的话题里了,白木汐那点儿心猿意马就先被压下去,想了想后干脆地点头,“大概是吧。” “所以才需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嘛。” 她这样理所当然地说着,又补充道:“要是一开始他们就觉得你是我的恋人……那也太怪了,还把你领到我们家里来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定了娃娃亲的也不能这样啊。” 哪有这么说话的。沈柊无声地笑起来,去拍她一下,白木汐说着哎呀别乱动啦水都要溢出去了,两个人就笑在一起。 “好啦。”白木汐从沈柊的肋下伸过手去,慎重又小心地圈住她,“别担心这些了,反正是等要拍摄完再说的嘛,还有时间考虑说辞。” * “木汐啊。” 晚上,去冰箱拿个雪糕的功夫就被自己老妈堵住,白木汐茫然地看着神色凝重的白母,听到她幽幽的说:“……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嗯? 脑中一时间没转过来,白木汐还没作答,就听到身后猛地传来她爸震惊到声如洪钟的大嗓门:“什么?!木汐谈恋爱了?!” “……” 看看一脸失策了的表情的白母,又回头看看拿着个牛奶杯表情失控到瞳孔地震的白父,白木汐默默眨了眨眼。 …………嗯?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第113章 白父单纯是偶然听到直接一整个大震惊, 一下子声音也没控制住。原本还好好坐在沙发那边的沈柊也听到了动静,倏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哇,一家人和和乐乐的看电视时间一下子变成三堂会审了。 白木汐默默想着这事情发展未免太过突然, 不去看陷入混乱的白父,先看向显然也没料到会搞成这样的白母, 姑且先故作镇定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白母犹豫半晌, 瞥了白父一眼, 靠到白木汐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个睡衣……领口有点太宽松了。” “……” 一把抬手捂住肩膀位置, 白木汐整个人几乎是弹开的, 刚才骤然被问到时的心情都不如此刻来的紧张——什么啊!难不成是被看到了吗!这也、这也太……! 她一时间整个人就僵在那里,而被刻意避开的白父不明所以, 抗议着“怎么在说悄悄话啊也告诉我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木汐也无瑕去理他, 在大混乱中慌慌张张向沈柊看去一眼, 对方大概已经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上看出端倪来,眼看着脸上就不知所措的红了起来。 “……啊。”注意到了白木汐向沈柊投去的视线, 白父到这时才迟迟反应过来这番动静也惊动了沈柊,他似乎把白木汐的视线误解成是当着沈柊的面不好讲这些私人话题,立马机灵地为自己造成的残局打补丁,“咳, 要不我们先进屋, 再好好聊聊, 省的还打扰人家小柊……” 但白木汐却没有如他所想迈开步子, 她只是看着沈柊,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很长, 在白父都觉出些不对劲的时候, 白木汐才收回视线来看向他, 不太自在地将衣领往上扯了扯,深吸了口气。 “我确实是在谈恋爱。”就站在原地,白木汐承认的干脆,略低下头去,“本来是想着等我们MV拍完之后再跟你们说的。” 尽管刚才已经震惊过一次了,但亲耳听到她承认的时候还是不太一样。白父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千,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但看着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儿似的,怎么一眨眼都已经谈上恋爱了…… 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但白父此时还是忍不住生出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抢走他家白木汐的小子的些许敌意来,可恶,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 “是沈柊。” 所有念头一下子被打的稀碎,白父一口气梗在喉头,怔怔看着语出惊人的白木汐,他这女儿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多惊人的话,眨眼的频率都变快了,站军姿一样站的笔直,规规矩矩地说:“……我在和沈柊谈恋爱,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们。” 说实话一时间没能完全理解。白父看了她半晌,又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沈柊,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在他茫然的注视下走到了白木汐身边。 在白父的印象里,他好像还没见过沈柊这么紧张的样子,即使是当初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才刚刚十七岁的沈柊看起来都是从容淡定的,纵使有不安都只敛在心里。不像现在,肩膀绷紧到连他都看得出来,又在被他家白木汐握住手时放松下去一点。 “……是的。我是木汐的恋人。”浅浅吸了口气,沈柊这样说,语气沉而真诚,“……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歉了。白父脑中一团乱麻,是为了瞒着他们的事,还是为了自己抢走了他女儿? 他觉得这样不行,在经历了“天呐我们家木汐谈恋爱了!”和“哈?恋爱对象竟然是小柊?哈??”的两重轰炸之后,他的思维能力显著下降,但不管怎么样自己闷头想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白父做了个很深的深呼吸,勉强开口道:“……我、我知道了。” 表面上看着挺镇定的,其实根本慌得一批,白父也不知道这场面该说些什么才好,总之先去看在沈柊过来之后反而显得冷静下来的白木汐,干咳了一声:“……木汐跟我进屋聊聊。” 木汐还没什么动静,沈柊倒是先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急着说些什么的样子,白父只好抢在前面说:“一、一个人来就行。” 看着沈柊眉头紧蹙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得不又添上一句:“……真的就是聊聊。” “没事儿。”这时候,半天没说话的白母插嘴进来,是在对着沈柊说,“木汐从小调皮捣蛋犯错的时候她爸都没骂过她的,估计这次他也没什么说的,而且他也说不过木汐的,不用担心。” ……什么啊,也不知道这人是站在哪边的,这是在夸她能说会道吗。 说出口后也算是卸下桩心事,白木汐倒是不怎么怕和她爸进屋单独聊天的事,但却忍不住多看了白母几眼,对方也反过来看她,眉头一挑:“干什么,你还怕我把小柊怎么样吗。” “我可干不出这种事,”白母摆了摆手,把她往屋里推,“快去吧,和你爸聊完就好了。” * 总觉得她妈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 进了父母的房间之后仍在想着这件事,白木汐还是有点担心要和白母单独相处的沈柊那边,而白父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很凝重,做了个深呼吸刚要开始说话,一抬眼看见白木汐乖乖站在他面前,又一皱眉:“你站着干什么,那不是还有椅子吗,不然你想坐床上也行。” ……好的,看起来不像是要骂她的架势。 白木汐“噢噢”应着搬来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见他又重新凝重地深呼吸后终于进入正题:“……所以你和小柊……是真的在……?” 一股不敢相信的气息,白木汐诚恳地点头:“是真的。在恋爱。” 饶是刚才在外面已经听到过一次,白父依然还是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木汐想了想:“……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其实要从真的完全确认关系开始算的话还没到,但要从恋爱实验开始算的话又不止,她们俩的关系界限实在不算分明,白木汐就干脆折了个中。而白父在听到回答后看起来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噢噢这样啊,那就是你回国之后你们才对彼此有这个心思的是吧,那还好,我还以为是你以前就对人家——” “啊,是的。”白木汐打断他的话,老实地承认道,“虽然是这时候才开始谈恋爱的,但我确实是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沈柊了。” 白父后半句话就梗住,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以前是指……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起来一副事情超出了预期但还要维持镇定的样子,白木汐看看他,也不知道这答案能不能让他满意,但还是答的很诚实:“高二左右吧。” 白父明显倒吸了口气,痛心道:“早恋!木汐你这是早恋!” “……怎么现在还在说这种事,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很重要吗。” 感觉像是陷入了一些混乱而导致话题跑偏。白木汐冷静地指摘着,让白父很快平复下来一些,再开口时与其说是在和白木汐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嗯,但是仔细一想,你也只是喜欢人家,又没有告白,也不算——” “不是的,您误会了。”白木汐不得不又打断了他的话,坦白道,“我告白了的。只是那时候被沈柊拒绝了。” 白父梗住,茫然地抬头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屋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 客厅。 木汐和白父进了屋之后就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沈柊心头总是惦记着,目光也忍不住往那边瞥,被白母看在眼里,又宽慰她:“哎呀,真的没事,不用这么担心的。” 沈柊收回目光,又看向一派悠闲模样的白母,迟疑了半晌,还是说道:“……您看起来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啊……确实是。”白母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因为你们回来之后我就有点察觉到了嘛。” “最开始还只是种直觉,但后来我故意问了你的理想型,又在去木汐房间准备替她把衬衣拿下来洗了的时候、无意中在她衬衣左胸的暗口袋里摸到枚银戒指……” 沈柊都不知道这件事,一下子微微怔住,而白母对她的反应看得挺开心,笑道:“戒指这种东西嘛,就算她放在其他口袋里或者随便什么地方都好说,但木汐藏得这么深,选的这地方又……真是让发现的人很难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还挺有小心思的哈?” 回来的这几天,为了低调一些,她们的戒指当然是没有戴在手上的,沈柊心头思绪繁杂,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她……那您……” “别紧张。”还是白母反过来安慰她,“我们两个人也不算很古板,身边多少都有这样的朋友,她爸一个搞音乐的在这方面认识的人比我可能还多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因为性别上的事来反对你们交往的。单从我这边来说,我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本来我这两天就一直在等着你们说呢,但迟迟没等到……”白母也不太好意思,“我就想着干脆我先私底下问问好了,谁知道一不小心给捅漏了。” “她爸那边……他对你们的关系考虑的事可能主要也不是性别这方面,”白母看看仍先得有些僵硬的沈柊,语气从轻松慢慢变得郑重起来,“但我不一样,我关心的事就只有一件——你是喜欢木汐的,对吧?”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沈柊笔直地看过去,以同样的郑重去点头:“是的。我喜欢她。想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白母笑起来:“那就好了。” “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已到中年的女人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笑纹,沈柊平时不觉得,如今见白母眼尾温和地垂着的样子却突然能意识到白木汐和她的相像。她心头倏地一暖,听到白母安然的话语,“祝福你们。” * 与此同时,房间内。 “……”听完来龙去脉的白父一脸凝重——不如说他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斟酌了好半晌才缓缓道,“……简单来说,就是虽然沈柊之前拒绝了你,但现在她又喜欢上你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白木汐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法了,见她爸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以一种小心进谏的语气支支吾吾道:“这……这次没问题吗,会不会……?”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白木汐摇了摇头,“我之前也想过,但现在已经不用再担心这种事了。” 她半仰起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自豪,斩钉截铁道:“沈柊现在就是喜欢我。” 态度还挺嚣张的。白父看了她半晌,心头那点儿担忧暂时消去,又很快陷入新的犯难中,整个人面上一下子愁云惨雾的。搞的白木汐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表情。” “就是……总觉得……”白父愁苦地垂着眼,喃喃地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是我在你高中的时候因为没空好好照顾你而把你交给信任的朋友暂时帮忙照顾,结果后来得知你被人家女儿拐去谈恋爱了,那我这个心情……” 他碎碎念着,突然如临大敌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们和老沈……就是沈柊她爸说过了吗?” 见白木汐摇了头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又很快重新陷入愁苦中:“……总觉得我们家对上人家有点理亏呢。”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白木汐想了想,虚心请教,“……那怎么办,以后去和他坦白的时候我就先谢谢他把沈柊送过来吗?” “你可千万别一见面就做这种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她爸那个性格,会二话不说把你赶出去的。” 一席话说的斩钉截铁十分确信,让白木汐缩了缩脖子。白父继续往下说,要不是表情很认真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危言耸听:“我跟她爸认识这么多年,他在某些方面是个相当执着己见的人,虽然我是不知道他对沈柊的感情生活和同性间的恋爱关系有没有什么个人意见……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死活不肯同意你们在一起,那你要怎么办?” 意外是个蛮严肃的假设。白木汐在白父的注视下想了想,回应道:“总之先找沈柊商量。”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白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哎呀,你现在不应该说些什么‘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缠到他同意为止的’之类的话吗!” “什么啊。”感觉可能是白父电视剧看得多了,白木汐忍不住吐槽一句,又认真起来,“办法当然是要想的,但和沈柊两个人想办法肯定比我一个人想要来得好吧,她还比我聪明一点。” “当然,一个人能解决的话或许会更帅一点吧,但是这种事……”白木汐想了想,有点难为情地笑起来,“比起帅不帅什么的,我还是想要成功率高一点。” “总之这件事你就先不用担心啦,”虽然她爸的朋友关系可能会受到一些冲击,但还是要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掉,白木汐轻巧地转回正题,“你呢?你这是已经同意我和沈柊在一起了的意思吗?” “这个……” 白父眨眨眼,他最开始的混乱如今多少已经安定下去一些,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有迹可循的事。难怪之前出国时候是那样子,合着是一些情感纠纷……哎,这么一想,还好后面是这样的发展。 不然可能就真的要走向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道路了,而且他们也都只会被蒙在鼓里……白父想着就觉得庆幸起来,斟酌着道:“小柊人长得漂亮对你又好,我感觉……” 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心里是这么想的,白父看看稍显紧张的白木汐,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我说不同意、你会怎么办。” 白木汐沉默半晌,深深吐了口气,眼神和语气都格外诚恳:“那在我们有谁能说服彼此之前,我们俩就先谁都别出这个房间了吧。” “……” 什么死缠烂打的笨方法。 白父哑口无言,腹诽着这不就是要缠到他同意为止的意思吗,怎么到他这就是这种手段,但真对他实行起来搞不好还蛮有效,也算是知道对症下药了。他于是为了能出房间而频频点头说出实话来:“……同意,我同意。” 白木汐就一下子高兴起来,说着“太好啦那我们出去吧”还倾身过来抱了他一下。看她开心白父也跟着高兴,两个人一块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白父突然想起桩事,贼眉鼠眼地去问白木汐,吞吞吐吐道:“木汐啊,小柊她……就是……我这是有了个女婿,还是有了个儿媳妇啊?” 刚要拧开门的手就一下子顿住,白木汐是不知道自己老父亲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啼笑皆非地看过去:“什么啊,您可别搞这些。” “您就当是多了个女儿嘛,和以前一样,”白木汐眉眼含着笑,语气却放的郑重,安然道,“然后继续对她好就可以啦,她会开心的。” 第114章 沈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一切曾经设想过的阻挠都没有发生, 好像只是一次简单的交谈,白父白母就这么单纯地接受了这件事,对她们说过几句诸如“要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后就体贴地不再多提, 重新回归到日常里去。 到了点儿要去睡觉的时候沈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晕乎乎地上了楼下意识往自己房间走, 然后听到跟在身后的白木汐小小“诶”了一声, 随即牵住她的手。 “今天可以一起睡了, ”白木汐话说的理直气壮, 歪过头去看她, “去你的房间吗?还是去我那边?” 沈柊怔怔眨了眨眼,尚还没做出回应, 还在楼下客厅的白母就遥遥听到, 走到楼梯下仰头问道:“你们一床被子够吗?要不要我帮忙再拿一床出来?” 听着白木汐乖乖回应着“不用啦一床足够了”, 沈柊迟迟地反应过来, 在白母转身后匆匆推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进了白木汐的房间,把门关上后脸上才薄薄地红起来。 她这样子带的白木汐都有些不自在地害羞起来, 总之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番:“就……只是单纯一起睡觉而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反正我爸妈现在都知道我们在恋爱了,让他们知道我们睡在一起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解释还好,这样一席话说下来, 沈柊就忍不住回想去几个小时前在这个房间刚刚发生过的荒唐, 羞恼地要去捂白木汐的嘴, 结果白木汐被她突然的靠近带的没站稳, 往后退过几步坐到床上, 险险把站立不稳的沈柊也扯到怀里来。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知道是脑中哪根弦没搭对, 鬼使神差地仍顺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而且我这里的床单也换过了, 可以睡, 没问题。” 可不就是把本来就脸皮薄正在害羞的人给惹得更羞恼了。沈柊耳朵红的不行,拧着腰就要从白木汐腿上下去,而白木汐自知失言,此时也不敢多造作,乖乖松了扣在沈柊腰间的手准备老老实实地放人走。结果她松了手之后沈柊的动作反而停了,转头来看她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抬起手来掐住白木汐的脸。 白木汐哪敢反抗,很配合地抬起头去任由沈柊把她揉圆捏扁好几遍,在沈柊终于消了气似的收回手后偷眼打量她,见她虽然表情淡淡的但似乎没有要继续翻身从自己腿上下去的意思了,于是又大着胆子把手搭回去,再看看沈柊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又悄悄搂紧一点。 沈柊对她的小动作当然心知肚明,只是默许她把自己搂紧,又在白木汐偷偷调整着姿势想让她更舒服地坐在自己腿上时抬手揽住白木汐的脖颈,亲密地相贴着的时候轻声开口道:“……我还以为会是件更困难的事。” 一下子头被埋到沈柊的锁骨位置上,白木汐闷声占了便宜不敢说话,眨了眨眼后立刻理解了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指的是什么,无声地笑起来:“是吗?我爸妈一直都很喜欢你啊,再怎么也不会困难到哪去的。” “……那还是不一样。这种事、毕竟……”沈柊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你是他们的独生女,我本来想着……最差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地引诱你也说不定……” “哇。”白木汐以一种很惊叹的语气哇了一声,听起来没心没肺的,后面再开口还有点害羞似的,“……怎么个引诱呀。” “……” 沈柊不说话了,又要作势去掐她的脸,白木汐咧着嘴笑开,讨好地主动贴到她的掌心上算做是求饶,歪着头看沈柊。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白木汐的眼睛明亮澄澈,心情愉快地弯起来,“你看,现在你也是他们的女儿了,和我一样。” 沈柊愣了愣,看到白木汐赧然地抿了抿唇:“……虽然也还没正式在法律上登记什么的,之前他们其实也是差不多这样把你当女儿对待的,但是……” “我的家现在真的也是你的家了。” 她肉眼可见的因为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而开心起来,坐直身子撒娇似的把沈柊搂紧一点,上目线温驯又热切:“好开心啊,沈柊。” 沈柊没能及时回应,她被突然生出的某种巨大的感情包裹住,一时间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定定看着白木汐而说不出话来。而白木汐对她眨眨眼,有点慌张地哎呀一声,抬手来摸她的脸:“怎么了呢,怎么好像要哭了——” “……抱一会儿。”沈柊摇摇头,又重新去揽她的脖颈,紧紧地靠过去,小声说,“抱一会儿就好了。” 白木汐就没再多说什么,好好地把手扣到她的后腰,紧紧揽住。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相贴着,沈柊能感受到白木汐的呼吸拂过她的锁骨,搅得她整颗心都满满涨涨的。 沈柊觉得很难去描述清楚胸口这份感情的正体。和她不一样,白木汐是浸在爱里长大的小孩,父母感情美满,家境也优越,自己成绩运动都不差,性格好朋友又多,从小到大就算不说是一帆风顺,也几乎没碰上过什么称得上的挫折。 而沈柊不是这样。沈柊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而已,白木汐拥有的和身边簇拥着的事物她一样都没有。但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几乎已经习惯下来,她本来也没有觉得自己多么想要这些,直到白木汐走到她身边,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掰下一半甚至更多来分给她,又送给她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她的人生在遇到白木汐的时候开始发生剧变,好像在和这个人相遇之后什么事都变得很顺利,被牵着手拽进鲜活的世界里,被倾注没有任何恶念的澄明爱意,她像是被救出高塔的长发公主,得到远比想象中更丰盛的给予,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白木汐教给她的,沈柊很难去想没有遇到白木汐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到现在……到现在,连白木汐的家都分给她一半。那她呢。 沈柊茫茫地想,她能给白木汐些什么作为回报呢。 感情上的只能算作是双向交换,事业上面演员和歌手又隔着行,家庭上……她家里这一团糟,不要把木汐扯进去才算是对她好。 别说回报了,她自己本身大概就是白木汐一帆风顺的人生上最大的挫折。 这样的想法让她有点焦躁,沈柊不安地抱紧白木汐。但她如今和以前比起来学到了很多,知道自己闷头胡思乱想是不行的,于是又稍稍退开一点,干脆去直接问她的恋人:“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白木汐茫然地眨眨眼:“好突然啊。” “……你想想嘛,”小小地催促着,沈柊稍显急切地说,“不管多大多小的事,什么都可以的。” 难得听沈柊用到这种尾音,显出几分娇来。白木汐于是就乖乖听她的话去尝试思考,但不愧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整个人正处在一个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的状态,这么突然一问还真就有点难想出什么来。 她想了想,迟疑着说:“……比如明天早上想要吃面包之类的?” 欲望真是小的惊人。本还有些紧张的沈柊忍不住笑起来,摇头道:“明天的早餐本来就是面包吧,换一个。” 好难哦。白木汐垂下头去,又是一番苦思冥想,最终以一种“我想到了好主意”的表情看向沈柊,撒娇似的把人搂紧一点:“那就、我想听你说喜欢我。” “……”沈柊一怔,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灼出一点热意,但还是小声地说,“……我爱你。” 哇。听到了预期之外的话。白木汐小小愣了一下,旋即很快贴上去,不好意思地去蹭沈柊的下颌和脖颈:“哎呀……我、我也爱你。” 沈柊被她热乎乎地一顿蹭,自己也害羞,按着白木汐的肩膀让她先停下来,强撑着镇定又去问:“没有其他的了吗?你可以说一些那种没有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没关系,比如……比如至少应该说要我永远不离开你之类的……” 很明显能听出来沈柊自己心里也没什么主意,白木汐乐了,又仰着头去碰碰她的鼻尖:“这种事……说不说出来作用不大吧。” 像是“永远”这类的词,听起来总是显得缥缈。而沈柊此时却显得格外固执起来,摇着头说:“你想说的话就说嘛,不要管意义那些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会做到的。” 多少有点像小孩子会说的话了,白木汐却从沈柊的眼中看出些执拗的认真来,让她敛了打趣的心思,认真地想了想。 永远吗。 白木汐平时其实不怎么会去想永远。 她年纪不大,却已经意识到这是个很重的词。当初对沈柊告白失败的时候,她想她要永远失去沈柊了,结果后来没有成真。和沈柊刚刚在综艺上重逢又莫名其妙组起cp的时候,她想她和沈柊这场分不出胜负的“对视游戏”大概要永远持续下去了,但最后也不是这样,她输的挺彻底。 一来二去的,白木汐渐渐就知道这个词远不像说出口时那么轻松的容易实现,嘴唇一碰就能轻巧地说出口来的词语跨着难以想象的厚重时间,白木汐觉得这大概和仙侠剧里的“生生世世”是一个概念,大都是沉浸在当下的情感中而情不自禁,承诺的意义远大于实际吧。 她想了半晌,在沈柊不错眼的注视下终于抬眼看过去,无辜地眨了眨眼。 “……腿有点麻了。” 沈柊就一下子僵住,一时间啼笑皆非,正要从白木汐腿上下去,就又被人拉住,忽的带着她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那好吧。”迎着沈柊不知所措的目光,白木汐这样说,像是在许下生日愿望一样,声音明朗,“那我想要沈柊永远开心。” 见沈柊又怔住,白木汐笑起来,凑过去亲亲她的唇角:“然后……我当然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沈柊这时才反应过来,白木汐却抢在她说些什么之前说道:“你自己刚才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做到的,现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了。” 喉头的话就被她堵回去,沈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但是我是想……” “别想那么多啦。”多少能猜到一点沈柊的想法,白木汐直勾勾地看她,认真道,“我们两个之间又不是什么钱货两清的交易关系,我还觉得我才是赚到了的那方,真要算起账来谁欠谁更多可算不清呢。而且我们后面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这得算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单纯地觉得开心就好了,”她伸手撩过一缕沈柊的发丝,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眼睛亮亮,“过了我爸妈这关,也算是了了桩大事呢,今天难道不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天吗?” 沈柊看着她,漆黑眼底似乎又有隐约的水汽在涌动了,但好险只是盈盈地覆在眼底,然后她慢慢靠近过来,贴到白木汐的怀里,轻声地应:“……嗯,很开心。” 白木汐揽住她,低头蹭蹭她的发顶。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具体地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当然是开心的,但这份开心和普通的开心又不一样,它好庞大,超出她能够描述的范围。白木汐本以为在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父母同意这件事不会带来太多心理波澜的,但事到如今又好像不是这样,就像是脚下的道路突然清晰,平坦无际的,坦荡荡地显出她们即将去往的方向。 就像是沈柊说的永远。 沈柊本来是比她要更加理性的人。现在却愿意说这样的话,好像隐隐的彰显出一些潜藏的、白木汐在她这里是和这个词对等的,这样的意味来。 唇角就忍不住要扬起来,白木汐闭上眼,轻叹道:“……真好啊。” 真好啊,她们离永远又近了一步。 第115章 (完结) 天气晴朗。 MV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 比陈晚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这大概有大半要归功于白木汐的状态意外的非常好,饶是陈晚这种见多识广又容易挑剔镜头下的人物不够精致的刺头也忍不住要夸她两句:“拍的不错啊。很漂亮。” “是吗?”刚刚结束一场的白木汐闻声走过来,靠近看了看陈导的镜头, 觉得看起来确实蛮好,很谦虚地点点头, “都是您拍的好。” “哎呦, 汐崽都会讲客套话了, 进步了进步了。”林北也跟着走到旁边, 笑吟吟地插入对话, “确实,感觉你最近几天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 看着精气神儿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没事在底下还自己哼个歌, 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虽然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 但具体原因在这可不好说,白木汐目光飘忽了一下, 含糊道:“……可能是旧地重游觉得开心吧。” 陈导先哼笑了一声,很不配合地反驳道:“最开始在你们高中拍的时候不也是旧地重游吗,那时候可不见你有这么好的状态。” 白木汐一时语塞,又听她续道:“还是说、你难道是那种被越多人看着就发挥的越好的类型吗?” 她说着示意地向旁边歪了歪头, 白木汐顺着看去, 在远处那一圈围观群众身上扫过一圈, 叹着气说道:“……那倒不是。” 她们现下是在大学里拍摄, 和在高中那会儿不一样, 大学生们即使是周末也大都在住校, 没办法保证场地的清净。即使是校方借给他们地方拍摄, 他们又找了保镖拦人, 但再怎么样也拦不住好奇的大学生们远远眺望的视线,导致他们周边简直像个参观景点一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我想也是。”很简单地就认同了,陈导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好吧,反正你状态好是好事,我本来还担心沈柊不在旁边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和林北对视一眼,就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而白木汐默默别过头去不出声。沈柊现在确实没和她们在一起,这主要也是因为周遭太过人多眼杂,其中不乏关注柊汐结合的人,为了避免提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导致又发生奇怪的走向,沈柊这次没有像之前在高中拍摄时一样、在白木汐单独拍摄时也在旁边等着,而是先跟着其他工作人员到后面要拍的场所待机,还姑且能分去一部分人流量。 这是她们商量好的,也算不上是想要避嫌,只是这次拍摄主题毕竟是白木汐的MV,参演者也不止她们两个,像这样她们两个人稍一靠近周围就泛起阵阵惊呼的情况……多少是会影响到拍摄的,所以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当然,拍摄完了还是要坐同一辆车回同一个家睡同一张床的,也分不开多长时间就是了。 陈晚当然也对此心知肚明,现在说这些明显就是在故意调侃她。白木汐这几天也慢慢摸索出对付她的办法,这人是越理她她越起劲的人来疯类型,于是就干脆闭口不言。果然陈晚感觉没意思,自己就换了话题:“说起来,你到这来之后是不是还没去好好逛过呢?没关系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虽然确实是没怎么逛过……白木汐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本来之前在这其实也没待过多长时间……毕竟很快就出国留学去了嘛。” 她自己说的轻描淡写,反而是林北在听了后小小“啊”了一声并向她投去担忧的视线,在确定她没什么难过样子后才松了口气,配合着说道:“是啊,也就她刚入学那段时间还和我一块儿玩来着,后来就基本上……反正她真是没待过多久。” 陈晚理解地点头:“这样啊,听起来没什么好的回忆。” 她这人倒真是有话直说,平铺直叙地完全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心理阴影似的,急的林北在旁边对她猛使眼色,白木汐本人看起来倒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听了后突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去。 “好的回忆……”她重复了一遍,笑了起来,“那还是有的。” * 图书馆。 沈柊正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待机,旁边的工作人员们正忙着到处架拍摄设备之类的东西,她眼下没什么事要干,只是时隔几年再回来多少觉得有些感慨,就在书架间慢悠悠踱着步。 整个图书馆这段时间都算是被他们租了下来,在外面立了牌子,不会有学生进来。沈柊在学生时代时其实不算很经常会来图书馆,毕竟学业加上时不时的戏约都很大程度上占用了她的时间,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基本上也只有在期末考前夕会来图书馆专心冲刺一番。但不管怎么样,记忆里的图书馆大都是人来人往的,像这样空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让人觉得有点新奇。 也就渐渐地会觉得有点寂寞。沈柊无声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要取出本书来看看,视线却先落到自己手上的银色指环上。 心头的情绪就一下子散开,她下意识浅浅笑起来,取出书后收回手来,没有打开书本,而是先满怀温柔地抚上指环。 大概不管这里有多少人,只要那个人不在,沈柊想,她都会觉得寂寞吧。 隐隐的情思在脑中挥之不去,还没有盘旋上多久,沈柊就听到阅览室门口传来一阵嘈杂,有小小的欢呼声传来,夹杂着笑谈声,其中那把清亮声音即使不大也格外抓耳,足够让沈柊在听到的同时就笑起来,听到她在说:“沈柊没在这里吗?” 没有什么看书的心思了,沈柊匆匆把书重新塞回去,快步从书架后走出来,看到在阅览室门口站着的白木汐,被人群簇拥着也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而白木汐也立刻注意到她,擎着清润的眉眼向她看过来,目光柔和地将她围住,笑的开朗,抬起手上的袋子向她晃一晃:“要不要喝奶茶?” * 找了人帮忙,白木汐兴师动众地拎着几十杯奶茶过来犒劳大家,陈导也开了金口说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人员们就都四下散去,很有眼力见儿地把白木汐和沈柊单独留在这里。 也是好久没喝过奶茶了,白木汐一点点地喝,脸颊鼓鼓的,忍不住好奇心想要往阅览室里探头看看,又被沈柊一眼盯住:“阅览室里不许吃喝的。” 白木汐小小吐一下舌头,乖乖缩回来:“知道啦。我就是……也没怎么来过这里,有点好奇。那我等喝完了再进去看看,学姐带我逛逛吧。” 她在买了奶茶之后才猛地想起来后面的拍摄是在图书馆,好在她们学校只规定阅览室里不许吃东西,其他休息区或者自习室还是可以喝个奶茶的,不然她这犒劳物资虽然不会砸在手里、但让大伙儿被迫都得出图书馆在门口蹲着喝也未免太不像话。 “说起来,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还在开诶,”想到奶茶这里,白木汐弯了弯眼睛,“而且生意还是很好,我去买的时候还排了队呢。” 沈柊一怔,看了看手上的奶茶又看看她:“你……你自己去买的吗?” “嗯。”白木汐点点头,又补充道,“当然还喊了其他人帮我去拿一下,不然这么多杯我自己可拎不动。” “虽然也可以点外卖,但是……”她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咬了咬吸管,含糊着道,“……就是想自己去看一下嘛。毕竟是我们两个之前常去的地方。” 沈柊心头倏地一软。确实,她和白木汐在校内的交集只能说几近于无,但对那家奶茶店却都有些回忆在。在白木汐高中还会跑来这里找她的时候,有时是白木汐拎着两杯奶茶偷偷溜进她们学校去找她,有时是沈柊先去买好等着这人过来,更多的则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去……是碎片化的温和记忆。 “老板甚至还记得我呢!”白木汐说着得意起来,“虽然老板也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但她竟然还记得我这张脸,说是因为会穿着高中校服来她这里买奶茶的人很少,我来的次数又多……就记住了。” 整个买奶茶的过程中当然还有一些不好应对的事发生,比如她一下子点了这么多奶茶导致店里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做,她也只能在店里等着,被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学生们围的无计可施,再比如老板审时度势临阵听取了学生们的建议把店里放的音乐换成了《紧张》而导致白木汐一整个大紧张,但这些事她都打算等回去了再好好和沈柊讲,现在她就只想说说老板关于她们之前的记忆:“老板也记得你呢,还问我和你还有没有联系。” 真的是不怎么关注微博热搜那些事情的人,老板倒是知道名头更响的沈柊,但明显不知道白木汐和沈柊这几个月来的纠纠缠缠,见到白木汐时还很有些惊喜,说着好久不见啦,你没再来之后沈柊也没怎么来过了。 当然了,沈柊本来就没那么喜欢喝奶茶这种甜腻的东西,当初就是为了陪着白木汐喝而已。而时过境迁,白木汐如今其实也已经转而喜欢上喝咖啡了,已经许久没再喝过奶茶,思绪转变之后就会觉得当初喝的实在甜的过分。但今天再喝上一次。又觉得好像还好,是令人怀念的甜味。 沈柊的眼神温温垂着,安静了半晌才看向她:“那你怎么答的?” “我就说有联系呀。”说着突然笑起来,白木汐笑道,“你猜老板听了之后怎么说?”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沈柊懵懵看过去,配合地摇着头问她怎么说的,白木汐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学着老板的样子说道:“‘那真是好不容易的,时间这么久的朋友可很少见。’” 复述的时候地在“朋友”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然后果然见沈柊一凛,眉间也应声挑起,白木汐堪堪忍住笑意,举起一只手做无辜清白状:“老板自己说的,我可什么话都没接。很努力地把话题带过去了,周围那么多人呢。” 饶是这样也被沈柊小小瞪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盯着奶茶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总之她随即又向白木汐看过来,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要喝你的。” 说着目光在白木汐手里捧着的奶茶上一瞥,又很快转回白木汐面上。看的白木汐一愣,眨了眨眼:“我们俩买的是一样的。我的还要更甜点儿,毕竟我以前都喝七分糖,真的很甜。” “……我不管。”不顾她的好心劝诫,沈柊难得显出这种不讲理的样子,固执地靠近一点,“我现在就想喝甜的。” 好吧好吧。那当然是要顺着她,白木汐乖乖地把手里的奶茶递过去,但沈柊却没接,又抬眼扫过她,白木汐还不明就里着,就见沈柊撩开耳边的头发,低下头去咬住她的吸管,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下两口。 见沈柊喝完后自顾自地退开了,白木汐又愣愣把手收回来,看看自己被咬出深深几个齿痕的吸管,一时间哭笑不得。 ……哎呀,像是在闹脾气呢。 白木汐觉得沈柊可爱,又知道这时候要是笑出来大概率会被瞪,于是很辛苦地抿住唇试图绷住。结果自己忍耐的技术不到家,肩膀都忍得一耸一耸的,还是被无声看了半晌的沈柊小小推了一下,她就干脆不再继续忍,独个儿笑了好一会儿。 像是被逆着毛摸了一把的猫,也不直说,就变着花样表达自己的不满意。白木汐想着就弯起眉眼来,又看看抿唇不语的沈柊,明知故问地凑过去看她:“这是怎么了,学姐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胆子好像真的是变大了。白木汐想。以前把这两个字当死穴一样的……那时候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轻松地开着玩笑说出来。 沈柊看着她,很专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闪过很多片段,和这两个字相关的其实也不都是不好的回忆,开心的难过的都混在一起,时至今日再去看就是一片绮丽的斑斓。 而沈柊浅浅地吸气,伸手去捉住白木汐的手,指环在从窗外透进的日光下闪着隐隐的光,她靠过去,也把白木汐牵过来,在唇瓣贴上之前轻声地说。 “是的,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这世上有七十多亿的人,光是擦肩而过都是了不得的缘分,听说人一生最多也只不过能交一百五十个朋友,这样的概率看起来已经很低,每个能成为朋友的人都是足够的难得,这无可辩驳。 但有的人还是不一样,即使勉强待在朋友的位置上,总有一天会显出不合衬来。然后她从位置上站起来,可能会因为不知所措而花上一段时间、走上很多冤枉路,但也没关系,她走过的地方都变成特殊而唯一的道路,最终会通向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方,通向她应该待的位置。 白木汐温顺地低下头去,贴了贴沈柊的唇,又退开一点,小声说:“……好巧啊,我也是。” 我们不是朋友。 从始至终,从现在到未来,再到永远。 你都是我独一无二的爱人。 第116章 番外1 小A是白木汐的铁血单推。 她本来是没怎么追过星的, 是在为了下饭而随手点开《为谁而歌》这综艺时惊鸿一瞥入了坑。她算是白木汐最早的一批粉丝了,看着白木汐从抱着吉他的青涩小歌手一步步成长为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养成感拉满, 在坑底焊死出不来。 小A家境不错,舍得花钱也愿意出时间, 很快在白木汐的粉圈里变得小有名气。她倒也不怎么在乎这些, 是真心喜欢白木汐, 二十多岁提前体验了一把当妈的心, 在得知白木汐要去《花季与你》做飞行导师的时候感动的眼泪汪汪, 在亲友小群里疯狂感慨:呜呜呜孩子长大了都可以去当别人家的导师了! 群里十来个人,都是因为喜欢白木汐而聚到一起的,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各自熟起来, 除了在白木汐有物料时能瞬间聊到99+之外平时也会谈天吹水, 大伙儿纷纷冒出来应着“是啊我们小宝出息啦”或是“不愧是我小老公”之类的话——这群里大家的粉籍成分很杂, 但没关系,这都是可以包容的。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粉丝群之类的, 小A乐呵呵地翻着看,看到满屏对白木汐的夸赞中出现一条感慨。 友人B:木冬也会去这个节目诶,我的首推和我二推要上一个节目了!我真的我的次元壁碎的不行,她俩要是说上一句话我觉得我可能会心肺骤停 挺好, 还压上韵了。 看得出来友人B非常激动, 小A知道友人B一直以来除了喜欢木汐之外还很喜欢沈柊, 但饭演员和饭歌手是两种体验, 彼此之间一般没什么冲突, 故而群里也没人会说她什么。沈柊本来就是名气很大的演员, 大伙儿也都对她有几分了解, 如今回应时纷纷持着说不上很乐观的态度, 表示以沈柊的性子就算真的和白木汐有交流也应该只是很官方的那种,毕竟两个人又不认识。 友人B有些惋惜,但她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表示了充分的包容和理解:没关系,官方也可以,说句话就行 友人C:那你放心,以我老公的性格,她怎么也至少会去跟你外敷打个招呼的 友人B:等一下,我不是木冬的女友粉 友人C:【图片】 友人B:这也太好看了呜呜呜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外敷!! 群里的女友粉浓度增加了,虽然不全是白木汐的。小A啼笑皆非,本来已经滑过去了,又忍不住滑上去重新看了看友人C发的那张图。大概是沈柊的站子抓拍到的,在夜里,女人穿着深色的风衣,像是融在夜色里,更显得她身形纤细修长。她迎着光朝镜头看过来,被光打亮的眉眼漂亮又疏离,冷淡的恰到好处,是见了一次就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出色美貌。 饶是铁血白木汐单推人的小A也充分承认并理解沈柊这张脸实在长得漂亮,但气质确实太冷了。她想,不像木汐,被拍到的图大都是笑着的,眼睛弯弯亮亮的,教人看了就心情好。 不像是同路人。小A这样下了定论,然后就把这桩事抛在脑后了。 * 小A是白木汐的铁血单推。 但是《花季与你》第一期首播的时候,小A因为加班而没能赶上立刻去看,开车回家的时候一整个归心似箭,到了家才掏出手机来,毫无意外地看到来自亲友群里的99+信息。 毕竟是木汐的综艺播了嘛,很正常,小A带着准备开始愉快享受的心情坐到电脑前,吃的喝的都准备齐全,在打开网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先点开了手机上的群聊界面,打算看看大伙儿的评价—— 友人B:啊啊啊啊救命啊我二推好像喜欢我首推! 友人C:啊啊啊啊救命啊你外敷好像喜欢我老公!! “……” 这什么地狱绘图! 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小A看着群里“啊啊啊啊”的一片欢呼(?)以及哀嚎(?),扫过一圈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觉得不能人云亦云,要先自己看过了再说,于是反扣过手机,带着种莫名凝重且如临大敌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开始播放综艺。 看了大概一个小时,小A按了暂停,拿过手机。 小A:@友人B 原来沈柊是这样子的人吗?? 友人B:不是啊A姐!就是因为她一直都没这样过我现在才会这么疯啊!真的要心肺骤停了!救救!! 友人C:讨厌啦!我老公耳朵都红了啦!但换成是我被漂亮姐姐这么盯着看肯定不止耳朵会红了啦!讨厌啦! ……不行了,这个群里根本已经都精神错乱了。小A放弃聊天,鼓起勇气去微博上逛了一圈,打开热搜榜的时候就感觉一颗单推心在止不住地颤:公司怎么买双人热搜啊!木汐上的又不是恋综!你买个唱歌好听的热搜不行吗!怎么所有人都关注这档子事不去关注木汐的个人表现啊!可恶! 虽然往下翻了翻就看到了《紧张》好听的热搜,但小A依然义愤填膺的,连带着对全首页的热闹都看不下去,憋着股气去把第一期剩下的都看完了。然后她又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冷静下来,这才重新磨磨蹭蹭地打开手机。 即使已经是深夜,群里依然唠的热火朝天,看起来是一帮人都亢奋的睡不着觉。小A眼下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热度是实打实的,虽然是和沈柊捆绑在一起的热度……但也没关系,硬要说的话是她们这边在占便宜,而且木汐会讨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双赢双赢。 她想着就心平气和起来,颇有几分真心地在群里发出惋惜的感叹:可惜木汐只来一期 群里的人纷纷响应着“是啊有点可惜”、“露水情缘了属于是”以及“这么好的化学反应以后应该还会有节目找她们俩吧”之类的话,一时间其乐融融。 此时的谁都没想到没过上多长时间《花季与你》就宣了赛制改革,白木汐会继续参加后续录制。 消息发出来之后,群里顿时轰的一下炸开,称得上一句锣鼓喧天。友人B激动地捧着前两天白木汐和沈柊在微博上发的合照激情输出“是要结亲了吧是要成了吧”,以友人C为首的女友粉们纷纷哀嚎但又强自镇定地表示“哼,是沈柊的话也没有办法了,白白可以既和她在一起也继续做我的老公”,而以小A为首的妈粉们——只能说喜忧参半。 喜是因为白木汐又有了新的综艺机会,忧自然就是担心这样热度来的太杂会不益于白木汐的个人发展,万一真搞的捆绑了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绑的事。 而且……小A操碎了心,这明显是节目组看上了木汐和沈柊一起引起的热度,后续综艺里怕是要变本加厉地给镜头和造糖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商业意味有点太重了,虽然明面儿上知道不往外说,但她心里多少有点疙瘩,觉得搞不好是公司逼迫白木汐去炒的cp,木汐一个刚出道都还没有一年的小歌手,哪有什么话语权呐,还不是公司怎么说她就得怎么做! 相方是人很清白名气又大的沈柊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不用多说,看客们都为月亮动凡心的戏码磕的死去活来,坏处就是……沈柊的粉丝很有一部分不愿意买账的。这些人大都喜欢的是沈柊这些年来干干净净不沾任何“娱乐圈坏风气”的样子,如今一下子看到她染了“陋习”,舍不得骂自己正主,就调转枪口来阴阳怪气白木汐。 “蹭热度”、“倒贴”之类的言论看过几次,小A只觉得自己被气得两眼发昏,没日没夜地去和这些人对喷,群里的大伙儿也都知道这些事,纷纷小心地来劝她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云云,又发来许多柊汐结合的亲密互动来热情邀请她磕上一口休息休息。 小A眉头一皱,突然回过神来。 这群里怎么好像除了她之外都变成cp粉了! 她大惊失色,一时间消息也不想回了黑子也不想撕了,很有种众叛亲离之感。独个儿闷着就容易钻牛角尖,小A想着沈柊那些仗着自家名气大就来欺负她的小歌手的粉丝们,越想越气,只觉得这cp有什么好磕的,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小A趁着这股怒气打开了微博,行云流水地注册了个小号,噼里啪啦改了名之后怒发第一条微博—— 【柊汐结合今天分手了吗:我看快了!】 * 小A是白木汐的铁血单推。 所以她只是不喜欢这个cp,不会做对白木汐造成不好影响的事。虽然开了个这样的小号,但也只是每天雷打不动上线发个“没有,但是快了”然后再切回号来,数着日子等综艺结束。 她其实对沈柊这个人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粉丝行为很难做到完全不上升正主,总之小A如今对这段cp关系颇有微词,当然综艺还是要看数据还是要贡献,但她只看白木汐出现的镜头,目不斜视的绝不多看她不想看的东西。 久而久之,群里的小伙伴们也渐渐意识到小A对柊汐结合似乎不怎么感兴趣,于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也就不怎么再在群里提,一时间群都显得冷清几分——小A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综艺期间,白木汐恐怕一多半的物料都和沈柊相关,一旦聊起来就没办法不往cp那边带,大伙儿也觉得为难,就干脆不聊。 小A有点抱歉,但还是坚定地想着,等综艺结束就好了!反正这么商业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散的! 就这么盼星星盼月亮的,小A终于等到了《花季与你》结束的那苡橋一天,尽管在看直播时被屡屡重击,但小A在颤抖着手关闭直播结束的页面时还是觉得苦尽甘来,激动地登上小号,还欠儿嗖嗖地把这早就准备好的最后一条微博往柊汐结合超话里发:分手了!拆伙了!春日限定BE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别来打扰谁! 果不其然炸起一片cp粉,小A不动如山地看着底下纷纷骂她的那些评论,心想你们骂吧骂吧,反正过了今天这cp也到头了我这号也不用了。但看着看着就显出些不对劲来,本来是一边倒地骂她,后来又出现些人来给她撑腰,说这本来从一开始就是商业合作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两拨人在她微博底下吵的不可开交。 小A看着又有点困惑,总觉得好像有人拿她当枪使了似的。她皱着眉翻看着,突然扫到一条评论,微博默认的系统名,连个头像都没有,回复也只有寥寥几个字,夹在一众长篇大论的骂战中显得格外突兀。 【不是春日限定。】 规规矩矩的,也不说为什么也不骂她,让小A狐疑地多看了几眼,心道这个IP地址位于南城的小号还挺有礼貌,一副认真打算好好说服她给她指出错误的样子。 但更多的评论来势汹汹,很快就把这个评论盖了过去,小A也不打算再看了,瞥了几眼就丢开手机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去睡觉,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结果转天一大早刚睁眼就被她群里的99+消息吓了一跳。小A下意识以为是她那小祖宗又和沈柊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心惊胆战地点开一看才发现不是这回事,是风向一转开始两个人都被骂从综艺一开始就是合作演出来的人设了。 她花了好半天才看懂这来龙去脉,一时间因信息量太大而晕乎乎的,群里和微博上也都乱成一团,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白木汐的解释声明就发了出来。 那篇微博写的蛮长,情真意切的,小A慢慢看完,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担忧,怎么就这么坦率地承认你们认识了呀,这不是肯定会被有心人追着做文章的吗,本来还是软乎乎需要她们保护的小孩子呢,怎么感觉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原来沈柊见过小时候的白木汐的吗好羡慕啊呜呜呜。 现在声明一发,原本一盘散沙的粉丝们的力气也都有地方使了,控评的轮博的掐架的纷纷上阵,搞的声势浩大。小A当然也坐不住,虽然她很不喜欢柊汐结合这个cp,但也不能放任这帮人乱说!她怒而写了一长段话,大意是:你们说她俩从白木汐回归之后开始演可能还有点道理,但要说从第一期就是演的那纯属胡说八道,这俩人谁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尤其是她们家白木汐。虽然没往上写,但小A深刻地想着,要是木汐有那么好的演技能骗过所有人,那早就进军影视业自己唱主题曲自己演了!她只是个小歌手而已诶!演技很差的! 她洋洋洒洒写了半天,一气呵成地发了出去,果然很快就收到诸多评论,小A卯足了劲儿打算和来吵架的人大战三百回合,磨刀霍霍地点开评论区—— 【卧槽我没看错吧,分手计时博今天都出来帮着说话了】 【昨天才说过人家是春日限定,淘气】 【嗯?这博主的名字我怎么越看越像是“柊汐结合今天结婚了吗”,应该没看错吧?】 “…………” 忘记切号了啦!可恶! * 前略,小A是白木汐的铁血单推。 之前那桩事总算是相安无事地掀了过去,除去小A没敢再去登那小号之外没什么大影响,不如说她家的小歌手和隔壁家的演员根本就是无所畏惧变本加厉,扭头就亲亲蜜蜜地回以前的学校同拍MV了。 小A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到底还是颗亲妈心,看见白木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而沈柊的粉丝经此一役之后也收敛许多,大概是受白木汐出面发言的行为影响,不管是真的被打动了还是单纯的面子上抹不开,总之粉圈内再有人说白木汐的坏话她们自己人就上去一顿乱揍挂了黑。小A渐渐就觉得似乎也没有再继续反对这对cp的理由——捆绑这件事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事已至此,柊汐结合根本已经稳坐这cp榜单第一的宝位,除非这两人当场开撕你死我活,否则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下得来。 但人还是有惯性,加之她之前又在朋友们面前表现的明显,现在多少有点觉得下不来台。小A于是就硬撑着,直到白木汐的《春天》MV上线的那天。 尽管在播放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完整个MV的小A还是久久没能平静,MV的时长区区几分钟,陈导的作品向来以画面精致唯美著称,整体来说是部非常赏心悦目充满青春气息的作品,但是、但是…… 友人B:我怀疑这导演在偷塞私货让这两个人拍校园爱情故事 没错!整个氛围看起来也太过情意绵绵了!尤其是沈柊看白木汐的眼神!一个镜头能有两三秒的时间,深情到让小A都不敢多看的地步,她看朋友可绝不会是这种眼神! 友人C:……绝了,MV最后这块儿的镜头里,我的老公们是不是戴着戒指呢 先不去管不知何时沈柊也晋级成友人C的老公了这件事,小A对着友人C发出的一段动图定睛瞅了半天,最终确定两个人手上好像真的模模糊糊有个戒指的轮廓,只是镜头给的很晃一闪而过的,像是想让她们注意到又故意不让看清楚,看得人眼睛都发花了,怎么想都是很恶劣的行径。 ……等一下,戒指?小A眉头一皱,去微博上翻了一圈,颤巍巍将白木汐最近的新路透图发到群里,茫然道:……不会是这个戒指吧?我看木汐最近时不时戴着呢? 群里一时沉默,半晌之后,友人B发出张最近出外拍戏的沈柊的机场图来,吞吞吐吐地表示:你可能有所不知,cp粉们已经就这对戒指讨论的天昏地暗了 小A看着照片上这两人手上素的相得益彰的两枚银色指环,一时间觉得气都喘不上来,啪地把手机扣了过去。 ……虽然说这款式没什么特别的,处于一个说是巧合或许也可以说过去的量子态,但是、但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的话……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三分钟,然后拿过手机里默默打开微博,切到她许久没上过的小号,心情复杂地发了条微博。 【这看着好像分不了了呢,有没有人给个准话啊】 评论区里很快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小A破罐破摔地看,一边看着群里大伙儿小心翼翼的试探讨论一边默默刷着看自己的评论区,冷不丁突然又在评论区看到那个没改名没头像的小号,这次的评论也十分简洁。 【永远不会分的。】 还是那样认认真真的样子,语气笃定的像是正主来回答了似的,小A又多看了几眼,模糊地意识到这号这次的IP地址好像和上次不一样了,她也没多想,叹着气关了微博,自己沉思了半晌,又打开聊天界面。 小A:有没有柊汐结合的时间线或者互动大礼包什么的能看看,我之前一点儿都没看过,想补补课 友人们:?! 小A:……干什么,现在想磕了,不可以吗! 友人们:A、A姐——!! * 沈柊关闭微博,轻轻呼了口气。 是来工作的第二天,白木汐不在她身边果然还是让她有点不太适应,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候,非常想见她。 升起这样的想法,沈柊没有犹豫多久就向白木汐打去了视频通话,对面很快就接起来,白木汐含着笑的熟悉眉眼就出现在屏幕的那一边,抢先对她说:“怎么了?想我了?” 沈柊也跟着泛起笑意来,轻哼一声没有作答,白木汐也没多追问,很快开始说很多话:“你看过我们的MV了吗?我看网上已经有人发现MV最后我们两个戴着戒指的事啦,她们眼神好好啊,虽然陈导那时候是让我们戴着拍,说是拍摄需求这里要有关系转变什么的,但我看她拍的晃得要命,换成是我自己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木汐絮絮地说,沈柊安静地听着,在她清亮又温软的声音里感受到安然和平静。按捺不住的澎湃爱意涌上来,让她忍不住唇边的笑意,白木汐都注意到,也弯着眼笑起来,止了话头来问她:“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看你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也算是有好事吧。”沈柊伸出手去,隔着屏幕虚虚地抚过白木汐的眉眼,轻声说,“有个微博号……大概不会再更新了。” 柊汐结合今天分手了吗? 没有。不止今天,她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第117章 番外2 关于向沈柊的家人坦白她们的关系这件事, 日期总是一拖再拖。 说是家人,其实主要就是沈柊的父亲。在沈柊最初到白木汐家来的那时,白木汐隐约记得是两家人一起吃过一次饭的, 但她对沈父留下的印象很薄弱,大概是因为他全程说的话都很少, 白木汐如今关于他也只记得一个不苟言笑的模糊男人形象。而沈柊对他的评价非常不客气:“是个非常严厉的人, 我都没怎么看他笑过——当然,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和你家不一样、他看起来就对这种事接受度不高, 就算我们真的去正正经经地和他说……说实话, 我也很难想象出他会愿意全盘接受的样子。” 话里话外都隐隐透出一股悲观意味,白木汐听了也觉得忧心忡忡, 但还是屏着股气下定决心握紧了拳:“……但总是要说的嘛, 总不能等将来要用到的时候让你瞒着你爸回家去偷户口本吧——虽然我们好像用不太上户口本。但再怎么说, 等将来要办典礼仪式的时候也至少得给他发个请帖过去……” 话里是在指什么典礼仪式, 这不用说就已经昭然若揭,沈柊轻抿起唇, 心头怦然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家这关不知比白木汐家要难过多少,轻轻叹了口气:“……再等一段时间吧。” 也不是想一直逃避的意思。沈柊的本意是想在挑明前先做些准备,像是开战前总要收集一下敌方情报,而她们这又不是真的要去拼个你死我活, 突然袭击也没什么收益, 她爸那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关注娱乐圈的人, 搞不好说起白木汐来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是好友的女儿—— “木汐之前来机场接你那次你们俩被狗仔拍到照片了, 但是在发出来之前被人拦下了。”某日, 沈柊听到经纪人如是说, 神□□言又止的, 委婉道, “……是位姓沈的大老板出手的。” 哦。沈柊默默深吸一口气。姓沈的老板。 她掩饰住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时间有种自己这边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错乱感,回到家中后将这事告知了白木汐。而白木汐听的愣愣,茫然地眨了眨眼,直截了当道:“……那不就是说,沈叔叔不仅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而且还在帮我们的忙?” 这样听到远比自己心里默默犯嘀咕的荒诞感要来得强,沈柊也对这情况感到混乱,迟疑着点了头又摇头:“……或许只是看到了微博上的传言然后就顺手……也有这个可能性吧。”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能肯定是对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有所了解了。这下白木汐当然坐不住,说话都打磕绊,说着这这这是不是我抢先交代会比较容易争取宽大处理啊,边说边从沙发上捞过个抱枕抱在胸前,眼巴巴地看沈柊,一副武装完成严阵以待只要她首肯就准备去做点大事的样子。 又紧张又跃跃欲试的样子有点可爱,让沈柊绷紧的唇角忍不住柔和下来,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又犹豫着垂下眼帘。 ……再怎么说,现在既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那总不好一点反应都没有——毕竟这件事背后出手的人既然能被她的经纪人知道,那大概率是她父亲默许放出的消息。 也就是说……她爸是有意想要让她们俩知道这件事吧。 沈柊自诩没多了解她的父亲,如今对他的用意也摸不清,但却直觉像是在暗示她们尽早联系他。她犹豫了小半天,最终还是在快入夜时拿定了主意,向那个平素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找出的联系人打过电话去。 电话响过三声被接起来,对面传来的声音一如记忆里的冷静板正:“什么事?” 听起来也没什么寒暄的必要,沈柊轻吸一口气,直接切入正题,“……我这周打算回去一趟,您有时间吗?” “……” 电话对面沉默了半晌,不答反问:“你一个人?” 沈柊一顿,视线下意识瞥向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高度紧张着的人,白木汐立刻从她的目光中意识到是自己被提及了,在屏住呼吸保证自己不发出声音的同时慢慢靠过来,如临大敌地看了看手机,又顶风作案似的小心翼翼无声地从背后把人抱到怀里来。 被揽进熟悉的温热怀抱里,一直紧绷着的肩颈就下意识稍放松下去,沈柊也不制止白木汐扣住自己腰的小动作,反而向后靠过去,轻声应道:“两个人。” 电话里又安静下来,再传来声音时仍是没有波澜的样子,公事公办似的说道:“这周五下午,到公司来吧,我那时候有时间。” 果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沈柊紧张困惑的同时又觉得心下稍松,觉得会话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在刚要答应的时候又听到对面续道:“需要给你们准备住处吗?还是你像之前那样继续去她家住?” “……”而且态度还意外的很好,沈柊有一瞬语塞,再开口时声音难免有点难为情,“……我去她那边就好。” 对面淡淡嗯了一声,在问过没有其他的事后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在听到电话挂断声的瞬间,沈柊和白木汐两个人都齐齐呼了口气,然后又都为彼此的紧张笑起来,亲密地抱成一团。 “感觉好像还好?”在从背后抱住沈柊后就能零星听到一些电话里的对话,白木汐探过头去看着沈柊,“虽然要去公司谈这种事感觉有点微妙……不过沈叔叔很明显知道你是要带我一起去的样子,但他既没说不让我去也没说‘给她一千万让她离开你’之类的话诶。” ……看她一直不声不响地抱着自己,原来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跳跃到这里来了吗。沈柊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睛,温声道:“别的先不说,他和白叔叔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吧。” “啊。”被她话中的关键词所触动,白木汐突然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一副想到了绝妙的办法的样子,眼睛都神气地亮起来,“我知道了!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找他取取经是怎么跟人家交上朋友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沈叔叔上来就对我印象分很高的办法——” * 然后得到的结论是没有这种办法。 白木汐坐在窗明几净就是显得有点空旷的巨大办公室里,看看不远处办公桌旁正目不斜视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沈父,只觉得腰开始因坐的过于笔直用力而腰酸背痛起来。 本来她之前还不死心,想着说不然买点儿什么人喜欢的东西给拿过来,以求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效果,结果在打听沈父的喜好时就碰了壁,她爸和沈柊的说法都出奇一致:不要送。 沈柊的说法是她就没见过她爸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万一乱挑没挑对反而不好。白父则是大摇其头,表示老沈最讨厌别人给他送东西讨好感这一套了,你就穿齐整点儿过去就行了。 于是白木汐现在穿的非常整齐,白衬衣上一点褶皱都没有,乍一看像是来面试的。 旁边的沈柊看起来倒是很平常,不像她这样每根神经都绷紧了不敢出声的样子,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后就直接说道:“四点过一刻了,您的工作如果还有很多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您下次真的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嗯,听起来好像隐隐地有点不客气。 但这事说起来确实是把她们四点约到这里来却还在工作的沈父不对,只说了句“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就沉默至今,也不怪沈柊会这样。白木汐转头向沈柊看过去,在她紧蹙的眉间看出几分低低的不虞,手上总之先把她的手偷偷抓过来握着,在十指相扣的同时投去“那我们这就走吗”的眼神——她可没什么要在沈父面前表现自己懂事的自觉,她当然是要听沈柊的。 “啪。” 但在办公桌那里传来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声音时还是被震了一下,白木汐下意识握紧了沈柊的手看过去,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淡淡向她们投来视线,说道:“刚好结束了,不好意思。” ……会道歉的啊。白木汐懵懵地想,好像是个蛮讲理的人。 是第二次见沈柊的父亲,沈父应该是比她爸还要大上几岁的年纪,一眼看去很有些不怒自威的从容在。他面上隐隐能看出几处和沈柊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眼睛,狭长而冷淡,不笑的时候自然有种慑人的气度在,白木汐看着还隐隐觉得有些亲切。 但沈柊是会笑的,这人给人的感觉却真的板正到说他不会笑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地步。察觉到要切入正题的气息,白木汐无声地屏住呼吸,如临大敌地等着沈父说话,却见对方刚才那句说完后就闭了嘴,冷淡的目光忽的往她这边看来,又向下一扫。 是在看她和沈柊交握的手。 脑中迅速地升起这个意识的同时,白木汐就又稍握紧了些,感受到沈柊同样力道的回握,在一片沉默中也让人安心。 “白木汐。” 突然被喊到了名字,白木汐一凛,拘谨地点头:“嗯,沈叔叔好。” “嗯。”应得很平淡,沈父重新看向她的脸,目光幽深,“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呢。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又见到你了?还是说……没想到当年那个小鬼现在会拐走他的宝贝女儿? 沈父说了半句就陷入沉默,可苦了竖着耳朵听的白木汐,一时间脑中都是各式各样的浮想联翩。但她没能等到这句话的后续,沈父再开口时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很客气地向她点了点头,话却说得很直接:“我想和沈柊单独聊一会儿,你可以先去隔壁休息一下吗?” “和沈柊单独……” 下意识重复了一下,白木汐没作答,先看向沈柊。而身边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在与她对视时轻轻地点头,眼中闪过安抚的神色,是叫她不要担心的意思。 但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沈柊在听到方才的话后分明周身一僵,虽然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被掩盖下去,但那丝小小的抖还是透过交握的双手准确无误地传到白木汐这里。 是啊。白木汐默默地想。她们家里的情况到底还是不太一样,沈柊现在单独留下来……是会怕的吧。 沈父还在耐心等着她作答,白木汐稍稍抿住了唇,带着抱歉抬眼看去。 “……对不起,我可以留下来吗?” 身旁的沈柊一怔,而沈父看起来倒没什么意外神色,只是挑起眉,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被这审视性很强的视线看的有点发憷,但白木汐还是抢在他继续赶人前继续说道:“而且、您应该……也有不少话是想要问我的吧。” 沈父不答,就只沉默着看她。不得不说,他们父女俩这种地方倒蛮像,掩着情绪不说话的时候就很难看出任何想法来,白木汐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又捉住沈柊的手制止她轻轻拽着她袖子的行为,硬是表现出一种雷打不动就是要留在这里的坚定决心来。 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半晌,沈父先不声不响地转过了头去,然后唐突重新打开了电脑,在上面操作了些什么。白木汐也不敢说话,表面上一派凛然样子,实则心里在很有些担忧地想着沈父不会是在喊保镖吧,搞不好过上两分钟这办公室就会唰的闯进几个彪形大汉来把她强行拖走,到时候也不知道她打不打得过。 她一直犯着这些嘀咕,在办公室里突然响起机械声时就惊弓之鸟似的被吓了一跳,慌张左右看了半天才发觉是办公室角落的一个小打印机运作起来发出的声音。白木汐不明就里地怔怔看着那个打印机吐出几张纸,然后沈父站起身去取过来,自己快速翻着看了一遍,然后慢慢走到她面前。 “那你先看看。” 这样说着,沈父把那几张纸递过来,白木汐茫然地接过来,定睛一看,开头赫然就是四个大字。 【婚前协议】 ““……”” 她和旁边不放心地探头过来的沈柊都一时没能出声。白木汐原本那种一触即发的危机感一时间微妙地僵住,很有种走进答辩教室时的一瞬间时空错乱走进了万圣节party现场的感觉。 她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勉强回过神来,下意识顺着往下快速扫过几眼,停滞的思考才缓缓运转起来。 ……还真的就是婚前协议,看起来非常正规的样子。 作为一个已经上过不少综艺的歌手,眼下即使是在沈家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白木汐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屋里是不是哪里装着摄像头在记录她的一举一动,下一秒就有人跳出来宣布这次整蛊大成功。嗯?有点突然吧?还没写论文也没答辩就可以拿毕业证的吗?这意思是说沈父已经—— “……这是要做什么。” 白木汐还在暴风思考着这些东西,沈柊先反应过来,猛地伸手过来按下那几页纸,白皙面上不自然地隐隐泛起红来,难以掩饰住自己的动摇去看向满脸一本正经的沈父:“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突然拿出这个来给我们看?” “……?”听了她的问题后,沈父看起来反而表现的比她更不解,思考了半晌后更是严正地蹙起眉头,“当然要提前准备了。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再怎么样财产这种东西还是要事先说清楚才比较好,不然事成之后反而麻烦——” “不是说我嫌麻烦不想做婚前协议的意思。” 沈柊出言打断,她显然有些混乱,白木汐看着她几次咬着唇想说话却没能出声的样子,又看看置身事外但显得颇为理直气壮的沈父,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好像错位错的离奇。 但不管怎么样,总之白木汐破釜沉舟似的深深吸了口气,替一时不知从何开口的沈柊担起解释的责任来,开口时还是:“……沈、沈叔叔,我们这次来不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结婚的事……” “……” 这次沈父面上那副淡定神情终于出现了裂纹,慢慢显出种“哦呀?”的迷茫神色来。 他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表情微妙地变过几遍,最终默默道:“……所以你们今天来找我,不是要说结婚的事?” ……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种误会的呢。沈叔叔的表情看起来好认真。 “……不是的。”虽然心头有“干脆就这么顺势推进好了”的恶魔耳语一闪而过,但白木汐还是规规矩矩地低了低头澄清了误会,她看看身侧明显已经僵住了的沈柊,声音难为情地越说越轻,“只是打算来报告一下……我们在谈恋爱的事。” 好的,如她所想,这话一出,沈柊和沈父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办公室里陷入沉默,大概只有白木汐还保有一些在这份无言尴尬中行动的余力,看了看手上无所适从的婚前协议,眼神闪烁着捏紧一点,小声说:“但、但是我现在也很愿意先签——” 话还没说完,沈父就沉默地把那几张纸要了回去。白木汐有点可惜地追着看过去,看到沈父面无表情地抽走了前几张纸远远放到一旁,又把剩下的递还回来:“……那就先看这个。” ……又是什么新东西。白木汐心头打鼓,提着心接过来粗粗一扫,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哇。” 简单概括一下,这是份比较针对白木汐的“婚后协议”。 上面洋洋洒洒列的全是她和沈柊相处期间需要遵守的事情,包括类似“家务要两个人一起承担”、“虽然沈柊不会做饭但不能总是和她吃外卖过活”、“工作比较忙不能见面的时候最多三天要视频通话一次,最长不能超过一个月不见面,每年两个人至少要有一次双人的长途旅行”这种看起来比较规整的,也有诸如“沈柊生气的时候要及时向她道歉”、“沈柊身体状况不算很好要记得拉她去做体检好好照顾她”以及“绝对不可以惹沈柊哭”之类的充满私心的条款在。 书面上的用词当然没有她概括的这么口语化,正相反,写的格外一板一眼,合着内容就显出种奇特的反差感来。白木汐绷着面色认认真真往下看,结果还没看完第一页就又被反应过来的沈柊按下去,也说不好沈柊现在是羞还是恼,也可能是二者皆有,总之她做过几个深呼吸,咬着牙道:“这又是、又是什么意思……” “就书面上的意思。”沈父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又去看白木汐,“看完了?有什么问题吗?” 根本还没看完的白木汐低头看了看,见沈柊把那几张纸在自己腿上按的死紧,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于是总之先点了点头:“有一个问题,您能借我根笔让我好签上名字吗——” “等、等一下!”沈柊一下子先慌了神,倏地转过头来,“你……你还真的打算签吗?” “……嗯……”白木汐终于还是没能绷住,弯起眼睛来,伸手覆在沈柊按在纸上的手上,眼睛亮亮地对她笑,“反正这些事我肯定会好好做到的嘛。” 沈柊被她这话扰的心头一乱,还没想好回应就见她爸默不作声地去办公桌旁溜了一圈回来,对她们方才的对话置若罔闻似的,非常自然地重新向白木汐递过一支笔:“给。” 白木汐还真的就把视线投过去,乐呵呵地说着“谢谢叔叔”就伸手去接,沈柊心头感情复杂的要命,总之先劈手把笔夺了过来,匆匆插话道:“就说了等一下,这种事没必要——” 她话还没说完,被她夺走了笔的沈父眼皮子都不抬地又不知从哪摸出第二支笔来,行云流水地又递给白木汐:“给你。” ……这是在干什么。在和她打游击战吗。她爸? 眼前的景象太过于匪夷所思,让沈柊满肚子话想说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眼看着白木汐又要去接笔,这次她也不去抢沈父的笔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支——而是伸手捉住了白木汐的手。 “……木汐。”沈柊尽量使惊涛骇浪般的心情平静下来,说的是征求同意的话,语气却斩钉截铁,“你先去隔壁休息一下,好吗?” * 虽然过程上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折,但白木汐最终还是乖乖暂时离开了,放沈家父女单独相处。 走之前还把那份“婚后协议”捎上了,说着我去旁边仔细看看你们先聊有事喊我哦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概还是有些担心吧。沈柊想着,看向面前神色淡淡的男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从刚才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太奇异了,她事前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完全没能派上用场不说,还完完全全地被她爸的这番行为打乱了阵脚。事到如今,沈柊也不打算再多绕弯子了,干脆直接说道:“……您早就知道我和她的事了吗?” “嗯。”沈父也坦然地点头,“你表现的那么明显,真要说能瞒过谁,估计也就只有白木汐她爸了吧。” 心道这话可不能让白父听见,沈柊深深叹了口气。她这话其实也只是确认一下,毕竟从刚才沈父的表现来看,他何止是早就知道,甚至默认她们这次过来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来找他坦白要结婚的事……这人到底是已经知道多少了? “白木汐这个小孩儿……我虽然也没见过她几次,”沈柊尚还没想明白,沈父就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进行,“但她心思差不多都写在脸上,看着就知道跟她爸是一路人,人不怎么聪明,傻乎乎的也没什么城府,但这种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绝不会趁人不备在你身后捅你一刀。” “所以勉强算可以信任吧。”话说的像是在挑选合作伙伴,沈父淡淡看向沈柊,“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觉得需要她的话,我没什么意见,但那份协议她还是得签。” ……怎么还惦记着那协议呢,沈柊有点茫然,没见过在这种小事上这样较真的父亲,迟疑着道:“那种协议其实是没有什么法律效用的吧,那签不签其实也……” 嘴边的“没什么差别”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父就不假思索地打断道:“当然不一样。” “不管它有没有法律效用都好,可能确实那协议签了之后也有不会被遵守的风险吧,但是……”沈父顿了顿,他今天第一次显出些踌躇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道,“……沈柊,你或许也知道,如果换成是我和你母亲婚前有这么一份协议让我们签的话,我们绝对是谁都不会同意的。” “就算知道它没有法律上的约束意义,我们也谁都不会愿意……”沈父停下来,摇了摇头,淡然道,“所以虽然我不知道签了它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不想签它的伴侣最后会是怎样的末路。”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沈柊攥紧了手指,垂下眼去。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这里听到关于他们婚姻的谈论,透着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感,和日久弥深的麻木。 诚然,这段婚姻从头到尾都称不上圆满,沈柊也为此吃过不少苦头,在她年少尚且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她的家庭就是这样的,说她对父母没有过怨恨是假的,或许也有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生下她的时候,但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我知道您的意思。”沈柊轻声开口道,“我和她在一起……很幸福。” 虽然没有实际听到,沈父依然意识到她“和你们不一样”的潜台词,破天荒地浅浅勾起唇角:“嗯。” 平心而论,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父亲。 对沈柊只能说尽到了最底层的抚养义务,只在金钱上给到充足而已,在沈柊高中时他更是因为公司进入紧要关头而将沈柊交到好友那里代为照顾。沈柊当时不愿意,几乎算是他强硬地逼着她去的,时至今日,沈父再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似乎是他在沈柊的成长经历中为她做出的最好最正确的决定,至少一定好过让沈柊孤零零地、又或是和他相对无言地在那个毫无家庭气息的“家”里度过那些年。 他不善言辞,沈柊也一样。沈柊去白家借住的那段时间里每个月会回来和他一起吃一次饭,而沈父在这样低频率的一次次见面中慢慢察觉到沈柊的变化,最开始是偶尔能在例行公事一样的问她在外生活如何的话题中听到那个孩子的名字,之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是他好友的孩子,和沈柊截然不同,是在爱里浸泡着长大的白木汐,而沈柊提起她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着的。 她慢慢从优秀但如人偶般死气沉沉的沈柊变成优秀而鲜活的沈柊,沈父没能很快地适应这样的变化,在沈柊高三提出想要去艺考时下意识反对,他觉得他给沈柊铺好了很平坦的路,应该走这边才是对的,却不知为何、又在看到沈柊不顾他的反对去凭着自己的力量将这事做成了时感到一点陌生的触动。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为人父母的感慨,他只是觉得,那就随她去吧,反正他一直以来也没有为沈柊做过什么,总不能还强求她来回报。 不管是沈柊的事业或是爱情,乃至于后面大半段人生,都交给她自己去抉择好了,她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沈父也没想到她选定的人会是比她年纪还要小上一些的同性,他当然有过时间颇长的纠结和郁卒,但不管怎么样—— 真的想要和另一方共度余生的人会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东西呢,沈父自己在这方面一片狼藉,而一直以来都很难去想象这一点,但在看到愿意在还没看完协议的时候就不假思索地签名的白木汐时,他会觉得,她好像很爱沈柊。 那就够了。沈父想。挺好的。 “我还以为……您会觉得不能接受呢。” 听到沈柊如是说,沈父中断思绪向她看去,虽然身为沈柊的父亲,他却是难得见一次她这样局促的样子:“……毕竟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以为……” 轻轻叹了口气,沈父回想起自己曾经为此纠结的样子,摇摇头道:“最开始肯定是这么觉得的,但时间都这么久了……” 他顿了顿,叹道:“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再怎么不能接受也差不多该——” “好几年?” 话说一半就突然被沈柊打断了,沈父看向面上惊疑和茫然并存的沈柊,不解道:“嗯,怎么了?” “你们不是从白木汐出国前就开始谈了吗,”他眉头一皱,“这不就是好几年了吗?” * “……搞什么,结果沈叔叔是误会了这么久吗?” 回程路上,听完来龙去脉的白木汐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是该说沈父的联想能力过强还是该说亏他能忍这么久一声不吭到自己都想通了也不去找沈柊问个清楚。而沈柊不太自在地往车座里靠靠,小声道:“……大概是他以前没见过我和别人关系那样好的样子,再看我在你出国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的,就……哎,反正就是一直在误会。” 根本就是把她这段左支右绌的笨拙感情误认为是一场忠贞不移的爱情长跑,难怪会这样全盘接受……沈柊默默叹了口气,白木汐倒是乐呵呵的,兴致高涨的样子:“反正结果是好的,现在不也接受我们的关系了嘛。” 虽然在得知真相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且难以言喻就是了。沈柊想。还是第一次在沈父脸上看见那种表情。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确实还是接受了,在隔壁休息室老老实实把那份协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回来的白木汐没赶上这段剧情,感觉有点可惜,但当然还是开心居多:“沈叔叔连婚前协议都给我们准备好了诶,他人真好。” 被她说的面上热起来,沈柊别扭地看向窗外:“婚前协议、那只是——等一下,你最后连那个都签了名吗?” “签了啊。”见反应过来的沈柊猛地转头看来,开着车的白木汐安然地点头,看起来挺开心,“两份都签啦。” 沈柊呼吸一滞,心知这人根本就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签了名,一时间话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他、他也没跟我说……” “毕竟我们也还没有真的立刻要去结婚嘛。”白木汐笑笑,“至于沈叔叔……他可能是想给你一个surprise吧。” “……”沈柊抿住唇,沉默了半晌,低低开口道,“他平时是个会更严肃、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嗯。”白木汐应着,声音温和,“但也比我原本的设想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在我的设想里,最差的情况是他并不爱你。” 她说着向沈柊看过来,清润的眉眼弯弯,语气也轻快:“不是这样子真是太好啦。” 沈柊安静了半晌,轻应了一声:“……嗯。” 彼此最差的设想都没有成真,圆满地得到家人的认可,没有什么说得上的阻力能再拦着她们在一起。 一直以来的心事落下,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会让沈柊忍不住弯起唇角,也忍不住想要靠近白木汐,却因为对方在开车而只能看向窗外,以期抑制住心头突如其来的微痒。 而白木汐似乎也同样开心,一路上都轻轻哼着歌,在遇到红灯时突然唤她的名字:“沈柊。” 沈柊应声转过头去,就被白木汐偷去一个吻。 浅尝辄止地一触即退,沈柊看着白木汐有点狡黠的得意笑容,迟了半拍才红起脸来:“……现在还在外面呢。” “车窗贴了膜的,别人看不到。”白木汐理直气壮,“说起来、沈叔叔还说了,如果被拍到了会帮我们压下去,哇,真是好可靠。” “……那不就是他会先看到被偷拍的照片的意思吗,我才不要。” “反正他应该已经看了不少我们的照片了,好像连综艺也都看过了,他那份协议上面还写了大概意思是‘如果沈柊想听你喊姐姐你就喊一下让她开心开心’的协议呢,这可不就是连综艺花絮都没放过、从头到尾全都看完了的样子。” “…………嗯,这条别听他的。” 第118章 番外3 平凡的一天, 天气晴朗。 不久前刚刚结束了自己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的白木汐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身旁两个被她约出来的友人快乐地谈天说地,一看就是全然不知道她约他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的样子。 全桌上只有她一个人不为人知地紧张绷着背脊, 做过一个深呼吸,破釜沉舟地开口道。 “……你们觉得求婚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 正在聊天的两个人齐齐愣住, 林北正在给咖啡里加糖的手都忘了抬起来, 白木汐眼睁睁看着他的咖啡里堆起一座砂糖小山, 忍不住牙疼地皱了皱眉。 然后她下一秒就被何颜骤然爆发的女高音尖叫吓了一个激灵:“求、求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是吧!” 林北也把他那杯惨不忍睹的咖啡丢到一旁, 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热泪盈眶的:“好厉害、木汐要去求婚了, 好厉害!” ……看着像那种第一次看到婴儿竟然会翻身的老父亲。饶是何颜的咖啡店里今天只开给她们三个人,白木汐也仍被这两个人过度的反应激的面上发烫, 局促地往后靠靠:“……是、是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想找你们出来请教一下、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最初听到的那股兴奋劲儿立刻化成昂扬的斗志,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 何颜和林北纷纷做过几个深呼吸尝试平静下来, 一副准备去认真思考的样子。 见他们二人都陷入苦思冥想,白木汐总觉得好像不该去打扰他们, 屏气凝神地准备听取他们俩的高见。结果林北沉吟了半晌,认真地一抬头:“……说起来,我们两个人在这方面好像也完全没有经验诶。” 何·和陈晚分分合合纠缠不清到现在都没定下名分·颜喉头一梗,和林·单身·北对视一眼, 然后两人又齐齐看向白·三人中年纪最小·但感情生活非常圆满·木汐。 “……” 进行了一番欲言又止的感情交流, 白木汐沉默了半晌, 最终默默站起身来。 “……那今天就解散吧。” 她惆怅地说完就要走, 又被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拦下来, 重新按回座位上。林北和何颜一唱一和地表示道:“没有经验也不代表我们派不上用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一起好好想想嘛!” 两个人都很想表现出自己很有用的样子, 好不容易把快要失去信心的白木汐留了下来, 在经过一番快速思考后, 方才失言的林北抢先开口道:“纪念日!首先日期应该选在你们两个的纪念日!这样就会有额外的惊喜感!让我看看、啊但今年你和沈柊姐的生日都已经过去了,那就只能……你们是哪天确定的关系?不然在那时候——” “……那也已经过去了。”确定关系的恋爱纪念日和白木汐的生日根本就是同一天,白木汐想着又摇头道,“而且我也不打算去等到哪个纪念日的时候再说,要这么算起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 她顿了顿,非常坦诚地说道:“我觉得以我的心理素质,很难瞒过沈柊太长时间。” 不如说现在就已经快要瞒不下去了。白木汐默默想。自从她前些日子买下了钻戒之后就一直处于头脑过热的状态,她在恋爱后一直没有什么瞒着沈柊的事,这些日子要隐藏这对戒指的存在都觉得格外别扭,越是想藏着就越是忍不住会想起这件事来,所以才会紧急召集这两位知道她和沈柊关系的朋友来病急乱投医地取取经。 “……确实,都有这个想法了还要特意等到纪念日再实行也太煎熬了,”何颜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又跟着举起手,回答问题一样抢着提出自己的见解,“我觉得求婚这种事最主要的还是要落到‘惊喜’上!我们应该来想想怎么样才能给沈柊一个猝不及防被求婚又惊又喜的完美体验!” ……虽然看她说的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太好说出口,但这个非常轻率的“完美”说法听着就让白木汐感到隐隐不安。她看看踌躇满志的何颜,姑且问道:“……比如要怎么做?” 何颜看起来成竹在胸,沉着地点了点头:“惊喜嘛,首先得让她惊。要吓唬她一下。” 啊,好像从第一句话开始就不太行了。 白木汐心头不妙的预感水涨船高,但还是好好地听着何颜继续往下说:“偶像剧里都讲究先抑后扬,像那种以为恋人最近行踪诡异是出轨了但其实是在为自己做一些事情的剧情在揭露的时候就会很有冲击力!我觉得我们也可以适当的学习一下!” ……对何颜姐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提案……! 白木汐用力摇头,恨不得用上全身来表达自己的拒绝:“……不可能!要我瞒着沈柊关于求婚的事情就已经够困难的了!还要我故意去做冷落她的事情的话……不可能啦!她会难过的!我做不出来!也不想这么做!” 林北也猛点着头在旁幽幽帮腔:“是啊,而且以沈柊姐的性格来考虑,真的这么做了搞不好在揭露真相前就会出大事……” 何颜就梗住,自己思考了半晌,最终默默委顿地放下了手:“……想想好像确实,沈柊跟陈晚确实不太一样,对不起。” 什么啊,这两个人平时搞惊喜都是这样搞的吗,亏她们到现在还没老死不相往来。 看着何颜蔫头巴脑自我反省的样子,白木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振奋精神道:“……但我觉得惊喜这个方向是对的,你们不是都演过不少偶像剧、一般来说除了何颜姐刚才说的那种剧情之外,人家都是怎么求婚的?” 林北和何颜沉吟半晌,随即眼睛一亮,开始怒涛般的输出。 “直接把人带到珠宝店里,指着一橱柜的戒指说‘哼,我已经把这家店买下来了,你挑一个喜欢的戴上吧,然后我们去领证’。” “……虽然我对这种行为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算了,首先、我已经买好戒指了,不能照这个做,很遗憾。” “哦,那也有那种直接把戒指给人家,然后说‘哼,做我的女人吧’这样的剧情。” “这个‘哼’难道是标配吗?你那边偶像剧里的主角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哎呀,别听林北说的,他那都太油了。我知道一个、就是事先跟店家说好把戒指藏到小蛋糕或者什么甜品里,然后带人去那里吃饭,吃甜点的时候自然就会吃出戒指来、那时候就顺势求婚!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 “……感觉从蛋糕里拿出来的戒指会油糊糊的……而且还有点危险,万一真的被吃进去或者一口咬下去硌到了牙……” “是啊是啊。何颜姐这个提议也很油诶,我是说戒指在物理意义上会很油的意思。” “那、那就这个!我们来搞一些比较新潮的东西!比如快闪!带沈柊出去逛街或者去电影院,但周围看着像是路人的人其实都是事先买通准备好在旁边的有序组织!大家突然开始跳舞!然后你就拿着戒指和花去求婚!surprise!” “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可行性太低了。考虑到我和沈柊的身份、真的去联系了人做快闪的话,搞不好沈柊会在被我求婚之前先在微博热搜上看到这个消息……” “……诶诶、那就再换一个!比如用直升机——” “好了可以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刚才说错了,不用再执泥于偶像剧的剧情啦——!” * 事实证明,三个臭皮匠聚到一起也是臭皮匠,一场紧急会议开的非常潦草,等到散会的时候也没商量出什么具体方案。 也是,毕竟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下来也很正常吧。白木汐默默地想,但她的朋友们好像提的建议也确实有点太自由了,是不是找错商量对象了呢。 经过这场会议,唯一确定下来的方向大概是:可能还是在她们两个人独处的情况下去做会比较保险一些。但凡约出去就难以避免暴露的风险……是可以预见的事。 她们恋爱已经差不多两年,网络上在这段时间里关于她们关系的揣测推理从来都没停下过,光是二人在合作过MV后就时常佩戴着的同款银色指环就够大伙儿聊上好半天,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掀起一阵热议。单推们为了她们的发展当然大都是往友情的方向舞,但网络上依然不乏关于她们已经去国外隐婚之类的过度大胆猜测,但不管怎么样,白木汐和沈柊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她们倒是不怎么避嫌,大大方方的,默许大家将她们的名字放在一起提起,也不会刻意掩去对方在自己生活里的痕迹,甚至不介意媒体在她们面前提起彼此,只是会在遇到对她们关系性质的刺探时轻巧地带过去,只说我们关系很好。 像是抱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蒙上轻薄的纱,去遮住满怀的爱意。 感情摆到明面上就会被评头论足,她们的职业导致这件事是无法避免的。而她们的感情已经足够稳固,给不给旁人看到都只是添头。 是这样的道理,白木汐也很满意现在的现状,只是人的感情还是微妙,沈柊在她前些日子的演唱会上应邀来做她的助演嘉宾,在和沈柊唱过一首歌之后,白木汐不知道自己是被台下的欢呼声震得心神恍惚还是肾上腺素的过度飙升引起的震颤错觉,总之她看着沈柊手上那枚熟悉的银色指环,脑中唰的一下闪过雪亮的光似的,映着脑海里新生的念头无比清晰。 如果沈柊戴着钻戒的话,应该会很适合且漂亮。 她今年二十六岁,办过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座无虚席一票难求,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国民度也渐渐从偶像打开,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手。在这种情况下,白木汐的活动空间其实是会受到压缩的,在外被偶遇的概率比以前高上许多,暴露个人信息的风险也相应的大,所以她其实是不应该去做这样的事的——但白木汐还是独自走进了那家品牌首饰店。 是在演唱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在离开前有一点休整时间,白木汐在路上瞥到店面,就硬是挤出时间来急匆匆地过去。说实话定戒指这种事在网络上去做或许还更保密些,但她明明整个念头从产生到实施都仓促的不行,但又在奇怪的地方钻起牛角尖来,总觉得求婚戒指这样的东西、好像需要自己现场来挑过才算庄重。 而戒指的挑选毕竟还是件很繁复的事情,白木汐没能当场敲定下来要买什么样的款式,后续又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交流定制,耐着性子等了快一个月才终于拿到成品,打开盖子的时候自己手都是颤的,只看一眼就又啪的合上,像是被盒子里那对流光溢彩的钻戒所慑,心神乱乱地脸红起来,在原地无意义地兜了半天圈子。 真正拿到戒指之后才有了自己将要向沈柊求婚的实感,白木汐在那时迟迟地生出些胆怯的心思来,比如沈柊会不会觉得她这么做太突然了,再比如她定戒指的时候也没有和沈柊商量款式、沈柊会不会不喜欢—— 但是算了,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白木汐想,自己闷头想这些有什么用,不都得试试才知道!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怎么能还什么都没干就先打退堂鼓! 于是时间来到现在,白木汐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从她的朋友们那里得到了一些似乎可有可无的建议,而眼下、她正趁着沈柊洗澡的功夫在继续自行研究可行方案。 ……真难呐。绞尽脑汁的白木汐默默在社交平台上刷着人家是怎么求婚的,但发出来的属实是一个比一个会搞,看的她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转头去看看卧在她脚边咬玩偶的哈鲁。 ……看起来不像是能咬着戒指盒送到沈柊面前的样子。 她家的狗和人家的狗品种都不一样,要真把戒指交给哈鲁搞不好萨摩耶会傻乎乎地吞下去。白木汐想着就频频摇头,将手机上那篇“让狗狗把戒指盒叼给女朋友”的博文划走,又叹着气切出界面。 下意识摸上自己手指上的那轮指环,本该发凉的银质表面被体温蒸的温热,戴了两年的时间,指环被磨得光滑发亮,每次白木汐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都习惯去摸摸转转它,好像这样就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一点。 但现在就不一样,越是触碰它,胸口的感情就反而越发难耐。 惊喜……不然从更简单的角度去想好了。白木汐摇了摇头,重又振奋起精神来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开购物软件去刷,下意识去翻那些彩带气球之类的装饰道具,心里盘算着。比如说趁沈柊出去的时候把家里布置一下,然后在她回来的时候蒙住她眼睛领她去看戒指之类的办法,虽然有点俗套,但应该是个很好用的—— “怎么在看这些东西,要办什么聚会吗?” “?!” 身后突然传来沈柊的声音,吓得白木汐一激灵,手机都没拿稳落下去,把旁边的哈鲁也吓得耳朵一缩。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慌慌张张地撑着身子坐直了转过头去,看到洗完澡的沈柊站在她身后,明显也被她过大的反应所惊,懵懵眨了眨眼:“……吓到你了吗?” “啊、没有……”白木汐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该是沈柊刚才从身后路过的时候瞥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一时间很有些做贼心虚,先默默把掉到自己腿上的手机拿回来锁了屏,嘴上试图含糊着蒙混过关,“……就是随便看看,觉得可能之后会用得上……” “……”沈柊看了她半晌,慢慢绕过来坐到白木汐身边,若有所思道,“工作上的道具……应该不需要你自己买吧。” 白木汐无法作答,一个谎言要用很多个谎去圆,她本来就很不擅长这种事,更何况是对着沈柊。她脑中警铃嗡嗡的响,直觉再让沈柊这么思考下去就会变得不妙,一时间有点乱了方寸,最终选择制止沈柊的方式是猛地转过去把人抱住了。 突然被整个抱住的沈柊怔了怔,看向白木汐慢慢涨红起来的面色,等了半晌也不见人说话。她自己脑中已经慢慢转过弯来,颇有些抱歉地靠过去让二人的额头相贴,轻声细语道:“……我是不是当做没看到会比较好?” “……” 渐渐从慌乱的思绪中冷静下来一些,白木汐察觉到自己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大概非常可疑。但事到如今再去后悔也来不及,而且—— 她懊恼地抿了抿唇,抬起眼去偷偷看沈柊,扫过恋人眉梢眼角擎着的温温笑意,一时间突然福至心灵地睁大了眼,踌躇着将脑中突然跳出的念头说出口:“你、你难不成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柊沉默了半晌,大概是在思考着要怎么说,最终还是在白木汐的视线下不太好意思地埋下头去,小声答道:“也不算……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总是惦记着什么事坐立不安的样子,今天又单独约了何颜和林北出去,就感觉好像是在准备什么事……”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这听起来离暴露好像也就只剩一步之遥了的样子啊? 白木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自己演技太差不争气还是该先赶紧想办法蒙混过关,但后者显然对她来说难度太高了,现在这种情况要让她急中生智瞒过沈柊——那好像只能寄希望于沈柊会体贴地避而不谈,看沈柊的样子也很像是会配合她,但这样是不是也太逊了……! 真是……白木汐说不出话来,她好气又好笑的,又觉得自己有点丢脸,而干脆把头埋进沈柊的肩窝里,耍赖地不管沈柊说些什么都不肯抬起头来。 刚洗完澡的沈柊身上热乎乎的,蒸的白木汐脸上也烫的不行,赌气似的把沈柊的腰又搂紧一点,蹭蹭她颈间温软的皮肤。 ……怎么办呢。白木汐抱着人,认真地想。虽然沈柊察觉到了她在准备什么事,但听她的意思、应该是还没有发现具体在做些什么,那样的话……如果她就硬是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或许也可以强行把这件事带过去吧。 但是……嗯、哎。 白木汐闭了闭眼,抬起头来看向有些无措的沈柊,凑上前去碰碰她的鼻尖,语气和眼神都很认真:“你稍微等我一下。” 回到房间,把戒指盒拿在手里。心脏跳的像是要从胸口飞出来了,手也在抖,真是很不像话,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就只有这一对戒指而已,但白木汐还是这样子走了出去,走到沈柊身前,屏着呼吸将戒指盒在她的注视下打开。 反正她们的关系向来都是这样的,猝不及防兵荒马乱,没有哪个节点是两个人都准备好了才去迎接的,从来也不是那种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情侣关系,或许这样子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才适合她们也说不定。 “沈柊,”声音还是会发颤,白木汐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抑制,但还是鼓起勇气去看沈柊的眼睛,慢慢地说,“……对不起这么突然,我确实是在准备、但你也看到了,我除了这个什么都没准备好,之后真的办典礼的时候我会做好准备再来一次的……这个戒指也是、瞒着你去定制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一起去买一对……” 啊、真是糟糕,白木汐懊恼地皱起眉来,人一紧张起来话都变多了,絮絮半天说不到重点上。好在沈柊似乎也没有什么余裕来指摘她这点,她那向来冷静淡然的恋人此时的惊慌和动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略微睁大了眼睛的样子和看戒指又看她的小动作都可爱的要命,让白木汐的心轻而易举地化成一滩,反而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一些。 “……这些事就之后再说,我现在想说的就只是……” 白木汐浅浅吸了口气,觉得人生中绝不会有比这一刻更加认真的时候了,她去看沈柊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去,看那双夜空一般的眼睛里只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没有像白木汐曾经担忧过的那样打磕绊,比想象之中更紧张,但也比想象之中更轻松,很矛盾的心情,但真要描述出来也就是这个样子。说出口很简单,蕴含着的力量却无比沉重,话语就是这样的东西,誓言则更甚,“永远”这样的词,或许重要的不是这个词是否夸大是否真的能够实现,重要的是在它被说出来的那一刻,说话的那个人是真的这样期望的。 是很平凡的一天。白木汐和沈柊都穿着家居服,又都卸了妆,清清爽爽的,她们的狗在旁边的地毯上趴着,天真地咬着玩偶,楼下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合着遥远的人声从窗口投进来,日落月升,云卷云舒,世界在正常的运转,是非常平凡的一天。 但沈柊说了“我愿意”,那这样的一天就成为闪闪发光的纪念日。 * 在各方面的帮助下,从典礼到结成连理的过程都很顺利,从头到尾都没有走漏风声。 但戴在手上的钻戒却是做不得假的,更何况她们两个人都舍不得摘,结果在回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被狗仔双双拍到,并在她们共同出席某个品牌活动时趁着活动结束嘉宾离场时把她们拦住,□□短炮地对着二人拍,明晃晃地拍到她们对视时眼中无奈的笑意。 “不好意思、让一下。” 大约是在那一眼对视里达成了什么共识,白木汐先开了口,她也不去管娱记们气势汹汹的问题,只是这样好脾气地对挡路的人们说着,又在周遭声音稍小时对着人群笑了笑。 “我们要回家了。”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娱记不及细问,保镖已经赶到,帮她们分出一条路来。白木汐和沈柊沐浴在相机的闪光灯下行走,谁都没有回头。 在转天热度最高的那张照片上,她们的背影被拍的无比清晰,时值夜里,前路很暗,显得像是整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是亮着的,紧紧相牵的手上同款的钻戒也闪着光。 此后漫漫的人生路,白木汐和沈柊就是这样并肩走完的。 第119章 番外4(上) 最开始只是简单的身体不适。 无精打采, 食欲不振,伴随着喉咙时不时的肿痛干哑,像是中暑加上火气过盛的症状。也很正常, 毕竟现在时值暑期,准高二生白木汐怏怏地半躺在沙发上, 想要把客厅的空调调低两度, 伸长了手去够遥控器的时候却被人先行拿走。 “别吹太凉。”端正坐在旁边的沈柊拿过遥控器, 放到白木汐够不到的地方,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 再着凉了可就糟糕了。” 白木汐扁了扁嘴,转头就往人家肩膀上靠, 撒娇似的埋进沈柊颈间, 小声嘟囔着:“……喉咙痛。” 听着可怜兮兮的, 她知道沈柊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即使回应会显得冷淡而不近人情:“那也不是吹空调能解决的问题,少说话还比较有用。” 但这样说完之后又会拍拍她, 让没骨头一样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稍稍支起一点,拿来旁边的两个靠枕当做替代自己的枕头把她好好地安置倒在沙发上。白木汐眨眨眼,伸手去拽沈柊的衣服不让她走,沈柊就真的停下来, 俯身掐掐她的脸, 轻声说:“去给你倒水。” 又喝水啊。白木汐不太愿意, 仰起头哼唧两声, 而沈柊不为所动, 走去给她倒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杯的温水——白木汐觉得她食欲不振的原因很好找, 沈柊每天都是这样子八方不动的要她多喝水, 只要她喉咙疼一天, 就一天都会在一个水饱的状态。 距离沈柊搬进她家已经两年多了。 最初的时候当然忐忑,毕竟是有个陌生人要加入她的生活,但一切都很顺利,谁会不喜欢沈柊呢。白木汐转过身,把脸埋进柔软的靠枕里,面冷心热温柔的不得了的沈柊,谁会不喜欢她呢,能这样近水楼台和她熟悉起来的自己简直像是在撞大运,得到这样一个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礼物。 “先起来,把水喝了。” 沈柊端着热水回来了,看白木汐埋着头不动,也就只能含着笑意先把水放到茶几上,坐到她旁边去轻轻敲她的头:“快起来啦。” 白木汐闷闷嗯一声,磨磨蹭蹭地蹭过去横着抱住沈柊的腰,把脸靠到她的后腰上:“喝了好多水了,都没有用……” 她自己也知道这是恃宠而骄的行为,却故意要说些什么来看沈柊的反应,用鼻尖讨好地隔着衣服蹭蹭沈柊的腰:“等一下再喝吧,我好饱。嘴里都没有味道……想吃冰淇淋。” “不行。不能吃凉的。” 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被黏糊着抱住的人不为所动,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反手过去揉白木汐的头发,揉出几声笑来,手又被抓住,小狗儿似的作势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牙齿微微蹭过就松开。 “怎么咬人,”连一点儿挣扎都没有就乖乖任咬的沈柊这时候才开始秋后算账,绷住笑意把身后搂着自己腰哼哼唧唧的白木汐捞起来,“罚你多喝一杯热水。” 白木汐的脸一下子就苦起来,很不情愿地捧起杯子来,眼巴巴地看着沈柊:“……至少等一会儿再喝嘛,还烫呢。” 胡说,沈柊明明是好好倒了温水来的,平日里对她过度纵容的沈柊现在却不肯松,摇摇头道:“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没人看着、那你就更不喝了。” 话说到这里就没什么办法,白木汐只好乖乖喝水,喝一口看一眼沈柊,搞的像是在逼她喝苦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已经可以这样和沈柊亲近,沈柊会这样陪在她身边,这渐渐成为一件顺理成章的事,白木汐有时候会觉得很神奇。 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好的缘故,白木汐总觉得从沙发上坐起来之后就有点恍恍惚惚的,总是容易想到这些事。一杯水喝的倒是比想象中顺利一点,她放下空杯子,眼睛还挂在沈柊身上,小小皱了皱鼻子:“你今天喷了香水吗?还挺好闻的。” 其实从今天一早开始就闻到了,几个小时过去好像又散开一些,在刚才蹭到沈柊后腰时能闻到的气味就更馥郁些,被温软的肌肤蒸的清甜,呼吸间都是那样的香气,现在也依然在鼻尖挥之不去似的,搞的白水喝起来都像是甜的。 沈柊就浅浅勾起唇角:“是喷了一点。喉咙痛,鼻子倒是蛮灵的。” 她说着又起身,在白木汐幽怨的目光下又给她续了杯水,这次放下杯子后却没再重新坐在她身边,而是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得出门了,你下午自己在家要好好休息,要多喝水,万一又更难受了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白木汐捞过抱枕来,乖乖坐在沙发上向沈柊点头。她爸妈今天都有事不在家,沈柊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毕竟沈柊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还有戏开始找她拍,比白木汐这个小小的高中生不知道忙上多少。 还好沈柊还是会住在她家。虽然大学提供宿舍,但沈柊说自己不习惯住宿舍,尽管路程变远了也依然会回家住。白木汐听她说着是不习惯,自己却忍不住要去缠着人说“其实是为了我吧,沈柊你舍不得我对不对”,被小小地瞪了一眼也不怕,自己笑的傻乎乎。 这样想着,尽管是有种微妙的不想离开沈柊的心情,但白木汐把这归结于病中的软弱,掩饰性地做出很可靠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胸口,语气格外夸张:“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放心地去吧!” 只是出个门而已,被她搞的像是什么大事。沈柊隐隐有些不愿意听到这种像是生离死别似的语气,浅浅皱起眉,不客气地伸手掐着白木汐的脸晃了晃:“最多六点我就回来了。好好休息。” 白木汐吐了吐舌头,老实应了一声,目送着沈柊走出门去。关门声落下后,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时间显出些寂静来。 不然看看电视吧。白木汐想,暑假作业……今天不是写作业的心情,而且还嗓子痛。 她想着就打开电视,热闹的声音从电视机里流泻出来,显得这个空间没有那么寂寞。白木汐百无聊赖地换着台,却没找到任何想看的节目,这应该不是电视台的问题,而是她的心情——似乎渐渐浮躁起来。 沈柊喷了香水诶,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心不在焉地想。怎么突然想起喷香水了,是……是要去和什么很重要的人见面吗。 哎呀,怎么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方来了。她呼噜噜地摇头,想着沈柊跟她说过今天是要去上表演课,而且沈柊从早上开始就是这个打扮这个气味了,到下午两点才出门,真要是为了和谁见面才喷香水的话应该出门前才会喷吧…… ……好奇怪。白木汐停下了换台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处,好像越来越难受了。 身边沈柊坐过的地方还是温的,但气息和温度都留不了很久,身体的难受程度好像随着沈柊的痕迹消散也渐渐升腾起来,白木汐深深地吸气,喉咙的异样感却无论如何压制不住,猛地涌上来的呕吐欲让她捂住嘴巴跳下沙发冲进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太猛,腰重重地磕在茶几的角落,放在上面的玻璃杯被撞翻,沈柊为她倒的热水哗啦地洒了一桌,顺着桌角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白木汐却已经没有余裕去管这些,腰间剧烈的疼痛并着喉咙间的异物感猛地把她催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她在洗手台前咳的惊天动地,生理性的泪水涌上来模糊了视线,让她只隐约地看到一水池的鲜艳红色,一瞬间她错觉自己像是吐出了血肉,却又是与之不同的,更加温和又艳丽的红色。 难忍的咳嗽终于停下,白木汐深深地喘,狠狠抹去眼前模糊视野的泪水,又颤抖着把手伸向水池里,拈起的事物轻盈又柔软,和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正相反。 她吐出了一池红色的玫瑰花瓣。 * 白木汐的病迟迟不好。 本来只当是简单的夏乏症状,过去快半个月却也没有好转,还变本加厉添上了会咳嗽的症状。她这时倒是很听话,会乖乖喝水,只是半点作用也不见有。 沈柊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更焦虑,白木汐的父母也着急起来,要带白木汐去医院,这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犯起执拗来,就是不愿意去:“只是咳嗽而已啦,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不用去医院这么正式——” “白木汐。” 没让她继续絮絮叨叨地把这些无用的话说完,沈柊打断她,破天荒地喊她的全名,看着噤了声的白木汐眼神忽闪着看过来,她看起来分明也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有点不安地垂着头。沈柊焦躁的心就软下去一点,又不肯放松地硬起来,言简意赅道:“去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白木汐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听了她的话去换衣服出门。 来到医院,沈柊和白木汐的父母全程陪着,白木汐坐到医生对面时沈柊就站在她旁边,听到医生在问过情况后多问了一句:“除了咳嗽之外还有什么表现吗?比如……呕吐之类的?” 这倒是没见她犯过。沈柊想。她看向白木汐,看到高中生沉默着把口罩拉高一点,她最近似乎因食欲不振而瘦了一些,整个人裹在宽大的T恤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白木汐略略低着头,视线落在地上,没有去看任何人,从口罩下发出的声音轻而含混,她说:“没有。” 医院最终没诊出什么所以然,只说可能是肺热之类的,开了一兜子药拎回去。白家父母松了口气,开车回家时一个劲儿地叮嘱白木汐要多喝水注意作息之类的,白木汐一一嗯着应下来,有点疲惫地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 坐在她身边的沈柊就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沈柊心里半点安心感也没有,或许是没有见过白木汐这样安静的样子,来过医院之后反而让她觉得更加忐忑。她定定看过白木汐的眉眼,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微微敛着,沈柊心里七上八下的,伸手过去想安抚地摸摸白木汐的头,却在触到的瞬间被那人条件反射性的一缩滞住了动作。 “啊、”白木汐转过头看她,也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急忙向她解释,“我……吓了我一跳。” 是吗。沈柊抿紧了唇。慢慢收回手来。以前从没见白木汐在自己身边被这样吓到过。 “……还在难受吗?”她最终没再就这件事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说道,“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可能会好一点。” “……” 放在平时的话,她甚至都不用提出这样的提议,白木汐就会自己靠过来的。但这次却不一样,白木汐似乎踌躇着稍稍绷紧了肩膀,最终笑道:“不用啦,很快就到家了,没关系的。万一咳嗽传染给你就糟了。” 沈柊安静了半晌,点了点头,转身坐正了,不再说话。 也对,说的很有道理。沈柊想。本来也就一小段路,没有必要、没有必要—— 是这样吗。 沈柊不声不响地看向窗外,手指不知何时攥紧了,带着隐隐的不安和直觉的惶然。 窗外夜色沉沉。 * 察觉到白木汐在躲着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木汐的咳嗽依然是那样子,她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不再像之前那样热切地缠着沈柊,她独自待在屋里的时间开始变长,即使是终于肯出来一起并排坐在沙发上时也是,规规矩矩地隔开一点,再也没往沈柊身上靠过去。 话也说的少了。暑期过去,沈柊再去高中接她放学的时候,两个人陷入沉默的次数很多。平日的放学路上白木汐总是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沈柊根本不用担心话题或是冷场,而现在却不同,或许是因为喉咙的疼痛,白木汐总是闭口不言,偶尔闷闷地咳嗽两声,面色苍白的让沈柊的心都揪起来。 再去医院也依然是那套说辞,关心白木汐也只会得到“很快就好了”这样没有根据的无端乐天回答,混着被有意避开了的意识,沈柊的焦躁与日俱增,一天天的快要突破临界点,终于在一个临回房前听到隔壁房间隐忍压抑着的咳嗽声的夜里忍不住去敲白木汐的门。 “木汐,”沈柊敲过两下门,现下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她轻声唤着,“你还好吗?我可以进去吗?” 除了担心之外,本来也是想要借此求得一个聊天的机会,或许就能知道这些日子为什么会被躲着。但沈柊却听到门后的动静一下子大起来,白木汐慌乱的声音闷闷从里面传出:“沈、沈柊?你等一下、现在不能进来——咳、咳咳……” 话都说不完就被猛烈的咳嗽声打断,沈柊哪还等的下去,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匆匆推门进去。 沈柊一眼看到白木汐正跪坐在地上,因无法抑制的剧烈咳嗽而绷紧了身体,微微弓着腰,而她身前就是垃圾桶,沈柊余光瞥过一眼,一下子被内里那层触目惊心的红色吸去视线,下意识踏前几步想去看个究竟—— “别、” 白木汐却撑着身子挡到前面,一手掩在唇前,她咳得眼泛泪光,却还撑着艰难地说:“别、别过来,沈柊、你……你……” 她想说些什么呢,总之仍是没能说完。骤然爆发的咳嗽声令人心惊,白木汐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溃败地软下去,她用力捂着唇边,在手掌的边缘能看到她的脸都被她过大的力气捂的发白,却还是没能完全掩饰住。 沈柊看到玫瑰的花瓣,从白木汐的指缝间飘落下来,柔软舒展地零落在地板上,红的艳丽又夺目。 她尚还愣着,白木汐的反应却比她要快得多,她明显是想要伸手把落下的花瓣拢过来藏住,只是过于力不从心,捂住唇边的手一旦离开就是更多的花瓣落下来,白木汐最终放弃了,她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囚在自己口中吐出的玫瑰花瓣里,待这场来势汹汹的咳嗽终于停下,才低低喘着从臂弯里抬起被泪水糊的一塌糊涂的眼睛,疲惫又无助。 沈柊在看到她的眼睛时猛地清醒过来,停顿的脑子终于开始艰难地运作,她蹲下身,怔怔看着不远处零落一地的花瓣,她眼睁睁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从白木汐的口中倾吐出来,看起来却仍是柔软干燥的,就是普通的散开的花瓣样子,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大约绝不会往这种方向联想。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沈柊浅浅吸了口气,慢慢向眼前的玫瑰花瓣伸出手去。 “别、不能碰,”刚刚伸出手就被拨开,似乎在咳嗽后终于找回一些力气,白木汐如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将散落到沈柊那边的花瓣胡乱划到自己怀里,眼神躲闪着说,“我听说是会传染的——嗯、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道理,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暗恋的人,要是这样的人被传染了不就变成绝症了吗……应该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吧,但是小心一点还是好的嘛,哈哈……” 好久没听她一口气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内里盈着的快要溢出来的无措和躲闪让沈柊的心猛地泛起锐利的痛意。她在白木汐的这番话里理解了许多,事实就摆在眼前,沈柊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要去问一句,声音很轻:“……你得了花吐症?” “……”白木汐往回划拉花瓣的动作就变得慢,随即停下。她略略低下头去,沈柊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到低低一声,“……嗯。” 只是这一个字就让沈柊觉得喉咙发紧,发声也变得困难,她定定看着地上的花瓣,绝不属于人体组织的造物,感到胸口被庞大的烦闷和茫然所填满,脑中已经乱成一团了,理智说着现在应该先去给白木汐倒水,然后把现场打扫干净,再去好好地聊这桩事,但是、但是…… “……你有喜欢的人吗?”没能动作,沈柊僵在原地,脑中茫茫的,被不明正体的感情控制着,让她只能问出这一个问题,“是……是我认识的人吗?你的同学?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为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根本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沈柊自己也心知肚明,却整颗心都被这些想法填满了,无瑕再去想其他的事。所以她也没注意到,白木汐偷偷向她投来的视线,原本还有一点试探性的亮光,现在已经犹豫着慢慢暗下去。 果然没有发现啊。白木汐想。也很正常,连她自己都是,如果不是因为得了花吐症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感情,怎么能指望沈柊先她一步就对她有恋慕之情呢。 沈柊是想说什么呢,为什么会得这种病——的意思吗。 真讨厌啊,好过分啊,这个病,硬是要逼着她把这段感情掀到台面上来一样的行为。这个状况,如果她现在诚实地说出来的话,将病症的原因和暧昧的情思宣之于口的话—— 无论如何,一定是会得到一个慷慨的吻的吧。无论如何。 白木汐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只是眼神还低低垂着,落在地上。 在满地颓散的玫瑰花瓣里,沈柊听到白木汐的声音,轻而含混的,她说:“……不是,是你不认识的人。” * 是很容易查到的病症。 并非个例,虽然花吐症明面上的病例相当稀少,但在这个世界上应当有着相当一部分人在受着这病症的折磨,只是大都像之前去看医生时的白木汐一样,不愿意将自己真实的病状告知别人,毕竟这样就等同于将自己有一段隐秘心事宣之于众。 也并不是每个陷入暗恋的人都会得花吐症,是个找不出诱因的小概率事件,得了也只能算是自己倒霉。现代医学尚还拿它没办法,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疗愈方法,毕竟它的特效药已经人尽皆知,简单而没有成本,听着玄乎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的灵——得到暗恋之人的一个吻。 还有许多其他的说法,比如必须是那个人心甘情愿的,不可以去做强行或是偷吻的事,再比如也有说法是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得到的吻就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但总归是要落到“吻”上,全网搜索出几百万条结果,除了得到吻之外的解决方法其实也还有一种,就是得了病的人最终放弃这段暗恋,那就可以不治自愈。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这个病并不会致死,心理上的问题除外,身体上除了会咳嗽会吐花瓣之外似乎并没什么大影响,只会像是慢性病一样温吞地折磨着人,直到它被治愈为止,无论什么办法。 沈柊在深夜一一将这些说法扫过去,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在毫无睡意的同时、觉得像是有块巨大的冰在喉咙口慢慢凝成型,然后又顺着她晦涩的吞咽滑落下去,一路连着胸口和小腹都很不舒服地冷成一片。 难以形容的感觉。 所以白木汐前阵子的异状也可以解释了,沈柊想。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嘛,也算正常,木汐这个年纪正是心思活络的时候。 “……” 又来了。只是想到这里,就又有非常不舒服的异样感涌上来,让沈柊烦躁又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忍不住要去想这句话,在听到白木汐这样说了之后,她没能继续往下追问下去,像是突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最终只是沉默地帮着收拾了残局——其实说起来也根本没帮上什么,白木汐不许她碰那些花瓣,自己独自收拾干净去洗手间冲掉,整个流程看起来已经非常熟练而利落,而沈柊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些玫瑰在水旋中消失殆尽。 沈柊从那时开始就忍不住地去想,到已经各自回到房间的现在也依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本以为她们之间已经足够亲厚了,尤其是白木汐对她向来是相当热切而慷慨的,交友圈几乎都对她透明,她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差都在一次次聊天中袒露的差不多,沈柊从来没想到,原来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人——她不认识,而白木汐已经喜欢上的这么一个人。 也对。沈柊想。如果是她认识的人,那她平时应该是可以看出来的吧,白木汐那样的人,喜欢上什么人的样子应该是很难掩饰住的…… 简直是一种自虐行为。明明知道想这些事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一团糟,沈柊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也不知道木汐爱上了某个陌生人和她似乎被防范着而无从得知这件事哪边才是这种情绪的元凶。 沈柊不明白自己这份心情的正体是什么,她当然是想要白木汐的病好起来的,这病已经拖了一个多月,再怎么不会危及生命也仍是难受。白木汐已经很久没弹过吉他,更别提唱歌,往日活泼朗然的人被迫安静下去,沈柊也跟着心情差到不行,她当然想要白木汐重新健康开心起来。 ——明明是这么想的。那又为什么……会这么…… 她几乎一整晚都在着了魔一样查着花吐症的资料,在天光微亮时才囫囵趴在桌上昏睡过去,睡得糟糕极了,在梦里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是白木汐,熟悉的清秀漂亮的面容,面上却是红着的。 沈柊在梦里看到白木汐,她在她的梦里抱住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影,向来清亮的眼神甜腻又专注,像是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只看着那个人,然后微微仰起头来。 是在索求一个吻。 沈柊惊醒过来,时间显示她只睡了半个小时不到,她的额间和后颈却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心脏疯狂地跳着,震颤感传遍全身,惊涛骇浪般的不快感涌上来,周遭的空气扑在被汗水浸的潮湿的肌肤上,明明该是冷的,内里的血液却发着烫,让她觉得烦闷难言。 什么啊。 从入睡到清醒的过程像是经历过一场猝不及防的深海潜水,沈柊靠到椅背上,如终于浮出水面的人一般仰起头,失神地看向天花板。 ……什么啊。 第120章 番外4(下) 到底还是决定帮着白木汐把花吐症瞒住父母。带着成为共犯的意识, 沈柊在转天又一次来到白木汐的房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还没有说话,却已经都心知肚明这场交谈的主题是什么。 差不多算是一夜未眠, 沈柊化了点淡妆掩饰住熬夜后的疲态,她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白木汐就主动先说了话:“……对不起, 我一直瞒着你们。” “……”沈柊抿了抿唇, 默默摇头, “……没关系。” 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毕竟就算白木汐如实相告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样私人的事情, 沈柊有什么插手的办法呢, 她又不是白木汐的解药。 ……明明是自己说着“没关系”这样的话, 脑中的想法却越发不像话起来了, 赌气似的别扭,怎么看都不像能大度地说没关系的样子。沈柊拧着眉挥去这些杂念, 斟酌了好半天,开口询问的第一句话却还是忍不住拐了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人?” 显然也没料到一上来会先被问到这个,白木汐僵了僵,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去:“……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在吐了花之后才真的意识到……” 真是个过分的病啊。沈柊想。在当事人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生出病症来, 硬是逼着人去直面模糊的感情, 真是不讲理。 她莫名生起闷气来, 沉默着自己消化了半晌, 又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白木汐垂着头, 沈柊看到眼前的人眨眼的频率都变快了, 她知道这是白木汐在紧张的预兆, 却不愿开口放过她,只安静着看白木汐为难地踌躇了好半晌,最终等到的是一句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可以不说吗?” 沈柊看她,然后别开视线淡淡颔首:“嗯。可以。” 多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内里已经被汹涌起来的情绪揉皱成一团了。白木汐那一点害羞的表情被沈柊完整地捕捉到了,混着被拒绝告知而感受到的无形边界感,像是变成一根尖锐的刺,毫不讲理地搅得沈柊心中烦闷又狼狈。 “……你是怎么打算的?”不愿在面上带出那些自己都不明了正体的混乱情绪,沈柊还是顺着白木汐的意思换了话题,轻声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你得了这个病吗?” 白木汐慢慢摇了摇头:“只有你知道。我在学校……好像也不怎么犯,就瞒的蛮顺利的。” “至于打算……”她垂着眼想了想,最终故作开朗地对她笑笑,“也没什么打算,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她话里有隐隐的躲避,沈柊抿紧了唇,心中生出来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在理智的驱使下强忍着不情愿去将这句话问出口:“……没有考虑过去告白吗?” 光是说出来就让胸口的不快满的像要溢出来,喉咙口发闷,被沈柊径自压下去。而听了这话的白木汐明显怔了怔,她沉默了好半晌,最终仍是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吧,因为是很好的人,知道我因为她得了花吐症的话、那就一定会……” 一定会愿意给出一个吻的。 白木汐没说完,沈柊却已经知道她后半句话想说的是什么。某种收拾不干净的涩意在心底泛开,让她蜷紧了手指,听到白木汐顿了顿后继续说着:“……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不想要她因为可怜我而这么做。” 少年人的自尊比黄金更贵重,沈柊可以理解白木汐的意思,却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纷乱思绪,好在她至少在面上是个很能忍的人,仍能顺着理智去说:“……那你可以不告诉那个人你得了花吐症的事,就只是告白的话……” 反正白木汐刚才也说了,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么暂且向暗恋对象隐瞒下来也无不可吧,毕竟等告白成功了之后,这个病症也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样的想法是很合理的才对,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抗拒呢。 为什么她这么难过呢,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冰刃划过喉咙似的带来冷厉的痛意,为什么……为什么她非得劝白木汐去和那个她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告白不可呢? 沈柊没能继续说下去,就突兀地停在这里。好在白木汐不知为何也没有继续追究,或许是已经听懂沈柊的言外之意,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白木汐安静了半晌,在沈柊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嗯。”她小声说,目光落在地上,“那我之后会考虑的。” * 提出的建议没有被拒绝,却不知怎的,没有给沈柊带来什么好心情。 在那次交谈之后,对沈柊来说唯一的好事大概是在暴露之后白木汐不再躲着她,虽然也没回到像之前那样亲密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但至少不会再那样明显地躲在房间里。 而坏事就一抓一大把,基本上都是因为沈柊将心神往这件事上分的太多而造成的。比如这导致她在做其他事的时候都没办法多专心,总是恍恍惚惚的,连自己的课程表都记错,到了地方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发呆,好半晌才意识到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没有办法,沈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白木汐的花吐症。毕竟她们朝夕相处,白木汐每次因咳嗽而冲进洗手间去时都像是在提醒她,白木汐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并因暗恋而生出这样的恶疾来。 而对这个被白木汐喜欢上的对象她仍然一无所知,白木汐嘴巴很严,半个字都不肯吐露,沈柊就一遍遍地在脑中猜测勾勒着这样一个人的形象,白木汐是个很乖的小孩,平时除了家和学校之外没有什么常去的活动场所,所以应该是她的同学。白木汐有一点颜控,所以应该是个长相漂亮的人。白木汐很粘人,所以应该是个会包容她、也愿意和她黏在一起的人。 好像也不对。沈柊想。毕竟木汐现在只是暗恋,还没有说出口,那或许还没有到黏人的地步……但至少是要关系好的吧,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就暗恋成疾,至少是会了解彼此,然后才…… 真是要疯了。沈柊深深地叹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在得知了病症的真实面目后,焦虑却不减反增。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在清晨分开去不同学校的时候沈柊就开始忍不住提起心来,然后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离开她的白木汐会做些什么呢,去了学校之后是不是会和暗恋的人见面呢,她们会怎么相处?怎么聊天?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告白、然后成功在一起呢? 这种心情会在她去接白木汐放学的等待期间达到巅峰,时隔半天的见面让沈柊变得忐忑,白木汐在学校的人缘很好,每次出校门时身边都围着三五个人,然后才会挥别她们走到沈柊身边。这放在以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再看却总和以往不一样,沈柊会忍不住去打量围在白木汐身边的人,那个瘦瘦的男生靠她有点近了,那个小个子女生挽了木汐的手,总之一切互动落到她的眼睛里都变了味,沾染上疑神疑鬼的色彩。 好矛盾。沈柊明明是想要看到白木汐尽快好起来的,却又在每天回到家后看到白木汐仍然咳嗽着时,内心会有个角落卑劣地松了口气。 每日每夜都受着这种矛盾思维的影响,夜里也时常继续做那样的梦——白木汐吻着某个面目模糊的人的梦。沈柊觉得自己浑浑噩噩过头,今天又连记错课程表这种低级错误都犯下,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考着该怎么办才好,总之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学校的宿舍是四人间,虽然她实际上不住在这里,但怎么也算是有她一个床位。其他三个舍友都在屋里,见到沈柊来了也颇意外,得知她是记错了课程时间后纷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着哇原来沈柊你也会犯这种错误的吗,还有点可爱。 大家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沈柊和她们寒暄几句就没什么话聊,独自坐到位置上去尝试去思考这桩事。她的舍友们最初还有些束手束脚的,见她这么不声不响的样子又慢慢胆子大起来,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诶,你们知道吗,听说隔壁专业有个男生得了花吐症——” 原本没在听,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沈柊猛地抬起头去,把说话的人吓了一跳,她有点不好意思,顺着接话:“……学校里有人得了花吐症吗?” “没有没有,”女生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他骗人的,就是想找个借口骗别人亲他呢。花吐症哪是那么容易得的。” 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沈柊听的一怔,而其他两个人已经笑开,纷纷表示:“这人想什么呢,而且就算真得了也不是非得亲他才行吧,怎么能这么道德绑架,要我说网上给他找个心理疏导就算仁至义尽了。” 听着又觉得有些在意,沈柊忍不住出声问道:“心理疏导……是指什么?” “嗯……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说白了……”那个女生斟酌了一番用词,最终一摊手,“我也是听人说的,就是找个人来想办法让得了花吐症的人移情别恋啦,治好了病再分手或是怎么样的……其实跟网络男友那种业务差不多。” “反正这种病是因为喜欢某个人才会得的嘛,那就干脆从根上开始治。”她说着又叹气,“我觉得想法挺好的,但似乎效果都不怎么样,可能因为网上能约到的人大部分都抱着点不良目的吧。” 沈柊发着愣,其他两个人已经熟络地接过话头去,三言两语间又笑成一团,话题很快就飘走了。 只有沈柊对这寥寥几句话耿耿于怀地惦记着,直到完成了一天的课业时也仍在想,心理疏导……这个名字其实不太适合,但是……让得了花吐症的人喜欢上其他人就可以治愈这个病……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靠谱的办法,毕竟“喜欢”这种情感是很纤细的东西,加上这样强的目的性就显得更加不可行——对患者来说未免有点过分……如果真的有人只是带着治病的心思去对她做这种事的话。 简单想一想就知道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沈柊想的很清楚,却不知为何还是会时不时突兀地想起这件事来,乱糟糟混着本就有的那些模糊念头,变本加厉的,尤其是在白木汐身边的时候。 沈柊陷入长久的困惑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有点荒唐的想法这样在意。说到底,她耿耿于怀的“心理疏导”其实和指望白木汐中止这场暗恋本质上是一回事,只是加了个助力,根本上都是想要从个人情感的方向来解决这场不请自来的花吐症,而不是更加直接的去求得一场恋爱和一个吻—— 好吧,好吧,又来了。沈柊想。因为白木汐年纪还小吗,所以觉得她还不应该谈恋爱?可是……可是木汐在病着啊,再怎么样、能让她的病好转起来不都应该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吗? 想到这桩事的时候沈柊正在和白木汐一起看电视,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家的一天,电视上播着的是她有参演一个小角色的都市爱情剧,放在平时是沈柊不会特意去看的类型,但白木汐兴致勃勃的,为了她那寥寥几个镜头就要把这部剧从头到尾的看上一遍,沈柊也就随她去,默默在旁边陪着。 但沈柊又确实因心头这些事而心不在焉,为了不让白木汐发现而掩饰着随手拿过一个橘子来剥。她意不在此,所以动作也慢,看着薄薄的橘皮和果肉撕扯着分离开来,又看那些千丝万缕的白色丝络,沈柊有一点强迫症,看着突然觉得不顺眼,又慢慢去将它撕掉,仿佛是一门心思只想留下光整橘肉的样子,又仿佛是只要她掀开了它们,那困扰她这么久的思绪迷雾也会跟着一扫而空似的。 沈柊做事向来细致,就算是想着其他的事,手上却并不含糊。她看看已经被自己剥好的橘子,想着去问问白木汐要不要吃,这时才迟迟地意识到身边的人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一抬眼却先晃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是男女主在拥吻。 思绪稍凝了一瞬就收回来,沈柊倏地转头去看白木汐,身边的人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抱在胸前的抱枕被她不自然的用力勒出褶皱,白木汐把下半张脸埋进抱枕,扑闪着睫毛眼神乱窜,要看不看地瞥屏幕,像是强撑着要做出并不感兴趣的镇定样子,沈柊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发丝间渐渐泛起红来的耳尖。 分明就是很在意的样子。 那种喉咙收紧的不快感又涌上来,而沈柊到现在已经算是有经验,勉强从白木汐身上移开视线,逼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去看电视屏幕,而这场拥吻戏不知为何时间这样长,沈柊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相拥,靠近,仰起的头,闭紧的眼。 恍惚间好像又被拉回她潮湿的梦里,被吻的人换成白木汐,一致无二的意乱情迷。 什么啊。沈柊想。看木汐的样子,是也想和她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吗。 嗯,很正常。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噎埖……” 就算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在心头念过几十遍,可是、怎么回事呢,好奇怪啊,她好像不想。 不是不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接吻,沈柊好像是不想要白木汐和—— ——和其他人做这种事。 “……沈柊?” 身侧传来小心的唤声,沈柊从粘稠的情绪中堪堪挣脱出来,电视上的画面早已切去下一场戏,沈柊掩住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繁杂的思绪,转头时至少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怎么了?” 白木汐看着她,小心打量着她的面色,随后目光往下瞥过去,犹豫着指一指她手上。 “……橘子,要被捏烂了。” 不如说已经被捏烂了。沈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手中原本完整的橘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皮开肉绽的一片狼藉,她这时才迟迟注意到自己指尖粘腻的汁水,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无意识地用了力气,搞成这样狼狈的样子。 她安静看了半晌,最终自己慢慢将那瓣不成形的橘子吃了进去。 外形再怎么样,吃到嘴里也还是橘子的味道,只是这个橘子并不甜,又酸又涩,还夹着点苦味,在喉咙口徘徊不去。 还好没让木汐吃到。沈柊想。 “我去洗个手。” 她将苦果咽下,如是说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洗手间,清冽的水能洗去指尖的汁液,却冲不散她喉头的清苦,以及脑中混沌一片的思绪。 沈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一片暗色。 她回到客厅,慢慢走到沙发边上停下,却没有重新坐下去。白木汐察觉到她的异状,抬眼看过来,眼底盛着单纯的担心,是全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着什么事的样子。 “……木汐,” 其实连沈柊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她只是感觉像是有团漆黑的火在喉咙口烧灼着,让她不得不开口,否则下一秒就会被灼伤,让她忍不住对白木汐低声说道。 “你……可不可以试着来爱我?” 沈柊原本是想要维持住声音的平稳的,也没想这样直接地说出口,但那些弯弯绕绕在喊了白木汐的名字后就都被扔到一旁去,声音飘着颤着,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沈柊顾不上其他,看着似乎被她这样唐突的话而吓到怔住的白木汐,努力尝试着去解释:“你的、你的花吐症,只要不再爱你现在喜欢的人就可以好起来的,得病很难受吧,每天都……” “那些红玫瑰、你吐出来的那些,都是因为那个人才会存在的、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时感受到不知何来的尖锐痛意,让沈柊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她也没有察觉,话语里也渐渐带上些个人感情色彩,“……既然这么痛苦,那不如不要去爱那个人了。如果换成我、是我的话,你的病就会好了,而且、之后也……” 也怎么样呢。沈柊茫茫地想,也……可以继续在一起吗。 她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番颠三倒四脱口而出的话含着的真实含义是什么,未曾察觉到的巨大感情在说出口后才被自己窥到冰山一角,沈柊被这样始料未及的冲击搅得不知所措,如同漆黑的天幕划过雪亮的电光,让她惊觉般的噤了声。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被隐藏的情感震颤过度后勉强捡回一点理智,沈柊迟迟地发觉自己心底蠢动着的真实意图,什么为了替白木汐治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 “……对不起。”在僵持着的沉默中,又是沈柊先开口的,她轻声道歉,“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木汐定定看着她,好像直到这时才找回呼吸的能力似的,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又眨了几次眼,眼神无措地飘来飘去,喃喃地唤:“……沈柊、你——” 方才的冲击感暂时被按捺下去的同时,涌上来的是某种陌生的感觉,喉咙的灼烧感越来越严重,让沈柊渐渐感到无法忽视,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咽喉处,某种模糊的预感在脑中不成型的蹿,她低低喘了一声,又抬手捂住嘴,不得不含糊地先打断白木汐的话:“等一下、我有点——” 未尽的话被冲出的咳嗽打断了,像是从胸腔里无中生有升上来某种滚烫的事物,灼着喉咙急不可耐地要倾吐而出。沈柊猛地弓起身,眼前一瞬间就被生理性的泪水蒙住,耳畔除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咳嗽声之外又听到白木汐唤她的声音,急匆匆地站起身过来扶她,半揽着把她突然溃败瘫软的身体安置到沙发上。 而沈柊咳嗽着,身体也难以自已地蜷缩起来。在铺天盖地的难受中,她却还能分出半点心神去恍惚地想,这副景象她往日在旁看得多了,原来身处其中的感受是这样的,真的好难受。 她无意识地往白木汐的怀里靠去一点,嗅到隐约的玫瑰香气。 原本只是隐约的,香气却不知为何渐渐盛起来,麻木的手指没能完全捂住,在沈柊最后的一次咳嗽中脱了力,沈柊就看到纯白的,轻盈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去,落到她的前襟和白木汐的怀里。 喉咙间的灼烧感渐渐消去,沈柊细细喘着,眼神都快要失焦,却还是慢慢拈起一片花瓣来,看了许久。 是白玫瑰。 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网路上一直有这么一个传闻,说是得了花吐症的人吐出的花也都是有说法的,可以根据花语来断定这份感情的实质。红玫瑰当然代表着毫无疑问的爱情,那么白玫瑰呢。 沈柊模糊地想,是从哪里看过的来着,好像……是“我足以与你相配”的意思。 又或者说,换一种说法在她这里可能会更加贴切,比如说—— 唯有我与你相配。 沈柊安静了半晌,然后突然轻轻笑了。而环着她的白木汐吓死了,骤然看到她也吐了花的高中生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一时间方寸大乱,脑中无数个想法混在一起反而不分明,只能先着急忙慌地去倒水过来喂沈柊喝过几口,转头刚刚放下杯子腾出些空来思考,就又被怀里的人牵住衣襟,轻轻扯着她重新靠过去。 “……你喜欢谁,”初次的反应格外强烈,沈柊仍是没什么力气的,声音也软软垂着,那双夜空似的眼睛却固执地直直看过来,眼尾微微泛起红来,可怜又可爱的样子,重复着轻声问白木汐,“你喜欢的人是谁?” 怎么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要突然问这件事。白木汐又急又气,还莫名有点想哭,她总觉得该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染了沈柊,心里又不知道沈柊到底喜欢上了什么人,原本的那桩心事揣了这么久本来就快成疾,如今到底还是塌了防线,颤着声音说:“……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之前说的是骗你的,没有什么你不认识的人,我只是……”声音里都带上一点哽咽,白木汐闷声说,“……我不想要你为了治我的病而吻我。” 沈柊怔怔听着,白木汐每说一个字,她漆黑的眼底就亮起一分,那些流光溢彩的情思让她突然间都有了力气,抬起手来揽住白木汐的脖颈,刚要贴上去就被白木汐手忙脚乱地拦住,面前的人殇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把话说的磕磕绊绊而气急:“你、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你不要为了治我的病就——” “不是、不是的,”沈柊还在细细地喘,且越来越急,她没有因白木汐的推拒而松开揽住她后颈的手,反而更加收紧了几分,带着几分难耐的意味执拗地靠上前去,“这是在……治我们的病。” 白木汐瞪大了眼睛,犹在愣愣地想着沈柊的话是什么意思,怀里的人就已经又靠上来,雾蒙蒙的眼神里蕴着某种让白木汐看了就觉得面上发烫的热意,她嗅到清新的玫瑰香气,在沈柊开合的唇齿间,沈柊在说:“吻我。” 糊里糊涂的。真的是糊里糊涂地吻了过去。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意识到的时候沈柊已经在她怀里,唇瓣已经贴在一起,柔软温热的,在某个说不出口的晦涩梦境里想象出的美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让她忍不住去勾过来轻轻地咬沈柊的舌尖,逼出怀里人颤抖着的一声轻哼。 喉咙间伴随她这许久的肿痛不知何时已经消去了,白木汐浑浑噩噩的,还没能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却已经有酸涩升起来,让她有点想哭。少年人的想法跳跃的快,又乱糟糟地混在一起,却知道昏头昏脑地继续下去或许不好,于是强压着心底的眷恋退开一点,目光还落在沈柊被她吮的饱满的唇上,说话都打结:“你、你的花吐症……” 关心的话只说了半句,因为软软偎在她怀里的沈柊像是不满似的又把她重新拉近回来,贴着她的唇轻声说:“……别停下。” 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和喉咙里新生的灼烧感一起消失殆尽,是我。沈柊想。向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耀武扬威一样地收紧手臂,把自己送到白木汐的怀里,脑中为数不多能调动起的思绪有一条在固执地想着,能够吻白木汐的人是我。 特效药就在身边,当然该多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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